《林花落尽春红》 第一章 一个秘密 江水凉澈,乌云遮闭之下,浓黑如墨的水浪击打在江堤,江面上一艘小舟由于天气过于漆黑,不得不在船头挂上一个灯笼,以免触礁。 “啊,公子,岸边好像有个人!” 一只手轻轻挑开竹帘,探出一人,面色清和,双眸透亮,大致30岁左右的男子,随他一起探出身的另有一个女子,眉目娟秀,身着一袭浅色衣服,只不过天色太暗,无法分辨颜色。 “啊叔,你先靠岸,过去看看究竟如何!”这女子语气淡然,但又异常坚定。 船夫用力一撑手中的竹竿,小船在江面掠过一道弧线,迅速靠近岸边。 借着烛光,岸边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少女一动不动的趴在岸边,船夫拉起缰绳一跃而上,行至少女身边,伸手一碰。 “公子,还有一点气息!” “你把她抱上船来!”公子言道。 “好。” 船夫轻轻抱起女子,再次跃上小船。 回到船中,船夫把少女置于船舱之中。 眼见那少女脸色苍白,额头之上有一个明显的伤口,虽已凝固,未见鲜血,但深褐色的血渍粘住发丝。 少女约莫六七岁模样,身上所穿衣服也是丝绸所制,想来家境并不贫寒。 “啊玉,你给她先换衣服,如此湿冷,怕是难以抵抗。”男子轻声说道。 “啊叔,你去点个火盆,舱里还是有些凉!” 男子边说边跨出内舱,俏立船头,脸上有种淡淡的惆怅。 不一会,船夫用火石点燃了黑炭,江面上风吹而过,很快就让火盆熊熊燃起。 船夫把火盆放在竹帘外,轻声道:“夫人,火盆就放在这里了。” “啊叔,你烧壶热水,我给她擦擦。”女子言道。 男子并未回头,眉头紧锁,距离下个码头还有几个时辰,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挺到那时,一个孩子为何独自漂在江中,又为何额头受伤? 从她的衣着来看,想必也非生无可恋投江之人,那家里为何没有找寻于她?还是以为她已经身亡?若是失踪,按理也该报了官府,自己连日来都能接到周边郡县邸报,由于彭县所涉之事太过诡异,已然下旨无论任何情状皆要上报,可为何并无只言片语? 一个个疑问,也许只能等孩子醒来才会有答案,希望她能熬到靠岸吧! 不一会,船舱里透出那个女子声音:“相公,已经给她换好衣服了。” “啊玉,我就不进来了,你照顾她即可,如有需要,告知我就行。” 小船快速的行进,夜色慢慢退去,远处开始依稀见到天边开始透出淡淡的光亮,不时有燕雀被小船破开水面之声惊醒,展翅掠过。 “公子,快到河东镇了,要不要靠岸去寻个医馆?” 男子并未回答,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连日来,夜行昼出不停歇的赶路,因得夫人不耐颠簸,这才选了江水舟渡,却未曾想还是生了变故! 无论如何,即已救了她,还是得寻觅良医才是,至于她的家人,只待他日处理完公务才能寻觅了! 第二章 救人一命 船夫带着一个大夫快速回到船上,一番诊治之后。 “公子,小女子并未有大碍,只是额头上的伤口应该流了不少血,还得一些时辰才能苏醒,我给她扎了几针,请这位大叔随我回去医馆拿药,等孩子苏醒之后煎服,孩子体温也有点低,需要发发汗才行。” “有劳先生了。”男子弯腰一鞠。 天色大亮,江面上波光粼粼,太阳透过竹帘照进舱内,撒在女孩身上。 “相公,是否我们寻个客栈歇息?你一宿未眠,且这孩子情况未明,万一病情有变,怕是难以一时找到大夫。” 男子思索片刻。 “啊玉,这次赶赴彭县,时辰过于紧迫,这才不得不夜间也在赶路。” “这孩子如果有命康复,那是她的福分,和彭县的情况相比,我更放心不下那边”。 女子听完,心知相公所言不虚,如若耽误了彭县之事,影响可就太大了。 随后几日,船夫极少停靠,日夜兼程,偶尔停靠也只是速速到岸边采买一些吃食,或是请大夫入船诊治,而少女虽有苏醒,但神智不清,勉强灌进一点汤药之后就会沉沉睡去,不过伤口结痂,体温也恢复了正常。 男子言语极少,总是若有所思,不知彭县究竟有何烦心之事?更不知前路有何险途? 而那女子,更是极少离开内舱,男子可能是为了避嫌,困乏了也基本在舱外和衣而眠。 如此将就了近十天,终于进入彭县境内,船夫到了码头,只见码头之上有数十人早已等待于此,见到男子靠近,纷纷一鞠到底。 “卑职给谢大人请安。”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不必多礼!” 回头给船夫交代了几句,掏出碎银递给船夫,船夫不停弯腰致谢。看看如此阵仗,突然醒悟过来此人可绝非平凡俗世之人,应有极大来头。 早有两名男子跳上船首,扶着谢大人上岸。 男子气定神闲跨上岸,向侍立在侧的一个小僮招了招手,小僮迅速行至跟前,却并未言语,只静待吩咐。 “秋儿,夫人还是有点晕眩,找辆平稳的马车,一会接夫人去驿站,再去请位大夫来给夫人调理。” “是,老爷。” 男子不再多语,转身与数十人行至岸边,翻身纵身上马,一阵灰雾翻涌而起,一行人极速离去。 秋儿在船边大声说道:“夫人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嗯,去吧。” 不一会,听到岸边马车行至之声,女子抱起那女孩,用衣服遮住孩子,侧身走出内舱,秋儿见夫人并非一人,略有惊讶,但马上跃上船头,躬身让夫人扶着缓步跨上码头,待夫人弯身进入马车,再次回到船上将老爷及夫人的行李一一搬上岸边。 转身和船夫致谢后,赶紧随同车夫启程。 车行近一个时辰,车外嘈杂之声渐浓,车内女子已知晓进入县内。 “秋儿,驿站内有多少人宿住,我不耐烦杂。” “回禀夫人,无人。” “好!” 女子感觉到怀里的女孩有了动静,低头一看,女孩微微睁开双眼看着自己,却未言语。 这几日大抵都是如此,浅浅醒来,又很快再次入睡,由于多日只能在醒来时,吃点稀粥,女孩更显消瘦,面色也白里泛出浅灰,也不知是否是出血所致,脸上基本毫无血色! 从后院进入驿站,赶紧将女孩抱入屋内,安置在床榻上,吩咐秋儿赶紧去寻大夫,而女子则拾捡为数不多的行李。 再次问诊后,床边一位白须尽染的老头低声道。 “夫人,小女子已无大碍,只是内里失血后有所亏欠,仍需时日调理。” “她这几日昏迷时醒时睡,又是何缘故?”女子沉声问道! “孩子甚小,如夫人所言,额头磕碰后,意识可能有所缺失,加之浸泡江水之中,对内里更是有损,吃食也甚少,还需等其清醒之后,才能徐徐调理。” 女子听罢微微福身,不再言语,秋儿连忙将大夫带出,随同前往取药。 第三章 悬案 男子随同众人步入县衙,依序入座,见男子并未出声,堂下一片寂静,只默默等待。 “众位久侯,徐知县,烦你将案情再次叙述一遍吧。” 男子未曾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堂下一男子赶紧起身双手抱拳鞠躬。 “尚书大人,下官愚钝,未能早日破案,烦劳您长途奔波至此,都是下官之过。” 男子微抬手,阻止了他继续。 “直接说案情即可!其余无须多言!” “是” 徐县令再次鞠躬。 “此案乃捕快姜浩无意之中发现,我县与临县相隔不远,中间有水路,也有陆路,且与邻国相邻,这两条交通要道是我国与陈国必经之路,近几年皇上励精图治,陈国有所收敛,虽边境偶有骚扰,但已很是太平。” “可一月之前,姜浩却发现一群商人自边境而来,携带大量辎重,姜浩前往检查,却发现这些人并不像正规商人,于是要求开箱验货,这行人只一劲周旋,拿出不少银两予以贿赂,反而让姜浩疑心大起,见对方人多势众,假意银两不够,让手下极速报予下官。” “下官听闻,也知此事必有蹊跷,于是一边组织人马,一边安排人去往临县寻求支援,再行安排人快马向驻守边境的洪将军汇报,请洪将军前来协查。” “可惜还未等到支援,待我带人赶到之时,姜浩与众人皆已被杀,而那行人已不知所踪。” “在姜浩身下,只有其在临死之前用血写在地面之上的二字‘刀,剑’。” “此事更为蹊跷之处在于等洪将军的人马赶到之后,我们搜查了周边,均未能找到这行人踪迹,虽然路上有车辙之印,可均是追寻几里之后,就突然中断。” “事后我与洪将军分析之后,更加怀疑内里应该有极大的问题。” “洪将军何在?”堂上男子突然插话。 “洪将军今日有军务,让下官向大人告假一日,明日会向大人当面详细解释。” 男子略略点头,示意继续。 “我与洪将军有几个疑问,一来这行人听回来送信之人说,口音应是我大周国之人,可这又杀人,又逃跑的究竟为何?二者,姜浩虽非高手,但几位捕快也有点拳脚功夫,一起被杀,对方岂非全是高手?最后,他们偷运的究竟为何物?以致于必须杀人?” 男子并未接话,他心里所思更为深远。 以此案发生之地而言,要说和陈国毫无关系,论谁也不会信,可如果真和陈国有关系,这行人潜行进入大周国意欲何为?意图颠覆?刺杀?或是别的图谋? 这一行十来人,就这样从大周国突然消失,一个来月毫无踪迹可寻,躲过周边郡县层层关卡,就此人间蒸发?或是事情败露后退回陈国? 最重要的一点,自己既非刑部尚书,也非兵部尚书,一个礼部尚书,为何皇帝会派自己前来查案? 是因此案皇帝已经知晓内幕,而其余人等或多或少牵涉其中,才让自己这个向来不与朝臣过多牵涉之人来办? 果真如此,此案必定困难重重。 当然,这些话并不能宣之于口,再多疑问,也得一步一步探查清楚。 “诸位辛苦了,此案迷雾重重,皇上极为重视,更是要求我等全力查办,我虽看过邸报,但所知并不详尽,今日赶到,更是需要仔细斟酌下一步的曲直,请诸位言无不尽,将此案所有细节一一告知。” 余下几个时辰,众人将所知信息逐一汇报,越探究,越是诡异,可说到底,也未能说出个丁丑寅卯来。 眼看天色不早,也挂念夫人,抬起茶盏,众人瞥见,纷纷起身告退。 回到驿站,夫人眼见相公满面愁容,心知此案一定远比预计的更为困难。 缓步迎上前去,面含柔情,边脱去外衣,一边把男子往桌边引。 “先用膳吧,有啥问题,都在其次。” “啊玉,这个案件比我预计的更加扑朔迷离,我历来不参与查案,更从未监管过刑部,如何能查清此案啊?”男子愁云未散! “况且虽皇上命我前来查案,可却又让相国私下传话,可携家眷前往,话里话外,传的都是皇上的意思,把你牵涉进来有何意图?难不成让你来协助查案吗?” “相公,先用膳吧,一会都凉了,有啥事,也不是这一宿就能查清的。” 男子歉意的笑了笑:“也是,辛苦夫人了。孩子情况如何啊?” “大夫说没啥大碍,不过需要慢慢调理,只是这一直昏睡,今天倒是也醒来了几次,但还是很快就再次睡着!”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怕是得请人到郡府寻觅大夫才行。县里大夫可能遇见这样的情况不多。” “好,就依相公所言!”女子温言应下! 第四章 苏醒 少女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每次醒来,都是很快又入睡,没有了初次醒来时泡在冰冷江水中的寒彻骨髓,恍惚间总是感觉有人一直在照料自己,会有苦苦的汤水,也有润润的稀粥。 也感觉到有好几次被诊脉,被扎针,那感觉,痛痛的。 感觉每次梦境中,总会有个模糊的少年,把自己从桥上推下,自己惊恐万分的在水里挣扎,喊着救命,却只在水中看着那幅模糊的衣裳消失不见。 每次这个梦魇来临,总是像极一副铁箍捏在自己心头,突突的乱跳,既疼,又冷,且害怕。 每每惊醒,却无力睁开双眼,只是想抓紧身边的东西,以免自己沉入水底,而每次都有一双暖暖的手,紧紧握住自己,仿佛一直都会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低语:“没事的!不害怕,有我在呢!” 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有啥魔力,自己就会慢慢平静下来,再次睡去! 不知道多少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终于清醒过来。 第一次有了清醒的感觉,眼前是一座木头房子,旧旧的,光线也有点昏暗,自己躺在床榻上,帷幔边能看到一个妇人,却看不清她的脸,她想挣扎着起身,却没有一点气力,听到动静,那妇人赶紧起身过来。 只见那妇人满脸关切,脸上有抹淡淡的微笑,衣服上满是皂角的香味。 “你醒过来了就好,别起身,你病了很久,气力还未恢复,想不想吃点东西?” 少女摇了摇头,却感觉头疼的紧。 一张口,发出的声音却吓了自己一跳,这分明是一个孩童的声音:“谢谢,我不饿!” 而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电视剧里的古代衣服,小小的身体。 天爷,这一定是在做梦,肯定是之前的梦魇没有醒过来。 自己明明活在2024年,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才谈了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恋爱的滋味才尝了一点点,就被这噩梦困在了其中? “阿姨,我在哪?我怎么了?”少女轻声道。 “阿姨?你该叫我夫人。”女子脸上的笑容好暖啊…… “你啊,现在在彭县,至于别的事儿呢,等你恢复了我再告诉你,你先好好休息,我请大夫再来给你诊治调理一段时间。” 许是刚刚苏醒,的确很费体力,浑身疲软乏力,头也一直在痛,只好闭口不言, 只是这事异常诡异,越是想回想自己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越是模糊,一刹之间,都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疼,疼的鼻子倒吸一口气,这才确信自己并不在梦里。 好嘛,反正现在这样,也追不出个答案,先好好养病,等康复了再来寻觅真相吧。 这边不过就是大夫前来,一边诊治一边开药,按下不表。 而在县衙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经过这几日的整理,询问,现场查验,周边走访,边境通关文碟勘验,这行人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毫无踪迹可循。 周边几个郡县负责人,边境守卫的洪将军,众多捕快均被男子召集至此。 堂下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男子稍稍清了清喉,众人立马肃静下来。 “诸位,此案发生距今已一月有余,可案件却毫无进展,我谢谨既领了圣命,就必定一查到底,绝不敢畏难就不全力以赴,请诸位听我之令。”谢谨立身站起,眼色犀利环顾一周。 众人全部躬身站立环拳以待。 “属下听命!” “洪将军,命你部,将陈国与我接壤的所有水路,陆路增设关卡,彻夜轮值,对所有来往行人,车队,商贩进行严查,对任何可疑人员全部扣押待查,但不得随意动刑。” “标下领命!” “各位县令,诸位回到县内,全境粘贴海捕文书,疑犯画像,悬赏通缉,对私下协助疑犯者,以同罪论之,对提供线索者,一律给予白银一两的奖励,对提供线索并据此成功拘捕疑犯者,给予白银十两奖励。” “属下领命!” “最后,此案经由本尚书断定为越货杀人。” 见堂下众人疑惑重重!并不解释。 “我会将此案直接呈报圣上,诸位按我吩咐办差即可。” “是!” 第五章 错综复杂 谢谨回到驿站,却并未回屋,而在书房眷写奏折。 那女子已知相公回来,却一直未见进屋,已猜到缘故,并未打扰,直至天色渐暗,才点燃两盏烛台,缓步踏进书房,将手中烛台一左一右置于桌旁。 “天色已晚,注意身体!”女子柔声劝道。 “玉儿,你放心,我会注意的!”谢谨含笑回应。 “案件究竟如何?”女子关切道。 “这个案件远比我想象的复杂的多,一者,这些人从何而来?去往何处?二来,已逝的那个捕快在身下用血迹留下的那两个字‘刀剑’究竟何意?三,如果说他留下的这两个字意味着他们运送的货物是刀和剑,那这些兵器将用于何处?又是何人所铸?” “我大周现在可是多事之秋,圣上龙体一直抱恙,几位皇子却均未成年,而几位封地王爷是否有所筹谋,心有所图,令人顾虑重重,不得不防啊!” “这些人行事手段狠辣,不留一个活口,却在杀人后,能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人暗中关照,没有官府路引,他们能插翅而飞?周边郡县彻查一月有余,却毫无线索,可想这群人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多深!” “我这几日,与所有人反复寻查,反复推敲,一点头绪都未能找到,许是我这个读书人,沉迷于书本,从未涉及真正的事件之中,过于书生气,而缺了看到问题的眼光了……!” 谢谨语带惆怅的说出感慨。 “相公切莫妄自菲薄,出京前,爹爹私下交代我,此案朝中也早有研究,可均未有定论,爹爹说,此事无非两种可能,一,陈国有心暗中对我大周不利。二,国内有人心生异胎。爹爹判断,第一种可能性极小,两国交战,那是千军万马血流成河,焦土覆身,绝不是区区几十人可能成事。更有可能是有人有了异心,可为何要选在此地?此地距离陈国如此之近,距离京都却又过远,加之你之前跟我说过,回来报信的那个小捕快曾说这群人口音应是大周口音,更印证了爹爹猜测所言非虚。” “爹爹不让我先跟你说这些,不过是怕误导了你的想法,他还是希望你先有自己的看法,如果没找到问题所在,再让我告知于你。” “岳丈身为国公,千军万马中厮杀立下不世之功,眼光独到,他的见解必定直指要害。他还有什么交代么?” “爹爹还说,这个案件大概率不会查出真相,如果真是朝内人所为,一定立马收手,伺机后动,绝不会顶风行事走了口风,被你抓到把柄,坏了他们的好事。” “那现在就有一个疑问了,为何圣上要将此事交与你?而不是刑部?你既未领过兵,更未监理过刑部,让你前来,要么就是让你出丑,要么就是让你历练。” “爹爹让我问你,你觉得圣上究竟意欲何为?” 谢谨略略思索,抬头注视着夫人的目光。 “圣上应是对我进行考察?” “爹爹也是这般想。”女子赞赏的点点头! “你是探花出身,不过30余岁,就已位列尚书之位,自开国以来,从未有人如此被提攥获此殊荣,虽然礼部尚书并非权力熏天,可你依然身居高位,身处权力中心。” “大周虽非列强,可历经几代圣上励精图治,也非寄人篱下看他国眼色苟活于世。” “当今圣上身体羸弱,皇子甚小,难免就有人心存异心,皇帝不得不为未来筹谋,更不得不培植自己的亲信了!” 谢谨不再言语,反复思量岳丈所言,越想心中越是了然。 一个名字突然从心底冒出,难道是他? “岳丈真是真知灼见,我心中隐隐有一人,可又害怕我这是无端猜疑!” “相公可将此猜疑放在心中,日后慢慢查证。” “眼下的关键是,这个案件究竟该怎么查?该查到什么程度?查不出来又该如何?”女子态度凝顿下来。 谢谨略微停顿:“此案极有可能不了了之,即便能查到真相,这个真相,是否就是此刻圣上想要的?或是说,真有人谋反,此刻皇上能有余力确保就能一网打尽吗?” 女子突然眉目尽展:“相公和爹爹想到一起了。” “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不能查,而是该在何时查。” “爹爹最后只说了一句:“保留所有猜疑,放在心底,做好圣上想让你做好的事即可。”所以,相公,抚恤好伤亡之人,他们的死会有真相大白之日!” 东方谨困扰了多日的烦愁一旦被撕破,眉头也尽情舒缓开来…… “夫人,那孩子?” “孩子今天清醒过来了,只是还是有点头疼,大夫说许就是跌破头时,留下了隐疾,今日吃了一些吃食,也不知是不是昏睡太久,竟全然忘了自己的家世。” “也许过段时日痊愈后,就能恢复了吧,我已经安排了我们找到她所在的郡县,寻找谁家孩子遗落了,想来不需多日,就能替她找到家了!” 女子对着相公福了福,“我替孩子谢谢相公!” 谢谨连忙起身托住夫人,“夫人哪里话,我才是得谢谢圣上的圣明,让你随我前来,只是辛苦了夫人,这里也没人伺候,连丫鬟都没随同前来,辛苦了夫人还得亲自动手烹饪浆洗。” 这边是夫妻两人你侬我侬。那边却是那女孩躺在床榻之上心如死灰…… 第六章 该不该认命 今日醒来之后,真是心如刀绞,郁闷难耐啊! 这叫啥事嘛!十多年苦苦挣扎,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再也不用对着ABC数理化,不用每月期待着老爸给自己转生活费,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找了个不帅,却足够听话的男友,每天屁颠屁颠的来接自己下班,自己说一不二的想去哪就去哪,指东他绝不敢往西的展示自己在爱情里的地位! 好嘛,就如过眼云烟一般,自己就来了这儿,又不是没看过穿越剧,可那不都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吗?每次看,都觉得狗血到要命,什么穿过来成了丫鬟的,成了女将军的,成了侍妾的,都是满地狗血,整个就是一个没啥可拍的剧情,俗套加老套。 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这般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一下午,她掐了自己不下二十次,每每都在期待是在梦里,可惜未能如愿,每次都是在痛苦中惊觉是真的,居然就是真的,是真的那个“真”……!!! 可她愣是一丁点也没想起来她是咋就突然穿越了,既回想不起来她是咋死的“剧情里都是死后才穿越的嘛”,也想不起来来到这个时空里的前几年到底活在哪? 为何自己会在江水里,又为何隐隐约约中觉得梦里被那个身穿白衣之人推下桥的事是真的,可那人是男是女却真一点也想不出来啊。 如果被推下桥是真的,那么自己得多被人恨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落水却不来施救?又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让那个少年要置自己于死地? 好嘛,就算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境,可自己落水那么久,也没听那夫人说有人来寻觅自己,自己这么不讨人喜欢?丢了就丢了?死了就死了?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看过那么多古装剧,古代对小女子可真不怎么友好啊,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足不出户,各种各样,就没听说哪个女子可以活得自由自在的,那怕那个武姓女皇,生前过得够恣意妄为,死了不也得老老实实的埋进老公坟里才能有口香火吃。 再加上,没人来找自己,自己的未来才是毫无疑问的成了悬疑惊悚恐怖片。 在这古代,没有家世的加持,等待自己的会不会就是被卖去做丫鬟,甚至于被卖去青楼取悦他人苟活? 一想到这悲催且不可控的未来,只觉得两眼死灰,前途一片渺茫。 一堆堆的问题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冒出来,却一个答案也没有,更没有看到一丝光明,但这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核心,核心是:既然穿过来了,那就得活下去,万一不小心就这么死了,再穿一回,谁能保证下回就能是个公主命?万一是穿成了一只猪一只鸡,寿命短且不说,还得被宰杀,更是恐惧。 活下去还不行,还得活得好好得,不说长命百岁吧,好歹也得活成儿孙满堂吧。上辈子没享的福,这一世咋也得享受一遍不是? 一边想,一边摸索着下床,迈着还有些乏力的步子,赶紧来铜镜前瞅瞅。 只见铜镜里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白皙的有点吓人,不过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幸好啊!幸好!要真是长了张钟无艳的脸,期待有人慧眼识珠,把自己从人海里刨出来,钟爱一生,这可比奢望还要奢望了! 无论那个时代,漂亮的人还是更占优势一些的吧……! 这话对于她这样一个打小就不信外表可以改变命运的人来说,真是讽刺加鄙视,可,跟时代做对,跟潮流唱反调,那叫愚蠢,更叫自不量力。 她这人吧,放在现代,就是一个现实主义者,放在古代,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是女子,可也没说这话只对男生起作用,女生就得乖乖靠边站。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这一天下来积攒的郁闷加苦闷,居然消失不少! 挺好,既然想通了,那就得找准自己的定位。 那把自己定位成啥样,才能给自己找条活路啊? 先得分析下现状,才能决定自己有啥路可选! 一,这个女子看着就很娴静淡雅,气度高洁,虽非倾国倾城,但一言一行,均能感觉出来出身高贵,绝非普通女子。 二,此地肯定不是居家之所,屋内一看就没有那女子身上的气韵,说直白点,就是这屋子配不上这女子。 三,心里隐约记得还有个男子,但每次醒来,却从未见过,但这女子如此高洁,那男子能差到哪去?否则,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那牛啥上了不是? 四,自己目前来看,已然无家可归,那就只能好好表现,期待被他们二人所接纳,才有机会搏一个未来。虽然有点利用他人之嫌,可这世界,又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可左右的,不能要求自己做出啥惊天地动鬼神之举。 五,自己前世是个理工女,没有文艺范女生的娇弱和含蓄,想来此生要改,怕也难了,那就发挥工科生的硬实力,绝不做任人摆布的花瓶,更不做黛玉葬花的病美人。 六,既然自己已经无法想起此生的前半段,那就彻底丢下不去想了,反正自己有颗20来岁的心脏和灵魂,比同龄孩子成熟十来岁,斗斗同龄孩子,应该不在话下。 七,唯一的遗憾,电视剧里那些大小姐,周围全是丫鬟环绕,抬个手,都有人立马跑来问你有何吩咐,可这么久了,这个屋子谁也没见到,看来经济实力怕是有限。 最后的最后,刚刚回想了一圈前世的知识,一点没忘,虽明知和现今并不通融,那是要从头学起?还是大展身手一番? 哎,这真是要了老命的古代……!让人头疼欲裂,先睡了,明天再说……! 第七章 回京 女子再次回到屋里时,少女已然睡熟,轻轻给她掖了掖被子,放下帷帐,吹熄烛火,这才放心的出了屋子。 余下时日,谢谨每日都是还未天明就已出门,每日都是烛火通明才会回来,少女也只是隔着门窗远远见过一两次,隔的远了,也未曾见得真切,继续每日苦口的汤药不停,上辈子害怕喝中药,这辈子才这几天,就全补回来了,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每天女子都会让人把她搬到天井里半躺着晒太阳,不时也会来和她说上几句,但绝大多数时候,都见她忙里忙外,虽也有一个小随从相帮着做点事,但没见他进过内屋,一般都是在外间里毕恭毕敬的回话,少女为了不显露出自己的情况,只能沉默少语,多听少说,以免多说多错露出马脚。 快有大半个月了,少女也明显感觉出来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气力虽不至于有前世跑八百米时的那种充沛,可每天半躺着做娇滴滴状,也实在是够够的了。 女子见状,第一次让她坐在跟前,细细询问一番。 “你记得自己叫啥名字吗?家住何方?家里还有哪些人?” “……”不是不想答,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夫人,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我只是每次做梦,都会梦见自己从一座桥上掉下,别的就真的想不起来了。”这还真没说谎! 唯一没说的,就是那个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白衣少年!如果真实存在,那就是故意杀人,问题是自己都不确定,如何让夫人为了一个梦去查? “每次想起来我沉入水底,想叫救命,却被水灌进肚子里,我就被吓醒了,一旦醒来,再回想,却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那女子细细观察她的言行,心中了然这个孩子并未说谎。 “不着急,以后会想起来的!现在就是安心养病就行。” “夫人,我想跟着您做事,帮您做点活,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少女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态。 那女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自此开始,少女每天跟着那女子捡洗择菜,浆洗衣服,她前世就不是那种衣来伸手之人,在家也没少做,无非是前世有各种电器可用,现在只能靠手。 随着时日流逝,那女子发现这个小女孩和普通孩子极为不同,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更是有种莫名的成熟稳重,不爱嬉戏,也不多嘴多舌,更不会刨根问底的问这问那,做事虽有些笨拙,但观察能力极强,总能举一反三,看过一遍,或是做过一次,下次就能很好的处理,心里对着孩子越发亲近起来! 这日,谢谨提前回来,见女孩正在浆洗衣服,微笑着点头示意,转身一个眼神给了女子,两人心领神会一起进了书房。 “相公,案子查的如何?有进展了吗?”女子心存关切的询问。 “明确的线索并未查到,这行人行事真是滴水不漏,但越是这样,越是印证了岳丈和我们的猜疑,他们的背后一定有着极深的背景,且权倾朝野,否则,根本不可能把此事抹的干干净净。” 女子点头却并未开口,静待相公继续。 “我一连几封密折将此案详细奏闻圣上,也将我的猜测说明,想来这一两天就能得到圣上的批阅。” “相公觉得圣上会如何处理?” “以我猜测,圣上应该会终止查案,让我俩回京。而且,也大概率就是以越货杀人为由,结下此案,只对死亡捕快进行抚恤。” 女子一脸狡黠的注视着丈夫。 “为何啊?” 男子一个莞尔:“不是不报,时辰不到!” 二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不再对此多言。 谢谨转眼看着屋外的少女。 “只是这个孩子的事,越发蹊跷了,所有郡县遍查,居然没有任何人家报官说自己丢了孩子,而这沿江而上,桥梁不下百座,江水湍急,根本无从判断孩子究竟从何处掉入江水,这个孩子口音并非京城口音,却又无法准确判断究竟来自那个郡县。” “我们捡到她时,随身并未见到珠钗等贵重物件,可她的穿着也非普通家庭所能供给。” “我看她这段时间所为,家里应是有所抚育,言语不见小家子气,哪怕不是朝廷命官之家,也应是富户之家。” “也许人家也寻觅过不少时日,只是未曾寻获,已然视为孩子不幸去世,终止了寻觅。” “可恰是如此,我们就不能把孩子视为婢女对待,万一他日她的家人再次寻找,看到自己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孩子,却成了你我的使唤婢女,心里不定如何悲切!” “相公所言极是,妾身也有此感,这几天相处下来,这个孩子深得我心,不矫作,不浮躁,处事极有分寸,想想家里那三匹野马,而我却也久久不曾再孕,想来心心念念此生有个女孩之命落在她身上了,我想收养了这个孩子,不过此事依然需要相公赞同才行。”女子满眼期待的看着谢谨。 “我何时会违了你所愿?只待你询问过那女孩之意,如她也愿意,即可按夫人所言便是。” 第八章 新生活 女子满心欢喜,出门询问少女,而谢谨在书桌前整理卷宗,不一刻,女子领着女孩进门,脸含笑意的说到:“相公,孩子也愿意!” 谢谨转身坐下,示意妻子坐在自己身侧,满面正式的言道:“孩子,夫人已同你说过收养你之事,你是否愿意?此事不可大意,需是你真实想法才可,如若非你本意,回京后我会继续为你寻找家人,在未曾寻觅到之前,也会对你好生安顿。” “我愿意!”少女言简意赅。 见少女并无迟疑之色,谢谨微微顿首。 “我姓谢,名谨,字志安,寓意志在四方,定国安邦,当下是为我朝礼部尚书,夫人娘家是我朝信国公黄浦黄国公,夫人闺名黄玉,家中有三子,回京后再做介绍。” 乖乖隆冬隆冬锵,不论自己曾经家世如何,绝不会比现在更强了吧?正襟跪在堂下的少女心里暗暗惊讶,不是她对自己家鄙夷,而是根本就想不起来,想鄙夷都没对比之处。 “你既被我俩收养,自会视你为亲生,但你既入我家门,也需谨记我家家训,谨言慎行,恪守复礼,切不可骄奢无度,需做一个正直善良之人,否则,家法严惩不贷。” 好嘛,既然要入别人家,咋也得以别人家的规定来规范自己,自己又不是离经叛道之人,想来也不会做出格之事,现在这个结局,已经比做丫鬟好上百倍,怎能还有所异议! 谢谨继续言到:“你既无法记起曾经的闺名,我只能暂时给你取名‘谢玉儿’,既含了我的姓,也含了夫人的名,你要是愿意,可从即日起改口叫我们爹娘,也可以夫人,老爷称呼。” “我愿意叫爹娘的。爹爹,娘!” 谢玉儿可没本世记忆,改口一点难度也没有。 就是不知道这个改口是否有红包可拿? 二人见她爽利毫不拖沓,心中对她也是满意。 “玉儿,你既如今做了我的女儿,可我和你娘并非想夺人所爱,未来如若寻到你的亲身爹娘,你就用回原名,认我们为干爹干娘就行。” 谢玉儿正正规规跪下向二人叩了三叩首。 “爹爹,娘,我一定好好听从爹娘之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呵呵,你这孩子从哪学来的这些言语?”谢夫人掩唇而笑。 好嘛,这个是根深蒂固的从小教育,纯属脱口而出,古代可没这说法。 眼见叩首礼毕,谢谨微微抬手,谢玉儿连忙起身福了福,虽然蹩手蹩脚,但好歹还是做得有点小模样了。 谢夫人心知仍需时日,也不苛求,转身带着谢玉儿出了书房。 谢玉儿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小姐命可比丫鬟命好太多了,这可是乌鸦和凤凰的区别,不是她嫌贫爱富,而是时代弄人,这个时代,如果真是丫鬟,哪怕再是绝世美人,也是伺候人的命,结局不过是伺候的好,未来跟着小姐嫁入夫家,伺候更多的人,小姐要争宠了,把你让进老公的床,替小姐争宠留住老公的心,再好一点了,抬举你做个侍妾,如果有幸在小姐生下嫡子之后,默许你也生下个自己的孩子,抬成姨娘,那下半生谨小慎微守着孩子过完一生也就是最美的结局了,但如果貌比貂蝉,惹了小姐的眼,直接丢给家里小厮配个对,再生一堆小丫鬟小厮,继续伺候下一代的小姐少爷,那才是真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现下,正好。虽然不是嫡出小姐,未来大概率也不过是配个举人,或是世家的庶出之子,可应该也不至于粗茶淡饭操劳一世了。 可惜的可惜,她的这点不为人道的小小诉求,在未来,连边都没挨上,看来,不是每个简单的祈求,都能被实现啊! 书房这边,谢谨把所有卷宗反复筛查,只留下一些无伤大雅的,把一些意有所指,关系重大的卷宗全部密封上了火漆,只待回京后悄然交付给皇上。 没有圣上明示,这件事或许就淹没于卷宗之中了,从心底里,谢谨只希望自己的猜测纯属猜忌,更不希望事实果真如此,一旦真的发生猜忌之中的事,必定是天翻地覆,血雨腥风的乱世啊……!那时,百姓生灵涂炭,好不容易才过上的好日子就烟消云散了。 第三日,静待中的圣旨到了。 谢谨携夫人更衣跪接圣旨,圣旨言简意赅,表彰了一番对谢谨的勉励,对他作为一个门外汉,全力稽查进行了勉励,也对他未能缉获匪徒表达了不满,认可了他对案件的定性,明确了此次事件为匪徒越货杀人,对死去的捕快也给了褒奖。 听闻圣上也给洪将军颁了圣旨,但却是密旨,未曾获悉其中内容。 一切都如猜测的一般,圣旨里要求谢谨交接完毕后即刻回京,面圣详细奏对。 谢谨既早早猜到结局,也就早早收拾好行李,前往县衙,向一众下属复述了圣命,勉励了徐县令,抚慰了死亡捕快的家属,现场兑付了补贴。在一众下属的恭维声中,乘舟北上。 这次由于有了谢玉儿的加入,以及秋儿的随同,增加了一艘船。 逆水而上,速度变慢,谢夫人在船上开始教导谢玉儿,这一教导开始,可把谢玉儿郁闷伤了。 虽然完全不是同一内容,可让一个大学毕业生,从最简单的学写字,百家姓,千字文开始,如果说是虐待,好像也不为过吧? 而且,谢玉儿还不能显露一点点的抗拒之意,不能学的太快,显得超乎常理,也不能学得太慢,以至于教的人以为孺子不可教,失去了教学的动力。 只能保持每天学会十来个字的进度,其实繁体字和简体字只是笔画变多了,大多数字认起来也不复杂,至于里面的内容,说实话,谢玉儿很清楚,对自己意义不大,可有一点,如果不学会这个时代的言语,文字习惯,那就等同于睁眼瞎,未来人家出个啥布告,通知,或是未来老公给自己挣个诰命,说半天,自己都没听懂,结没结束也不知道,她可真没脸了。 第九章 初入京城 初初的十天,谢玉儿咬着牙忍过来了,一天最多十个字,看看那百家姓,千字文,以这个速度,啥时候才能小学毕业啊。她又不是那种文科生,可以安安静静坐在那演成淑女,骨头里的那种皮猴劲儿实在压不住。 老老实实告知母亲,希望能多教一些,她能记住。几日下来,倒真的发现她记性极好,基本说一遍,就能记住。着实表扬了她一番,只她心里自知,这个是做了弊的,算不得数。就因有了这个羞愧之感,不敢再加快速度,就以每天二十来字为限,认认真真的写。 间或询问母亲一些府里的规矩,再不看古装剧,也知道这时代讲究太多,女子被迫接受规规矩矩的生活模式,可男子却可以随意洒脱,嬉笑怒骂,三妻四妾娶回家,莺莺燕燕,女子却只能从一而终,甚至于稍微有点啥,还可以被夫家休回家,哪怕女子根本没错,一句无后,不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女子扫地出门。 有没有孩子,一半的责任在男人,不孝?端茶倒水,接屎接尿,晨昏定省就算孝?那万一是咬着后槽牙才做完这一切,心里却默默期待被伺候之人早日见佛祖,这算不算孝? 孝顺应该是母慈子孝,你让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护我一分,我爱你十分,可惜,这个时代不讲道理,这些道理也不是女子所能言的,这个悲催的古代啊! 虽然爹爹和娘亲并不在同一船上,可玉儿依然感觉到了二人的不同,从未见过爹爹用命令的口吻和娘说过话,啥事都是有商有量,更有甚者,有一两次,两人意见不同,父亲都是依了母亲,也未见爹爹因此不满! 心底里默默觉察出父亲的与众不同。 祈祷千万莫是因为母亲娘家是国公府,爹爹畏惧权势不得不低头啊。 她还是希望有个平等互爱的爹娘,虽然不易,可谁说没个万一呢? 终于到了发现谢玉儿的那片滩涂,母亲让船家把船靠了岸,带着谢玉儿上岸走了一遭,可并未发现有人留下的痕迹,也未见到周围有屋舍,大概率谢玉儿是随着水流漂流至此,想在这儿寻觅到答案已无可能。 再之后每到一个有桥的地方,爹爹或母亲都会停船让谢玉儿仔细辨认,是否是梦里跌落的那座桥。也会着人上岸在附近打听是否有人家遗落了孩儿。 可直到回到京城,一无所获! 谢玉儿偶尔在梦里还是会想到那个被人推下桥的画面,每次一想到自己在水中挣扎,却无人来救,就会从梦中惊醒,全身湿透,很难再次入睡,睁着双眼直到天明。 母亲也曾问过她,可她根本不敢说,只告知母亲,她在水中挣扎,然后慢慢沉到水底,就被吓醒了。 这时母亲就会把她团团的拢进身体里,暖暖的呵护着她,轻声细语的抚慰她,有她在,永远不必害怕,再也不会让她掉到水里了。 就这样晃着晃着,她就能安稳的入睡了,这样的母爱感觉,比现代生活中的老妈都来得直接和温柔,让人安心。 到京城有一天的陆路,坐在那木头轮子做成的马车上,还没半个时辰她就已经被颠簸到忍不住想吐了。这哪是享受,完全是折磨人吧……。 家中人早已经得到了消息,赶到了城门口候着,由于谢谨是奉旨办差,需要先回禀圣上面圣,才能回府,当夜就在城门外驻守,家里人也不便前来照看,本来女子是无此要求,可谢夫人或明或暗也带了点皇差,也就陪着夫君了,谢玉儿总不能独自回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所以,一家三口,外加几个仆人就在城门口留守一夜。 次日天不亮,就有公公前来宣召谢谨入殿觐见。 据说,谢谨和皇上单独在大殿之中私聊甚久,连近侍的公公都没允许留下一个,所谈内容也就不得而知了! 尚书府位于皇城外稍远之处,跟随母亲下了马车,谢玉儿哪怕再勇猛,也还是有点胆怯,紧紧揪住母亲的衣角,此时,早已有一众仆役跪在门口迎接。 谢夫人伸出手,将谢玉儿的小手拉住,轻轻握了一握,以示鼓励,在众人的跪迎中,跨进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府邸。 进的正堂,谢玉儿悄悄打量了一番,朴素,干净,不算老旧,也没多少豪华装饰,甚至没有电视剧经常可见的紫檀木,黄花梨家具,但异常让人觉得心安。 谢夫人在靠右侧的圈椅上坐定,抬起桌上备下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谢玉儿静静站在一侧,低着头,也不敢抬眼到处打量。 听得厅外几人衣服摩挲之声渐近,耳边传来几个男孩的声音:“儿子恭迎母亲平安归来,母亲一路辛苦了,母亲身体是否康健?” “我和你们爹爹身体都无恙,府里一切是否妥帖?有没有按时读书?你爹爹回府后可是要查问的,老太太身体如何?” 只听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男孩子正声回应:“母亲请放心府内一切皆好,祖母身体也很康健,听闻爹爹和娘回京,昨夜倒是高兴的睡不着了,今日醒来后也不住的询问爹娘何时归家呢,想必一会儿见到娘后,祖母一定高兴不已!” 由于谢玉儿收养之事不便在家信中传达,且并未告知婆母,所以当下并未特意介绍谢玉儿,在安然接受了儿子们的跪拜后,起身示意几个孩子跟随她一同前往后院聚祥斋。 几个孩子紧紧跟随谢夫人,一路上谁也不敢窃窃私语,谢玉儿突然发现,这和自己想的真不一样,这才是大宅院里的气派,也只有夫人这样的持重,才压得住这宅院的门楣。 步行了一会,穿过一个傍山依水的庭院,一座独门独院显现在眼前,位置极佳,且在屋内就能一眼看到这满池青山绿翠。 谢夫人刚刚进入院内,就听到有丫鬟说道:“老祖宗,夫人回来了,给您请安来了!” 第十章 命里注定 夫人跨进屋内,几个孩子都留在了门外,谢玉儿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几双眼睛全在自己身上溜达,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想的不过是,这个小妞到底是谁啊?居然跟着母亲寸步不离,看着又不像丫鬟,难不成是爹爹在外生的野孩子?现在要归门了? 有时,沉默是个极好的品德,即可让别人猜不透你,也可以掩饰自己的慌张,现下就是这样的情况。 谢玉儿自认自己有社牛的性格,不过却没有一般社牛的话多,她,相当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 不一会,大门打开,一个丫鬟对几人福了福:“老夫人请少爷小姐进屋。” 小姐? 看来爹爹私生女做实了……!就这样娘还能忍啊? 几位小爷心里均是愤愤不平。 只见屋内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中间一把老木交椅,中间稳稳坐着一位头发全白,头上箍着一圈暖紫色素绒暖帽,身着一身黑红色交织百鸟纹的斜襟褂,下着同色直腿裤,满面慈祥的老太太,不用问,也知这就是老祖宗。谢玉儿突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和自己已经过世的奶奶完全就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不待她言,谢玉儿缓步朝前,径直跪下就磕头:“老祖宗吉祥,祝老祖宗松柏长青,松鹤延年!”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过来我看看!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也起来吧,地上凉。” 虽然嘴里说着小兔崽子,眼睛却直直的瞅着谢玉儿。 “瞅瞅这小呢子,这眉眼多爽利啊,这小脸也是白嫩欲滴,就是这身板瘦了些,看着气血也有点亏欠似的!” “婆母好眼光,这孩子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还未调理周全,只待回家来慢慢调理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眼光一眨不眨全定在女孩身上。 “老了老了,居然能在跟前有个小丫头,可了了我的心愿了!” “孩子,你娘已经把前因后果跟我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放眼以后才是关键,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啊,都是因缘所系,没那些种种,哪会有今日你和我们的福缘啊!” “菩萨慈悲,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啊,从今日起,就是我的孙女了,好好在这生活,你娘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知是不是思念过世的奶奶,还是这样的氛围和温情瞬间击中她的心,眼泪刹那之间就奔涌而出,这是她获救后第一次流泪。 女孩膝行几步,趴在老人腿上,只叫了一声“祖母”,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泪珠就再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流,一会就把老太太的裤子打湿一片。 夫人准备劝慰几句,却见老太太摇了摇头。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不用憋着,想哭就痛快的哭,哭出来啊,心里就干净了,过去的伤才能丢的下!” 听着这些话,这段时间以来,种种压在心底里的委屈和无奈,再也不必隐藏,从小声的啜泣到放声大哭,再也不必遮掩。 想她前世有多努力,多吃苦,才考进大学,别人都在打游戏,谈恋爱,翘课睡觉,她却从不敢有一点放纵,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工资微薄,供她读书就已艰难,让她拿着爸妈辛苦赚来的钱去享受生活,她做不到,她只有更努力,才有可能找到好工作,拿到高收入,改善爸妈的生活,可连咋挂掉都不知道,她居然就穿到了当下,前世的爸妈把一切希望都放在自己身上,现在的她们得经历多大的悲伤去接受自己离世的痛苦? 穿就穿吧,好歹穿个父母双全的家,哪怕只是寒门,守着爹娘,哪怕辛苦劳累,也是种幸福,可自己却泡在江水里差点再次挂掉,而且大概率还是被人推下的水。 自己又不是心肠歹毒,容不得人的人,谁会这般容不下自己? 其实爹爹他们去寻觅时,她好希望找到自己的家,只不过因为家境贫寒而无力一直寻找,见到自己被人搭救,能抱着失而复得的自己一遍又一遍,一眼又一眼的哭述寻找自己的不易,可无人寻觅,那自己大概率真是被人故意推下,就是想让自己从此消失了吧! 之前不敢哭,是怕爹爹他们觉得自己不祥,把自己随意就安置了去,可在这儿,在老太太如菩萨般慈悲的语言中,撑了那么久那么累的那根线,彻底断开了,是的,她会好好活,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善良如斯的祖母与爹娘。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止住哭泣,老太太抚摸着她的头,眼角噙着泪水:“好孩子,哭够了,就不再哭了,以后啊,要好好的笑,笑着活!” 她不停的点着头:“祖母,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听您和爹娘的话!” 旁边站着的三个小子,脸上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就认了?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青不见白不见的就多个妹妹? “太太,这孩儿取了名没?” “回婆母,相公给她取了名,叫谢玉儿。” “闺女家家的,没必要这样叫全名,直接叫玉儿就行。” “我瞅着这孩儿以后啊,应该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 “你喜欢这个名吗?”老太太含着笑看着她。 “我喜欢,祖母!” “来来来,三个小猴儿,过来认认人。”老太太招了招手! 指着最大的男孩说:“这是我家大哥儿,今年13了,他这一辈啊,取的双字,毅字辈,名啊,叫毅轩,这个是老二,今年10岁,名毅坤,这个老三啊,今年6岁,应该算是你的弟弟,名毅诚,你啊,就叫大哥,二哥,三弟就行。” 玉儿起身向着几个男孩盈盈福了身:“大哥,二哥,三弟!玉儿给你们请安了!” 在老太太及母亲的眼光下,三人都只能双手一鞠,“妹妹、姐姐好!” 可内心那叫一个不爽,这叫啥事啊,突然就冒出这么个妹妹,不清不楚的,算咋回事啊? 第十一章 一个小小的梦想 爹爹从来都是恩爱异常,府里只有母亲一人,既没有侍妾,也没有姨娘,人人都艳羡母亲嫁得重情重义的好儿郎,那这小丫头片子是从哪冒出来的?且母亲居然如此大度就收她入府?可哪怕再厌恶她,却也不敢在此时表现出来! 拜别祖母之后。 夫人牵着玉儿的手,从里到外转了一圈,这是大哥的院,那是二哥的院,小小的那间,是三弟的。家里没有养过女孩,只能先跟祖母住一段时间,待修葺好了,就单独自己住一个院了! 玉儿一直在点头,妈呀,这个命运可真是剧情大反转,一直以来以为爹娘也就是小官,哪知府里亭台楼阁,小半个时辰都没把内院给转完。 看来穿到古代来做官,待遇相当不错嘛! 回到正厅,一众仆役皆弯着腰肃静恭候在厅内,夫人语气庄重的言道:“这是小姐,以后就是你们的主子了,尔等需要尽心伺候,不得怠慢,更需用心,小姐刚刚回府,对府里规矩或者大小事物若有不懂的,你们均需细细告知。” “小的谨遵太太之命。” “月枝,我把你指派给了小姐,以后由你伺候小姐。 “是,太太!” “吴管家,明天安排送几个人进府,用心给小姐寻几个丫鬟慢慢教着,再留心观察着,合适就指到小姐跟前。” “是,夫人!” “哦,对了,月枝,这几天你从府里抽调一两人,随你一同到小姐跟前!” “是!” 我的妈呀,可真真切切见识了啥叫大家闺秀了,这待遇,这当家主母的气派可不是盖的。 “小姐,我先送你回老夫人屋中,太太吩咐过了,该给小姐做几套新装了,下午针线嬷嬷会来给您测量的。” 说完便在前方引路,玉儿给夫人福了福,跟着月枝出了大厅。 “小姐,老夫人一般中午都会小憩一会,大概是半个时辰,这个时间不见人,屋里也会确保老夫人安静入睡,其余时辰,老夫人喜欢热闹,少爷,太太,或是老爷多半会在老夫人醒了之后过来陪陪她,老夫人现在睡眠浅,早晨醒来时辰不固定,所以也就免了早晨请安。” 月枝零零总总说了一大堆老夫人的生活习惯。连带着老夫人的喜好忌讳也一并交代了。 作为有着一颗20来岁心态的小孩,真让她抱着布娃娃过家家,她也做不到不是! 所以老太太的生活习惯对她来说也挺好,这不需要请安,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可以睡懒觉了呢? 玉儿继续跟着月枝溜达,而谢谨这边却是遇了一个麻烦。 他被人参了……。 理由嘛,奉旨前往彭县查案,却拖沓延误,居然还携带家眷走水路,游山玩水,致使赶至彭县时匪徒已然逃脱。 这个问题,夫人随行也非他自己本意,可皇上也没下明旨,做臣子的就不能自辩其中缘由,不过时至今日,谢谨都没完全理解让夫人随同前往的真实意图,可皇帝如果不说,还能去逼他说不成? 这个折子虽然被皇帝留中不发,可毕竟并未抓到匪徒,在外人眼里谢谨完全是辜负皇恩,能力缺缺的那种人。 至于内情,目前无法明说,这个锅想背不想背,都得背了。 回到府中,先紧着前往老夫人跟前,报了平安,也略略把被参一事告知了母亲。 在老太太屋里的玉儿听闻,也是被吓到了,古代可是一人获罪,全家遭殃的时代哦。 “玉儿,你说说看,如何看待你父亲被参?” 玉儿沉默了,不是她不敢说话,而是她穿来时间太短,无论是对父亲的了解,对时局,对这个朝代的认知都过于浅薄,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目前也不过七岁左右,如何对时政发表评论?既然没有把握,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藏拙。 另外就是虽然她的确跟随爹妈身处彭县,可那时的她病的昏天暗地,连驿站都没出过,如何了解内情啊! “祖母,爹爹被参,无论参他的人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到底介意不介意,如果介意,爹爹无论如何辩解都是错,如果不介意,那爹爹就更不需要辩解。” 老太太眼里闪出一抹诧异之色。 “你爹娘跟你说过这件事?”祖母开口问道。 “没有,这个是我自己想的。”玉儿心里转了几个弯,好像这话没毛病吧,是不是超过她这个年龄的认知? 其实哪里可能不超过,这个认知,可能有一部分身处朝堂之人都未必领悟! “玉儿,你记住,哪怕身为女子,也不可自认浅薄,对人,对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断,这样,才不会被人牵了鼻子去!”老夫人眼里的满意转化成了口中的欣赏。 随后几日,朝堂传来的消息的确如此,雷声大雨点小,众人眼见奏折上去,却未见皇帝要求谢谨自辩,也未见皇帝对其进行申斥,自然明白了皇帝心意。 风波渐平。 玉儿每天早早就被月枝从床上拽起,这个年代又没娱乐,天刚黑,就准备睡觉,天不明,就起床请安,虽然不必给老太太请安,可得给母亲请安啊。 天老爷啊,我的懒觉没戏了啊……! 谢谨和夫人并未将玉儿的真实情况告诉三兄弟,每每见到她,三人或多或少都有种爹妈被抢的苦闷,看她的眼光都是闪着小小的恨意。 黄天在上,她绝没有抢爹妈的谋算,可人家给她翻白眼,都是背地里,她也不能上赶着去解释啊。 结果就是只要请安结束,她只能老老实实回祖母跟前,毕竟母亲要掌管如此之大的一个家,不可能天天带着她,只有祖母最闲,这个重任就就给她吧。 再换句话说,真让三个小破孩来跟她玩,她也不知道玩啥,家里有私塾,大哥二哥都在学堂里,真有时间,男孩女孩喜好不同,她也想不出来陪他们玩啥,毕竟心里岁数差放在那,跨越不了啊。 也挺好,每天跟着老太太,吃吃水果,钓钓屋外池塘里的鱼虾,中午陪着老太太午睡,下午就看看三字经千字文,为了不与时代脱节,其实她私下还会去找些当下的书籍看看知己知彼嘛! 第十二章 爹爹升迁 大半年转瞬即逝,家里的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老太太的背景远远超过了想象,她是先帝爷的乳母,乳大了先帝爷,可也因全心照顾没能留住第一个哥儿。等回家后一直没能再怀上,直到四十多岁时,才生下爹爹,因此爹爹也是祖母唯一的血脉,而当今圣上并非先帝的嫡长子,是侧妃所生,可不知为何惹恼了先帝,被降了位份,没了亲自抚养的权利,先帝对祖母极为信任,将刚满月的小皇子交给了祖母照顾,虽然不是乳母了,可纯然成了孩子的亲娘,待到小皇子到了开蒙的年纪,祖母才功成身退,回了家。 因缘际会,小皇子承袭了帝位,成了当今圣上,因着祖母这层关系,爹爹又高中,乃至30多岁就成了礼部尚书,大体还是有特殊荣宠之意。 时不时,皇帝还会赐给祖母吃食,衣物,甚至下旨赞誉祖母教子有方,培养爹爹成了栋梁,给了祖母一品诰命夫人。年节时,皇后也会亲自邀请祖母进宫叙话。 恰因此,爹爹完全不站队朝中任何一派,任何一派也不敢轻易拉拢爹爹,毕竟爹爹的靠山是大周国的大BOSS嘛,谁也拉不住! 爹爹因此当官之路真是极为顺畅,年纪轻轻就身为从一品大员,自开国以来,除了开国的几位元勋,就爹爹一人而已。 一日,玉儿越想越好奇,拉着祖母的手问道:“祖母,爹爹当这么大的官,为何感觉您没那么开心啊?” 祖母慈爱的笑眯了眼。 “看我给你惯的,你爹爹的政事也是你该问的?” “孙女只是好奇嘛,祖母您说说嘛!” “你爹爹啊,从小读书,没经历过寒门子弟的艰辛,虽没走歪,沾染了纨绔子弟的习性,可却多了书本气,更没到地方主政管过一方水土,既不懂百姓生计艰难,又升迁过快,容易引起别人记恨,现在在礼部,并非权柄中心,不易得罪人,可某天换个部门,朝中之人,背后几十个心眼算计满满,那时你父亲未必就能游刃有余了。” “玉儿,官场之道,并非存着良心就能干好的,人人都是几十年寒窗苦读而出,自想光耀门楣,更想出人头地,你挡在别人前头,别人自得把你拉下马。” “做好官听着容易,可不懂得自保,何以保住别人?又帮得了别人?” “丫头,你跟祖母说说,如何才能做个好官,又能帮助别人啊?” “祖母,我想,应该是自己立身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嘛,懂得以退为进,更懂得曲线为事。” “何为曲线为事啊?”祖母满脸好奇的盯着她。 “处理事情不应该只有一种方法,解决问题,更要在一开始就想到更多的可能性,自己如果钻了牛角尖,那一旦被人堵住,就成了死路一条。” “嗯!嗯!不错不错,你说说如果家里丫鬟,仆役背着主子做了错事,你该如何处理啊?” “祖母,一旦一个人心里有了邪念,就要不得了,别人或许会说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像我们这样的世家,牵涉甚广,稍不留意,可能就会祸及全族,至于犯错之人,不至于要杀掉,永远不能再用,留他一命,去外院或许田庄里即可,这样才能保得家族平安。” “对对对,我们小玉儿见事清明。你比你三个兄弟都强,可惜你是女儿身,要不然啊,你的未来甚为可期!” “哥哥他们都在学堂认真读书,他们未来一定也会出人头地。”玉儿真诚的看着祖母道。 她很清楚,自己的未来是和三个兄弟牢牢捆绑在一起的。 “论读书,你大哥倒是还不错,可太认死理,人啊,就害怕较真,较真的人往往不给自己留后路。官场这条路啊,他走得必定很艰辛。” “你二哥嘛,有点小聪明,我也最担忧你二哥,要是现在好好学,立身正,未来也许不会偏,否则……哎!” “至于你三弟,虽然启蒙不久,可眼瞅着也不是读书的料。” “你要是男子,以你的见识,成就不在你爹爹之下!” 这边正在夸着爹爹,一道旨意已经飘然来到府内。 爹爹由礼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兼任刑部尚书事! 也就是说,爹爹既掌管了全国所有官员的考绩,贬斥,升迁,更兼职掌控了全国的刑罚,甚至可以判人生死的权利。 如若再加个大学士的衔,爹爹那就堪比宰相权倾朝野了。 门外送礼之人排起了长龙,哪怕再不想拉拢一下他这个当朝新贵,为了自己未来升迁混个眼熟,也得提早布局了。 这事,当家主母肯定是不能露面的。 管家在尚书府门厅处设了茶水间,对所有来送礼者无论礼品大小,一律亲切,礼貌,但却异常委婉的予以了拒绝,但又不询问来者姓名,官衔。 门外门庭若市,这厢,谢谨眉头紧锁。 “母亲,你说皇上突然给儿子升迁,究竟意欲何为?” “玉儿,给你爹爹沏盏茶,让她们几个都下去。” “是” 玉儿给爹爹沏了茶,母亲也随后进了祖母屋子,正准备行礼,就被老太太挥手止住,示意她落座。玉儿伺候母亲入座后也给母亲奉上茶盏,准备离开,却被老太太叫住。“玉儿,你也在边上听听。” 谢谨和妻子有点疑惑,却不多言,老太太留下孩子,自然有她的缘由。 “谨儿,你先谈谈你的想法。”老太太目光如炬。 “是,皇上许是不满许尚书和吴尚书?” “谨儿,你把这事想左了。” “你去查案,并未查到真凶,却又疑点重重,可为何皇上并未让你深查?” “您是说,皇上猜到背后其人到底是谁了?却由于没有实证,只好先放一放?”谢谨绝非愚钝之人。 老太太转身看着杵立在身侧的画儿。 “玉儿,你说说,这是为何?” 谢谨两夫妻面面相觑,问孩子?这是哪出? “祖母,爹爹,孙儿猜测,皇帝非但知道了幕后真凶,还发现了此事远比想的要危险,近一年,虽然看着这件事悄无声息就过去了,可越是风平浪静,越说明水很深,刑部,吏部虽然都有责权根查此事,全都毫无进展,皇上应该发现背后之人权柄太重,已经把这个事压下去了。” 谢谨突然联想到他怀疑之人,那可真是权柄熏天啊! 第十三章 迷雾 “如果的确如孙儿所猜,那说明背后之人对于朝廷重员或多或少都有收买,拉拢。” “而吏部掌握了全国所有官员的升迁之权,如果吏部尚书和皇帝不是一条心,那他推荐之人究竟效忠于谁?” “刑部作为刑罚之处,对于案件拖沓,毫无进益,更是疑窦重重。” “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最重要的部门,就必须是自己人。” 谢谨和夫人惊诧不已,近一年来,这孩子足不出户,天天跟着老太太,何来这番见识? 这番道理分析得入木三分。 “母亲,还是您教导有方,玉儿这孩子真是见识不凡。”谢谨惊诧之余,低头向母亲致意。 “谨儿,你不是没看透,而是身处其中,灯下黑罢了。” “母亲所言甚是。”谢谨点头回应。 “玉儿,你再说说,你父亲现在该如何行事?”祖母再次询问道。 “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玉儿一脸淡然。 祖母笑了。 谢谨也懂了其中含义。 “啊玉,你带着玉儿去看看前厅,看看管家处理的是否融洽,万不可轻易得罪了谁。” “是,母亲。” 眼见儿媳和玉儿走远。 老太太突然目色一收,转而盯着儿子。 “谨儿,我让你深查玉儿的事,有了眉目吗?” “回禀母亲,儿子无能,未能有所进展。” “你知道我让你查的原因吗?” 经过今天的这番言论,谢谨突然知晓了母亲所为。 “以玉儿今天这番言论和见地,绝非普通孩儿,如若是幕后之人安排的一切,那……!” 说完这话,谢谨后背惊觉全湿透了。 “这一年来,我仔仔细细的观察,不让你们重新建院让她独居,也不让你们对外公布她的信息,全是因我谢家全族深受皇恩,出不得一点意外,更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他人手中,这孩子非但不止见识不凡,甚至已经不下当朝重臣,一个女孩子,虽不至于未来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可来历不明,动机,人品,如果不确信,那家里就似隐藏了刺客般可怕啊。” “刚刚开始,我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普通女娃收在身边,可每每她对时政,对人事,对问题说出她的看法,都是一针见血,我也害怕了,我让丫鬟,嬷嬷,甚至自己多番打探,都没有个准确结果,说辞均和你们当年告诉我的一样,我又让人进宫问了太医,把她当年之状描述了,询问是否有可能真的会忘了曾经的一切,太医模凌两可的表示有可能,却又不把话说死。” “谨儿,你已身处高位,一言一行,都是举步维艰,出不得半分差错,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啊。” “你今日已经掌管刑部,查案更是师出有名,关于玉儿一事,你需做好两件事。” “儿子谨遵母亲慈命。”东方谨起身垂首静听。 “一,私下把玉儿之事全盘告知皇帝,不可隐瞒所有细节,包括玉儿说的话,我的猜测也一并禀告。” “二,要求刑部对发现玉儿的地方,上下三百里挨家挨户打听,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真相,如果无法找到真相,这个孩儿就不能留在府里了。” 谢玉儿自然是不会猜到这一切的,她一个10岁不到的小姑娘,心智也不过20来岁,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现在的屋内,正在讨论着她未来的人生轨迹。 随后几日,府外由于谢尚书铁板一块的态度,一切归于平静,府内,更是回归正常,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谢尚书正式接掌两部,而两位老尚书,在不算高龄之际,在皇帝一声声感叹两位尚书辛勤耕耘亏欠了身体,不忍再让其抱恙工作后,非常主动且深感皇上仁德的上了折子,以年老多病为由,祈求皇上允许他们告老还乡,最后在大殿之中,君臣泪别,二老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大周国的权力中心,含着不甘的泪水告老回乡颐养天年了。 一场毫无保留的君臣私下对话后,谢尚书对刑部左侍郎布下任务,要求彻查一件旧闻,而具体何事,左侍郎守口如瓶,无人知晓。 一切好像平静的不可思议,却又好似本该如此,这样的天下太平,人间烟火,百姓安居乐业,官场清明,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迹象。好一幅开明盛世的大好前景啊! 玉儿小姑娘有了三个比她小一两岁的小丫鬟,这可是从数十位小姑娘中,精挑细选脱颖而出的三个杰出胜利者,且经过了嬷嬷一年的调教,才有资格来到画儿身边伺候。 一切都有严格要求,低头慢行,不摇不扭捏,回话简单直接,不拖泥带水,干活麻溜,对主人衷心耿耿,当然,由于岁数太小,也做不了啥大事,只能在院里听着月枝姑娘的指挥,做点小事,但月枝姑娘也说了,做不好,可是要重罚的,如果知错不改,欺瞒主子,那就乱棍打死直接丢到城外乱坟岗喂了野狗,虽然明知可能性不大,可三个小丫头的脑袋,莫名就矮了几分。 取名肯定不是玉儿的强项,三个小丫鬟,分别荣获“春儿,夏儿,冬儿”,之所以跳过了秋儿,是和爹爹跟前的小厮重了名。 其实大多数时候,玉儿还是很享受这种不用做大人的日子,除了早晨起太早这点有点痛苦,作为当朝重臣的闺女,名副其实的大小姐,且是唯一的,在府里那是相当的有权势。 两个哥哥一个弟弟每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私塾里埋头苦读,一天之中也就他们到祖母这里请安时见上一见,随着时间流逝,对玉儿也没了当初的敌视,一年多的女红,小见成效,不时给两个哥哥做点小香囊,绣个小手帕,给弟弟绣双鞋,虽然鞋子也就上面那枝不够挺拔的竹子是她出的手,三个男孩也默认了这个女孩的存在。 第十四章 身世揭秘 再过了约莫大半年,左侍郎私下给了谢尚书一份用火漆密封好的信札。 这夜,四个孩子被送出府,一同前往外公家做客,可黄国公却独自来了尚书府。 几人在老太太屋里坐定,没有一个使唤丫头在跟前,全被打发到外院。 谢谨小心的当着众人揭掉火漆,拿出里面的信札。 并不展开,而是递给了老国公。 “谨儿,我这眼也看不清,你就读出来吧。” 通篇读完,只见几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几人协商后一致决定,几个孩子也都大了,也不需隐瞒,包括玉儿也需要让她知晓真相,自己做决定了。 夫人出院安排把几个孩子接回府。 几个孩子一一给众人请安。 谢谨把当年如何寻到玉儿的事完整说了一遍,最后拿出信札,告知玉儿,她的身世已经查清,需要当着众人告知她,由她自己决定何去何从。 玉儿出生在距离落水之地五里多地的一个中等富户之家,爹爹姓陈,母亲在她一岁时便过世了,爹在其后续??陈家村的一个女子,这女子肚皮了得,进了屋连生三个孩子,虽明面上对玉儿也未虐待,可越发顾虑这个女孩以后会挡了自家孩儿的道,虽说女孩并不会分了家产,可出嫁的嫁妆却是一笔本可节省的成本。 由于孩儿从小没了娘,又是女孩,本就不受爹爹重视,后娘存了歹念,安排了本家一个十七八岁少年与其一起把女孩带到桥边,狠心将女孩推下桥,直到女孩挣扎着沉入水底,返家后,哭述女孩不小心跌入水中,虽奋力营救,终究不识水性,还是眼睁睁看着女孩沉入水底。 玉儿亲爹虽也着人沿途找了找,想着找到的话就给她葬于她娘身边,寻了几天,未能有所发现,也就放弃搜索。 之前谢谨着人寻找时,也去到过她的本家,可遇见的却是她的后娘,听闻女孩未死,绝口否认,也着人跟本村之人暗中沆瀣一气,女孩生母即非本村之人,又已早逝,村里人也不愿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得罪了村中大户的当家主母,因此瞒过了数次寻找的人。 直到此次由刑部出面,安排郡里的人暗中细细探察,才把真相找到,里面有那少年,也有那后娘签字画押的文书,一同交由尚书大人定夺。 玉儿听完这些话,梦魇中不断回放过的那个被人推下桥的画面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可这背后,她却一点也不悲伤,并非冷血,而是她穿过来后醒来就在江水之中,爹娘乃至后娘愣没一点印象,更没有一点感情在其中,想想这样恶毒的后娘,这样薄情了事的爹,有何恩情可讲?谢谢他给了这具身体?又任由她人一句话就轻信?还是谢谢他曾经去寻找过她? 她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离奇的身世,既不知道该不该报仇,杀了推她下水的后娘和那个男子,也不知道这个亲爹该判何罪? 如果没有遇见谢谨这位位高权重之人,没有母亲的悉心照料,她大概率会再次死去,至于会不会再穿一回,那就真不得而知了。 在这个年代,死个把孩子,尤其女孩子,居然波澜不惊,没人在意,也没人去追寻一个答案,这种漠视,第一次深深刺痛了她的内心。 活在现代,她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虽然并非没有女性歧视,但没有人可以轻易蔑视一个鲜活的生命,更没有人在周遭一个认识的女孩莫名消失后,就闭口不言。 而在这个时代,有多少像她一样的女孩,不受重视,被人当做物品,可以被送人,被丢弃,被遗忘? 醒来后,她反复问过自己,自己的未来是什么?而自己给自己的答案,基本确定在听由父母媒妁之言,寻个不如自家的庶出小哥,依仗着爹娘的身份,哥哥弟弟的权势,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一生,有几个自己的孩子,看着他们长大,生儿育女,自己年纪轻轻就儿孙绕膝。 也想过很多次,自己梦魇里出现的画面,完全是自己意识模糊之下杜撰出来的。自己大概率是不小心跌入水中,而爹娘寻觅了很久,自己又顺着水流漂远了,才致使爹娘没能找到自己。 可真相却是如此不堪,没有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或许有,可惜那人早已经在坟茔里化成了灰,留在这个世上的人,却视她如草芥,来到这个世界上,给了她足够的呵护,满满安全感,一心一意爱的人,和她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这像极了笑话,更像是一个讽刺,她并非家境贫寒,无力供养,可还是刺痛了后娘的眼,她也是孩子的娘,如果有人对她的孩儿如此,她会如何面对? 就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可她是一条生命,从未想过伤人的善良的人啊。却只能换来这样的结局。 眼泪再也无法忍住,一颗又一颗,全部砸在泛着青灰色的地面,瞬间不见,这算不算心如死灰?算不算痛彻心扉? 一双暖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她知道这是祖母的手,好温暖,好有安全感啊! 耳边是祖母慈祥的声音。 “别怕我的玉儿,这就是你的家,你的爹娘,祖母,外公,哥哥弟弟。你不是没有家,没有家人,这里的人,才是你的家人!” 无声的哽咽,换来了撕裂心脏的号啕大哭,她紧紧抱着祖母,一秒也不想放开,就怕一松手,这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看着痛哭的女孩,几人都湿了眼眶,几个男孩更是被所听所闻惊呆了。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他们忌恨了一年多,爹爹的“私生女”,被带进来分掉父爱母爱的敌人,可她却如此的值得怜惜! 两个小点的男孩不约而同的扑过去,抱着女孩一起痛哭。 心慈的祖母眼泪没能忍住,滴在了她的头顶,她没觉得冰冷,反而觉得那是甘露,滋润了她的心,温暖了她的身体,让她在这黑夜里有了方向,有了活下去,且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是的,她不仅要好好活下去,她更要绚丽多姿的长大,成为一个值得爹娘,祖母哥哥弟弟可以信赖依靠的人,一个虽然无法站在朝堂之上,却可以改变更多女孩不幸人生的人。 第十五章 寻婆家 她无法给予爹爹一个答案,对她来说,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还不是她这个年纪可以定夺之事。 哪怕此时的她心里有很多的仇恨,但也不该是由她张口就决定的,她来自一个法治社会,一切都有法可依,判定一个人的,从不是个人想法,而是法律的底线。 虽然朝代不同,但前世她相信法律,这一世,她也相信。 不知道哭了多久,心底里的那份迷茫消失了,现在的她,无比强大,也无比坚定的知道了自己的方向。 她绝不做任人宰割的那个人,她的命运,前世没做得了主,这一世,她一定会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但她清楚知道,要做到这一切,绝不是喊喊口号,或是心里默念几遍能做到的。 她需要人支持她,而身边这群人,只要她们理解她支持她,她就一定能做到。 她抬起衣袖,擦净脸上的泪痕,目光坚定的看着爹娘祖母一众人。 郑重的给他们磕下三个头。 “祖母,外公,爹娘哥哥弟弟。” “谢谢你们收留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这一世,我或许无以为报,但我会用心孝顺祖母爹娘,会爱护哥哥弟弟,对于我曾经的家人,自从她们把我推下水的那刻起,他们就和我再无关联,我郑重发誓,我生是谢家的人,死也是谢家的鬼,绝不做对不起家门之事,也会无愧于谢家的列祖列宗。” “至于他们,爹爹是刑部尚书,他们犯下的罪,自有大周律法可依,轮不到我这个小女子言之凿凿,一切但凭爹爹做主。” 看着稚嫩的脸庞,却在一夜之间成熟不少的女孩。 谢谨伸手托起女孩。 “丫头,之前爹爹对你关注不多,于你的教育也很少插手,你记住,从此刻起,你就是我谢谨的亲生闺女,与他们三人无异,爹娘也相信你不会坠了谢家的门楣,但更希望你快乐健康的成长!你的事,自有爹爹给你做主。” 今夜,是她的重生之夜,更是谢玉儿丢掉过往,迎接新生之时。 放下了一切期许,收拾起懒散和随意,谢玉儿自那一夜之后,开始认真跟随祖母爹娘好好学习,无论是御人,管家,女红,琴棋书画,仪容仪态,甚至时政之事,她全部都想涉足,像极了海绵,海纳百川般的吸进身体里。 对外,谢家告知豪门世家,谢玉儿是老太太远房亲戚家的闺女,只是爹娘不幸离世,被老太太收在了门下,正式纳进谢家的族谱。 是为谢夫人的嫡出大小姐! 随后几年,女孩初长成,褪去了青涩,长得妩媚动人,白皙细腻的皮肤,娇红色的唇,一双眼,灵动,活泼,但透着一份坚定,在府内,承欢于祖母膝下,尽心伺候祖母,每天的衣食住行,管得一丝不漏,对爹娘,也是好的不得了,每日爹爹出门,她必定亲自到厨房监督早膳,守着爹爹吃完早膳出门上朝,转过身,就到母亲哪里招呼丫鬟更衣洗漱,问过母亲安,又守着哥哥弟弟起床入私塾,几年下来,三哥弟深感不是来了个妹妹,而是请回来一个娘。 管人,她态度坚定,不偏不倚,不苛责,不回避,有错必罚,有功必奖。 管家,算盘打的提溜响,几个账房先生都不如她一人。当然,这个是做了弊的,好歹前世她可是理工生,这点小账还不够她掐着指头算的。用在古代,说句大材小用也不为过。 甚至于,她还投资了几个商行,买了近郊的几大片农田。当然,这些她一个女孩家家的不便出面,都是禀明了爹娘之后,由管家出面搞定的,甚至于合同都是她审核的。 而且她的眼光太过毒辣,投资的商行每月盈利都很可观,田庄更是水涨船高,没过两年就翻了几翻,转手就卖了好价钱。 这一番下来,祖母爹娘,哥哥弟弟,对她都是赞不绝口,而她的爹爹这边,家无烦心事,立身极正,处事公允,隐隐有了领袖之风,若不是他年纪尚轻,上面几个大学士还未彻底腐朽不堪,大学士之衔应该指日可待。 但皇帝对他的倚重却是显而易见的越来越明显。 年前爹爹将后娘及那男子判罚结果告知于她,后娘被判流放,男子被判杖责五十,割去双耳,流放边陲为奴,遇赦不赦! 而她,就如听了外间的故事,心无波澜,只回禀爹爹一句知道了,就再无下文。 一切就如丢进水里的小石子,连波纹都没荡起就消失了! 他们,再也不会她的生命里激起一丝涟漪! 时光如梭,再过两年玉儿就要及笈。 她的终身大事开始变得越来越迫切! 与谢尚书及夫人关系亲近的几家大人,或多或少都听过他家的闺女,贤惠聪明,持家有方,孝顺祖母,对爹娘也是承欢于前,家里人人都是视她为嫡出的闺女。可毕竟并不是真嫡出,对于那些把嫡庶之别看得比一切都重要的官宦世家,心里的小九九早就算了几个遍。能攀上尚书大人这棵大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若要自家嫡子娶个非亲生的“嫡出大小姐”就没那么乐意了,要是能以嫡次子或是庶子迎娶,那肯定是乐意的。 对于祖母而言,这几年相处下来,可真真是把玉儿当做亲孙女来看了,这丫头,懂事,孝顺,思虑周全,常常自己都没想到,她就已经准备好了,不用开口,她就知道祖母想做啥,交代她一件事,她连带把周围几件事都处理的妥妥贴贴。老太太这一生最苦闷之事,就是只有谢尚书这一棵独苗,没养过闺女,虽然儿媳也很孝顺,可哪有这丫头天天承欢膝下来得窝心。 一旦面对到丫头的终身大事,老太太可就不愿将就了,心里默默发愿,必定给她寻个门当户对,家世清白,婆母慈善,相公上进之家才愿把自己的心头肉委屈下嫁了。 第十六章 意想不到 老太太对于家世,对于对方家底,一点也不在意,以孙女的能力,日后必定不会太差。对姑爷,只有一个要求,男儿家家世清白,没有纨绔子弟虚幻不实之风,踏踏实实的肯上进,更不许有那喜欢红袖添香,天天吃喝嫖赌的嗜好,只要符合以上要求,那都可以纳进考察范围。 夫人心里想,这样的青年才俊,怕是每家都在盯着,哪有那般好找,几次家宴和几次参加贵妇的聚会之后,谢夫人若隐若无的放了一点口风,引来了一堆候选人,可惜都还没到老夫人那,就已经被夫人齐刷刷刷了个干净。 真是一言难尽啊……!家世好的吧,人不行,人还能过眼的吧,就是娘太精,娘还好相处的吧,儿子又懦弱。 真是一个头比三个大! 从前,她只需要考虑给儿子找个好媳妇,现在才知道,找女婿更难。 老大的婚事倒是有点眉目了,儿子刚刚过了秋闱,一旦过年之后能过了春闱,得中进士,应就是刚刚致仕的武英殿大学士李大人的嫡出孙女,自己也见过这闺女,真是姿容端丽,贤雅舒静,一看就是个让人心仪的闺女。 头疼的真真就是自家闺女了,世家大族,要想完全保密,也极难做到,或多或少都有在传玉儿并非老太太的远房孙女,可这事又不能去自辨,可如果不抓点紧,这好儿郎可不会在家里老老实实等着,人家爹娘也一样紧锣密鼓的寻觅呢,一眨眼,也许就被别家闺女抢了先,那时闺女就拖大了。 就在尚书夫人头大如牛之际,一道圣旨把所有人打懵了。皇上要在春闱之前选秀,要求所有在京五品以上,京外四品以上官员家十三岁以上的闺女全要待选,不得私下许配人家,这个选秀已经好几年未曾进行过了,谁知这突如其来的旨意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连带着自己大哥的媳妇也难逃待选之命,真是后悔年初时没把婚事过了明路,万一……,那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晚间谢谨下朝回家后也是直奔母亲的院子。 “谨儿,皇帝就没露出一点口风?” “回娘的话,从未露过。” “这么突然的选秀,是后宫里娘娘贵人有空缺?” 老太太满面愁容。 “我觉得不是。”谢谨回道。 “不是?那就是……”老太太略有迟疑,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 “要给皇子选王妃?” “母亲所言正是儿子猜测之意。” 老太太捏着手指算了算,几个皇子大体和自家大哥二哥相差无几,的确是该到了选妃的年纪,之前进宫,还从皇后口中隐约透出想给皇子指婚之意,可这突然就变了。 又是为何? 这个问题想来是京城里所有有闺女家的烦恼。 嫁入王府,听着好听,那是王妃,可皇家联姻,从来都是政治意图大于婚姻本质,拉拢,捆绑,扶持,全都是背后隐藏的深意,而自家闺女好不容易千娇百媚的养大,送进王府,大门一关,一生不见几次家人,从此不再是父母,女儿,而是主子,见了不能叫女儿,得尊称王妃,得三跪九叩。 女儿受了委屈,娘家无人敢于置喙,更不能偷偷跑回娘家,抱着娘一顿控诉。 屋里一堆莺莺燕燕,姐姐妹妹的,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早日生下儿子,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一个不把稳,起码两三个。 对于王爷今日宿在这个屋,还是明天抱着哪个小妾,王妃一句话不敢多言,往小了说,那是妒忌,往大了说,那是影响了皇家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如若不是想借由女儿攀上皇亲,想做国丈的,谁也不希望结局如此。 更有甚者,有可能既没被选入王府,也未能入了皇帝的眼,直接被指到各宫做了贵人妃嫔的宫女,成了伺候主子的奴才,不到二十多岁绝没机会出宫,可那时,还能嫁给那个好人家? 被自家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闺女,沦落到坐在榻边,整夜整夜不敢合眼的守着身边睡得打呼的娘娘?还是天寒地冻陪着娘娘去赏雪观景,却无人管你是否穿暖,是否脚底尽湿? 虽然知道以自家的厚眷,不至于闺女被选去做了丫头,可姑娘这容貌,这气质,大概率却逃不过被选做王妃,几个皇子都见过,气质自然是高贵不凡,可明面上的工程,哪做得数啊?尤其是自己圣眷正浓,联姻那真真是一步把自己牢牢拴在皇家这匹马车上的好棋啊。 自己非但不能抱怨,更得感激涕零,谢谢皇上隆恩。 这些话不过是猜测,不能告知闺女,整个京城所有有女儿的家庭,莫不是紧张而又焦虑的熬过了这个冬天,感觉今年冷得真是透骨啊!无比煎熬! 这期间,老太太进过两次宫,给皇后娘娘拜年,正月十五去吃了皇后娘娘赐的膳,却一丁点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有人害怕,有人期待的选秀,还是来了! 玉儿还是知道了,也知自己躲不过这场选秀,而且,大概率,自己不是入宫做了小宫嫔,就是被指给某个皇子。 想想自己还豪言万千的要去改变天下女性的命运,现在,却连自己都无法改变,曾经的话,真是打了一顿响亮如斯的脸。 可这是事关谢家脸面之事,如果自己折了自家门楣,那爹娘哥哥弟弟,保不齐就是泼天的灾祸啊! 亲情,是皇家最不看重的一件事了吧!虽然自己甘之若饴,却不敢以一家老小作为赌注。 再者说,自己跟着祖母进宫拜见过两次皇后娘娘,她自是知道自己究竟啥德行,想临阵装个傻都不可能。 真真是把她的路堵得死死的,一条缝隙都没留下啊……! 出门那天,半夜就要进宫,冷得汗毛都站不住,天上下着碎碎的冰雨,刺骨难耐,祖母,爹爹,娘,哥哥都来大门口送她,每个人都没说话,却又每个人都心里塞满了苦,她有种狼牙山五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绝,知道逃不过,那就不逃,坦然面对这未知的人生吧! 马车只能把她送到宫门外,一群待选的小姑娘整整齐齐排成一排,站在高高的城墙下,衬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 第十七章 宿命已定 队伍里好几个她面熟的女孩,有几个还去过她家,李大学士的孙女也在其中,满眼含泪的看着她,却不敢让眼泪滴下。 宫里宫规森严,不准讲话,也不准随意走动,只能老老实实静静的排着,就如一群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小羊羔般可怜! 天色渐明,沉重的宫门徐徐打开,一阵刺耳的嘎吱声随着空旷的大街,传向四周,秀女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六人一组由宫里的管事嬷嬷带路进入,边走边低声嘱咐选秀时的注意事项:不能主动说话,不能抬头,皇上或者皇后问啥回答啥,不能多言,更不能殿前失仪! 前世看过甄嬛传,里面选秀女的那一套,居然就用在了自己身上,就不知会不会跳出来个华妃,见谁不顺眼,赏了一仗红……! 从没这样靠腿走过这么多路,前世800米的底子,生生被家里居移气,要蓄出大家闺秀的风范给磨没了。 绕过大殿,过了正华门,前方就是后宫,景色秀丽怡人,宫墙没了那种迫神的巍峨之气,多了娟秀,也多了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奢靡啊……。之前来,都是直接从侧门入的后宫,直接最近的距离就进了皇后的凤仪宫,也不知道此次会在何处? 再行了半盏茶的时辰,前头领路的嬷嬷停了脚步,也不言语,只听一个公公尖着嗓子叫到:“秀女到……” 过了一会,另外一个公公的声音从院内传出。 “宣……!” 画儿排在第三批,从里面隐约传来的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以父兄的官职大小排的顺序,看来爹爹官职还有上升空间! 小姑娘本就猜到自己大致的结局,反而没了局促不安,多了坦然接受的态度,思绪到处乱飘。 前面两排用了大致一盏茶的时辰,接受了个人及家族命运的挑选,随后又默默的退出来。 第一排有一个女孩没跟出来,第二排里有两位,大概率是被选上了。由宫女带到后院做些鉴别,昨天祖母就把流程告诉了她。 其实所有待选秀女早就过了两道筛查,体貌不端的,身材比例不协调的,身体或者口里有异味的,说话口吃,口音过重,身体有所缺陷的,早就被筛出去了。 可皇家更怕走了眼,放了漏网之鱼进来,所以,这第三次复查,可都是精到家的老嬷嬷,啥人都躲不过去她们的手眼去。 终于来了! 领头嬷嬷开始前行,玉儿低着头,裙摆不晃移着小碎步跟着进了院内。 眼角的余光一扫,左右两侧站立着各一排嬷嬷和宫女,门口站的应是公公。 看不见上首之人。也不知道皇帝皇后,太后来没来。 还在神游中,只闻耳边传来:“吏部尚书兼刑部尚书谢谨之女,谢玉儿,年十二,上前觐见!” 女孩迈着小碎步向前几步,盈盈跪下叩了三个头,并未起身,伏在地上轻语道:“恭祝吾皇万岁万万岁,恭祝太后千岁千千岁,恭祝皇后千岁千千岁。”虽然根本不知道这几位到底有没有坐在上头,可这就是乌龟的屁股:规定。 “免礼,起来吧!” 一个略显老迈的声音传来,看来太后在。 “谢太后!” 女孩缓缓起身,头上手上戴着的珠钗一点响声也未发出。起身后静静站定,低垂着头。 “抬起头给哀家看看!” 画儿半抬首,眼睛却依然低垂看着地面。 “嗯,谢谨家的闺女容貌出众,留名。” 就这? 不出意料的事情,可一旦真的落下命运的重锤,还是砸的玉儿有点晕眩! 随后的事就如别人一般,进内院,由嬷嬷把衣裙解了,只留着小衣和底裙,左摸右捏的,甚至对着她闻了又闻,好半天终于结束。再次被嬷嬷带着从后门送了出来,唯一的区别是,没走正华门,而是从侧门而出,到了宫外,也不是登上自家马车,而是由宫里的小太监,两名嬷嬷一同陪同上了另一辆马车。 早有人在她之前赶回府里,报了喜讯。 待行至正门,只见正门打开,一家男女全部站在门前等候,连祖母都没落下。 嬷嬷揭开门帘,让女孩扶着手臂慢慢下车,另一边,小厮炸响炮竹,随着火光及散漫开的烟雾,周围的人一起在恭喜着女孩,母亲和祖母脸带笑容,却在不停擦拭着眼泪。 谢谨前迎几步,从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塞给小公公和两位嬷嬷,炮竹震耳声中,并未听清爹爹和他们说着什么。 待一切烟尘散尽,众人退去,玉儿随同祖母爹娘回了祖母屋里,那种无力改命之感瞬间就包裹了她的全身。 是啊,她的命运还是无法做主的被别人瞟上一眼就定下了! 这该死的古代。 一家人没有一个笑容灿烂,所有人都知道,未来有一条极其艰难的路在等着她们的女儿,孙女。 这没啥可值得炫耀和高兴的。 一日无话…… 第二日,圣旨到。 开中门,祖母身着一品诰命的服饰,爹爹也着朝服,偕同玉儿迎接宣旨公公进入正厅,焚香净手,听着公公的“宣判”。 画儿被指婚给了三皇子为王妃,明年五月十五日完婚。 接着又是一套恭喜,感恩,谢恩的流程走完,再次回归平静。 比昨天更沉闷的沉闷。 三皇子是几个皇子里最不得宠的一位,生母是宁嫔,别人都是母凭子贵,凡是生了皇子的妃嫔,都是妃位起步了,只有她,皇子都快成婚了,还是嫔位,在这个身份决定一切的时代,她的备受冷遇,可见一斑。 三皇子谢谨只在他年幼时见过一回,可这小皇子的光辉事迹可真是没少听闻,可惜,那么多传闻,就没一句说他好相与的,不是在京城内骑马狂奔,就是喝醉了酒,拉着某位御史大人讨论论语是不是落伍了。 别人十来岁还在私塾读书的年纪,小皇子就已经煮酒为伴了。 可再离经叛道,他依然是皇子,他已经笃定成了玉儿的丈夫,而她,即将成为他的王妃! 第十八章 出嫁前 比不得别家期待女儿出嫁成为王妃,带给家庭巨变。 之所以间隔一年多才成婚,还是因玉儿年纪过幼,三皇子年长两岁,明年也不过15,且今年需得操办大皇子的婚事,大王妃也在今日选定,是体仁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王博王大人之女,将在几月后完婚。 唯一的好消息是,李学士的孙女未被选中,和大哥的婚事有望了。 收拾完破碎的心情,谢谨携夫人,女儿入宫觐见,谢主隆恩。 这叫啥事嘛,硬塞给你一个你本不想要,也未曾渴望过的东西,你还得上赶着去谢谢人家塞给你东西的恩情! 一家人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可见到人家,还得万分感恩,得从心底里的透出一份被深恩砸中的意外且惊喜的幸福。 这叫抬举懂不懂?是皇恩浩荡是不是?不眼泪婆娑的叩谢天恩是辜负明白不? 谢谨叩谢皇上,君臣一番言辞切切的表达,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可各自都心知对方本意,皇上这个江山可没有外人看着的那么永固,几年前的那个悬案至今未有任何进展,那群人再未现身,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这几年来,暗里派了多少人从周边郡县,到潜藏于陈国的密探,废尽心血,都没能得到啥准确信息,越是这样,君臣二人越是觉得内里暗潮汹涌,无论背后隐藏何人,能量都极大,所谋之事绝非小事,一旦某天爆发,极有可能影响国本。 皇上此次选秀,也有借众皇子联姻之际,笼络朝中重臣,形成姻亲网,把大家捆绑到一起。 这就是谢谨才知选秀,就知道难以避免被联姻的缘故。 皇上膝下的公主年龄尚小,但一旦及笈,自然也会寻觅合适的驸马。 “爱卿,听皇后多次夸赞你家玉儿,模样,人品都极好,想是你教导有方啊!” 谢谨赶忙起身躬身致意,皇上抬手压了一压,示意落座。 “你我马上就成了亲家,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皇上这样说,是以示恩宠,可做臣子的真要理所应当的接受,就是不知君臣之分了。 谢谨再次言谢,斜着半身搭坐在圆凳上:“小女身世查明,幸而未有其他隐情,蒙陛下圣恩,并未嫌弃,此次更是指婚给皇子,已是莫大皇恩。” “几年来,家母及夫人都潜心观察,细细引导,这孩子天性纯良,奉孝膝下,对祖母尽心侍奉,于府内协理夫人管家理事,也深得家中众人赞服,想来未来入了王府,也不至坠了王府名声。” “爱卿本就与我皇家颇有渊源,先帝乃至朕都得老夫人抚育,至今都深感慈爱。” “现今国家动荡之际,更有赖爱卿鼎力协助啊!” 动荡之际?眼下一片祥和,皇上何来此言? 但皇上既未明说,自己当然不能予以刺探。 “谢皇上,此乃微臣份内之事。” 谢谨几年前刚刚查案时,就在脑中闪现过一个人,可毫无根据这个事就绝不敢随意开口,兹事体大形容的就是这种情况。 但皇上刚刚那句话,却反而把这个人又从心里抓了出来,可现在依然不敢直言。 “爱卿,我想让你闺女进宫随着皇后熟悉下宫规,你意下如何?” 这可不是提出申请,还可以让你考虑下同意不同意,这可是带着询问口吻的圣旨。 “微臣怎会不同意,小女能有幸养在皇后身边,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微臣替小女叩谢皇恩!” 边说边跪下叩首! 这边君臣其乐融融,皇后那边,夫人及玉儿自然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也是一般的叩谢皇恩,一样的深感莫名。 回府后,自然是齐聚老太太屋里,把所有事情全部一一叙述而出,除了皇帝那句“动荡之际”虽意有所指,可皇帝并未明示,自不敢随意揣测。 “母亲,此事您如何看?”谢谨自然知道老太太前半生与皇家关系深厚,对于皇家更是知之甚多。 更有发言权。 “玉儿,你咋想的?”老太太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向女孩。 “祖母,孙儿并未听父亲说过除我之外,还有别的女孩入宫,孙儿猜测应有两种可能,一是皇家需要借此时机考察孙女的人品,甚至也会再次查验孙儿的身世,毕竟孙儿是未来的王妃,万一有个好歹,既丢了皇家颜面,更有可能连累父亲全族,二来也借由这个机会彰显对父亲的皇恩,也可以点拨孙儿的行事,毕竟未来孙儿若要执掌中馈必得符合皇家体面,至于别的,孙儿暂时还未想到。” “你能想到这些已经极为不易,自选秀消息一出,我左思右想,既知此事我家应无法回避,我家几代人深受皇家恩遇,且此事于玉儿而言,未必就是坏事一件。” 老太太抬起茶盏呡了一口! “我也着人与宫里的旧识嬷嬷悄悄打听了,确是几次玉儿随老身觐见皇后,入了皇后的眼,皇后有意无意之间,也显出喜爱之意。” “既是如此,玉儿提前入宫,恰也是好事,宫里不比普通人家,宫规森严,更是诡谲异常,早早摸透,对玉儿未来一生也有助益。” 搂过孙女,贴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 “玉儿,我们从未想过要靠你攀上皇家,若不是此次变故,你父亲母亲也已着力为你寻觅良婿。” “但事既已如此,不必纠缠前事,祖母一直教导于你,要向前看,不想过去,不然,就把自己困死在过去了,这一面是你的身世,但既入了皇家,想来也再无人敢置喙,二来,你天资聪惠,文静娴淑,执掌中馈也不在话下,管家理财更是一把好手。” “眼下唯一可虑之事,莫过于风传三皇子未得圣恩,行事乖张,皇上既重用你爹爹,就不会随意指婚于不得宠的皇子,可见外面所言未必是真,就算真是如此,以你行事之风,也不会过于把一切置于夫婿身上。”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想起丫头刚刚进府时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怯怯的跟着自己这个老太太,不嬉戏,天天承欢膝下,真如那贴心小棉袄般暖透了心,也让自己老来享尽了福,可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孙女踏入皇家,未来也不知还能见上几面,再是历过风霜,也难掩心中悲凉,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第十九章 皇宫秘闻 玉儿也感觉到了祖母的悲伤,紧紧抱住祖母,好像一松手,祖母就会不见。 “玉儿,入了宫,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一旦婚配,更是与你爹娘有了君臣之别,万事都得靠自己了,原想着你就是嫁个世家,哪怕受了委屈,也有娘家可以依仗,可未来,你再无娘家人可以依靠,委屈了,受责难了,夫婿对你不好了,都得自己挺过去,无论悲伤或煎熬,都别和自己过不去。” “命虽然不是你爹娘给的,可他们视你为己出,你不是男儿,不需你光耀门楣,唯愿你一生顺遂。” 老太太托起孙女的脸,用手擦掉她满面的泪! “入得宫,祖母交代你几句,宫里或是王府,可怕的不是长辈,皇上皇后,甚至皇子生母,而是背后那些心怀嫉怨之人,见不得你好,更受不得你比她有福。” “玉儿,你记牢祖母的话,御下,不是一味柔弱,更不是心慈就行,你在府里管事,祖母就看出你下不了重手严管,那是府里没那些鬼魅小人。” “可未来你在王府,却万万不可如此,下人心生怨念,就会行事偏激,王府牵涉朝政,一旦有事,就会多方牵连,甚至影响到时局。” “管人,究其根本,是管心,心是忠心,唯有对你忠心,才不会心生二念,可要别人忠心,需要关心,需要自身也维护着她,不把下人当下人,别人才会也回你真心,可一旦有了异心,这样的人就万万用不得,心软,给她机会,未必等来良心发现,往往反让别人心有不甘,觉得你软弱好欺。” “赏罚分明,不分远近亲疏,一视同仁,这就是管人之道。” “贵为王妃,王府里不会有多少事需要你亲力亲为,可你不能两耳一闭,眼不见心不烦,那只会更烦,查人查事,需一查到底。心里有了底,你才能游刃有余。” “对上,进了宫,一切都有法度,宫规再严,也有缺漏,立身处世,于皇后,后妃你是臣,也是儿媳,孝顺婆母,真心孝顺,用心伺候,众人自会看到你的好,少说多听,才能保你平安。” “玉儿,祖母半生与皇家缘分,皇上皇后皆是重情之人,这么多年从未忘了老身,你爹爹更是深受皇恩,年纪轻轻就已在朝堂之中身居高位,对皇家,我们是誓死以报。” “你从来秉性纯良,祖母只希望你一生顺遂,幸福美满。” “祖母还得再多交代你几句,对夫君,他是皇子,而非普通夫妻,期望他给对你真心,一生守护,过于奢望,你爹爹一生就只有你娘一人,我也只有你爹爹一子,可从未想过要你爹爹妻妾成群,子女绕膝。” “可皇家不同,你没得选,现下你是王妃,皇家也指着你开枝散叶,也许还会再给王爷指婚或是纳妾,皇家不需要亲情满满,而是儿孙满堂,祖母说这些,是希望你明白,你爹娘这般是异数,而非常理,你也切不可以此期许皇子如你爹娘般琴瑟和鸣。 心里话,穿到古代,她的确知道期待一夫一妻是难上加难,既不是两人看对眼了自由恋爱,更没机会过不下去了拍拍屁股一拍两散。 在这时代,夫君就是天,就得指着他活下去。 可凭什么?她的灵魂可没活在这个古代,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爱我多一分,我就爱你多一点。 当然,这些纯属心里话,她早已经学会一切绝不展露在脸上。 “祖母的教诲,孙儿会牢记在心里,绝不会让祖母爹娘为我担心,孙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这一夜,一家人,都失眠了……! 三日后,画儿将入宫。 第二日,谢谨特意休沐一日。 有些话,他得与画儿好好聊聊。 自幼收养至府内,可终究是女儿家,不好过于孺慕跟前。 可无论女儿学习,管家,琴棋书画,他也着力寻觅良师,从无亏欠,每月月银,也和三个小子一般无二,从心底里喜欢着闺女,可却从不宣之于口,现下,闺女就要嫁人了,以后相见,也是难上加难,更没机会说上几句,保不齐,还得执臣子之礼。 看着跪于跟前的丫头,早没了昔日的娇弱,出落的婷婷玉立,美颜如霞,莫名的成就感泛上心头——吾家有女初长成! “玉儿,爹爹和你娘着实欣慰,昨夜你祖母和你交代了不少,应该这几日还会多与你交代一些,今日爹爹和你娘,也得多唠叨几句,望你牢记于心,也得把这朝堂之中的一些厉害关系告知于你,往日总想着你不会涉及于此,你娘和我从不多言,可如今之事,你却不得不涉入其中,也得让你多些准备方可。” 夫人早将闺女拉到身边坐下,轻轻揉着她的手,满脸写尽不舍。 “爹娘,我会谨记于心的,绝不敢忘!” 谢谨点了点头,微微抬首,夫人自是明白:“月枝,你领所有人去外院,非我传你,绝不允许返回。” “是,夫人。” 隔墙有耳,且爹爹所言,应是牵涉甚广,更不能让人知晓。 谢谨等待了片刻,听闻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开口言语。 “玉儿,爹爹今日所言,之后绝口不与任何人提及,包括你的夫君,你可知其中厉害?” “爹爹,女儿知晓!” 谢谨点了点头,他自然知晓女儿口风甚紧。 “玉儿,当今圣上并非嫡子,也非长子,其实先帝在世时,并未属意于他,只先皇后所生嫡子早夭,先皇后也未再生子,只诞下二位公主。” “既大公主静安公主和静和公主。” “当今圣上按序齿而算,其实是三皇子,生母也就是当今太后,当年的舒妃,而圣上还有一个皇兄,生母是圣眷最浓的怡贵妃,这位皇兄比圣上大一岁,按理来说,继承皇位之人,更有可能是这位皇子,只是先帝病重时这位皇子恰恰出了疫痘,并未痊愈,而先帝也不敢把这重担托付于他,所以选了圣上立为太子,不久先帝就轰然驾崩,圣上继位。里面涉及的更多内情,你祖母应会单独与你说起,那时你祖母就在宫中抚育当今不满三岁的圣,她知之甚详。” 第二十章 内幕多多 “这些我就不再多言,圣上初得大统时不过3岁,幸得母后皇太后鼎力支持,才能安稳即位。” “彼时朝中有周相,吴相两位重臣严防死守,外有许大将军、郭老将军牢牢镇守边关,与陈国在边关厮杀良久,才未掀起大浪,安稳度过了最初几年。” “可惜几年后,皇太后思念先帝甚深,不幸身染重病,薨逝追随了先帝,朝中立时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幸得周相,吴相跪于宫前,力主圣母皇太后垂帘听政,太后本无参与朝政之心,但彼时主幼国危,太后不得不出面监国,就这样,朝堂还是后宫,依然多次发生危机,甚至圣上差点中毒,前朝更是暗流滚滚,更有人诬陷两位老相国只手遮天,把持朝政,若不是太后圣明,贬斥诬陷之人,将前朝托付于二人,直至圣上亲政,太后毫不恋栈,在大殿之上撤去帷幔,还政于圣上,从此不再过问朝政,而交由周相等一众贤臣干吏齐心协助圣上,才压住了背后的涌动。” “当今圣上励精图治,重民生,鼓励农桑,提拔贤能之士,与陈国和谈,避免战事再起,才保住了如今大好局面。” “百姓才有了这十几年的安稳生活,可背后并非太平盛世一般的安稳,圣上一直以来有疾在身,加之过于操劳朝政,不时身有微恙更是让人惴惴不安。” 玉儿突然抬头看着父亲:“父亲,朝堂不稳,是否涉及圣上的皇兄?” 谢谨眼眸一亮,女儿眼光毒辣心思缜密,看到了问题关键所在。 “此乃猜测之语,但确为忧虑所在,当今圣上皇兄从未有过僭越之举,可后宫中,怡皇太妃出身名门,娘家子弟在前朝多居重职,更有不少人在军中担任要职,老太妃当年宠冠六宫,势力斐然,二皇子早就获封亲王,获赐皇城骑马,殿内赐椅,已经恩赏无数,加无可加了。” “爹爹,女儿明白父亲之虑了,定会在宫中谨慎应对,绝不落人口舌是非。” 谢谨心中大慰,笑着点头以示赞许。 夫人接过夫君话语:“玉儿,为娘的只望你一生顺遂平安,得一佳婿儿孙满堂,可如今看来,也是难上加难,这次进得宫,更需谨言慎行,孝敬太后,皇后。这些娘并不担忧,唯一一点,就是三皇子生母宁嫔,实是从未与之有过交集,对宁嫔为人毫不知会,无从交代于你,可宁嫔却是你夫君生母,虽名义上你的的嫡亲婆母是皇后,如何与你夫君母妃相处,却只能全靠你自己了。” “母亲,我会好好孝顺她的。” 听着爹娘说的这一切,和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毫不搭边,举案齐眉是没戏了,幸好成亲后居住在王府,而非宫内,虽有不便,但应能偶尔回回娘家,也少了宫内的各种挚肘。 “玉儿,爹爹身在前朝,一旦有了你这身份,也会谨慎行事,免得拖累于你。” 谢谨和夫人细细叮嘱,把所能想到的细枝末节反复推敲,仔细斟酌,都一一告知。 回到祖母屋中,祖母由于昨夜确未曾休息好,早早就去午睡,看着屋里所有物件,女孩第一次觉得好留恋这里的一切。 来到这个家,她心里的恐惧和彷徨从来不敢显露一分,她并非不知道祖母和爹爹在一开始对自己有所防备,包括查出身世,也大抵有此顾虑,可换做任何勋贵人家,哪家不得慎之又慎,且寻获她时,恰逢那宗悬案,中间是否有所关联,自是要谨慎以对。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能真切的感受到祖母和爹娘的爱,那种从心底里对她的接纳,认同,为她的家世鸣不平,感叹她的可怜,更是视她为己出,延请名师,衣食住行,全是嫡出小姐的标准。 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世后,连同两个哥哥,弟弟都转了态度,对她关怀备至,再未为难过她一刻。 知她不便出门,只要两个哥哥出门,一定会寻些新奇的小物件,街边的小吃,甚至攒下月银,给她买点女子家喜好的胭脂,香粉,还有一次,直接买了两只红眼睛的小白兔回来给她,无论她的心理年龄有多大,可她依旧是女孩子,依然喜欢吃,喜欢玩,喜欢那些小惊喜,慢慢的,她把自己交给了她们,不再用自己20多岁的心理来面对,就让自己活成了女孩模样,可以撒娇在祖母怀里,不时加个无端的罪名给两个哥哥,看着他两被母亲责罚,就躲在母亲身后做鬼脸故意给他们看,有一次,她看弟弟趴在桌上睡着了,口水直流,就拿笔在弟弟脸上画了一只小老鼠,还不准下人告诉他,弟弟一下午都带着那只老鼠在家里,所有人都闷笑不已,弟弟还跟着傻笑,直到娘回来看见,哭笑不得得赶紧给他擦洗干净,可就这样,她们都未曾责罚过她一句。 这五年,她活得率性又恣扬。 春夏冬三个小丫头,每天跟着自己照顾,唯她马首是瞻,她喜欢吃,她们仨就每天想着法的去寻觅各种小吃给她,每天趴在她的床前跟她说府里趣事。 大哥今天没读好书,被先生责罚了,二哥前天蹦蹦跳跳,一不留神,掉到水里,被捞起时,全身都是臭泥,头发一绺一绺都是塘里的浮萍。 幺弟去厨房偷吃,看到屋里有个盖笼,以为有啥好吃的,打开却是一只大公鸡,追着弟弟啄,把他吓得又哭又惊大叫不止,还是厨娘进来捉了鸡去。可幺弟屁股却被啄开了花。 塘里的莲子,夏天叫个不停的知了,厨娘调得糯糯的藕粉,撒上金灿灿香喷喷的桂花蜜,祖母边摇着扇边给她讲鬼故事,吓得她缩在祖母怀里,又害怕又不停追问祖母后面是啥。 爹爹下了朝回家,不苟言笑的踱步进门,身后必定提了一个小包袱,许是小吃,许是蜜饯,另或是一方绣着蝴蝶的手帕,这一切,都是她少女时的甜美记忆。 府里好大,府里也很小……! 大的包容下她一颗曾经害怕极了的心,她毫无准备的穿回这个时代,心里怕的要命,这个世界太陌生了,她前世所学毫无用处。 第二十一章 最美的时光 她怕她的身世背后藏着阴谋,藏着她们不得不放弃她的无奈,这样的时代,不是她一个七岁多的小女孩能独立面对,被人卖去青楼,捡去做了丫头,种种可能都有,那时的她,从不敢争夺爹娘祖母的爱,怕多得了一分,有一天就会赔回去十分。 终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她一点也没难受,哪怕自己是被家人推下,也没难受,那一切不是她的错,错的是那个狠心漠视他的爹,那个怕夺了自己孩儿财产就能狠心推落自己的后娘。 在前世,她虽然家境不富裕,可有疼爱自己的奶奶,有省吃俭用一心为她,供她读大学的爸妈,有对她好的不行的男友,却莫名戛然而止,她不知道自己是意外突然离世后穿越的,还是只是灵魂穿越,但前世的自己依然活得洒脱,依然可以无拘无束的享受着爸妈的爱,一边耍着无赖要求男友跑东跑西。 这一切,她一生都无法知道一个答案了,那份永远无法回报的恩情,爸妈如果真的失去了她,是不是已经彻底哭干了泪,未来将何去何从,她更无法知晓。 可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她回不去,就得向前走,就像祖母告诉她的,只能向前看绝不回头。 前世还没来得及侍奉的双亲,这世,有爱她的祖母爹娘,前世没有兄弟姊妹,这世她有他们可以依靠,前世她有太多梦想未能实现,这世她会一件一件做。 她逼着自己学,学一切能让她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方法,她一点文艺细胞都没有啊!!! 前世之所以学了理科,就是害怕那些跟文艺文字沾边的学问,可来到这,无论女红,琴棋书画,学大家闺秀的笑不露齿,走路不带风,不让身上戴着的那些珠钗发出声响,她逼着自己在屋里走了无数遍,学一个女孩需要学会的一切,只为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古代,给自己找条缝隙活下去,如果能让她也遇到一个像爹爹般爱护娘亲的男子,只把她视做唯一,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哪怕粗茶淡饭,哪怕为他浆洗布衣,给他生上几个顽皮得像泥猴子似的娃娃,她也心甘情愿。 可如今,她即将成为王妃,一个被无数女子渴求而不可得的位置,可她心里却满满都是惶恐。 那一切她梦想过的平凡日子,大概率只会是镜中月水中花吧! 后悔前世没好好看看那些宫廷剧,学学那些不知真假的王妃娘娘如何做人做事,她一直以来的定位都是一个中等世家庶子的娘子,管个小家,结识几个同等品轶人家的夫人,闲来回娘家陪陪祖母,逗逗哥哥弟弟家的孩子,扯点东家长李家短就好。 就这样安安静静过一生就好,也许这一世死了,就能再次穿回现代,如果爸妈还在,那就好好孝顺他们,让他们颐养天年。 想了那么多,还是得回归现实,跟现实较劲的人,大抵都是自寻烦恼。 她很现实,只要发现前方是死路,绝不拧巴,会立马转身,重走一条路,不是有句话么,条条大道通罗马,你看,从来没说只有一条路不是! 趴着趴着,也在自己一堆堆想法中,把自己困迷糊了,直接趴在祖母床榻上睡着啦! 等醒来,身上盖着被子,可腿却麻得爬都爬不起来。 祖母看着她努力起身却又无法动弹的模样,笑个不停,月枝早就赶过来扶着她。 “老夫人想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又看你睡的香甜,就没让我们叫你,让你多睡一会儿。” “祖母,你干嘛不叫醒我嘛,我腿都麻了!” 玉儿郁闷不已,到现在腿上还跟蚂蚁千军万马似的奔腾! “你爹娘中午也过来了,跟我说了交代你的话,我想你定是满肚子的官司,不就想着让你多睡会儿了呗!” “等进了宫啊,你就再也没这机会了。” “啊,祖母,宫里娘娘不午睡的么?” 这可吓到她了! “娘娘自然是可以睡的,可你这新妇啊,怕是没机会睡了。” “祖母,宫里会有那种叫一杖红的刑罚吗?” 这个剧情吓到她了,有点心理阴影! “啥?我没听过!” 祖母有点疑惑的看着她! 那还好那还好!要不这颗小心脏每天都砰砰的,那可不利于健康。 “祖母,你跟我说说宫里的人和事吧,爹爹不是太清楚。” “你爹从未进过后宫,自是无从知晓了。” 祖母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看着月枝和几个丫头躬身要退出去,摇了摇手。 “你们几个也听听,你们或许也要跟着姑娘进宫,多听些,你们也就不会失了分寸。” 今天所言并非隐秘之事,她们旁听无妨。 三个小丫头听闻要进宫,还要跟着伺候皇后娘娘,兴奋的眼睛里开始冒光。 “太后娘娘居住在宁寿宫,每日你都需陪皇后娘娘前去请安,这次是皇后娘娘宣你入的宫,你应该会随娘娘居住,所以你需要起的更早些,伺候娘娘簪花更衣。” “等皇后娘娘与众嫔妃给太后请安后,自会回到皇后宫中,众嫔妃此时会给皇后娘娘请安,你跟着她们一同请安即可。” “皇后娘娘一般说上几句也就散了,各位妃嫔自会回宫。” “皇后娘娘定会让宫里掌事嬷嬷教导于你,大体上就是皇家礼仪,各宫妃嫔的诸多事宜,你们几个都要牢牢记住嬷嬷的教导,免得出错。” “宫里一般每天两次用膳,你需要先伺候皇后娘娘用完膳了,才能回去,伺候娘娘用膳你需站着给娘娘布菜,但每种御膳只能布上那么一两次即可。” “早膳后,皇后娘娘会在御花园里转转,或是有命妇入宫觐见。” “用过午膳后,娘娘会小憩一会。” “你啊,也就此时能好好吃上午饭了。” “但也不能吃太饱,不能吃有异味的食物,免得失仪。” “唯有一点,你们切不可在宫中到处乱窜,也不能跟家里似的想说啥说啥,把嘴闭牢才是自保之道。” 第二十二章 进宫 刚刚还在眼冒金光的小丫头,听得如此规矩森严,且不自由,纷纷低头不敢想象这日子得咋过啊! “皇后娘娘亲厚,自也不会为难于你,你也尽可放宽了心,拿出诚意,好好孝顺,眼睛多看多思,啥时能做到皇后娘娘还未说到你已先想到,你啊,就合格了!” 别说三个丫头了,连玉儿听着都是头皮发麻! 看来啊,这人人艳羡的妃嫔,更像活在供桌之上吃着香火的菩萨,而非活在人间。 其实玉儿更想知道在王府里会是如何?不过现在还不好直接催问。 祖母早就看出她的小心思了,笑眯眯的看着她。 “你更想知道以后嫁入王府会咋样吧?” 玉儿满脸尴尬,这古代老太太真是眼光毒辣,是不是古代每个女子都是心理学毕业啊? “王府远远没有后宫规矩那么多那么严,当然,也绝非普通勋贵之家那么随意。”老太太也不追着刚刚话题,怕孙女更加尴尬。 “一般人家不会有公公和宫里的嬷嬷在府里伺候,名义上啊是伺候,其实啊,更像是监督和耳目。” “一则毕竟是皇子,需要有些皇家规制,二则,皇家嘛,有些事该防也得防。” 虽然老太太没有明说,但玉儿自知其中深意,对于皇位带来的无限权力,任何人都难免会有所觊觎,连亲儿子都得防着,免得心生贪念。 “其实啊,孙女,你最难之事,是如何与三皇子生母相处之事,我反复琢磨,时间又太过匆忙,未能从宫里探得更多消息,也无法了解宁嫔娘娘的情况,也就无法与你多说,只能你慢慢相处自己了解了。” “只一点,不卑不亢,进宫也罢,将来进了王府也罢,做人做事你都把这句话记牢了,不能给谢家丢脸!” “是,孙女谨遵祖母之命。” “后日就要进宫了,这一两天就别拘在我这儿了,多去陪陪你娘,你哥哥弟弟,以后啊,想见也难了!” 这句话里满满含着无奈和伤心。 可玉儿不敢多言,深怕引的祖母再次落泪! “是,祖母,孙女去了。” 大哥二哥早已经下学了,只三弟不知跑到何处疯去了。 来到大哥屋前,耳中传来的是阵阵朗朗读书声,大哥从无一日坠了读书。 春闱即刻就到,十年苦读,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时刻,虽然家里并不需大哥高中光耀门楣,可终究这才是古代男子进入仕途的第一把钥匙,虽也可以捐个荫生出仕,可将来也就断了入阁拜相之路。 门口伺候的小厮见到小姐,立马转身进屋禀告。 画儿静静站在门前等待。 大哥迎出门来。 玉儿给哥哥福了福。随着大哥进了里屋,丫头给玉儿奉了茶。 二人就这样静静坐了良久,却未曾开口。 屋里并未因此尴尬。 大哥从不是多言之人,这点像极了父亲,哥哥奉行万言万语,不如一默。 历来玉儿和哥哥在一起,总是话语少之又少,有些时候,有了烦心事,她也会跑来哥哥房里坐上一坐,从进屋到离开,两人一句话也不说,既不问所来何事,离开也不会道句谢谢光临。 可每每从哥哥这里离开时,玉儿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这是他二人的默契,却是丫头小厮最难熬的时刻,两座菩萨既不开口,那下面的人就只能跟着不开口,生生熬到两人散场,才松下一口气。 也不知今日会不会也是如此! 不过好在次数多了,这就掌握了规律,给两位主子奉上一杯茶,也不用续杯,也不用回避,然后思想完全放空,神游一番,当作给自己的脑袋放个假,挺好! 今日绝大部分的时间,和往昔一模一样。 玉儿抿下最后一口茶,缓缓站起身,转身向着这个心理年纪小于自己的哥哥,深深拜下。 “大哥,日后家里一切就拜托了,日后嫂嫂进了门,麻烦她多去陪陪祖母说说话,只剩祖母一人,我担心她会寂寞,爹娘也烦请大哥多多留意着,他们年纪渐渐大了,有个头疼脑热的,只能辛苦哥哥多多照应着,二哥,三弟那边,他们定会以哥哥为榜样,我也怕见了他们,我忍不住,就不去了,日后你替我说一说吧!” 她不敢抬头,怕抬头他会看到她眼里攒满的泪珠。 “小妹,你放心,我定当如此,你以后,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别委屈了自己,有啥事了,就回来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做主!” 无法再久留,一个和她最接近年纪的人,一个话语不多的人,一个从对她充满敌意到接受她,爱护她,疼惜她的人。五年来,他们说过的话,可能不过几百句罢了,一个可以不问,不说,不打听,却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角落,扶平烦忧的港湾,未来却不是属于她了,会有嫂嫂进门,会有侄儿侄女,却不会有她了。 不再言语,玉儿低着头,转身而出,还未跨出门,眼泪就滴落而下,只是她不知道,屋里的哥哥,眼泪早已湿了双襟……。 第三日,马车开始前行。 门前站着祖母,爹娘,哥哥弟弟,家就在身后,公公在前引路,身后的家人不能流泪,这是至高无上的荣宠,这是谢家的殊荣,这是皇家的恩赐。 这不是流泪的时刻,他们得笑,笑着接受这份荣耀。 可马车里,透过细细的缝隙,玉儿双眼含泪看着祖母家人越来越小,慢慢消失不见! 马车上,月枝轻轻的擦去姑娘的泪,用脂粉给她的脸颊按了又按,再淡淡擦上胭脂。 没啥怕的,她是死过两道的人,世间最大之事莫过生死,其余不过小case。 车轮轰鸣,玉儿慢慢压下心头之疼,从此刻起,她是谢家的大小姐,是三皇子的未嫁王妃,是别人眼里乌鸦攀上金枝头的代表,更是谢家的荣耀。 她绝不会让这份荣耀毁在她的手中,谢家需要她的照应,需要她在后宫之中展现家学渊源养出的大家闺秀之姿。 抬起头,未来有多难,都不能以泪洗面,眼泪是为爱的人而流,而不是因为害怕。 第二十三章 好好的皇后 因现在并非正式嫁入皇家,只能从侧门进入后宫。 感觉今日多行了一段路程,玉儿抬头示意,月枝探出头问道:“公公,烦劳问下,今日换了落马之地么?” “皇后娘娘恩旨,说谢姑娘是自家人,马车尽量走得近点,免得谢姑娘走得过远了!” 玉儿被暖到了! 宫墙边打扫的小太监见到马车驶来,远远的就停下,低着头静静待马车过去。一条宽宽的路,只听得车轮轧过的声音。 距离后宫还有一段距离,马车停了:“谢姑娘,到了,需从此处步行入宫了。” 由于还未行纳彩之礼,目前还非王妃之尊,所以只能以姑娘称呼了。 玉儿扶着月枝的手下了马车:“谢谢公公,劳烦您了。” 月枝赶忙将早已备好的小包袱塞给公公。 “这如何使得,这是小人该做的!”小太监推脱了几句。 “这一大早的,就让您踏着风寒引路,加之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心里甚为不安,这点小心意也不值当,公公千万别嫌弃!” 玉儿言语清丽,眼神诚恳,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收反而是为难了她。 “谢姑娘恩典,那小的就收了。姑娘这般客气,三爷真是好福气啊!” “姑娘随小人来!这啊,距皇后娘娘的风仪宫是最近的了,皇后娘娘也是多番夸赞姑娘。” “皇后娘娘最是慈爱不过,对下人更是和善,对姑娘啊,也定是喜爱的!” 玉儿含笑微微点头,周边人多了,不语最好。 不一会,宫门显现,初升的日光下,红色的高墙,明黄色的琉璃瓦泛出璀璨的光芒,映衬出宫殿的熠熠挺拔,庄重而又大气。 居中是一块大匾,‘凤仪宫’三个正楷大字,彰显出浓厚皇家之气。 其实这里并非玉儿第一次来,随着祖母来觐见皇后娘娘,她来过两回,但这回完全不一样了,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日子她将住在这儿,和皇后娘娘朝夕相处,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见到她,都在给她行礼,从此之后世间大多数人见到她时,都需要给她行礼了,而她,需要行礼之人,再无几个! 进了殿内,玉儿盈盈下跪,朝着居中而坐的女子三叩首。 “臣女谢玉儿拜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万福金安!” “孩子,起来吧!以后啊,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 皇后娘娘言语温和。 “谢娘娘!” 玉儿站起身,垂着头,静默不语。 “孩子,坐到我身边来,之前你随祖母来,我们啊,都没好好说上几句,以后啊,你随我住,可别拘得自己都不开心了。” 玉儿缓步向前,站在皇后娘娘右侧,一个宫女抬过一个圆凳,玉儿给皇后娘娘福了福,侧着身子落座。 “丫头,今日我没让其余姐妹来请安,就是怕你第一日进宫,拘得紧,我们娘俩啊,也好说说话!” “是,谢娘娘垂怜!” “丫头,不必低着头回话,我这宫里啊不是朝堂,更没外人,不几日,你也就成我家媳妇了,一家人可不就得随意些么!” “是,娘娘,孩儿谨记了。” 玉儿从来就不是一个谨小慎微之人,祖母那句不卑不亢,她可不敢忘。 玉儿抬起头微垂,这是她第一次真切的看到皇后娘娘的模样。 皇后不过四十,仪态万方,皮肤极白,美艳却又恬静,头上只是简单簪了几只素花,双耳各垂了一只珍珠耳环,算是最豪华的首饰。 但哪怕如此,那一身的气度却彰显出优雅气质,雍容华贵。 “这丫头可真是好俊的模样,老三这孩子有福了。” 皇后侧身跟旁边一个女使模样的人言道。 玉儿知道这是皇后的近身陪嫁侍女。 “皇后娘娘说的是呢!”侍女笑着回道。 “你家老太太身体可好啊?” 由于涉及自家长辈,玉儿躬身而立。 “祖母一切都好,祖母不时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典呢!” “老太太看顾过先帝爷,幼时的圣上也得老太太眷顾,圣上每每念及,也都心怀感激。” “祖母常说,能有幸陪在先帝爷及圣上身边,那是烧了八辈子高香,这才攒下的福分。这是皇家垂青于我谢家,这么多年圣上,娘娘都未曾忘怀,屡屡照拂,更是皇恩浩荡,祖母日日在家烧香祈福,祈求佛祖保佑圣上,娘娘万福万安!” 听得女孩语气平和,言辞妥帖,不骄不躁,更是心里喜爱。 “过得几日,太后有懿旨,邀你祖母和你娘进宫,一起叙旧,也得让你祖母瞧瞧在我这儿,可不会把你委屈了!” 皇后抬手轻轻一压,示意玉儿落座。 “芳儿,你一会好好带着丫头熟悉下宫里,也交代下众人,好好伺候,这丫头啊,入得我心,就让她住在东间,离我也近些,无事时,也便于我们娘俩说说话。” “是,娘娘。”那女子回了皇后。 “有劳芳姑姑了!” 玉儿起身向着那侍女福了福。 随后皇后又问了家中诸事,大致有个一盏茶时辰,皇后示意芳姑姑先领玉儿退下。 玉儿这次没再跪谢,起身福了福,躬身面朝皇后缓缓退出大殿。 出得殿外,月枝等在稍远处。见姑娘出来,赶紧迎了过来。 “芳姑姑,我这刚进宫,大小事宜皆有劳姑姑费心指点了。如若有错漏,也得烦请姑姑多多担待!” 对皇后娘娘身边人,用钱可开不了道,只能用情。 二人一同给芳姑姑深深一福。 芳姑姑连忙伸手一抬,还了一福。 “姑娘说的见外了,姑娘是王妃,那就是奴婢的主子呢。” 话虽如此,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要是拿来当下人对待,这王妃怕是也当不长久。 芳姑姑带着玉儿在宫中转了一圈,大体指了几个近身的侍女说了名,都是皇后身边管事之人,玉儿跟着一圈姑姑叫下来,心里也默默把几人对上了号。 这些人,私下再慢慢接触吧! 进了东屋,房子并不大,中间一间类似客厅,放着几把圈椅,以作待客之用。 左边一间用做她的闺房,右间一对黄花梨整木所雕百鸟朝凤图大衣柜。 第二十四章 宫里可不好待 另有一张圆桌,应该就是她用膳之处。 玉儿随身并未携带多少行李,多了少了都不好。 多了是来皇后宫里显摆吗?太少是等着皇后娘娘赐你新的? 待得芳姑姑折身而去,玉儿紧绷了一早晨的筋骨终于散了散。 一大早,连口水都没敢喝呀,现下早已经饥肠辘辘。 可皇后娘娘都没用膳,自己也不能跑出去找吃的吧? 还得是皇后心细,没几分钟,就让另一个侍女送了糕饼过来。 不过初来乍到,也不知皇后娘娘饮食习惯,万一吃饱了,一会再来赐个膳,届时吃还是不吃啊? 垫吧一下吧。 然后就悲剧了。 直到中午时分,皇后娘娘才传膳,你知道人生还有另外一种悲剧吗? 那就是——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吃着你看着……! 皇后娘娘极其养生,当然,并不是说类似满汉全席似的摆满了一桌珍馐美味,皇后娘娘吃的午膳挺简单,也就十来道菜,分量也不大。 养生这词的来源是皇后娘娘细嚼慢咽,一顿饭吃了快半个时辰。 古代一个时辰可是两个小时,半个时辰那就是一个小时啊。 一个小时一顿饭……!而且是一个人自己吃……! 祖母交代的那句多听多看少说,可真真要了命,不懂就问在这儿根本不实用,问多了显得你无知。 所以,只能观察!然后回去自己慢慢琢磨。 当夜,皇后娘娘并未传玉儿去陪聊,让她早早休息。 这就不得不去问了,毕竟皇后娘娘每日几点起床她不知道啊,总不能一夜不睡去守着娘娘啥时候起吧? 弄清楚了时辰,月枝自告奋勇的当值,守着时辰,画儿把自己丢进床上时,真是秒睡。毕竟她也不过是13岁不到的孩子啊! 还在和周公聊着蝴蝶,感觉到身体被轻轻摇晃,生生把周公撵走,闭着双眼被月枝拽了起来。 这悲催的古代啊,完全不考虑一个小女子生长发育最重要的一环~睡眠。 不能穿戴各种配饰了,娘娘那么素雅,总不能身边站一位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的女娃娃吧? 洗漱完毕,月枝给姑娘盘了发髻,捡了一只最素的簪子插上,脸上淡淡打了一点粉,双颊擦一点胭脂即可。 主仆二人收拾完毕,连忙出门一转来到皇后娘娘殿前侍立,廊下早就站了好几位侍女,大家静默不语。 十多分钟后,殿内烛光点燃,这是皇后起身的信号。宫门从里被缓缓推开,一众人等鱼贯而入。 井然有序,没有人发出声音,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自然。 玉儿先到了皇后卧榻门外行了跪拜请安。听闻皇后回应了,旁边的侍女掀起布帘,起身进入内室。 既不知娘娘喜好,自不敢随意做主,第一天嘛,多看多学,侍立一侧,做点简单的事情,递个毛巾啊,光线不够,拿个烛台啊。 可能也是起的早,皇后并未说话,挺好,省了陪聊! 小半个时辰,娘娘穿戴整齐。 此时,门外传来公公的声音:“众娘娘到。” 皇后娘娘起身走进中间的大殿,坐在中间的主位。 众妃嫔左右两行一起进入。 玉儿站在娘娘右侧,左侧是芳姑姑。 一样的行了礼,闲聊几句,芳姑姑提高了声音:“皇后娘娘起驾。” 宫里用的交通工具是青色小轿,皇后在前,妃嫔依品轶随在后。 玉儿自然没有资格坐轿,跟着轿夫行在一侧。 前行十多分钟,就是太后的‘宁寿宫’,宫女通报。 众娘娘下轿,玉儿赶紧前行一步,抬起手臂让娘娘扶着走出轿辇。 太后的宁寿宫是后宫中最大的宫殿,侍女也更多,除了门口的小侍女,里面的侍女显得年龄略大。 进得大殿,众人深深福身给太后请安。 “起来吧,赐座!” “昨日谢家的闺女进宫了吧!” “是,母后。”皇后回道。 玉儿跪下给太后叩头。 “臣女谢玉儿叩见圣母皇太后,恭祝太后金安,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过来我看看。”太后的声音选秀时就听过,却未曾见过本人。 这次随着皇后娘娘拜见,也是第一次见到。 太后有点富态,慈眉善目中自带威严,但慈和的语气却柔和了那份威严。 “皇后你瞅瞅,这闺女可真俊啊,生的这般好模样,谢家有福。我们也有福。宁嫔,你来瞅瞅你家这媳妇,你家三哥儿,要是见到这么俊的媳妇啊,怕是走不动腿了。” 一众妃嫔随着太后的言语掩鼻而笑。 “谢太后娘娘夸赞,也是有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福泽深厚,更是圣上励精图治,我大周朝永世昌盛,国泰民安,我等臣民才得以沐浴皇恩,祖母与爹爹每每提及皇恩浩荡,都是感慨万千,祖母在臣女进宫之前,一再嘱咐臣女要好好孝顺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表我全家万分的感恩之情。” 玉儿满脸恳切,每个字都似饱含深情。 一番话下来,太后更是欢喜。 “真真是个齐整的好孩子,懂事乖巧,皇后啊,你可得好好照顾,要瘦了这闺女,我可不依!” 皇后笑着回应:“母后,您放心,这孩子啊,我也是喜欢得紧,定不会亏了她去!” 从头至尾,宁嫔一句话未说,只是坐在末尾含着微笑听,若不是开头太后让宁嫔认认媳妇,玉儿都根本没把她从一众妃嫔中分出来。是位份使然?还是话语偏少?再或者对这个准儿媳其实也并不那么满意? 由于太后并未着意让玉儿拜见准婆母,而且座上都是位高权重,现下也不好跳出来表孝心,以后慢慢转圜吧! 从今天这个情势来看,宁嫔大概率不单单在皇帝那儿不受宠,怕是在太后皇后这儿也跟小透明似的。 画儿一点也不为此难过,人红是非多,既非太子,又非皇后所出,可几个皇子均被赐婚,虽说由于年纪不同,成婚时间不定,可单单她一个被召进宫里,且还是皇后娘娘亲自调教,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双心怀不满的眼睛盯着她,更不知未来的那些妯娌会否心生怨怼呢! 第二十五章 拜见太后 第一次的太后请安玉儿需要留心的更多是细节,在这种地方,不是看你说了多少,做了多少,而是不能露底,能进来做嫔妃的人,哪家没点根基?进宫之前大抵也都请了出宫的嬷嬷在府里反复调教,细细琢磨,为的就是这个不露底,狗眼看人低这种词,在天皇贵胄这里,虽非摆在台面上明说,可背地里一句:果不其然,还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一句话,就已经把你钉在了地板上。 老夫人当然懂这里面的弯弯绕,可惜没留时间给她慢慢调教玉儿啊。 一般的礼仪,早几年就教了,可深宫之中的那些繁文缛节,原先就没预备会有今朝,若只是嫁个勋贵人家或是世家子弟,这根本无用武之地。 好嘛,这一脚踩进皇宫里,等于一切从头开始! 好在这个时代讲究的大家闺秀风范,少言寡语恰好。 “藏拙”这就是老夫人教给姑娘最好的生存之道。 拜别太后,皇后凤鸾摆驾回宫,玉儿随侍一侧。 进得宫来,也和向太后请安一般无二。 一番恭祝之词后,气氛松快不少。 皇后指着下首的妃嫔,跳过排位朝前的几位:“这是宁嫔,三皇子生母。” “这是宜妃,膝下两位公主。” “这是欣妃。” “这是陈妃,膝下是大皇子。” …… 一众介绍下来,玉儿不慌不忙,不紧不慢,逐一拜见,面含桃花般浅笑,不多言,不拘束,不露一点怯色。 连着宁嫔,玉儿也没表现的更为特殊,谁知道皇后娘娘这个嫡亲额娘到底心里介不介意? 既然摸不准,那就别擅作主张。 这边是这般风景,可谢府里却是另一番情形。 谢谨刚刚踏进府里,老太太就着人来传话。 老太太让老爷回府后即刻就去。 挥手斥退一众下人。 “谨儿,这三皇子在外到底是个什么光景?”老太太面色略有焦虑。 “想来母亲定是着人了解过一些情形了。”谢谨回道。 “外头传的邪乎,你也必定有所耳闻,我想,还是问你妥当些。”老太太藏都藏不住的顾虑。 “这几日,儿子也自己细细查问了。在儿子看来,三皇子啊,应是个大智若愚的!” “哦?此话怎讲?”老太太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眸里一缕光闪出。 “坊间传闻,均说三皇子荒唐,吃喝玩乐样样不少,可儿子细细查了,真的出格的举动确是没有。”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心里默默琢磨:“三皇子在藏拙!” “三皇子既非嫡子,也非长子,何止于此?”老太太向前略略倾了倾身,双眼盯着儿子问道。 “母亲,毕竟太子未定啊!” “皇后膝下嫡子尚幼,大皇子虽是长子,可并未深获圣心,二皇子母妃位份远高于宁嫔。” “四皇子不过比三皇子略小月余。” “虽然都还未婚配,可这次赐婚之后,几位皇子就将分府而居,其中关系就很微妙了。” “三皇子母妃并不得宠,如若表现得体,大致怕也落了下乘,难得的是这么小年纪,果真如你所言,敛了锋芒,倒也可取。”老太太听闻儿子所言,心中反而有些释怀。 “我跟众皇子的师傅私下聊过,孙师傅很是欣赏,说他聪颖,根基扎实,却从不在上书房表现,反而处处比其他皇子内敛许多,但他的文章见识却是不凡。” “孙师傅若不是跟我私下交好,也绝计不会说的如此透彻。” 老太太点点头:“孙师傅乃当世大儒,他的话自是不虚,皇子最忌莫过于显山露水,被人嫉了去!” “谨儿,皇子既已定亲,太子之议想必也就不远,圣上可有心中之选?” “母亲,我朝历来都是以贤为尊,但恰也如此,几位皇子各有千秋,皇上好似并未急于确立,应是想再好好斟寻。”谢谨思考片刻后回应道。 “这并非好事,太子早立,国本也就定了,皇子之间君臣位份自然也就定了,免了多少背后琢磨,兄弟之间心生嫌隙,历朝历代,为了大位,兄弟萧墙之祸数不胜数啊。再者,如今的圣上如何登上大位,背后多少动荡,更是不得不防。” 老太太虽是妇人,可眼光独到,加之与先帝,当今圣上都颇有渊源,更加关注朝政。 “谨儿,我家自来都颇受皇恩,此番玉儿嫁入皇家,更是成了姻亲,有些事,你原来不可为,现下,却不得不为之了。” “请母亲示下。”谢谨起身恭立。 老夫人朝门外指了指, 谢谨自然懂母亲之意。 巡视一番,屋外已无任何人,折身回来。 老太太压了压手,示意其坐下。 “谨儿,当今圣上圣明,无论朝廷之上,或是与他国之间,都处理甚好,可唯一在立嗣这个事上颇为犹豫,你可知其中缘由?” “儿子不知!” “圣上的本心一直以来都是想立嫡,而非立贤。” 谢谨听得此言,甚感惊讶,母亲如何得知圣上心中所思? “你也知晓圣上并非先帝爷的嫡子,能登大位就已实属不易,你应也知那时可非圣上一人可继大统。” 谢谨自知那人是谁。 微微点头,静等母亲后语。 “这就是圣上的心病,贤与不贤可真真不好确认,何为贤?何为不贤?是在皇上心里?还是在朝堂之中?如若在皇上心里也罢了,经年累月的威势,且又出自皇帝之口,朝臣总不能指摘某位皇子不贤。” “可如果有个万一,皇上未能立下遗诏,届时必定就是天翻地覆的震动。” “这还不是皇上最顾虑的事,他啊,顾虑的是因此皇子与臣子走得太近,甚至结党。” 谢谨听闻,大大吃了一惊,惊的是母亲的见解他从未想过,更是母亲的眼光太过毒辣,直击他的内心。 谢谨略有急色问道:“母亲,立嫡就能解?” 老妇人微微叹了口气:“我的儿啊,先帝爷驾崩后,可是留有两位皇太后啊!也幸得两位皇太后齐心协力,才保了圣上坐稳了位置。可如果两位太后不睦呢?各有心思,或是母后皇太后膝下有嫡子呢?” 这下,谢谨彻底信服了。 第二十六章 立嫡立贤 “谨儿,怡贵妃在先帝驾崩之后,按例应该晋封怡贵太妃,可为何这几十年过去了,依然只是怡太妃?” 谢谨小心揣度一番道:“圣上心里对皇兄有心结?” 看到儿子领悟其中关窍,老夫人深深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根结所在,虽说二王爷这么多年来并未有所举动,可当年他在先帝心里份量怕是只在当今圣上之上啊。” “圣上一直压着太妃位份,何尝不是借此压着皇兄?” 谢谨一旦明白了关键所在,心思也自然灵动起来。 “母亲,所以皇上希望改了先祖之命,由立贤改为立嫡,既是为了避免两宫太后相互掣肘,也是为了皇子少了觊觎之心?” “立嫡,立贤各有利弊,万一嫡子不贤如何处之?可为了江山社稷,兄弟不至萧墙,让皇子安心做好自己的王爷,圣上早有此心。” 谢谨虽懂了关键,可此事还未在心里琢磨透。 “那母亲,此事与我家何干?” “皇上一旦要改祖宗例法,御史大夫,乃至一众重臣岂会乖乖听命?” “那些个御史大夫过于认死理,一旦有违祖宗例法,必定炒翻天也不干,皇上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投了狱,或是贬了去吧?” “所以皇上需要我来出面做此事?”谢谨心怀疑虑的望着母亲问道。 “皇上把你从礼部尚书调任刑部,吏部尚书,就是想让你掌了朝臣升迁之道,同时让你查探任何牵涉皇权之事。” “母亲,五年前的那件悬案也在其中?” “如若老身思虑无误,那件事应是让皇上心里更加坚定了想法。” “那么多人来无影去无踪,杀人后可以完全消失,何人所为?背后没有背景深厚之人,何人有此能耐?” “成亲王?” 五年前藏在心里的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可成亲王早已贵为亲王,且除了他母妃之事,圣上对他可谓礼遇极甚了啊!” “谨儿,此事一会儿再说,还得折回立储之事,我家自我这辈起,早已捆绑进了皇家,无论老身还是你,都深受皇恩,但更重要的是,你历来为官慎之又慎,从不与他人交往过密,也未曾想过结党。” 谢谨起身一鞠:“此乃母亲在孩儿为官时就反复叮嘱,孩儿从未敢忘。” “因此,皇上提攥于你,也是因此信任于你。你岳父是国公,手握兵权,你掌控官员升迁之道,如今玉儿成了王妃,我家更应替皇上解忧了。此乃休戚相关之事啊。” “否则几个皇子均被指婚,为何只玉儿一人入了宫,且是皇后亲自调教?有些事,皇帝不能明说,做臣子的就需要自己琢磨,有些人呢,是哪怕想透了,也装作不知,无非借此转圜自己的处事方式,可这却是揣测圣意,有些人呢,是完全看不透。谨儿,你该如何自处?” 谢谨思考片刻,小心回应:“儿臣愿做孤臣。” 老夫人猛的一拍双腿,双眼闪出咄咄逼人的光芒:“对,就需如此。” 老夫人紧紧抓住儿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儿啊,为娘的从未指望你成千古名臣,更未期待你位极人臣,我谢家深受几代皇恩,就需替皇上分忧,解皇上难解之事。此事,皇上不能明言,甚至暗示也会引起朝廷震荡,只能你去做此事,但你可知晓后果吗?” “儿臣知晓,一旦提出此奏意,必定引得群起而攻之,指责儿臣违背祖训,扰乱朝纲。” “谨儿,此事关系甚大,绝不可鲁莽为之,如若你简单奏报,非但不能成事,极有可能还会让圣上被动应对。” “儿应如何处之?”谢谨也望着母亲的双眼。 “谋定而后动!” “谋定而后动?” “是,此事你需专程拜访你岳父,将老身的揣测与之讲透,听听他的想法,你岳父虽是武将,可城谋深沉,如若他也如我一般思量,则需请他在军中查探,稳定军中乃重中之重,无论此事是否可成,军中绝不能乱。” “晚膳后你携阿玉回趟娘家,拜会你岳父吧。” “儿子谨遵母亲训示。” 天色渐暗,马车上夫人看着对面的男子,眼色清澈,一如当年揭开她的盖头看她第一眼时,可以轻轻看进心底。 这样的凝视,想不发现好像也不易,男子伸手轻轻一握:“阿玉,你的手怎会这般凉?现下正值春寒,你穿的太少了。” 女子温柔似水的回应道:“相公妾身哪有这般娇弱了!”略有沉吟后继续道:“此事真要如母亲所言?”男子点了点头,未曾言语,只是轻轻摩挲着妻子手。 夜里拜访,自是有事相商,中堂里,黄国公坐在椅子上,眼里满满都是关切,堂下两侧是两位舅兄。 “贤婿,惫夜来访,可有要事相商?”黄国公先开口询问道。 谢谨将母亲所言一一告知。 一盏茶的时间说完,大堂之中陷入深深的沉默。 任何人都知道其中厉害,虽不至因此获罪,可御史之笔,口诛笔伐的滋味并不好受。 堂下大舅哥现下在父亲麾下已是从三品参将,虽然并非文官,可历练至此,官场上的那一套,心里多少有些底。 他先开口询问道:“谨弟,令堂所言牵涉甚广,尤其立太子一事,已然牵动国本,一旦并非圣上真实意图,可有既得罪了皇上也得罪了朝臣之险?” “舅兄所虑极是,此番揣测,并非出自圣意,甚至皇上都未曾有过暗示,可我与母亲反复斟酌,细细掂量,皇上应确有此意。” 黄国公突然开口道:“成亲王涉及五年之前的杀人案,你如何得出此结论?” 谢谨将五年之前的案件细细叙述一遍,几人也不插话,认真研判其中关系。 “岳父大人,两位舅兄,成亲王封地距离彭县不足百里,水路,陆路皆通,我当时反复考量,走陆路必定留有痕迹,只有走水路才有机会躲过追查,因当时并未有圣上之命,我无法前往成亲王封地彻查,返京后,我密奏圣上我的猜疑,可圣上并未深究,更是将此案定为越货杀人,可终究疑点重重。” 第二十七章 夜访国公府 “一来,当时被杀捕快所书刀,剑二字,应是那群匪徒所运输的物品,此为国家绝不允许私人获取之物,究竟什么人需要此物?二者,几位捕快虽说武艺并不高强,可同时被杀,匪徒若没有功底如何能成?谁人又能养下这等身手之人?第三,这批兵器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 “岳父,您早年驻守边关,对陈国尤为了解,陈国长年与我不睦,时有争端,这些兵器如若是从国内运输出国,必然绕不过边卡,且陈国国力不至于需要从我们这里偷运。反之,更有可能是有人从陈国秘密采购兵器,以求充实其武力。” “唯一的疑问是这些兵器是如何绕过边卡,此等数量的兵器要靠人力运送绕道进入太难,必定有其私下门道。” 黄国公闭着双眼仔细琢磨其中关窍,与陈国紧密相关的山水小道,仔细盘算究竟有何缺口可让人寻了漏洞。 女婿所言极是,历朝历代均不会允许私下藏匿兵器,私蓄兵器必定和谋逆挂钩,当今圣上和成亲王当年的继位之争历历在目,彼时,两者年纪尚幼,不至自己参与其中,大多也都是背后之人为保自身利益而为之,当时并未掀起轩然大波,可谁能确保已然成年的成亲王没有心怀觊觎之心? 可这一切终究毫无实证,均是猜测,且二者之间与圣上立储有何关联? 其实大家都在回避一个重要问题:皇帝近几年来龙体欠安啊! 不是不知道,而是此等猜测已是杀头之罪。 几位小王爷年岁相差不大,均未婚配,根基不稳,一旦此时发生任何意外,对朝堂而言,那就是血雨腥风。 且如今黄家,谢家,乃至两位舅兄夫人家,早已是勋贵满门,一旦发生政变,站队何方?还能借机更上一层楼? 可半路出家的站队,怎会获得信任?只会令人不齿。 现今玉儿的身份,已然把全家所有人捆绑进了皇家,躲都躲不过。既然躲不过,又没得选,那就只能全家人一起奋力为之。 二舅兄并未从军,眼下司职兵部员外郎,对朝廷内外的诡谲相比父兄更为了解。 “父亲,谨弟自来为官谨慎自守,甚得圣心,且亲家老夫人早年长居后宫之中,与先帝爷,当今圣上渊源颇深,更是眼光独到,对时局,朝政均是真知灼见。” “无论何人对皇位产生觊觎之心,我等必被清算,父亲身为国公,在军队之中根深蒂固,只会被视为最大的威胁,要么拉拢,要么必定会想尽办法除之,现在国家并无战乱,父亲并不领大将军衔,也无法实际操控军队,可父亲亲耕数十年,军队中仰赖父亲的大有人在,但,军队之事,父亲能许别人的定是圣上之意,可别人却可轻易许诺。这就给人有了可乘之机,一旦出现兵变,父亲鞭长莫及,能否第一时间控制就必是问题。” “大哥虽是参将,可不足以调动兵马,更无权守卫京城,其实难有作为,谨弟虽是刑部兼吏部尚书,可节制的只是文官而非武将,一切还是得由父亲做主,儿子一定以父亲之命马首是瞻。” 二舅兄说完此番话语,稳稳坐定,抬起手中茶盏撇去浮末,轻轻一呡。 黄国公仔细在心底掂量数轮,依然无法定夺,谢谨自然知晓岳父的顾虑。 起身抱手一鞠:“家母后日设了家宴,望岳父大人及二位舅兄一同前往。” 黄国公听闻此言,大大松了一口气,顷刻之间让其决定,他依然觉得过于仓促了! “如此甚好,我等必定准时赴约。”黄国公起身扶起女婿。 回程的马车中,夫人已然知晓父兄之意,出身武将之家,经历过的风浪远比寻常女子多,虽有担忧,但绝不至让其方寸大乱。 刚刚被反复讨论的成亲王王府之内,一间并不起眼的小屋内,透过窗纸间,隐约可见几人轻声交谈。而房外,守卫最近者,也距十数丈,背向小屋,又彼此互相看得到,绝不至有人能偷听到屋内言语。 进得里屋,居中坐着一位40多岁男子,满脸长须,眼神中尽是一份果决,眉目紧皱,周边几位或着文官服饰,或着武官盔甲之人,神情异常紧张,不约而同把头偏向居中男子,好似等其号令。 此时,一位幕僚装束之人缓缓起身,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古今成事之人,大抵都是无奈之举,李世民如若不是被太子欺辱至退无可退,何至于不得不反?当今圣上道貌岸然,看似隆恩深厚,可行之事却是极尽欺辱之举,王爷身为皇兄,却被安置于此贫苦封地,夺了军权,撤了亲王应有府卫,甚至于怡贵妃娘娘几十年至今仍未晋升,几十年来,王爷宽慈仁厚,心里满满念及兄弟之情,从未曾有过抱怨,哪怕亲生母亲在宫中受尽屈辱,仍自忍百般委屈求全,以全了这份情谊。可这何时是个尽头?” “当今圣上每每下旨,均是自诩仁慈,可所行之事何有仁慈可言?既不孝顺母妃,对皇兄也皆是防备之心。” 话行此处,此人深深抱拳对着众人鞠躬:“众位大人,你们追随王爷短则几年,长则十数年,王爷对大家究竟如何待之,想必更有感触,王爷天性纯良,宁可委屈了自己,也绝不让诸位大人有所亏欠,这么多年,王爷屈居此蛮荒之地,可无论众位大人家眷,居所,吃食,王爷总是宁可委屈了自己,也绝不让大家受苦,诸位大人可见王妃等人,还得自行缝补,更有甚者,朝廷不时缺扣俸禄,王爷也是自行缩衣节食,王妃更是带领众女眷纺织刺绣贴补家用。每次王爷和小的说及此事,总是满面伤感,叹息未能让诸位生活更好一些!” 第二十八章 成亲王的谋算 成亲王满含泪珠起身欲伸手拉住说话之人,开口言道:“李师爷,此话切莫再多言,诸位追随于我,本王却无力让他们过得更好些,本就心生内疚,本王从未想过说出自己的委屈,一切所为,只为让众人能有口饭吃,你如今说透,让本王如何自处啊?” 只见李师爷猛然转身,双膝下跪,眼泪滚落,口中铿锵回道:“王爷不让我说,我也得说,别人或许不知,可我掌管王府账薄,王爷有多难,我何以不知?今天哪怕得罪了王爷,我也得让众位大人知晓王爷之难!” 说罢连连叩首,只听闻一声声沉闷的声响砸向众人双耳。 一番言语下来,随坐两侧的众人早已哭出声来,纷纷跪下向王爷附和道:“王爷,您就让李师爷把实情告知于我们吧,否则小的真是心里难安啊!” “哎!”成亲王眼见这般模样,万般无奈跌坐而下。 “你啊,你啊,你可真真让本王为难了啊!众位请起!千万别让本王更为难受了!” 众人见王爷允准,纷纷去拉李师爷,可那师爷坚决不肯起身,环顾一周,再次言道:“朝廷历来克扣王府俸禄,借口众多,且在此等贫瘠之地,王爷又无其余收入,维持整个王府就已困难重重,王爷所在之地,距离陈国不过百里之地,王爷心怀大周国运根本,哪怕被朝廷薄待,也不曾忘了守卫疆土之心,朝廷收了兵马,可王爷只能自行招募兵马,只为万一他日陈国侵犯,可就近支援,不至让我国土丢失分毫。” “众位大人更是有所不知,先帝爷在世时,对王爷百般疼爱,视为嫡子,母后皇太后未有所出,怡贵妃早已协理六宫,颇得宫内众人称赞,贵妃娘娘慈爱宽厚,待下人从不苛则,哪怕有错,也是轻轻放下,不忍伤了他们。” “先帝爷对王爷更是亲厚疼爱,亲自指点王爷读书骑射,王爷自幼聪颖,过目不忘,在众皇子之中更是出类拔萃,万万可惜的是,先帝爷在病中被宵小所误,在神志不清弥留之际将皇位交与当今圣上。” “我朝皇位历来立贤,彼时当今圣上不过幼儿,何来贤能一说?” “鄙人早年间交好一位宫中颇得圣恩的公公,此公公私下每每提及此事,总是不停唏嘘,告知在下,若是先帝爷清醒时立下遗诏,必定是王爷能登大宝,或是王爷未曾在那时得了疫病,真是小人误国。更是明言,先帝爷几次赞誉王爷能力出众,必能让我大周万世兴盛。” 成亲王悲愤异常,泪滴落满前襟,哽咽道:“我从不知父皇对我有如此重托,每每想起父皇的仁爱,握着我的小手教我写字,告知我善待臣民,博爱天下,让万民休养生息,不起兵乱,就是梦里也痛哭不已。” 边说边不停用袖袍擦拭眼泪。 席下众人更是痛哭流涕,不停劝慰王爷保重身体。 一时之间,众人义愤填膺,满是怒火,七嘴八舌均是希望王爷能带领大家夺回被人窃取的皇位。 成亲王再次虚按双手让众人落座,叹息道:“我哪里有此心意?我这闲散王爷早就被磨去了气性,苟活于此,唯盼在我有生之年,能护得你们一点生计,不至落得贫乏困顿。” 李师爷愤慨道:“王爷怎能如此?既愧对了先帝爷的殷切期盼,也愧对于芸芸众生。天下貌似安定,可百姓却在水火之中,无知无德之人窃取皇位,却毫不怜惜万民,叫我等如何能平心中怒火?天下社稷本就该是王爷守护,如若今日王爷仍在推辞,小的也不想苟活于世,就让小的自刎追随了先帝爷去吧!” 说话之间,从袖中猛然掏出一把利刃,横刀抹在脖上,瞬间鲜血就随着利刃滑落。 成亲王大惊失色,惊忙之余伸手就抓住刀刃,那刀刃锋利无比,瞬间就割开王爷的手指,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滴落而下。 众人赶忙跪下,从身后抱住李师爷劝慰,也有人抠开王爷的手,拿出手帕紧紧勒住止血。 可那李师爷毫不畏惧,硬挺着身体,绝不松手,血液早已滴满他身前之地。 “王爷哪怕不为自身而战,也得救万民。今日王爷若不允准,小人绝不罢休!” 堂下所有人被师爷之举震撼得一起跪下,不停叩首,望王爷听得众人之劝。 王爷悲凉的抬头看着屋顶,久久不语,眼看师爷再不放下利刃,怕是就当血死当场。 “你们让我如何自处啊!你们让我好生为难啊……。” “王爷,王爷,您再不下决心,师爷怕是活不成了呀!” 师爷许是失血过多,身体开始摇晃个不停。幸得旁人搀扶才不至瘫倒! 成亲王好似心中被万马踏过般泥泞,眼睁睁看着众人双眼通红哭泣不止,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师爷,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我答应你会好好筹谋,你先放下刀刃,万万不可作出让我悔恨一生之事。” 那师爷见得王爷准允,这才松了手,旁边一员武将迅速拿走利刃,有人赶忙拿出手帕擦拭,也有武将搜出怀里所藏止血药给王爷包扎,成亲王见状道:“我乃小伤,快给师爷包扎为先。” 好一番折腾,才把两人的伤口包扎完毕。 屋外将领好似从未听到屋内有所异动,笔直挺立,眼神紧紧盯着外围,而夜色早已浓透,黑压压的云层裹挟着远处的电闪,闷透心扉的雷声轰鸣而过,像极了要把天撕开一道裂口! “诸位均跟随我多年,我也早把诸位视为自己的兄弟之侄,今日之事,牵涉甚广,一旦未能成事,众位皆有可能全家陪葬,我怎敢让大家把身家性命托付于我?” 一众人再次跪下回应道:“我等深受王爷之恩,结草衔环不能报,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等皆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我等愿歃血为盟,以明心之志。” 说罢,均接过利刃割开手掌,一时间,地面被血液浸透。 第二十九章 宁嫔娘娘 成亲王感慨不已,内心早已经汹涌澎湃,却面色如常,毅然接过刀,割开自己的手:“本王也对此发誓,万万不会辜负大家所托,如若事成,各位均是我大周国元勋,本王绝不敢负,定保诸位荣华富贵,与我共享盛世,若有人失了性命,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父母既是本王父母,必定侍奉百年,你的孩儿本王一定抚养他长大,你的妻女本王视为亲嫂待之!” 堂下众人欣喜若狂,连连称谢! 至此,一场大雨终于落下。把门口的人浇得全身湿透,而屋内,那种拼死以报的豪情却丝毫未受这大雨影响,看来,这老天爷,怕是要变天了……! 皇后宫中,玉儿侍奉在侧,今夜宁嫔被皇后召来。 “妹妹,你这性子可得改改了!” 宁嫔满脸不解,笑问:“请娘娘示下!” 皇后浅浅一笑:“妹妹啊,以往你性子恬静,不喜走动,可如今玉儿进得宫来,她可是皇儿佳媳,我也是喜欢的紧,可终归啊,她还是你的亲儿媳,你们也得多些走动,便于你啊,亲近亲近!” 宁嫔俏然一笑:“娘娘这是哪里话,三皇子可得称您皇额娘,普天之下,皆是您的孩子,玉儿如今有您亲自调教,那是她的福分,我啊,倒是乐得不时来叨扰娘娘一杯茶了!” 玉儿心思灵动,原以为这位婆母不善言辞,这才不得皇上恩宠,可这话语间也见周密,那究竟为何份位久久不晋呢?这个也需细细了解。 心里虽有所思,嘴里可不能闲下来。 低垂着头向着皇后言道:“小女子能得皇后娘娘垂怜,亲自教诲,必定认真学习,万不会失了皇家颜面。” “宁嫔娘娘早早得皇后指点,于宫中规矩了然于胸,玉儿也必定好好请教,侍奉左右!” 皇后心下欢喜,指着玉儿说道:“你啊,日间无事,不必拘在我宫里,可着人带你到各宫走走,也可与众姐妹多亲近些。” “至于妹妹那儿,你不妨啊多去叨扰些,把我这茶水啊,饶回来些!” 听得此言,众人连同嬷嬷轻抬手帕掩嘴而笑! 皇后娘娘和宁嫔叙了好一番话,玉儿提着心,瞪大了眼,眼到心到,递个手帕啊,续续茶水啊,接过嬷嬷送进来的奶子奉给两位娘娘啊,接过娘娘手中的火笼,返身折到门外添点精炭。等等不一,只把嬷嬷闲得差点瞌睡了去! 皇后眼瞅着玉儿步履轻盈,行动利索,眼力见真真不错。 心里一阵感慨:“这孩子,让她祖母调教的可真不错,模样一顶一,性子也乖巧,做事稳重,言语有道,定是持家良妇,我们皇儿娶了她去啊,必定旺夫旺子呢。” 宁嫔微微点头:“这孩儿经得娘娘点拨,应是能撑起王府上下!三皇儿方能专心学习,不辱圣上和娘娘的美意。” 这番闲聊好一会,宁嫔也起身告退。玉儿将宁嫔送出宫门,福着身子只待其走远,方才折身返回殿内。 伺候皇后就寝之后,才拖着疲累不堪的身体回到小卧室,躺在床上,仿佛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似的难受。这一天,别人坐着她站着,别人吃着她看着,别人睡着她守着,别人坐着轿子她跟着,嬷嬷都还能偷个懒躲个尿遁,她却只能硬挺着。 陪笑陪说,还得把心提到嗓子眼,生怕那句话说错给家里和自己就招了无妄之灾。 更怕哪句应对不当就失了分寸。 这看似风光无限的皇宫,锁住这些女人的一生,也锁住了作为女子本该有的恣意洒脱。 前世,她可在大街上大笑不止,可以跟着父母撒娇发火,生生闷气,不想说话,就把嘴巴闭成铁葫芦,这世,跟着祖母,除了早起这点有点折磨人,可本就没有电视,商场,淘宝,抖音可消磨时间,天黑就是熄灯号,不睡难不成趁着天黑出门吃顿烧烤火锅? 在府里,祖母和母亲从不约束于她,而她天生的老成,也不会耍着小孩脾气哭闹。 这五年大小姐的日子,有人伺候,有人疼爱,有人珍惜,过足了电视里大小姐的派头,好不惬意! 突然来这,再累也不敢露出分毫,再苦也不敢给人看出半分。 虽然没有闺蜜可以唠嗑,分享下某位帅哥究竟比谁更帅一点,那家店的小吃又便宜又好吃,谁的八卦比较多,谁的八卦早就不是新闻了。 可她好怀念祖母暖暖的怀抱,母亲哄她睡觉时说的故事啊……! 她既已经是了谢家的姑娘,她就是一家人的依靠,更是一家人的希望,咬着牙,她也不会倒下!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睡觉,梦里才能抱着祖母,梦里才能开怀畅享美食啊! …… 再隔日,谢府里一片忙碌,黄国公携带儿子儿媳登门赴宴。 老太太与亲家公坐在上首,丫鬟小厮在堂下不停穿梭,一道道美食顷刻之间布满餐桌。 桌上推杯换盏,但各人均是心怀心事,却不能展露半分。 几轮过后。老太太眼见众人也无心膳食,眼神转向国公爷,见他微微点头。 挥手让丫鬟端来水盆,手帕让众人净手,待得完毕,谢谨连忙起身搀扶着母亲朝大厅走去,谢夫人转身叮嘱自己的嬷嬷将府里所有下人隔到外院,同时将三位小少爷也带出外院,剩余小门全部下了钥,再到外院清点了人数,折回大门守在大门,不让任何人进出。 进的大厅,几个儿媳给众人沏好茶也纷纷落座。 黄国公直接开口道:“我家历来视两位儿媳如亲生,从不避讳,且此事也涉及二者,你们既无法置身事外,也就需守口如瓶,绝不外传,乃至本家也暂时不可多言。” “儿媳听命!” 谢谨简述了所要谈及之事,其实无论是黄家媳妇,还是自家媳妇,也都有所知。 黄国公朝老夫人拱了拱手:“亲家母,虽贤婿前日就已将此事告知,可我还是想亲自拜会您一番,了解一二,望您别见怪!” “亲家说的哪里话,谨儿已将此事细说,我也就不多赘述,这两日,我寝食难安,左思右想,幸得亲家不辞辛劳亲自登门,也好一同商榷定夺。” 第三十章 夜宴 老夫人眼神异常坚定的说道:“此事确有几处困扰之事,也烦请亲家一起商榷。” 黄国公点了点头! 老夫人看了看众人,言道。 “这事是我揣测而来,并非圣意,如若猜测有误,极有可能得罪了圣上,又把几位皇子一并得罪了去。” “二来成亲王是否真有谋逆之心,更是毫无证据可言,五年前的悬案硬加给成亲王也属我小人之心了,若不实,即为诬陷栽赃。” “一旦此事由谨儿上奏,无论结局如何,众人均会视为国公爷也有此意,辩无可辩,这是拉了您下水。” “最后,此上奏,背逆了祖训,必定让朝臣群起而攻之,结局难讲,既不知皇上是否会顶住朝臣,同意奏意,或是风波太大,不了了知!” “老身多在府阁之内,既不涉足朝廷,也早已不谙世事,对后宫了解也淡了。就怕我一个妇人的拙见却把国公爷牵扯进来,那就罪过大了。” 黄国公拱了拱手:“老姐姐您过谦了,您虽不涉足朝政,却洞若观火,眼光独到,这几日我也是细细掂量,成亲王是否涉及那起悬案之事,老夫至少有七成把握,必定是他,至于是否涉及谋逆,老夫不敢断言,可兵器岂是他一个分封藩地的王爷该有?杀人灭口更是做实了他心怀鬼胎。” “先帝爷的确喜欢成亲王,可对当今圣上也颇为厚待,并无差别。当时老姐姐身在宫中,怡贵妃恃宠而骄可不是妄言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认同国公之语。 国公继续说道:“先帝走得太早,几个皇子当时均是稚子,以当时怡贵妃的秉性,母以子贵,又是圣母皇太后,架空母后皇太后,想尽一切办法撤换掉托孤大臣也是可想之意,届时怡贵妃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垂帘听政把持朝纲。” “万幸先帝爷定是想透了其中厉害,这才坚定立了当今圣上承继大统。” “圣上自登基以来,重用贤能之人,奉养两位太后,信重托孤大臣,除弊推新,对外,开放边贸,不与他国争一时之短长,休兵牧马,对内,开科取仕,培养朝廷栋梁。” “对民,减免税赋,鼓励农桑,万民皆沐浴皇恩,十几年来,没有大的兵荒马乱,民生得以恢复,一大批无能之辈被取而代之,国泰民安。” “可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出现,富了民,就会穷了官,尤其是皇上改革田地,更是让一众昔日勋贵把嘴里的肉吐出来,这些人难保没有怨怼之意,更难保他们不会和成亲王沆瀣一气!” 黄国公略微歇了口气,继续道。 “今日过府拜访,更多的是商讨采取何种步骤,而非质疑之意了。” 说完这番话语,黄国公也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神色坦然,他几十年血洒疆场,这点小风浪,还不至于被吓到,前日不曾决断,无非是还未把问题思虑清晰,现在已然考虑清楚,自然言语笃定。 “诚儿,毅儿,你俩人也都说说各自所想吧!” 国公的两位爱子,老大名黄诚,二子名黄毅。 黄诚先看向夫人,只见夫人眼含鼓励,这才开口说:“老夫人说到的一点,恰是我疑惑之处,立嫡还是立贤究竟有何差别?对未来朝堂会有何长远影响?” 老夫人深思片刻,这才开口道:“先祖确立了立贤之举,也是吸取了历代之教训方才有此国本,立贤自有其优势,但前提却是皇子已然成年,这样皇帝才有足够的时间去考验甄别其品行,处事,治国理政的能力,对待朝政是否有足够清晰的判断。可如果皇子年幼,这个方式就会弊端重重,太后监国,甚至两宫并存,相互攻讦。外戚干政,奸佞把持朝政等等情况极有可能会出现。” “当然,立嫡也非万事可休,若皇后膝下无子可立又该如何?但立嫡依然有其优势可言,嫡庶有别,份位早定,众皇子不必心怀他念,也就免了他日兄弟萧墙之祸,大周开国之初,历经几十年的血战,皇子早已成年,且那时几位皇子皆是皇后所出,自然没有立嫡立贤的纷争,于是选择了当时最好的方式立贤。” “文宗皇帝在位时,已是成年,培养储君也是在几位皇子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这一脉下来,其实也就有了立贤这一说,可据老身所知,自开国以来,历代皇帝均未有过明旨确立太子之位必须立贤而不能立嫡,此事国公是否有所知晓?” “老夫孤陋寡闻了,的确不知,既然要做此事,必得把一切查清楚,贤婿之前一直在礼部,现下是否还有机会查验清楚?” 谢谨点头允诺。 国公抬手示意老夫人继续。 “真正出现立嫡立贤的纷争,并不是从我朝开始的,高皇帝时也曾短暂出现过,那时二皇子远比皇后嫡子大,皇后家世显赫,太子究竟立谁也曾有过争议,只是皇后嫡子未能成年,此事也就作罢了!” 黄国公深深叹了口气,接话道:“老姐姐啊,老姐姐,在您跟前啊,我真是惭愧得紧。” “想我戎马一生,可对于历朝历代之事真是毫不知晓,白白活了这把年纪,贤婿能一举得中探花,必是您教导有方,说来惭愧,老朽无能,孩儿也只能随了我,只能有些匹夫之勇罢了。” 老夫人连忙回道:“国公爷这一生,刀背舔血,驻守边关,保得一方安康,若没了国公爷,哪有我们这些女子稳居后堂啊!” 说罢,两位老者相视一笑! 此话绝非虚言,国公爷十四岁就随父驻守边疆,那时边关风云诡谲极为动荡,几次与邻国鏖战,多少次血祭疆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过两回,擦净满脸血污,横刀立马再战,这才有了后来的建功立业,封国公之伟业。 席下三位夫人,除了谢夫人从小跟着以兵书推演为乐,以打杀保家卫国为志的爹爹,哥哥,多大的风浪也不恐惧,两位嫂嫂显然还是有点心悸。 第三十一章 皇帝来访 谢夫人见状挪步走到两位嫂嫂跟前,一人拉住一手道:“嫂嫂们莫要担忧,我朝历来对文官从未有过因言获罪之事,且此事虽关乎国本,却也并非谋逆大罪,断不至就要了命去,且此事只能由我家相公上奏,断没有武将上奏之说,之所以让爹爹哥哥知晓,乃是本就一家,也没有决然不知的道理,说在前,也是让爹爹哥哥有所防备,不至朝堂之上皇帝问及却一点准备没有。” 两位夫人听得此言,且两位相公均点头默认,自知无碍,已然放下心来。 这边一番沟通之后,两家均默认了此举,现下莫过于究竟该如何上奏,如何应对了。 黄国公再次询问道:“贤婿,如何处之?” 谢谨躬身一鞠:“岳父大人,此事绝非一举既成,母亲所言,恰是立储之本,如若从未有过明诏,而又有过先例,朝堂之上,应对就有据可循。且此事既要为之,必得确认圣上心意,方可不至贸然行事。” “若两者均已确认,小婿也会在上奏前告知岳父及父兄!” 这般大事一经商定,两家人盘踞多日的心事反而彻底解开,两家都是行事果决之家,也不至就被压垮! 议定之后,敞开中门,自是几位外孙与外祖父舅舅好一番闲叙! 而府中却有一人略显神色诡秘,国公过府已然不同寻常,既非节日,更非寿宴,这般将人全数驱离,究竟何意?又密谋何事? 夜幕苍苍,打更之声在楼宇之间跌宕,皇城内早已下了钥,勤政殿内,一身着黄色五爪龙纹,翠青色便袍之人借着烛光看着手中密折,心绪难平,不愿发生之事,终究还是要来了。 这些年,能忍则忍,忍不了也忍了,赏赐早已越过定例,可终究还是没能掩住对方觊觎之心啊! 密折不长,内容确是平常,请安,奏报民生,盐赋等日常杂事,只是末尾多了一句“偶有商铺房主提高房租,让租客闹事之举。” 此话乃是暗语,有人按耐不住野心蠢蠢欲动了! 提起笔,在密奏之上写下朱红色一句“朕已知晓!” 这位脸色略带苍白之色之人。就是大周国皇帝,年号:裕德! 皇帝姓周,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修身显瘦,一把胡须里却也藏着些许白色,整个宫殿里悄无声息,殿内随侍的几位公公,低垂着头,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烛火忽闪,皇帝起身吩咐道:“摆驾凤仪宫。”此乃皇后所居宫殿。 夜色中,早有小太监前来传旨,皇后自知夫君一定有事相商,略略收拾一番,传旨小厨房进些易克化的膳食,走到殿门处静静等候! 看着夫君跨进正门,所有人均跪下请安。皇后深深福下身,裕德皇帝未曾多言自顾走到皇后身边,握住皇后的手跨进大殿。 “凤儿,朕心里烦闷,来与你说说话!” 皇后抬起双眸看着身边之人:“皇上定是休息不好吧!脸色也不好,皇上可得保重龙体,要不先吃点宵夜吧!” 早有宫女候在门外,听闻立马轻身垂首把盛放玉盅的托盘举过头顶,碎步走到皇帝身边跪下,皇后未等宫女前来,伸手接过玉盅:“皇上,这熬好的燕窝羹,您先进点!” 转身挥了挥手,众人立刻躬身退出大殿,关紧金丝楠木所制的厚重宫门,近身嬷嬷挥手斥退殿前众人,退至十步之遥处待命! 偏房里的玉儿也早已得知皇帝要来,可既未宣旨召见,也就不能主动参见,只在皇上进宫时与众人一起跪拜请安后便自行退至房内等待! 由于不曾知晓皇帝俻夜来访是常态,或是偶尔为之,未得明旨,自也不敢就寝。 可内心里,却是五马奔腾,皇上啊皇上,您这个点来,我这觉啥时候才能睡下去啊?一天的劳累快把骨头都累散了,没有任何问题不是一个好觉不能解决的,想想要是再老点,如果都是这番煎熬,自己会不会被熬垮身体啊?王爷府会不会也是这般大的排场? 要是王爷是个好色之徒,娶个十个八个的如夫人,侍妾,每天睡在她们那里流连忘返就好了。 对于这种皇家子弟,一夫一妻更像是笑话,除非自己肚子争气,生他个七八个男娃,还有独霸的可能,否则,一句皇家血脉自要开花散叶就能把自己压死,要是多说几句,保不齐就有嬷嬷来教训你,夫人不能妒忌,要让王爷早早有后,你该咋整? 这又不是现代,一夫一妻是写在宪法里的,你敢去外面养小三,我就敢杀去手撕小三,要是整个私生子出来,我还敢去法院告你个重婚之罪。 两条腿的男人比比皆是,也许下个更好? 在这,得守妇德,得把一群小三小四视为亲姐妹,有了孩子你得教养,谁让你是嫡母? 每天一堆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来请安,你得嘘寒问暖,以示姐妹一家亲吧? 有了身孕,你得好好照料,补品不能少吧? 太医随时得来请个平安脉吧? 争风吃醋了,你不得居中调停下? 满府的人全是眼线,皇帝的,王爷的,哪句话说错了,人家分分钟就知道了! 一大家子的人,一张张嘴,一堆堆的皇家产业,你总不能天天等着皇帝赏赐,总得开源节流理财管家一把抓吧? 宫里主妈,副妈,各种小妈一大堆,你不去请安伺候? 妯娌,皇兄皇弟,皇姐皇妹,你不都得照应着? 幸好副妈,也就是王爷亲妈不会到府同住,否则这一身的孝心还不得天天变着花的去展现? 一群群下人,狗眼看人低的多了去了,你没威势没手段,管得下来?管不好,弄出个鸡飞狗跳之事,丢的可是皇家颜面不是? 至于自己嘛,还能有自我?还能想干嘛就干嘛?背后本家跟你拴在了一根绳上,你活他们也活,你要是犯错,他们不得一起背锅? 想想把自己疼爱到大的祖母,虽显严肃却处处关心的老爹,仁慈抚育自己的老妈,十来年苦读的哥哥,你好意思把他们扯下水? 第三十二章 谁都有无奈 迎来送往那是少不了的,你可是贵为王妃,请你的人能少?王爷不设个家宴?宾客坐哪桌你不得好好掂量?吃啥菜你不得提前筹算?人家送个礼,你不得好好计划回个礼显显心意? 哎,一堆堆的反问,一长串的可怕未来正在等着自己,可眼下就得正襟危坐,保持绝佳状态,万一皇帝召见,你能打着哈欠东倒西歪去跪拜? 所以说啊,在这时代,爱情跟空中楼阁有得一拼,真要把前世的爱情婚姻观带过来啊,纯属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最好的结局呢,相互保持明面上的尊敬,给足对方面子,相敬如宾就好,管不了他的心,也管不了他的爱,只要他不休妻,那就一切都随他! 要是生几个宝宝,好好养养,老来含饴弄孙挺好!至少在这时代,又有这份位,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这服务之全面,这恭敬的态度,养十个娃怕是都费不了多少心。 唯一一点,这年头死亡率太高,又没剖腹产,更没婚前产检,一切皆靠天命,千万别来难产之类的就好。 至于母乳喂养,大概率是实现不了啦,你啊,在男人眼里,不过是只漂亮花瓶,且希望你能生,早生,多生的机器而已! 说么说,这个三皇子究竟啥样啊?也不搞个婚前试看?好歹知道长个啥模样啊!就算借鸡下蛋,也得知道这公鸡算不算公鸡里的战斗鸡不是? 听说这小子混得很,会不会有家暴倾向? 这等待也没白等,平时哪有这闲工夫琢磨这些事啊,要不把脑袋转圆了东想西想,怕是坐着都能睡着了吧! 可这皇帝究竟要不要召见啊?您要是不想见,今晚就睡在这皇后宫里,好歹通知一声,让人放心睡觉不是,明早一大早的,总不能儿媳妇没睡醒,皇帝爹就起床上早朝去了吧? 想着想着,牙关都咬碎了啊!还是没能等来任何消息,好嘛!看来这夫妻两个怕是久违了秉烛夜谈,今夜来个不吐不快! 前世自己从来不熬夜,就是因为根本睡不够,以这态势啊,归家待嫁之前,早睡早起身体好这个词得改成晚睡早起身体倍儿棒! 画儿正在神游四方,皇后却是满面不可置信的忧愁。 “成亲王已经贵为亲王了,还不满足?一旦事起,如何收尾?若真是兵戎相见,兄弟反目,多少人家分崩离析,尸横遍野啊?” “皇上,这一切就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他有心要反,那躲,就决然躲不过,我也无心去躲,不解决此事,未来他羽翼渐丰,只怕更加难以收场啊……!”皇帝双眉紧皱,眼睛盯着桌上的烛火,一明一暗之间,仿佛在帮他下定某种决心! 皇后把头依偎在皇帝身上,两人没再言语,彼此身上的温度互相温暖着对方,权力的背后,是让人窒息的寂寞,无法也不敢让人猜透,看透,身为皇帝金口玉言,说出的任何一句话,均会被人拆碎了揉化了去解读背后是否另有含义,是否另有所指。 孤家寡人不是形容词,而是真实的存在,皇帝哪里来的朋友?又哪敢有朋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做臣民的希望金榜题名,做臣子的想升官进爵,等到位极人臣,想的是全家老小是否富贵一生,永世延绵。 妻妾成群是真,可她们的目的是位份,是身后的母家能借机成为外戚,是能诞下皇子,是终身有靠! 而作为皇室血脉,有的人浑浑噩噩,只求荣华富贵一生,有的人,却是心怀鬼胎,梦想能登大位。 作为皇子,年幼时或许无所想,可一旦成年,心里总会有个皇帝梦挠着他的心,有母妃想尽享太后尊荣的渴望,有门客想借成龙之功获取官爵的贪婪。 每个人都有梦想,可没人问问皇帝自己的梦想是什么? 立身站在大周国的龙椅边,举目之下,皆是跪伏的臣民,而头顶悬着开国先祖亲手所书《正大光明》牌匾,四个大字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威震四方皆国土,好像很富有,却又很贫瘠,富足天下,却无人可依……! 他并非从一开始就信赖皇后,他也怕皇后背后的算计和图谋,更怕付出真心收获得却是一心的计较!可二十年过去,还看不透一个人的话,这人城府得有多深啊? 二十年来,有过多少波折坎坷,后宫里的勾心斗角被皇后悄悄按下去多少?她从来不会来烦他,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像一朵解语花,静静的等着他,皇后就没有苦吗?有,两个孩儿都离她而去,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可都没挺过抓周的月份,就这样走了,他不知道她夜里哭过多少?只知道孩子走了以后,她像被抽空了血脉般枯萎了!两只眼睛凹陷得好似从骨头里长出来的,在第二个孩儿离开时,她紧紧抱着他小小的身体,任谁劝说都不放手,就这样摇啊摇!好似孩儿只是困了,在母亲怀里昏昏欲睡!如果只是困了该多好啊!那时的他正焦头烂额忙着边关的战事,听闻失了孩子,他也很难过,可天下那么多人,全都是他的孩子,他把心放在这头,就少了那头,顾得了自己的孩儿,就有别家的孩儿丢了性命啊!他没法陪她一起悲伤,一起为那个小小的生命祈祷,他只能逼着自己把她一人丢在宫中抱着孩子,从清晨直至黄昏。 谁来劝都没用,只到处理完所有的政务,回到宫中,亲手把早已凉透的那个小人儿从皇后怀里抱了去,皇后那双流干了泪,却写满悲伤的眼就这样看着他,一直一直看,再到他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她才放声大哭了好久! 他安慰她,她还年轻,很快就会再有孩子,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宝宝会有很多很多! 可很久过去,皇后一直无法再有孕,太医告诉他,两个孩儿的离去,且皇后深陷悲伤,伤到了本里,需得好好调理才有可能了! 他请了最好的太医,配最好的方子,用最好的药,就这样好多年后,皇后终于再次有孕,他和她,小心谨慎的照顾着肚子。 第三十三章 皇后嫡子 小皇子终于诞生了,像极了他和她,眉毛像她,眼睛和嘴巴却像他。 可祖训放在哪儿,就算是皇后,孩子也得交给乳母来养,每天早晚抱着孩儿来请个安,然后就在她望眼欲穿中离开,她多想自己好好抚养自己的孩儿啊!他也问过她,要不要自己养,可这样,就得违逆了祖训啊,她是中宫皇后母仪天下,是全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她如果自己违逆,如何要求别人遵守祖训? 她咬着牙,笑着说乳母挺周到细致的,可她心底里的害怕从未消失,以她的年纪,她的身体,这个孩子必定是她此生唯一,她怕得不行,怕那怕一点点意外,一点点不确定,怕终究是她得到的太多,孩子却不是那其中的一个! 幸好,孩子慢慢在长大,会爬了,会呀呀学语了,会叫她皇额娘了,会跟小大人似的跪在她跟前磕头请安了,会在殿前殿后东跑西奔,她不准别人拘了他,这是他的唯一,她让工匠把每道门槛都锯矮了三分,她把所有桌椅的边角都磨圆了,过不得几天,就得让太医来给孩子请平安脉,他不能有事,一点也不行!他是她此生不换的底线……! 而身边的男人,慢慢懂了她,开始关心她,爱护她,可他无法每天都来陪她,他有他烦心无比的事,他有那么多的奏折要处理,那么多人等着他去召见,那么多的人都靠着他,把一切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他是她的,却也是别人的。 这一切她都懂,她是从正门被抬进的正宫皇后,是天下臣民的母亲,可她依然是个女人,是一个渴望被呵护被疼爱的人,失去过以后,她终于知道,他没办法只给她一个人,所以学会坚强,学会忍耐,学会绝不流泪,这就是她的宿命,也是他的。 他太难了,真的好难好难,没有谁可以真的信任,没有谁可以完全托付,没有朋友,可却捆绑了太多人的希望和梦想,他在硬挺着,她只能默默的守在后宫里,等他累了,困了,想找人说说话了,他知道,在凤仪宫里,永远有她在等他,有一个人可以听他倾诉,陪着他落泪,拍着他直到他在她的怀里沉沉入睡! 这样的时光,这样的信任,无人可以替代,谁都不行……! 这一夜,多少人一夜到天明……! …… 进宫不过才几天,玉儿快累疯了。 疲倦感随时随地的包裹住她全身,连头发丝都能感觉到吧! 可她不能倒,她是谁啊?她可是两世为人,高考那么悲催的时间她都熬过来了,现在只不过需要点时间让自己大小姐的身体去适应而已,只是这个过程来的猛烈了一点,她的身体剧烈反抗这种压迫,咬着牙,她绝不能认输,前世不会,这一世也不会。 月枝伺候她洗漱完毕,一夜未眠的两人,脸上的困倦只能靠胭脂和粉来遮盖了,她本就白里透红的肌肤原本用不着那么多的颜色,可今天,是她第一次直面皇上,绝不能出错和失仪。 早早出了寝宫,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悄无声息,走路的声音都不会有分毫,所有丫鬟都把各种珠钗取了,就怕走路时叮咚乱响。 门内烛火一盏盏点亮,皇帝和皇后开始洗漱。画儿并非丫鬟,且她的身份是儿媳,伺候母后可以,伺候公爹却不恰当,就静静等在门外,看着不停穿梭的人就好! 一切妥当,正门缓缓打开,一道道御膳被送进宫里,画儿跟着进去,伺候用膳,这是她该做的。 先走到布幔前跪下给里屋的皇帝皇后请安。里屋传出皇后的声音:“玉儿,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皇帝需要去上早朝,所以吃的很少,画儿步履轻快在桌前取拿膳食,布给皇帝和皇后,画儿从来都是手脚麻利之人,加之一个现代灵魂,就根本不会有那种见到皇帝就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心态,动作轻盈娴熟,又不会乱了分寸。虽然低着头,却反而显得落落大方,一点小家子气都不会有! 历来皇家都讲究少食,两位都吃的很少,至多每种膳食也不过一两口而已。 食毕,丫鬟捧着金盆玉碗给皇帝皇后净口净手,玉儿轻巧递过手帕。 皇帝边擦手,边对着皇后说道:“老三是个有福的!”皇后笑着点了点头。 这应该算是对她的夸奖了吧!真是难得,也不枉一夜未眠伺候到现在! 皇帝笑着对皇后说:“我去上朝了,晚点再来看你!” 转身离开大厅,这时,门外传来一声“皇上起驾!” 所有人走到门口跪送皇上前行! 目送皇帝走远,皇后招呼玉儿进殿:“玉儿,这些膳食你就着用些吧!” 这可是恩赐,自然得谢恩。 可总也不能在皇后殿里坐着皇帝皇后坐过的椅子吃吧! 画儿取了一些不带汤汁,可以用碟子盛装的糕点。再次谢恩后回屋与月枝一起分享。 才刚刚吃了没几口,就听到一个小孩的声音传来:“皇额娘,皇额娘,我饿了!” 这是皇后嫡子,排行第五,今年刚刚5岁。还没到开蒙的年纪,已有了自己的宫殿,离着皇后凤仪宫并不算远,可其实玉儿并没有见过几次,大抵都是被乳娘带着来请安,很快就会离开。 好嘛,都没吃上几口,又一位主子驾临,玉儿赶紧漱了漱口,擦净嘴唇上的残屑,起身前往皇后殿内。 还没跨进殿门,就听闻一句:“你是我三哥哥的媳妇吗?” 皇后嗔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这是你的皇嫂,以后可不得无礼了。” 玉儿给小皇子福了福。 皇后说道:“玉儿,这是你内弟,以后不用给他请安的,该是他给你请安。” 玉儿没说话笑着起身。有些话听听就好,现下她什么身份?未婚妻对吧!妻前面还有两字:未婚。 所以身份决定一切,真到成了婚,再来接受皇后嫡子的请安也不迟。 现在啊,老老实实伺候小少爷吃早餐吧! 第三十四章 调皮小孩 玉儿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自不比这小孩大多少,谁能想到前世正在苦苦挣扎在求职大军中渴望一份高收入的茫茫人海一粟,现在居然陪着皇弟亲儿子吃早饭,这真是从何论起嘛! “五皇弟,您喜欢吃点什么呢?”既然皇后开口说是皇弟,自己非得称呼皇子也过于见外,随了皇后之意就行。 小皇子刚刚比桌子高一些,却又不愿坐到椅子上,便顺着桌子小手杵着桌边,小脑袋够着去看桌上的膳食。 “我要吃这个,那个,还有那个!”噼里啪啦点了一堆。玉儿顺着他,每样取了一点,不过片刻,也取了一碟。 “皇儿,怎能使唤皇嫂呢?你要吃什么就让嬷嬷拿给你,你吃那么多,小心克化不了!” 皇后看着碟子的膳食,转身跟皇子身边的嬷嬷说道:“帮他减一半吧,太多了!” 五皇子皱着眉抬起头说:“皇额娘!我还要吃那个呢,我都能吃完的,我一会儿就饿了!” 皇后笑着说:“这些足够你吃的了,别让你嫂嫂笑你吃那么多,你都快成大肚罗汉了哦!” 被额娘说胖,着实把小皇子气到了,瘪着嘴,气嘟嘟的,可两只小眼睛咕噜咕噜的盯着桌上的吃食转不动道。 玉儿的心也软下来了,半蹲下身说道:“皇弟,我们先吃这些吧,不够啊,一会姐姐再给你拿好不好呀?” 从来没有一个人和他这样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他,或者就是威严如父皇母后。 “好呀好呀。”小孩子的脾气瞬间消失不见,墩墩墩的跑到椅子边,爬上椅子,哼哧哼哧的开动嘴里的小马达。 玉儿看着他,跟自己的弟弟小时一模一样,也是肚子饿了天不管地不管,肚皮才最大。 玉儿天性里真的很爱娃娃,她曾想过哪怕王爷不喜欢她都不怕,只要能跟自己生好几个孩子就行,抱着软软糯糯的小肉球,看着她吮吸母乳时粉嘟嘟的小嘴,看着她因为没吃够没睡饱,小脸挣扎得通红,却一滴眼泪也不流,心里那份母爱早就泛滥成灾了吧! 眼前的小皇子,吃得那么香,好像一切都没有吃饱那么心满意足,玉儿就守在他身边,一边絮叨着,这个少吃点,那个可以多喝一口,你看你,嘴巴下面肯定漏了个洞吧!居然把汤也撒了,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净,全然忘了皇后就坐在不远处满含柔情看着她。 好不容易把这小少爷伺候的舒舒服服,方才反应过来身处何地。有点不好意思的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我把皇弟当做弟弟了,您别嫌我!” 皇后慈爱的招招手,画儿和小皇子都跑过去身边。 “你喜欢你的嫂嫂吗?”皇后看着儿子问。 “喜欢啊,嫂嫂说话可好听了,嬷嬷从来不这样说话呢!”小皇子仰着头满面真诚的回应道。 “可哪有嫂嫂来照顾你的道理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哦!” “那嫂嫂可以陪我玩吗?”小皇子一脸期待的看着额娘。 “只要你每天好好用功,我就让嫂嫂陪你玩一会儿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皇子拍着手跳着脚绕着额娘跑。 瞅着身前飞来飞去的小孩,皇后的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儿子,眼里写满了疼爱! “我未曾想到您对孩儿如此有耐心,又何曾会嫌你呢?” “你有空可以陪他玩玩,他就是这脾性,没几分定性,你要是觉得无趣了,莫理他就是。” “娘娘,我是真的喜欢孩子,我觉得他们好纯真,没有杂念,没有烦恼,有的也只是父母的爱,多幸福啊!”玉儿说着这话,眼睛却看着门外跑来跑去的孩子,这确是她心里所思! 前世家境不算富裕,没能活的很宽裕,可爸妈很爱她,给了她他们所能给的一切,这一世,她就想有自己的孩子好好爱他们就好。 “我也喜欢……!”皇后看着儿子轻轻的回道,玉儿知道首尾,自不敢继续这个话题。 “玉儿,你不必随时守在我这里,你祖母把你教的很好,你进宫,需要学会的是如何待人接物,如何管理王府,有空啊,去各位嫔妃处坐坐,跟她们唠唠嗑,你去,她们也会很开心的,宁嫔处,你也多走动,她虽言语不多,但她是三皇子的母妃,你们以后接触机会很多,早些培养感情是必要的!” “是,娘娘。”玉儿答应了。 对于这位神奇的母妃娘娘,玉儿的好奇都快淹没她了,哪位婆婆见了儿媳不得好好套套话,了解了解,甚至刨刨老底,看看究竟配不配得上自己那个出类拔萃玉树临风的儿子呀,只有这位母妃,一点热情似火的感觉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跟自己完整说过一句话,也是奇怪了去! 由于今早皇帝宿在皇后宫里,众妃嫔直接去了太后处请安。皇后带着玉儿,今日还特别把儿子也带了去,太后前几日就说想着孙儿了!小家伙今天吃得饱饱的,体力好的不得了,一路上轿子也不坐,只在地下叮咚乱跑,害得几个嬷嬷都捉不住他,跟着他跑的气喘吁吁。 皇后从来不会拘了儿子,又不是女孩,要那么文静干嘛,男孩子太娇弱不是好事。 其实这挺符合现代教育理念的,皇后算是先行者吧! 待的进了太后宫殿,早已有人通传皇后驾到,很意外的是,玉儿见到了一位早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怡太妃。 怎么说这位太妃呢?虽已有了年纪,可依然能看得出来保养得益,年轻时必定是美人无疑,一身深红色绣满牡丹连枝纹襦裙,头上只是简单簪了一只用红宝石镶嵌过的累丝金钗,面色红润,脸上也有了皱纹,可也不显,只面色中透出一份果决,神色自若,见皇后进来,也只微微欠了欠身并未言语,皇后先给太后请了安,也给怡太妃请了安,毕竟她是先帝爷的嫔妃,论理是皇后长辈,但按皇家礼仪,皇后才是后宫之主。该是太妃给皇后请安,只这太妃却安然受之。 玉儿依次给太后,太妃,众妃嫔请了安,起身后站到皇后身后。 第三十五章 顶撞怡太妃 小皇子奶声奶气的给皇祖母请安,太后眼见孙儿肉嘟嘟的模样,早就满心欢喜,一口道:“我的乖孙儿,赶紧过来给祖母看看。” 小皇子定是备受喜爱,一点也不拘谨,爬起身就蹦到祖母身边,太后拉着孙儿,一会问吃了没,吃了啥,一会问休息的可好,有没有听额娘的话啊,几位身份贵重的妃嫔也在一旁打趣着附和。 怡太妃突然转头看向玉儿问道:“这就是指给三皇子的小娘吧?” 玉儿连忙福身称是。 “嗯,模样倒是俊,就不知人品如何了!” 其实这话说的很有问题,媳妇儿是太后,皇帝选的,背后的意思更像指责太后选人眼光不行。 但反驳的话总不能由太后来说。 玉儿轻声回应道:“太妃娘娘,臣女自幼跟随祖母,祖母常常教导于我,长幼尊卑定不敢忘!” 听闻玉儿的反击,皇后心里暗暗一笑,这才抢在太妃开口前说道:“太妃,孩子还小,但也聪慧,慢慢教导着,定不至坠了皇家颜面。” “那是,皇后多费些心,免得出去小家子气,丢了颜面。” 玉儿还真是不懂这个太妃了,这是第一次见面,可哪来那么多的针对?好似有仇似的,不过,玉儿也不惧,针对自己,恰也针对了太后和皇后。 玉儿盈盈拜了拜道:“太妃娘娘,皇后娘娘仁慧,我这般愚钝之人,难及皇后万分之一,不过我自知身份卑微,定把皇家规矩学好,免得言行之间失了身份!” 玉儿自是意有所指,太妃又怎会听不出来。“你……”太妃瞬间气涌心头,伸出手指指着玉儿! 玉儿虽低着头,却毫不畏惧。 “太妃,莫跟孩子一般见识,来来来,喝茶喝茶!”太后插上一句。 太妃也知有些失仪,生生把气憋了回去,白了玉儿一眼,玉儿心里才憋屈,莫名其妙被针对,不过她才不怕,死过一回的人,哪来那么多恐惧? 余下妃嫔皆异常诧异,没想到玉儿点滴不让。太妃在先帝爷时颇为得宠,在宫里也很是嚣张,居然被这小丫头顶得说不出话来,这些妃嫔或多或少都受过她的气,见这般也觉解气。但又为玉儿担忧,虽说太妃并无实权,可他儿子可是亲王,若要针对谢家,也不是不可能。 一场请安弄得尴尬异常,只得早早收场,太妃在离开时特意转过身狠狠盯了玉儿一眼,这才离去。 回到凤仪宫,皇后也有些好奇:“玉儿,你不惧怕太妃?” “皇后娘娘,民间有句俗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玉儿虽年幼,可也知这个理,我不欺人,可也不会莫名让人欺!” 皇后自然知道玉儿此举是替她出头,心下更喜她几分。 “算了,以后你也少去招惹她,免得生出事端。” “是,谨遵娘娘教诲!” 玉儿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皇宫后院,你要是让一分,别人定会欺你十分。 委曲求全这种事,除了祖母爹娘,没人可以让她委屈自己。 “玉儿,午膳后,你去拜见下宁嫔,也和她唠唠嗑。” “是。”玉儿应了下来,是啊,是该好好去拜会下这位准婆母了! “竹香馆”就是宁嫔所住宫殿,与其他宫殿名称大不相似,或许是符合她的性格? 进的宫殿门口,已有宫女前去禀报,竹香馆并不大,大门一侧种了一些湘妃竹,应了应殿名之景。 宫女迎了出来,回到“姑娘请到殿内稍坐,娘娘一会就来。” 进得殿内,朴素的令画儿都有些诧异,既没有珍玩,也没有特别的摆设,简简单单置了几盆还未开放的小花罢了。 玉儿心想,这娘娘还真是特别的很。 半盏茶过去了,宁嫔还未现身,哎,想来,这就是下马威吧! 玉儿也不急躁,也不言语,静静的候在殿内,默默看着鞋尖上所绣的蝴蝶,认真研究绣娘的手艺。 又过了快小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听到脚步声,哎,等着拜见也是够够的了! 待得宁嫔安稳坐下,玉儿福身请了安。 “起来吧!赐座!” 玉儿谢过后斜着身子坐了半个身。 然后……!一片寂静! 真是醉了,玉儿总不能先开口啊,只能等着! 好半晌才听得宁嫔开了口。 “皇后让你来的吧!” 玉儿心想总不成是自己跑来吧! “回娘娘话,是。” “我这人爱静,也没啥可多说的,你也请了安,若没事就回吧!” 这就下逐客令了? “娘娘,臣女进得宫来,既是习宫规,也愿尽孝心伺候,若娘娘愿赐教,臣女定会用心学习。” “你既随了皇后娘娘,自会习得,我散漫惯了,也教不得你何事!”宁嫔回道。 玉儿只能再努努力。 “娘娘久居宫中,见识深远,臣女自是敬仰,我也自知所缺甚多,能学是我的福气,唯真心以对,别无所图。” 有些事,强求不来,努力过就好。 宁嫔久未再言,玉儿也不插话,空气中满满的尴尬。 “你祖母熟悉宫中事务,何以今日这般?”还是宁嫔打破了这氛围。 玉儿自也知道宁嫔所指。 “娘娘,有些事,一旦退了,就会退无可退。” 宁嫔略有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孩。 “你可知自保才是生存之道?” 玉儿心里默想,三皇子所为是否也是自保? “自保得有个条件,别人愿意让你活,否则,何以自保?”玉儿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得更明白些! “他日你主理王府,也这般?”宁嫔步步紧逼。 “回娘娘,我虽为女子,可也知男子之不易,在外需委曲求全,可这世道未必委屈就真得了平安,一家子都委屈了去,何以自保?我不欺人,但也不会被人欺了去!” 这番话下来,着实让宁嫔有些惊讶! “这是你祖母所教?”宁嫔心里还是有些疑虑。 “娘娘,臣女家隔壁有户人家,经常丢了东西,也是无奈,后来家里养了恶犬,再无所忧。”玉儿眼里露出一份狡黠。 听完玉儿的这个比喻,宁嫔不禁有些莞尔。 说到底,做娘的还是不愿自己的孩儿受苦。 “有空了,过来坐坐陪我说说话吧!” 玉儿松了一口气,看来此次会面还是有些成效! “谢娘娘不嫌臣女愚笨。” …… 回去的路上,玉儿轻声对着月枝交代了一番……! 第三十六章 神奇的母妃 月枝应道:“姑娘放心!我会亲自去问。” 而在竹香馆里,宁嫔的贴身丫头春桃轻轻给宁嫔捶着背说道:“小姐,这姑娘我看着还好!” 宁嫔闭目叹了口气道:“看着倒不是娇弱的,也不像做事没有分寸的,只是……!哎,再看看吧!” “小姐,三爷的性子和这姑娘并不相同,也不知以后能否帮衬着些!” “皇儿这些年,也是苦了他,我此生最大的希望莫过于他能安稳一生,别碍了别人的眼,可这姑娘这般性格,想不碍人眼怕也是难。”宁嫔想着儿子这些年这般行事,心里也是万分难受。 “明年大婚后,三爷也会立府独居,这姑娘瞧着倒是理家的好手,我瞅着啊,皇后娘娘对她也不一般,今天实是替皇后出了口气,将来若这姑娘真是得了皇后宠爱,三爷日子也好过些。”春桃是自幼陪着宁嫔长大,宁嫔入宫时就带了她一个,也说过放她出去婚配,可春桃怎也不愿,拖着拖着也就大了,这情分自就不同,说话也就毫不避讳着。 “还是太扎眼了些,几位皇子都指了婚,唯独她一人进了宫,且养在皇后跟前,多少人心里忿忿不平啊!又是这般性格,得罪人怕也不少。” “我听皇后跟前的李嬷嬷私下说,这姑娘在皇后跟前从不惹事,孝顺得很,我看她今天所为,颇有几分底气,换了其他人,怕是就被太妃给吓住,下不来台呢!” “小姐,她来请安,我在外间看着,等了那么久,不急不躁,神色自若很是难得了。” “皇儿的婚事我做不得主,她家世也够显赫,祖母和先帝爷,皇上都有情分,老太太做人很有分寸,听说她也是一直养在老太太膝下,应是不差。”宁嫔说着这些话,心里一直在回想今天玉儿的一言一行。 “小姐不是让她多来么,慢慢处着,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什么人,也就瞧出来了。” 宁嫔点了点头,没再回应。 心里总有一份担忧!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不卑不亢,说话也有章法,性子看着也算沉稳,只不知皇儿和她会不会是一路人,她未来会不会陪衬着些呢! 心里想着,乱成一团,反而困意就起来了! 眼见她也不再言语,春桃拿了披风给宁嫔盖在身上,轻手轻脚退出寝宫。 玉儿回得凤仪宫,皇后宫里来了访客,是大皇子生母陈妃,一般妃嫔晋位,皇帝都会赐名号,也不知陈妃为何还是留了本家姓,大皇子比三皇子长一岁。坊间的确很没听闻大皇子之事,这次也指了婚,是协办大学士李甄李大人之孙女,李大人前几年已然致仕,不过皇上感念李大人人品,特旨李大人留京养老。 大皇子成婚定是早于三皇子,只还未定下日期。 玉儿和李大人的孙女有过几面之缘,也都说过几句话,但大都是宴席之间,并无多少深交,那女孩相貌雅致,也不是骄横之人,未来成了妯娌,也少不得交集。 玉儿给皇后及陈妃请了安,皇后示意起身后,就近接过芳姑姑手中的茶壶,从身后给皇后及陈妃续了水。 陈妃向玉儿点了点头示意,开口道:“皇后娘娘,眼见着晋儿也要成婚了,这开府另住,内务府指的却是陈老相国旧宅,远且不说了,这年久失修的,这时间又太近,修缮也来不及啊,到得成亲怕也不能完工,这不是丢了颜面嘛!” 皇后听闻她的话语,心头自是不喜,面上却不露半分! 微笑着示意陈妃继续。 “臣妾之意,是否着内务府重新指个宅子,现下东华门外郭老将军府就很适合,老将军本就常年驻守在外,宅子也就几个家眷住着,晋儿也是皇后娘娘跟前长大的,也得娘娘疼爱,以后进宫觐见也便宜些不是。” 玉儿在侧听闻,都觉匪夷所思,老将军驻守边关,风餐露宿卫国尽忠,家宅居然还被人惦记着? “依妹妹所言,老将军该搬往何处?”皇后心里再不喜,也得问清楚对方真实想法。 “我看啊,陈老相国的宅子给了郭将军也不错,郭将军回来不多,家眷也没几人,缩减下修缮规模,完全够用了不是?”陈妃以为皇后也赞同,直接说明了自己所思。 “晋儿也是这般打算?”皇后问道。皇上姓周,皇子这辈排文字,大皇子名:周文晋。 “我啊,之前问过晋儿,他也觉得这样更合了心意。” 听闻大皇子也是这般想法,皇后心里着实愤恨,做娘的不靠谱也就罢了,深宫后院的女子,见识少些也难免,可皇子自开蒙以来,一直在上书房由众位大儒悉心教导,皇上也是从不敢懈怠片刻的查验功课,却居然这般分不出轻重来,真真是把功课学到哪里去了? “此事急不得,待与皇上禀告后再行定夺。”毕竟涉及皇子开府,也不知皇上究竟何意,皇后也不便自专。 陈妃满满以为皇后赞同,内心更是高兴,喜笑颜开的再言道:“晋儿终究是大皇子,开府也是皇家气派,还得好好修缮一番才是。” 听得陈妃所言越来越不着调,可玉儿就在身边,也不好就这般下了陈妃的颜面,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芳儿,她自是意会,恭敬的说道:“陈妃娘娘,皇后娘娘需午休了,改日您再来请安吧!” 陈妃满脸透着开心,连忙起身告退。 玉儿把陈妃送出宫门,心里默想,三皇子是否也这般不着调啊? 回得殿内,皇后已然调整好情绪,含笑告诉玉儿:“太后懿旨,召你祖母和母亲明日觐见,你也几日没见了,明日啊,好好陪陪她们。” 玉儿高兴坏了连连谢恩。 谢府内,老夫人正在询问谢谨,之前所言之事,查阅历来旨意是否有所答案。 谢谨回应母亲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下暂未查得,也需私下拜见皇上把此事说明,确认皇上所思。” 老夫人自是同意。转身看着儿媳道:“明日你我进宫,可有物件需带给画儿的?” 第三十七章 皇帝震怒 谢夫人道:“玉儿之前进宫匆忙了些,可也不好带太多,这次也就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而已。” 老夫人点了点头。 不无感慨说道:“这丫头做事尚且稳妥,就不知待得可习惯,后宫啊……!且有得难。” 谢夫人也记挂着,不过既然宫里未曾传出消息,自也就不会是真有事。 几人絮絮叨叨说着需准备的事宜,皇宫里,皇上却生了大气。 听得芳儿将午间陈妃所言之事禀报,真是怒火难掩,传了大皇子进宫觐见。 皇上压住内心之火,询问道:“你母妃今日奏请为你换府一事,你做何想?” 皇上脸上并未显露心意,大皇子也即回应道:“父皇,儿臣想着离宫里近些,以后觐见父皇,皇额娘也能勤些。” “让郭将军搬府也是你的主意?”皇上继续问道。 “儿臣想着郭将军常年不在京,换得远些也无妨,这才同母妃说了此事。” 听得儿子这般,皇上真是压都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一把将案桌上的白瓷茶盏砸向地上跪着的皇子。 “嘭”茶盏瞬间被砸的稀碎。 大皇子完全被吓愣了。 “你的书全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师傅如何教导于你?身为皇子,不能为父分忧,只惦念着所居府邸是否舒适,是否离皇宫近些,郭老将军为国为民,驻守边疆,你不思量如何照顾他的家眷,却为了一己私利,要将其妇孺家眷赶走,这就是你这些年所学?” 如泼天暴雨般的质问过来,大皇子完全被吓傻了,一声声质问,他根本想不出什么言语回复父皇。 汗珠滴落而下,心里的恐惧压的得他瑟瑟发抖,父皇从未这样责骂过他,双手撑着地,早已抖得快支撑不住身体。 “你已贵为皇子,能安稳吃穿享用皆是这些重臣在边疆一刀一剑拼杀而来,想是朕平时娇纵了你,才让你不知天高地厚,提出如此非分之想。” “你母妃更是蠢笨至极,这般惯着你,非但不能力行约束,更是洋洋自得,真真愚昧无知!” 大皇子这下完全明白惹到皇上逆鳞,眼泪、汗水混着心里的惧怕涌出,连话语都已经颤抖起来:“父……父皇……孩儿知……错了,孩儿愚昧,请……请父皇息怒!” 看着快哭瘫了的皇子,心里非但没有减轻一分愤怒,反而更加后悔平时里宽纵了他。 想自己独立支撑,外有陈国虎视眈眈,内有心怀鬼胎之人觊觎皇位,每日都在自省,生怕一朝不慎,就会国破家亡,却偏偏生下这般贪恋荣华之人,心里真是愤恨不已! 这念头一经生出,无力感刹那袭满全身,悄然而至的泪滴落而下,为了他们几个,自己从不敢贪恋安逸,只为自己在那一天到来时,能对得起列祖列宗,能对得起先帝爷把这江山社稷托付于己,大皇子这般模样,二皇子胆小怕事,三子怪诞无端,皇后嫡子尚且年幼懵懂,一旦有个万一,这江山还能交与谁人? 谁说皇上能主宰万物?谁又能真的知晓其中万般无奈? 身体上的无力感,换来的是心里虽恨却无奈的下旨:“起来吧!罚你闭门思过,非召不得外出,认真反省,跟着师傅好好念书,若敢再犯,绝不轻饶!” 大皇子听闻,跪着连叩首,口中不断言道“谢父皇,儿臣一定牢记父皇教诲,绝不敢再犯。”一声声沉闷的叩首之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荡!大皇子硬撑着爬起身,退出大殿。 “传旨皇后,陈妃所言所行,颇失体统,着降为陈嫔,扣除半年月例,以观后效。” “嗻。” 传旨太监领命而出。 大周国建国百余年,无数先辈小心维持,才有今天的局面,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自己手里把大周国毁了。 刚刚站起身,突然猛的觉得一阵眩晕,身体好似被某种力量打碎般,天旋地转,向着后方就倒了下去,迷糊中听到太监急切的大喊“宣太医,宣太医……!”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蒙中能感觉到有种黑色的空洞包裹住自己全身,他很想挣扎,却一点力气也没有,那种感觉像极了被困在泥潭之中。 他总觉得有人在耳边一直叫喊着自己,这声音好熟悉,却抓不住一点,声音由大变小,由近变远。 他好累好累,困乏不已! 皇后一边流着泪,一边看着床榻边的太医不停的扎着银针,有的正在努力给皇帝灌下汤药,有的围坐在一侧焦急的商议,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捏住,完全无法呼吸,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皇上有个意外,大周国将何去何从? 可现在不是时候,没有什么比皇帝更重要,她不能软弱,也绝不能倒,皇后擦拭干净脸上的泪,看着屋外跪着啜泣成一片的嫔妃,立起身来,大声说道:“任何人不准再哭,皇上吉人天相,绝不会有事。” 转身对着太监目露凶光的说道:“今天的事,任何人不准透露出去只字片语,如若有任何话语传出,我定把传话之人抽筋剥皮。” 一众太监全身骨头都快被吓散了,首领太监急忙一边领命,一边冲出殿外交代,毕竟,皇上晕倒之事,见到的人不少,绝不能漏出去。 席下众人硬生生咽下泪意,信佛的几位妃嫔双手合十,口中不停念着阿弥陀佛,心中暗暗祈祷。 好一番诊治后,床榻之上的皇上微微的扭动了一下身体,皇后赶忙扑上去在皇帝耳边轻轻喊道:“皇上,皇上,您醒醒!” 太医手按住皇帝的手腕处,能感觉到脉搏有了起色,翻过身拿起银针开始施针,或许是银针的刺激有了效果,皇上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所及,皆是皇后充满泪水的眼神,有欣喜,有激动,还有关切。 “皇上,您醒过来了!”看着皇上想挣扎起身,连忙按住皇上:“千万别动,您现在得好好静养,也别说话,等您稍微好些再说不迟。” 太医们眼见皇帝苏醒,长长舒了口气,几人围过来,切脉的,核对方剂的,屋外跪着的妃嫔听闻皇帝醒过来,也是欣喜若狂,眼泪再也不必藏住了。 第三十八章 皇帝病了 对于她们而言,皇上就意味着一切,无论是自己还是孩子,皆依附于此,若皇上有了意外,他们无一例外,全会被移出现在居住的宫殿,此生就只能窝在小小的宫殿看着天,毫无生趣直到死。 皇后根本管不住自己,虽然含着笑,可眼底的泪全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皇上的衣襟上。 皇帝握着她的手,看着这位跟随自己半生的女子,心里充满了感动,用微弱的气息开口道:“我没事,你别伤心了,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 皇后咬着唇,把那份痛咬住,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还有太多事要做。 “皇上,您现在就安心休息,千万不能急躁,一切都有我。” 皇上听完,也觉浑身疲乏,微微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又昏昏睡了过去。 皇后掖了掖被褥,轻轻起身,抬手一挥,所有人退出寝宫,皇后随后走出对着门口众人低声道:“太医留下在这候着,有任何事立马禀了我。其余人等,连同太监,宫女一起到偏殿等我。” 众人互相搀扶着退出大殿。 皇后转身面对太医询问道:“皇上究竟为何会晕厥?可有查明?”医正立刻跪下回应道:“皇后娘娘,皇上操劳国事过于繁忙,且今日生气后气血攻心,才致突然昏厥,只要好好调理,定能康复。” 听闻并无大碍,皇后长舒一口气。 “好,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能多言,尔等可否知晓?” 太医立刻磕头口中言道,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待跨出殿门,夕阳洒在整个宫殿上,金碧辉煌璀璨夺目。这里是大周国的权力中心,掌管着九州二十四郡亿万生民。 殿内的男子护得她前世平安顺遂,现在,该是她去护着他了。 皇后看着首领太监道:“今日所有知晓此事的人是否全在此处?” 那太监忙回道:“娘娘,所有人都在此处了。” 皇后突然提高音量道:“皇上身体微恙,几日即可康复,但我绝不允许今日之事从这里传出半句,那怕是猜测都不行,你们给我把嘴闭严了,皇上既然无恙,你们把眼泪给我收的干干净净,绝不准哭天抹泪从这门里走出去。我今日就把话说透,免得被人钻了空去,胆敢传出谣言者,既刻杖毙,无论是妃嫔或是宫女太监皆如此,尔等可否听得明白?” 偏殿里跪着的众人齐声回应。 “一会儿宣旨,皇上龙体偶感风寒,暂不早朝,请各部按序处理政务,如若无法决断之事,可先禀告于我。另外,自今夜起,每天均由两位妃嫔在此处轮候侍疾。” “可听明白了?” “回娘娘,听明白了。” 皇后刚刚转身准备回殿,忽然再次转身说道:“把泪擦干净,补上胭脂水粉,免得被人瞧了去。” 说罢不再多言,回身入殿。 殿内众人早就被吓傻了,从未见过皇后这般威严,杀伐决断,皆是心里突突乱跳。 没多会儿,懿旨已传遍朝野。 谢谨把懿旨之言告知了母亲。 祖母言道:“你昨日上朝,皇上是否有不适之状?” “孩儿未曾发觉。” “那这就奇怪了,龙体欠安,却又并无预兆,这病,来的太突然了些吧!” “母亲,您是说……?” “这病啊,应是没有如此简单,玉儿或月枝有传出话来么?”老夫人心思敏动,觉察出不对。 “没有,那母亲明日进宫之事?” “不去了,这个时间去,容易让人生疑,你去禀了,说我扭了腰,得休养几日。” “如果玉儿或月枝有话传出来,你即刻禀了我。” “好!” 谢谨离开之后,老夫人细细琢磨了几遍,如若是早有不适,那就不会让自己进宫,若是微恙,这病来得过于突然,大概率是突发恶疾,只是为免朝野动荡,才说了这个理由。 但这毕竟只是猜测,做不得数,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老太太本来挺健康的腰,不得不扭了,不得不卧床休息,不得不请大夫诊治。 可情况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轻松,老太太能发现不对劲,别人也同样能。 第二日,朝野上下流言四起,但均是在私下试探询问,无论如何打探,从宫中传出的消息,都是皇帝偶感风寒,不日即可康复。 而在宫中的玉儿自然也已发现不对,皇后突然消失不见,近侍之人皆是惊恐的表情,画玉儿也曾试探过,发现没有一个人愿准确告知。虽然宫里没人敢传,可想想即知,能让皇后几日不回宫,不用说,一定是皇上出了事,否则不会如此封口。 可左思右量均觉得此事还是不能从自己这儿传出去,自己肯定出不了宫,月枝如果出去,那万一有点什么事,自己也逃脱不了嫌疑,且祖母并未如期进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祖母久居宫中,自是了然于胸,现下最重要的是,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装作不知情?还是该主动询问? 真真是为难,可最好的方式就是别人不愿意自己知晓的事,那就别主动去试着知晓,既讨人厌,也不见得能知道真相。 既如此,那就别出去招人嫌,踏踏实实在皇后宫里待着吧,皇后虽然不出现,自然会有人盯着自己,那就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想来想去,试着做着餐点吧,不是说让一个不开心的人开心起来最好的方法就是甜点,分泌足够多的多巴胺么? 在府里肯定不用自己下厨,可前世偏偏自己就是吃货,和男友在一起时,也学着做过甜点,希望自己别露怯吧! 二个时辰之后,留下小厨房里的一片狼藉,玉儿端着一盘勉强能过眼的甜点出来,浑身全是面粉,要是给人瞧见,得笑掉大牙,玉儿果真是高看了自己的能力,现代社会全是各种机械搭配,这里哪有那些东西? 不过试着吃过边角料,味道还能过得去,也就只能这样将就一下吧! 芳儿看着玉儿的甜点,实在是不知道是否该送给皇后,可瞅着玉儿满脸的期待,也无法拒绝啊! 好半晌带回皇后的一句话,谢谢玉儿的心意! 第三十九章 玉儿的汤 玉儿这才自知丢人丢大发了,幸好脸皮不算薄,外加她也不过十来岁小女孩,也没人苛责未来的王妃需进得厨房,只要能下得厅堂就好! 月枝在收拾厨房,心里膈应到不行,这小姐非得来露一手,结局就是收尾痛苦无比。 好不容易拾掇完,月枝小心翼翼的跟玉儿说:“要不以后我们就炖汤如何?” 玉儿终于自知这绝不是自己强项。 接下来几日,乖乖的跟着月枝学习如何煲汤,由于有名师指点,汤品质量还是很过得去的,玉儿突然发现这个比做女红轻松好多啊!兴致一天大过一天,皇后也开始不时回宫,玉儿也听闻皇上身体微恙,皇后陪着侍疾。 可皇后并未提及此事,玉儿也无从问起,那就踏踏实实做做进补汤品献上吧! 而大皇子自回到住处后,惊吓过度,真真的感了风寒,父皇眼中那种削骨的锋芒,言语犀利如剑,那一瞬间,他怕得要命,他是大皇子,他是储君最有力的继位人,可如今,为了一座府邸,父皇雷霆震怒,贬斥了自己,敕令自己闭门思过。 越是这般恐惧,身体越发倦怠,乃至于府里下人赶紧报了宫中大皇子身体有恙。 不日传出皇后懿旨,太医入府诊治。 约摸六七天时间,方才稍稍好转,可听闻父皇微恙,心里自知必定是自己的缘故,心里的恐惧更加如针扎般让他寝食难安。其实一直以来,母妃悄悄跟自己说过很多回,大周开国以来,都是立贤而非立嫡,自己既为长子,只要不是无德无行,立自己为太子是大有希望,母妃在宫中虽非受宠之人,可也早就是妃位,自己心里无数次想过未来如果真的能登皇位,权倾天下,自是风光无限,母妃也能籍此成为太后,可现在为了一所可远可近的王府,居然把父皇深深得罪了,越想越纠结,越纠结就越惶惶不可。 宫中肯定不敢去问了,听闻母妃已然被降为嫔位。想来想去,只能求助府里的幕僚,眼前突然一亮,李师爷平常虽非言语颇多之人,可往往所说言语很在要害之处,而且从未听闻李师爷与人交好,皆是独来独往,此事并未宣之于众,也不能让旁人知道内情,李师爷这样的人反而更为可用。 赶紧让小厮传了李师爷前来。 不一刻,一位身着灰色长袍,胡须斑白,貌似五六十岁的老头请了安,进了里屋。 大皇子起先不太想把实情告知,可这李师爷也挺能忍,你既不说,他就绝口不问,只捏着没有多少根的胡须静静等着,不问也不答。 大皇子说了半响,发现人家根本不接话,左思右想,只能先开口问道:“李师爷,您觉此事我该如何处之?” 那师爷并不急着回应,抬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接话道:“王爷是想听什么答案?” “自然是我究竟该如何办啊?”大皇子被他的话说懵了。 “可王爷既不肯说实话,老朽如何告知王爷实话?”这老头也真是耐得住性子! “我说的是实话啊!” “既如此,老朽无可奉告!”这老头相当的横。 大皇子被梗住了,呆呆的听着这话,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回他,呆立了半响,不得不把真相一一告知,话才说完,立刻就补上一句:“师爷,此事事关重大,千万千万不能外传,一旦外传,我可绝不轻饶于你。” 这几日朝野一片震动,原来根源居然来自于此,师爷听完,陷入沉思。 此事的确极为难以处理,一点不到位,很有可能就前功尽弃! “王爷,父子连心,皇上虽然震怒,却并未深究,究其原因,依然可以证明皇上并未要严惩于你,只不过有些怒其不争罢了。想要解开皇上心结,必得从皇上圣心看起。” “圣心?圣心如何看?”大皇子完全没懂! “表面上皇上是怪罪于你要夺了郭将军府邸,其实啊,是王爷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啊?父皇心里何想?” 师爷语重心长的说道:“王爷,国家初定,连年战火下,百姓苦难深重,好不容易在众位将士以血相搏之下,才换来如今的安定,皇上绝不会让任何人觉得他会为了儿子而让将士心寒。” “如若把将军府给了王爷,外人如何看皇上?又如何看王爷?” “有……有这么严重?”大皇子两眼呆滞。 “王爷,此事虽不敢说一定和皇上龙体欠安有必然联系,但也不会有何差别了,如若王爷处置不当,定会失了圣心啊!” 这就是大皇子心里最害怕之事,圣心就是一切,没了圣心,他的未来不过是某个偏僻藩地苟且一生的王爷。 他绝不能失了圣心,他一定要夺回来。 大皇子立身一鞠到底:“师爷,烦您教教我,我该如何是好?” 师爷也不谦虚,虚抬了一下手道:“王爷,请落座吧!” 大皇子殷切的看着老头,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了。 眼瞅着这老头又开始捏着胡须沉思,没剩几根的胡须,再牢怕也经不起这么薅吧! “现下王爷能做的无非几条,方有机会挽回圣心。” “您请说!”大皇子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看着他。 “首先,王爷得好好写份请罪折子呈给皇上。” 这个大皇子想过了,可这折子该如何写他却没有头绪。 “这份请罪折,定需写出王爷深刻自省,知晓自己的错,定会痛改前非,踏实做人的态度。” “师爷,您能帮我写么?”大皇子听完都快吐血了,这咋写啊? 老头摇了摇头道:“王爷,您的行笔自有其特点,如果他人代写,是定会被察觉的,如果连这个折子,王爷都写不好,后面的一切皆不可为了!” 说罢,老头起身就走,丝毫没顾及到被惊愕不已的大皇子,只剩他一人在屋内两眼放空! 第四十章 大皇子的烦恼 一夜未眠,大皇子写了改,改了写,好不容易写完,专程送到老头那儿,老头居然连看都没看,就把折子丢进火盆里,看着折子冒出清烟,想想昨夜的抓耳挠腮,大皇子快疯了,不管火苗已燃,从火盆里捞出折子,一脸愤恨的盯着老头质问道:“你连看都不看,就烧了?” “王爷,心诚则灵,说的是心诚,如果你的诚心够了,自然一切可解,可眼下,王爷只是为了应付我而为之,何以见得心诚?” “既不心诚,与废纸有何区别?” 大皇子愣住,回想昨晚写这折子,的确更像是为了抓住救命稻草,瞬间就被打蔫了! 无法再言语,看着手中被烧毁的折子呆立半响,只得丢进火盆看着火苗再次腾起! 老头也不言语,闭着双眼伸着手,感受火盆里的温度,享受得紧! 大皇子实在无奈,不得不折身回到书房,心里冒出一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说的应该就是当下了吧。 这边是一脸苦恼和无奈,府里一个角落里却飞出一只信鸽,扑腾着双翅迅速飞向远方,可却无人知晓是谁人所放,又飞向何方? 皇宫之中,几名太医已然连续多日未能出得宫门,皇上虽然有所好转,可太医心里暗暗心惊,皇上这病来得过于凶猛,看似已有起色,可从脉象里能察觉出异相,可谁也不敢直言相告,谁能确保自己诊治无误? 可如果真不说,万一的万一,谁能确保自己全身而退? 几位太医无疑被纠结的已经不知所措,只能以协商为由,聚在偏殿里,好半天,医正朱太医才开了口:“诸位,皇上脉象似有隐忧,老夫不敢自专,还望各位一同商榷。” 眼见众人皆不敢开口,起身看了看殿外并无人看守,放低声音再次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我等无法给出医治之术,万一……!那我等可就自身难保了……。现下我等不能有所保留,需倾心直言才行啊!” 又过了片刻,其中一位老者才缓缓接话道:“我想诸位和我一般,也已发现龙体欠安实非小疾,皇上脉细且弱,已然出现气血双亏的征兆,弱脉既为阳气虚衰,更是加重腑内阴气郁结,此次那怕康复,龙体也大为受损,一旦再有发作,必是重疾啊!” 有人说出自己心内所想,众人皆是长出一口气,并非自己一人有所察觉,朱太医见话已挑明,也不再掩饰所想。 直言道:“此事事关国体,诸位切勿外传啊!皇后娘娘既有懿旨,皇上偶感风寒,我等所有医案皆只能以此为准,所开药方,必定是两份,一份存档,一份日后交付皇后娘娘,所需药材由我去库房取,不能过了明路,以免被人察觉,想来皇后娘娘也会让人堵了缺漏,无论是何人问及,只能以此回应,众位可有异议?” 几位太医哪敢有异议,忙点头称是。 几位太医一起商议如何开出药方,最后议定只能一起向皇后娘娘属实禀告。 好不容易议定,心里才放下惴惴不安,朱太医请了皇后娘娘行至偏殿。 几位太医一同跪下俯身,皇后看着他们这般行事,心里突然一片茫然无措。 “朱太医,你如实告知我,皇上龙体究竟怎样?” 朱太医把头埋得更深,话语仿佛是从金砖之中冒出:“回禀娘娘,我等无能,医术浅薄,但绝不敢隐瞒,皇上龙体欠安,却非小疾,此次病情来得过于突然,严重伤了龙体,就算痊愈,也会留下隐疾,他日若是再犯,定会更加伤及龙体本里,救治更为艰难。” 这些言语一句句一声声砸向皇后,皇后混觉全身被撕裂般抽走了力量,一阵阵的虚软,芳儿眼见不妥,赶紧托住皇后,缓缓让娘娘坐下。皇后一把抓住椅子,强压住颤抖的声音问道:“如何治疗,我不问诸位了,现下没有任何事比皇上龙体更为重要,人,物或是其他,随你们挑,芳儿,只要太医所需,你只管速速取来,胆敢有人阻拦,杀无赦。” 地上的太医听到最后几字,身体伏得更低! 芳儿点头应下。 “朱太医,你方才说如若再犯只会更加难以诊治,该如何防范?”皇后目光锐利,已从刚刚的惊恐中恢复过来。 “回禀娘娘,皇上切忌不能再有雷霆震怒之举,晕厥,乏力,饮食不妥,饮酒皆有可能引出病症,只可平心静气,徐徐调理,固本培元,调正血气,才能减缓隐疾发作。”朱太医只能谨慎回应道。 “自今日起,太医院需得每日请平安脉,隔日亲自到宫里禀告于我,此事不能传出分毫,你等可知其中厉害?”皇后心里依然莫名恐惧。 见太医齐声回应,皇后撑住扶手想起身,却发现早已绵软无力。 芳儿紧紧扶住皇后,待得出了殿门,皇后突然转身,口中带出悲切之音道:“我把皇上托付与诸位了,请太医用心诊治,哀家在此谢过诸位了!” 太医匍匐在地上口中连连回应“小的一定尽心竭力。” 扭过头的瞬间,眼泪依然无法忍住,二十余年的风雨共渡,往事历历在目,艰辛自不必说,闯过那么多的死局,无论有多难他们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会挺过去! 为了心中的不舍,皇后直接挪到外间住下,每日衣不解带的守着皇上,每碗汤药皆是芳儿看着太医煎治,每一天的脉案,方剂,总是问了又问,一夜总是起来多次,进到殿里看着榻上已然入睡的夫君,听着他的气息,这个男人对她而言,不单单是皇上,更是她的夫君,是她一生所爱,是挡在她身前护她周全之人,没有谁会比她更需要他。 如若可行,她宁愿自己少活二十年,只为换来他的康健。 不过数日,皇后迅速消瘦下来,芳儿心里更加惶恐,若是皇后病倒,可如何是好? 可没有皇后旨意,她不知谁人能解,更不知如何劝慰!太后那边,也不敢告知,怕太后听闻后惊吓不已。 现下,无力感困扰着的人,绝不止她一人。 …… 第四十一章 图谋 成亲王府,一名侍卫手捧信鸽,疾速奔向后院,到得门口,口中急报:“王爷,京中急报。” 正在书房中练字之人,听闻一愣,急切开口道:“给我。” 取出鸽腿上封住的一小卷纸条,细细看了上面的内容,心里狂喜不已,心跳加快的声音都能听闻。 连声开口:“速速请师爷及几位将军到我这儿,快去!” 那侍卫得了令,转身飞奔而去,屋里之人看着那纸条,双手忍不住兴奋的开始颤抖,心中暗喜:机会来了!机会终于来了! 过得片刻,一群人蜂拥而至,传看着那张纸条,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皆有不同,有不相信的,有惊讶的,但最多的却是兴奋异常的。 李师爷拿着被传看过无数遍的纸条,脸上却显现出凝重的表情询问道:“王爷,此信内容有多大把握?” 王爷此刻也从刚刚的兴奋中冷静下来,抬眸看着师爷说:“传信之人本王信得过。” “好好好,王爷终是守得云开见月了!”李师爷频频顿首。 成亲王站在窗边瞅了一瞅,见侍卫均守在远处,心下满意,扭头看着师爷问道:“李师爷,现下当如何?” “王爷,我们现下兵马充足,早已养精蓄锐多日,就等一个机会,可一旦起兵就无退路可言了,所以仍需谨慎行事,目前所知情况还不足以让我们掌控全局,还请王爷飞鸽传书,让京城里各位密探细细查验,了解所有信息,另外我们得这般为之了……!”说完这句话,李师爷把头伸向前,众人见状也纷纷聚拢,低声窃语起来……。 大皇子整日窝在书房,自从被师爷烧了折子,他也不敢轻易落笔,真是把此生所学都在脑中绞了无数遍,就想着能挤出肺腑之言,可心里所思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先,何以能写出感人心魄的谢罪折子? 可不写更不行,这老头所言完全戳中心内所想,过不了关,想来他也不会直言相告后续该如何为之。 就连丫鬟来唤了几次午膳已备好,都无心就餐。 心下愤愤不已,究竟是何人琢磨出来的谢罪折子这玩意儿?这不是要把人给逼死么? 趴在案桌上,看着眼前的白纸,落笔却如千斤般,一个字都不知该从何写起。 熬到月头已亮,饥肠辘辘,那份憋屈再也无法忍受,丢了笔怒气兴冲冲奔进师爷屋内,对着师爷大喊道:“我实在写不出来了,你到底要怎样?” 师爷抬起头左右打量一番,这才回道:“王爷,不是我在为难你,而是有些事,别人护不了你,如若你心怀大志,就不能假于人手。” “尤其是要获得信任和原谅,更是只能你发自内心才行,皇上阅人无数,会看不出来折子究竟是否出自你手?如若发现连谢罪折都是别人所为,你啊,就彻底失了圣心了!” 这番话下来,大皇子终于明白了老头所思果是为了他好。 双手一鞠,不再言语,返身就走。 待得回到书房,大皇子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细细思量,这才抬笔落字,可哪怕如此,也写到鸡鸣才收笔。 待得天明,大皇子赶至李师爷处,毕恭毕敬把折子交给他,老头这次认真打开看了,半晌之后,择了几处仍欠妥的地方,让其继续修改,不过显然这次是带了满意的态度了。 有了这么一回,大皇子对师爷是更为信服了。 这边继续在修改,朝野上下却像快炸了锅似的,偶感风寒的皇帝并未迅速痊愈,反而消失了一般,生死不明。 太医院的医正,几位资历颇深的老太医,皆随同消失,有熟悉的人寻摸着去打量一番,可回话皆是千篇一律的皇帝龙体正在康复中,再无其他任何消息,而从前还能从宫中打探消息的渠道,这次一点回音都没有了。 任何人都不知晓皇帝究竟如何了,对于帝国而言,皇帝就是中枢,一旦这里出了问题,瞬间整个帝国一片风雨欲来的诡异! 老夫人心思越来越沉重,心知此事不妙,可宫里或是玉儿都未传出一点消息,只能传了儿媳过来,以儿媳回娘家省亲之名,一家三口当夜赶赴国公府。 这次没走正门,而是从偏门进了府,而且小轿直接到了后院,府里早已经清了下人,静候老夫人到来! 落座后,老夫人首先开口道:“国公,惫夜来访,实是不得不来了,冒昧之处,也得您见谅啊!” 黄国公连忙回道:“老姐姐此言差矣,本就是一家人,何来冒昧之说!老姐姐有啥吩咐,敬请直言即可!” 看着堂下众人,老夫人不再犹豫,直言道:“谨儿,你把现下朝堂之中的猜忌之事说一说吧!” 谢谨把自己所知捡重点说了出来,二舅哥也补充了一些自己所知,众人或多或少都有耳闻,听罢,老夫人开口言道:“国公啊,我猜测皇帝应是患了重疾,尚未痊愈,这次消息封锁的如此明确,应也是皇后出了手,可我仍就心里惶惶不安啊!” 国公接话道:“老姐姐,您有何顾虑?” “国公,皇上龙体既未痊愈,可宫里却并未出了明诏,太医院也是这般模样,那说明龙体欠安来得过于突然,皇后娘娘为免消息走露引起朝野震动,而为之,可我害怕的恰恰就是此处。” “何解?”黄国公眼中突然冒出一抹亮光。 “我能猜测到,别人不能猜到吗?”老夫人所指,大家心里莫名就冒出一个名字,心头也是一震! “皇子尚小,且并未立过太子,一旦皇上有个万一,或是别人借机起了异心,天下必乱。” “老姐姐有何打算?”国公身体略略前倾。 “国公,一旦大乱,军队是重中之重啊!” “谁能掌握军队,谁就能控制住朝堂走向。” “老姐姐,现下并未有战乱,我没有军权啊!”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可国公久居军中,人脉甚广,兵马调度,人员是否堪用,国公心里早有成算。现下不是国公掌握兵权之时,而是需牢牢掌握兵马动向,绝不能在军中出了乱子,他人若有异心,必然需要策反兵马我们可不能让人得了先机啊!” 第四十二章 大皇子请罪 国公爷思索片刻道:“老姐姐所言甚是,若是早有谋逆之心,军中早已被他安插了密探,甚至宫里,朝堂里也大有人在,他绝不会毫无打算的蜗居在藩地,他距离陈国不过百里,虽被皇上削了军权,可久耕于此,早已被他弄得水泼不进,刀插不入了!养兵马,眷养死侍,应也是少不了。” 国公继续说道:“我怕的不是他在军中安插的人手,朝中兵马提攥均是皇上所控,就算有些能被他策反,可也不会全部身居高位,军队调遣,没有皇上手谕,也难以行事,可若宫中有人被他收买了,伪造圣旨,假传口谕不是没有可能,天下大乱,于他只有好处,绝无坏处,一句清君侧,就可揭竿而起。” “届时,天下大乱,战火重启,那可是生灵涂炭之举啊!” 老夫人点头赞许道:“国公爷洞若观火,想来成亲王之心,皇上也不会毫无察觉,成亲王能在京城安插密探,皇上在成亲王身边应该不会没有防备之举!” “可我唯一担心的却是假若此次皇上疾病来得过于突然,并未将应对之举全然告知皇后,或是娘娘未必能直接下令处置。” 谢谨突然开口问道:“岳丈大人,母亲,成亲王若想成事,必然会选择两端行事,一则是京城乱起来,他可寻得清君侧的借口,二则是联合军队一起叛乱,若想行第一种方式,应是不难,第二种方式能有多少人追随于他?” 黄诚也接口询问道:“驻扎在京郊的卫戍军,向来都是皇上的亲信,虽人数不过万余人,可均是身经百战方能被纳入,那怕短时间内有人在京城里起了乱,要想镇压,应也不难,可若是驻外兵马被人框了去,或是拿了假圣旨、兵符调动大军,且消息被封锁,不知真假,反而有可能出现纰漏。” 黄国公垂目细细思量各地兵马,有没被人利用的可能。 半晌抬眸看着老夫人道:“老姐姐,我们那怕猜测再多,可若不知宫里真实情况,依然纯属揣测,既不知皇上是否真的生了重疾,也不知成亲王是否有胆敢谋逆,更不知皇上皇后是否有应对之策,我想,老姐姐怕是得进宫一趟,一来见见皇后,探点底细。二来若真有事,可把我们的猜测一并告知皇后,由其定夺,您意下如何?” 老夫人掂量一番,知这是目前最合适之举,沉声道:“我明日就进宫拜见太后,借机也去看看玉儿有何知晓之事!国公,哪怕我们仅是猜测,可也不得不防备,烦劳您细细琢磨军中事宜,万不能被人打了措手不及啊!” 国公自是应允! 次日,谢老夫人着人禀了宫中,身体已然体痊愈,特奉太后懿旨请求觐见。 直到晚间,宫里传出懿旨,准允明日觐见。 而此时大皇子的请罪折子就已在皇后手中,看着洋洋洒洒的涕零之词,皇后心里却半分高兴皆无,她实是太了解这个儿子了,自私却又贪得无厌。年年宫中有所赏赐,他必定是左比右顾的看看谁的赏赐更好更多。 可这折子里满满的恳切之言,痛心疾首的告罪是出自真心?还是有人教导所为? 现下没有什么事比皇上龙体更为重要,哪怕知道其未必出自真心,宽慰宽慰皇上的心也是好的。 皇后坐在榻边,把大皇子的请罪折一字一句的念给皇上听。 而皇上面色有种莫名的不屑,静静听完,只回了一句:“知道了,让他好好读书。”就不再多言。 皇后脸上含着暖暖的情意,开口言道:“晋儿还是知道错了,皇上也得放宽了心,现下好好修养身体,一切都待龙体康复再言!” 皇上看着连日操劳疲倦之意挂满全身的妻子,慢声回应道:“我知道自己的身子,且死不了,只是委屈了你了,这么一大摊事,也是为难。” “皇上说的可就见外了,没有什么比你的身子更重要,皇上必定会康复如初!” 皇帝摇了摇头,抬手挥了挥,下人见状纷纷退出寝宫:“凤儿,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万一老三真有心借机谋逆,你该如何是好啊? “皇上,别想那么远的事,现在一切都是猜测,做不得数,真就算他谋逆了,以今日的局面,怕也不是他可只手遮天的!”皇后在皇上突然生病之后,猛然间有种保护好自己夫君的勇气和胆识,现下任何事都不足以为惧。 “凤儿,这份折子,未必是晋儿所为,他要是诚心悔过,岂会提出这非分之想?哎,有人相助真是好事么?” “别想这么多了,慢慢看看吧,真不真,以后能看出来的。反而有件事,谢老夫人明日要进宫,我估摸着,应是来探问皇上的情况,您觉得我该如何处之?” 皇上思索了片刻道:“可以单独告知老夫人,谢家我信得过,现下我身体有好转,有些事也得提前做些预备了。” 皇上并未明言是何事,皇后猜测应是朝廷内的事,也就未再多问! “母后那边,你还是得瞒住我生病之事,她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皇上叮嘱皇后。 皇后点头应允! 当夜,皇后并未回宫,宿在偏殿里,几次夜里悄悄过来探望,见皇上沉沉睡着,心里总算有点放心下了! 可算是见好了,这段时间每日都担心的紧,风雨同舟二十多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突然间发现,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这是不是就是百年修得共枕眠的幸福呢? 夫君太难了,年少登基,明枪暗箭的处处小心,防着别人觊觎皇位,好不容易亲政了,陈国开始侵扰,战乱四起,没日没夜和众朝臣在勤政殿里筹谋,策划,分析战事,调兵遣将的一点点,一处处守住祖宗家业,没让人夺了去,其中的艰辛无人可知,可她知道,她心疼的紧,可再心疼,也无法阻止他啊,他是大周国的皇帝,是亿万百姓的主心骨,他们的一切都仰赖于他,谁都觉得身处帝国最高处,是风光无限好,可谁人看见他不过四十来岁,早已两鬓斑白,别人早就惦记着他身体不堪重负了吧! 第四十三章 进宫探底 他可以主宰一切,可却主宰不了自己的身体,先帝爷把这付重担托付于他,他有没有畏难过?有没有退缩过?他没说过,她也没问过,可不问也知,其中的无奈和煎熬,若不是如此,她也希望可以和夫君做个闲散夫妻,垂钓于江边,看看满山红遍的杜鹃,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荡舟湖中,他写字,她就在一侧给他磨墨,他谱曲,她就随他高歌! 守着孩子,看着他们一日日从顽童成长为彬彬守礼的翩翩少年。 可这是幻想,由不得他,更由不得她! 世道好轮回,一切皆是命数,生于帝王之家,就不得不去承担自己的责任,无论这个责任给你的究竟是什么! 初春过后的天,亮得渐渐早了,虫鸣鸟唱的热闹,宫中的下人早早开始清扫,送水车,送膳食的,柴火都陆陆续续赶着进宫,怕误了皇家差事! 谢老夫人携着儿媳早早收拾妥当,坐着马车朝着宫里赶,玉儿也知晓了祖母和母亲今日进宫,早早就候在宫外,远远的看着马车过来,心里的那种激动莫名的跳跃起来,才没多久没见祖母和母亲,却想得这般挠心,月枝看着姑娘都快蹦起来,又怕旁人见了说姑娘失礼,轻轻扯了扯姑娘的衣角。凑近说了一句:“姑娘,好多人看着呢!” 玉儿心里欢喜,这下才不管那么多了! 见得快到跟前,玉儿赶忙迎了上去,车夫轻轻扯了缰绳,停稳了车,放下马凳,玉儿再也忍不住,急忙揭开门帘,欣喜的道:“祖母,母亲,你们一切可好?” 老夫人笑盈盈的说道:“这丫头,平日里瞅着稳重,原来啊,也是个猴急的性子!” 谢夫人看着已然爬上马车的闺女,也笑着回了母亲:“可不是嘛!看来啊,还是我们管的不够好呢!” 这下玉儿不开心了:“祖母,母亲,我是想你们啊!哪是不守礼啊?” “哈哈哈哈!” “祖母也想着我家丫头呢!”祖母笑的满脸皱纹都抹平了呢! 扶着祖母下了车,老夫人扯了姑娘左看右看,言道:“不错,不错,看着虽有点疲倦,可精神不错!想是皇后娘娘也不拘了你,你可有好好孝敬皇后娘娘啊?” “有的有的,我每天都认真跟着嬷嬷学,皇后娘娘也一直耐心指点孙儿的!” 眼下人也多,自是不好询问其他,早有太后宫里的太监迎了过来,恭敬的说道:“谢老夫人,谢夫人,请随小的来!” 都是轻车熟路的道,一行人不再言语,玉儿和谢夫人一边一个,搀着老夫人,不时眼神交换一下,满眼都是笑意,祖母看着精神挺好,玉儿也就放心下来,平日里玉儿最担心的莫过于祖母一个人在家中无聊,也许还会想她想得睡不着,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多时,宁寿宫就到了,宫女高声通报后,引了进去。 太后见着老夫人进殿,也是高兴的紧,见她们几人要跪下,连连说道:“一家人,哪来那么多礼数,免礼了!”指着宫女道:“你去端了凳子来,你们啊,进宫来看我,我高兴的紧!” 老夫人还是福了身请了安,这才斜身坐下。 “太后娘娘,看您身子骨挺硬朗,老身也是高兴的很!”老夫人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同岁的太后精神矍铄,心里自也开心。 “都好都好,我啊,每日就啥事没有,光吃吃睡睡,皇帝皇后也是孝顺得紧,一点事儿也不烦了我,我可不就只剩乐呵了啊!” 几人都被太后引得笑了起来! 宫女再次通报道:“皇后娘娘到!” 皇后迎了进来。 老夫人谢夫人赶紧请安。 皇后笑着说:“刚刚在殿外,就听得你们笑的开心,母后可乐意见着你们了!今日啊,母后必定多进得些膳食呢!” “哈哈,皇后尽管取笑哀家吧!我可不就是能吃嘛!” 笑声再次充满大殿! 太后娘娘询问了好些个家长里短的事,听闻谢家大哥儿马上就需参加春闱,明年会在三皇子前迎娶李学士家孙女,连声笑道:“好啊,好啊!我现下啊,就爱这些个热闹,都是添家进口的喜事,眼瞅着这些娃娃一个个成器,也是开心!” 老夫人躬了躬身回道:“都是托了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的洪福,这啊,才有这太平盛世,这才有这些后生的好日头!” 太后转头向着皇后说道:“皇后,谢家大哥结婚时啊!你可得提醒我,我得给他们随份礼!” 祖母听闻,赶紧说道:“这可使不得,太后娘娘折煞两个娃儿了!” “咋使不得,你家孙女成了我家媳妇,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嘛!得给,我啊,还得让皇帝皇后都给呢!”太后在兴头上,这下不好推辞了! 谢夫人赶紧跪下谢恩! 玉儿也随着跪了! 太后抬了抬手:“别跪来跪去,跪生分了,你们今日来得早,陪着我吃了早膳,午后啊,你们娘几个再去御花园里绕绕,也跟玉儿说说体己话!” “皇后要是没事啊,也随着你们转转!” 皇后笑着点头应道:“母后,这是应该的!” 这边传了早膳,玉儿围在边上给太后,皇后,祖母,母亲布膳,不时说点在宫里的趣事,更是逗得几人笑个不停! 说到兴头上啊!太后笑的口中的膳食都快喷出来了,笑骂道:“这小妮子,纯是不给我们吃个安稳饭吧!” 玉儿赶忙笑着回说:“太后娘娘,心情好啊膳食也好克化,就不用喝消食汤了呢!” 膳后,一众人又好好唠了唠嗑,笑声中,皇后心情也开朗了许多! 笑声真真是个好东西! 眼瞅着时辰不早了,太后也要午休,这才连连称谢的跪安了!太后意犹未尽的看着老夫人说道:“有空啊,多进宫来陪陪哀家,和你说说话啊!我高兴的紧!” 这边谢过太后,随着皇后娘娘退出宁寿宫,宁寿宫离御花园没多远,景色异常秀美,亭台楼阁,远山近水的,湖中映衬着山石花草! 第四十四章 宫中相见 踏着青石路,拐了几个弯,就是一个湖心亭,落在湖中心处,湖水环抱,微风掠过,亭子小巧玲珑,一点也不闷热,纳凉真是绝佳之处! 落座后,皇后使了个眼色,芳儿挥了挥手,宫女太监垂首退出亭子,站到湖边候着! 皇后这才关切的开口问道:“老夫人之前扭到腰,可好些了?” “谢娘娘关心,我啊,其实并未不适,娘娘既问到,老身也不敢欺瞒!”老夫人满面真诚的回应! “何解?”皇后轻问! “先得跟皇后娘娘请个罪,老身并非故意欺瞒,实是当时传闻四起,老身怕进得宫来,反而给娘娘添了麻烦!”老夫人垂首说道。 “既是一家人,老夫人的顾虑自是得当!今日之话,我也禀了皇上,但也切莫外传!” 几人躬身称是! 皇后沉声说道:“皇上此次并非偶感风寒,而是发了重疾!” 虽心里早有准备,可传闻成真,几人还是暗暗心惊! 老夫人连声问道:“皇上现下龙体可否痊愈了?” 毕竟小时就带过的孩子,在老夫人眼里,皇帝就是自己的孩儿!肯定是非常关心! 老夫人眼里流出的满满关心,也被皇后看在眼里! 心里感念,回道:“现下好很多了,只是还在修养,老夫人慧敏,应也是早早就猜到了!” “娘娘,那日宫里传出消息,接着就是朝野疯传,老身细细思量,心里觉得大有疑惑,可这几日传闻更加邪性,我前几日专程去拜访了黄国公,国公爷所虑和老身一般无二,既为臣子,就不该隐瞒,这才连着就请旨觐见!” “哦,国公和老夫人有何虑?尽可畅言!”皇后也想知道外间到底如何传闻! “皇后娘娘,以下之言,纯属老婆子自己揣测,若有冒犯之言,还得娘娘海涵!”老夫人自知所言有离间皇家之嫌,自得提前示之! 皇后点了点头静静等待! 老夫人斟酌了一下,应从何处道之,想定后出口说道:“皇后娘娘,皇上龙体欠安,朝野震动,自是朝臣关心自顾之意,可国公和老身顾虑之处,不限于此,而是在京城之外。” 老夫人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儿五年之前奉旨前往彭县彻查悬案,但并未查到真凶,可回来后越是思量越是疑窦重重,不像杀人越货,更像是怕被人发现所藏之物,必定引发大乱而杀人灭口,我们揣测,很像是偷运兵器。” “之后再无消息,可种种疑点都指向了某位皇室成员,谨儿回京述职时也曾密报皇上他所虑之人,但毕竟并无实证,做不得数,这才被皇上给压了下来,皇上顾念本是一家,更是血亲,只要他不为,也就这样罢了,可此次皇上微恙,何以传得满朝猜测?且越来越离谱?这就越过了臣子应有之意,而是有人在背后想借机作乱,朝廷牵涉国本,一旦生乱,此人才能渔翁得利,且此人必定运筹多年,兵马,死侍定不会少,朝中想来也有他的密探在推波助澜。” “国公爷久经沙场,于军中耕耘颇深,也在彻查,但需时日,虽说我朝历来都是武将需被文官节制,可一旦刀剑相加,谁人可挡?且国公更为顾虑一点,此人属地距离陈国太近,一旦挑起两国纷争,皇上不得不调动军队予以抗争,届时,内忧外患的困境将让皇上首尾两端腹背受敌。” 看着皇后并不惊讶的表情,老夫人心里明白此事皇后皇上早就知道,这下更加放下心来。 “皇后娘娘,现下皇上龙体渐愈,需得考虑稳定朝野军心,节制兵马,收回兵权,以免有人作祟。” 皇后娘娘心下感念老夫人直言不讳,也坦言道:“老夫人与国公爷心思灵动,切中要害,你们所虑之事,也是皇上和我劳心之忧,这几日,皇上渐愈,我也会下懿旨,明言皇上病愈,平息风波!” 皇后说着,但见老夫人似有未尽之语,再次开口问道:“老夫人似还有顾虑?” 老夫人顿了顿,开口道:“老身之言非臣子该有之意,可不得不说。” 皇后目现肯定之色:“老夫人无需顾虑,可直言相告。” “皇后娘娘,应早立太子,以固国本,太子之位一定,江山社稷自是大定。” 其实这个问题纠结了皇帝皇后太久,但皇后无法直言,否则就是有意谋算,皇帝顾忌祖训,也无法直接册立皇后嫡子。 “娘娘,我儿遍查我朝历代文献,我朝从未有过立贤不立嫡之说,既未有明训,就说不得不可为,且几位大皇子年纪尚幼,何以见得哪位更贤?” “老身越俎代庖涉及国本,已是大罪,且妇道人家本不该言涉朝政,本想由谨儿先与皇上禀明后,再在朝中正式上奏,可现下的情况过于紧急,不得不由老身先行禀告了!”老夫人说罢,起身躬下身去。 皇后连忙指向玉儿道:“玉儿,快快扶了你祖母起来。” 再回头说道:“老夫人言重了,若不是心念国事,怎会坦言相告?” “老夫人今日所言,我定会转奏圣上,此事还得皇上定夺才是!” 老夫人接道:“这是自然!皇上睿智,必定早有筹谋,我谢家深受历代皇家眷顾,满门之下,定以皇上之意为重,就算他日需谢家赴汤蹈火,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在所不辞。” 这就是姻亲所带来的好处了,大家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至此,双方皆已知对方所想,也坦诚相告,原来总有些话无法直言,现下捅破了,关系反而更近了些! 喝了一盏茶,聊聊闲散的话,吃了点茶点,皇后开口说道:“老夫人难得进宫,玉儿啊,就代我啊好好陪陪您,在这花园里走走看看,也说说话,我啊,就先行回宫了!” 说完起身,旁边的芳儿指了一个小宫女,让其远远的为老夫人引路,双方至此拜别! 待得送走皇后,祖母拉住玉儿,再次左右打量一番,口中喃喃自语道:“像是瘦了些,在宫里可习惯?” 第四十五章 皇帝初愈 “祖母,孙儿一切皆好,父亲,哥哥弟弟他们一切可好?”玉儿满眼都是关切之意。 “他们也都好,只你哥哥一人,为得春闱将近,这段时日啊,扎在屋里就不出门,埋头读书,以他现今的勤奋,应是有准儿。”祖母笑应。 谢夫人也细细打量了一番,见玉儿气色尚好,略略瘦了一点,关心的询问道:“在宫里吃的,住的可惯?每日定是辛苦的很!” “回母亲,我啊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对女儿也很好!” 祖母又问道:“玉儿,这段时日可有何事?” 玉儿把自己的观察,对几位妃嫔的情况大致说了下,但宁嫔那日的沟通以及怡太妃之事着重说了说。 听罢玉儿之言,祖母未言语,好好思索了一番。 这才回说道:“玉儿,你处置的不错,在这宫里,有时不是你想站在何方?而是你不得不做出选择,虽是身不由己,可只有自己站定了,才不至于两头倒,两头不讨好。怡太妃那边,膝下成亲王,你也知晓心有异胎,只要你做事严谨,别让人捉了把柄去,她奈何不了你。” “倒是听你所言,这宁嫔显是有城府之人,她是你母妃,你不得不敬着,可我看啊,你过于殷勤,她也未必欢喜,历来这婆母关系就难处,她以后也不会随你们过府,做子女的,问心无愧就好,刻意讨好就不必了!” “玉儿啊,你进得宫,非我本意,原想着你嫁个普通人家,安稳一生,可如今既然已然如此,那就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女子一生左不过有个心疼自己的郎君,过得幸福平安,可若郎君并未如愿,也不能自己消沉了去,既是一生,苦也过,开心也过,那就得自己拿定了,好好活。” 老夫人一生波澜壮阔的活下来,啥都看开了,远没有古时女子的娇弱,反是行事磊落,目光长远,中年得子,却夫君早逝,拉扯独生子长大成人,得中进士,又仕途顺遂,从不奢望皇家记挂,却又饱受皇恩。 现下儿子儿媳孝顺,三个孙子虽各有不同,却也绝非纨绔子弟,孙女即将成为王妃,显就是勋爵人家了!可越是这样,越得守得底线,多少勋爵人家显赫一时,可往往几代人,就家道中落,潦草成灰了!大抵如此的人家,皆是子孙飘飘然,守在功劳簿上吃喝玩乐,再无进取之心所致。 谢夫人也拉着玉儿说道:“玉儿,你父亲也在多番打听三皇子品行,虽行事略有怪诞,却也从没失了分寸,守拙未尝不是好事。” 玉儿点了点头,父母亲做事谨慎,自会细细查探!其实现今查与不查,早无差别了,还能悔婚不成? 只这话怎也不会宣之于口罢了! “玉儿,皇上生病之事你可曾提前知晓?”谢夫人追问一句。 “回母亲,孩儿并不确信,但的确有觉察出不对之处,可如若让月枝出宫传话,万一有何异端,免不得被人指责。所以孩儿想着消息别从孩儿这儿出去为好,母亲,孩儿是否做的不够妥帖?” 谢夫人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多虑,你未传话出来,我们就已知晓你所想了,问你此话,是想知道究竟皇后娘娘把这个事封锁到何种程度,连皇后宫中都未曾知晓真相,看来外间就更不得知晓,反而印证了外间谣言四起,皆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玉儿这才放下心来,她其实之前有所顾虑,就怕自己并未传出消息,父母没了头绪。 眼看时辰不早,久居宫中也是不妥,玉儿陪同祖母母亲前去给太后,皇后道别,自是免不得依依不舍的送别亲人! 果不然,第二日,皇后下了懿旨,宣布皇上龙体渐愈,不日就会康复。 众大臣不得误传,更不得随意谣言生事!眼看着风波渐起,却又被压了下来。 有人长舒心中的郁结,有人心生惋惜,眼看就要变天,何以就这样风平浪静了? 而成亲王这里,早也得了密报,此次密报中竟然比之前的消息更为准确,甚至于得知皇上并非小疾,而是重疾,且,未来堪忧! 既然都等了这几十年,也不在乎多等些时日,毕竟起事就绝不能失败,刚刚激起的欲望,又被按了下去。 有时这按下去,只不过为了日后蹦的更高些! 且此次未能成事,反而让成亲王更加渴望获得成功,一个更大的谋算正在酝酿……! 日子看似平静下来,可大周国却危机四伏,只靠皇上一人奋力维持这诡异的平衡! 皇上终于康复,也开始上朝,只不过从原来的每日早朝,改为了三五日一次。 而眼下最大之事,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 全国各地的学子纷纷云集京城,大街小巷里皆是满满的读书人,有的人会自此飞黄腾达,有的人却只能失望而归。 而谢家老大谢毅轩刚刚不过16岁,却异常老成,这几日不是扎在书房闭门不出,要不就是前往老师家中细细请教,祖母也不着意去管,只是让人好好守着,每到饭点,必让人守着看着孙子吃完才作罢,一到夜间,无论大孙子再不乐意,也得灭了烛火,好生休息。 每三年一次的春闱极其艰难,得通过院试,乡试,合格者才能获得会试的资格,胜出者才能前往太和殿进行皇帝亲自出题的殿试,如若获得陛下钦点,得中状元,从此清史留名,光宗耀祖。 之所以定在开春后的三月,也是为得此时春暖宜人,既没冬日严寒,又无夏日酷暑。 可依然有很多人不得不顶着严寒提早出发,毕竟能雇的起马车的人并不多,大抵还是要靠双脚一步一步走到京城的! 老夫人心地慈善,特特让儿子包下一个较大的客栈,若是有学子缺少银两,难以为继,未免露宿街头,就免费入住客栈,且提供餐食,只为得免落人口实,此事是私下与店家协商,并绝不允许告之学子。 第四十六章 春闱 三月二十一日,春闱正式开始,经过严密检查,一贯而入,每人一间小屋,吃喝拉撒只能在此,绝不允许离开,当然,那怕如此,还是有人夹带了小抄,被查了出来,不但被革了功名,且永远不得再次录用,随着跪在附院大门外嚎啕大哭祈求原谅,声震十里,里面的学子真是被吓得头都矮了三分。 几日熬人不已且脱了一层皮的会试终于结束,孙儿出了府院,家人早就迎了上去,老夫人放心不下,坚持亲自去接,看着胡渣都被熬出来的娃娃,心疼的不行。 玉儿虽然身在宫中,但也是心急如焚,每日都到皇后的小佛堂里焚香祷告,祈求孔老夫子能睁眼瞅见自己的哥哥,一定让他高中。 也不知这临时抱佛脚,是否有用,月枝心想,你来的佛堂,不是求菩萨,却去求得孔老夫子,两个都不同庙,这能听见? 老夫人把孙儿带回家,先着人伺候着洗漱一番,瞅着满满黑眼圈的俊俏小脸,心疼的不行,毕竟这是长子嫡孙,可马虎不得。 饭桌上,顾不得那么多,一个劲只顾着往孙儿碗里夹菜,瞬间就码成小山般! 眼看着孙儿都快吃撑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自己也吃了些。 谢谨瞅见,心有不甘的说道:“母亲还是偏心,孩儿会试时,母亲都没这般对我。” 老夫人抬眸横了一眼道:“你儿子的醋你也吃啊?等你孙子会试时,你不定多出格呢!” 言罢,全家人笑成一团,可惜了玉儿却无法参与这份欢乐! 此时的谢玉儿,居然被宁嫔邀去她的竹香馆,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玉儿边行边在想,这是啥情况?自打进宫以来,从来都是玉儿去给她请安,且每次说不得多会儿,人家就端茶送客了,好在玉儿心里本就不介意被人淡了去,随遇而安,你不见,我就等,你来,我就规规矩矩请安、陪你说话、唠嗑!你要我走,我也绝不强留,安安稳稳告别,平平静静离开! 在现代,玉儿早就明了一个事,往往上赶着送上门的,大都不受珍惜。 又不是自己非要嫁给你儿子,我也是被逼的好不好? 正因如此,反而好似对了宁嫔的性子,后面几次再去请安,虽话也不多,可也未再让玉儿干干的等半晌!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你请我来,总不会是下个鸿门宴给我吧! 到得竹香馆,还未进殿,就听的小宫女告知一条信息,更大的惊吓出现了,虽非鸿门宴,但也差不离了! 三皇子居然就在殿内! 不是说古代未曾婚配的男女婚前不得见面么?不是说男女大防,授受不亲么? 当娘的提前打破这局面,组局给二人提前婚前会面是何意?看看两人对不对路?合不合心意? 没得选,进殿请安,垂着头也不打量一番未来夫婿究竟长成啥样!不是不好奇,而是就算长得歪瓜裂枣还能不嫁不成? 半晌听得那男子之声:“你就是我未来王妃?” 玉儿瞬间头大一分,这般无礼,看来坊间传闻可信,果是不按牌理出牌之人! 玉儿也不多言,回了一个“是”字。 “你抬起头给我看看?” 自己是熊猫?搁在动物园等人欣赏?还是盘中餐任人随意翻捡? 从头大一分,到心生郁结,没待得一秒!玉儿心里不舒服,猛的抬头盯着对面的男子。 眼睛大大咧咧的盯着一眨不眨。 你不是要看我么?只许你看不许我看? 没想到,对面这个男子不是一般的俊朗!放在现代,直接可以出道了!两道剑眉,不是古代美男子标准的国字脸,而是随了宁嫔有张瓜子脸,完全集合了皇帝和宁嫔的优点,眼睛明亮如星,鼻子高挺,嘴唇不薄不厚,面色白皙却带着粉色,这词形容男子貌似诡异,用在他脸上,却异常精准!总结一下:就是帅里带了痞,痞里透着帅! 玉儿感觉心脏停了一拍! 玉儿这般看着对方,对方也正打量着玉儿。 三皇子打心眼里不想娶妻,可这事儿由不得他。父皇之命谁敢违? 对面这个女子,身材苗条,小巧精致的脸蛋,单单拿出来,可能不算绝色,可凑到一起,却是极其和谐的美!就是眼里透着不屑!就这么直接且毫无顾忌的盯着自己,也不知畏惧? 自己可是王爷啊,虽然只不过是十三岁的王爷,可还是能独霸一方吧?她就不怕我?还敢这么盯着我? 心里好似被人打败了似的不甘。 宁嫔可是过来人,还能看不出这尴尬? 轻声一语道:“玉儿,吃盏茶吧!” 喝茶?这时候是喝茶的时候?遇见这般不尊重人的家伙,就让自己先退了?果然还是儿子亲些。 眼睛未曾躲开,口中回道“谢娘娘!” 这股不服输的劲儿,倒是彻底惊着了三皇子,从出生到现在,他完全是横着长的,谁不恭恭敬敬哄着他,让着他,那怕是嫡母也不曾拘了他去,父皇虽偶尔对他有些怒其不争,可也不曾怪罪于他,毕竟,虽行事不走寻常路,可也不曾落下功课不是! 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就这么毫无畏惧的盯着自己,眼都没眨一下! 难不成还能看穿自己不成? 你不让,我更不让。 我是谁?我可是皇子,可是金窝窝里长大,被太后祖母呵护着大了的! 感觉空气中兵戈铁马般碰撞成一场血战。 宁嫔看着两个毫不退让的娃儿,非但没生气,更没继续阻止,她也是好奇到不行,究竟谁会先退一步呢? 看来啊,以后这媳妇,拿得住自己这儿子! 她又不是寻常人,生怕儿子成了妻管严,反而,更希望有人能拿得住儿子些,虽知其根底究竟为何如此行事,可太扎眼了不也是容易被人盯上嘛! 儿子在外,虽从不惹祸,可行事也绝不走寻常路,连自己这个母妃都不一定能猜到他下一步何为。 从小啊,他就另类,别人爱做的,他不爱,在这宫里横冲直撞的,多少次她都怕他真出了格,给自己招了麻烦,他却又很有度的绕过自己挖的坑。 现今,不单太后喜爱,连皇上也不时夸他几句学业有成。 第四十七章 初见三皇子 自己这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现下被指了婚,儿媳虽非嫡出,可也深得谢家疼爱,教养、模样都是上乘,做事也很入自己的眼,不卑不亢的分寸拿捏极好。 且谢家和皇家关系密切,祖母自不必说,就连谢家当家人谢谨,都早已是皇上心腹,颇得重用。 玉儿更是几位皇子王妃中,唯一一个被皇后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着,这可真不是普通女子可有的待遇,非得是心腹中的心腹才会有幸得之! 本还想着见自己时能扛住自己的冷落,未必能扛住儿子的怪诞,现下来看,纯属自己多虑,能这般盯着儿子不退让的姑娘,顶起王府的门楣执掌中馈也是毫无问题了! 见两个娃儿斗气,心下暗暗好笑,抬起茶盏边喝边出了童心,看场好戏也挺好! 三皇子突然冒出一句:“你这般看着我,是何意思?” 玉儿嘴下可不饶人:“三王爷这话说的可欠妥了。” “欠妥?哪里欠妥?”三皇子追着问道。 “不是三王爷让我看的你么?”玉儿斗嘴的功夫可是前世积累下来的,这一世,基本没用上,现今遇见对手,真是遇强则强。 “我说的是让你抬头给我看,没说你能看我!”三皇子突然有点词穷。 “王爷这话更不妥了。” “更不妥?你说我不妥?”三皇子心里别扭,口中语气都加重了几分。 “既然看的目的是为了知晓对方是何人,哪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你是强词夺理!”好嘛,这下更气了,三皇子愤愤不已。 玉儿莞尔一笑,明媚动人撩拨心弦的笑容突然窜进了三皇子心底,使劲挠了一下他的心尖! 这种感觉可不好,之前可从没有过,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满脑子的琢磨该如何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片子,却突然被进来的宫女给打乱了,皇后有旨,召玉儿回宫。 这就像双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场大战刚刚敲了鼓,却生生被人拉扯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一点也不尽兴,一点也不好玩! 玉儿听闻,也不再搭理未来夫婿,起身给宁嫔行了礼,道了歉意,转身就走。 这下,可真真把三皇子给气到了,她居然胆敢不给自己行礼就走了,刚刚死命盯着自己不眨眼,现下连眼角都没带捎一眼的就转身而去。 这完全是没把自己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嘛! 这就是她们说的自己这个未过门媳妇「气质如兰,娴静如花?」 她们一定是被她给骗了去,在他眼里,这丫头狂野,不讲妇德,敢视他为无物,他心底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揭开她的真面目。哼哼! 好戏还没开场就结束了,连宁嫔都深觉意犹未尽,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儿子今日会来,儿子和儿媳真是前后脚进的殿,无非两人来的路并不相同,才没在殿外遇见,她约玉儿来,也不是为了和儿子相见,仅仅是为了闲聊个天,谁知第一眼,就成了冤家! 为着能这般对抗儿子,心下对玉儿更是满意多了几分。 眼看着儿子快喷出火苗的眼色,心下倒是暗暗称快! 出得殿的玉儿,心下也是郁闷难耐,这叫啥事嘛!冷不丁给自己一个惊吓,一点准备都没给,好歹让自己先知道一下也不难吧? 就这般把自己丢给她们母子俩,算是下马威?还是让自己学乖一些,未来别违逆了这个王爷? 这可真真是屈死宁嫔了,她也不知道啊! 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他算账,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你要是跟我玩这套,我可也绝不好惹。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与筹谋。 进得凤仪宫,还未进殿,就听得殿里欢声笑语! 显是皇后有客来访! 进得殿里,三位女子正坐在两侧,自己也只认得一位。 “玉儿,这三位啊,这位是兵部董尚书的夫人,这位驻边大将军洪将军的夫人,这位是太子太保兼左都御史周大人的夫人,她家孙女啊,也是二皇子的未婚媳妇,说来啊,也是你未来妯娌的母亲。” 赶紧给诸人行礼请安,起身后俏立在皇后身侧。 仨人也是边应着边打量这个久闻其名的三皇子王妃。 果是绝色丽人,不拘谨,不怕生,脸含浅笑,一动一静之间,好似没什么事会让她失了分寸。 心下暗暗赞了一句,果是谢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孩子,教养极佳。 “今儿来啊,为得也是听闻皇上龙体康复,送些个滋补之品,虽知皇家也不缺,可也是我等臣子的一点孝敬心意,万望皇后娘娘莫见笑!”里头左都御史周夫人夫君职位最尊,所以她才开了头! 皇后笑着回道:“你们有心了,我何以见笑,反是让你们记挂着了。”抬眼一瞟,玉儿连忙迎上去接了几位夫人送出的滋补品,折身把物件送出殿,交给宫女入库。 这话可不能信,皇帝康复可不是近日,且有得些时日了,现在来送补品,是不是也晚了些? 来到这个时代,别的也许没看懂,但有一点是肯定看懂了,这里的人,无论男女,说话可都是弯弯绕,总是话里有话,从不明说,至于听者能不能听懂,就看自己的造化和本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放在现代有道理,放在古代,是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哎,你说这不是折磨人嘛!可人人皆如此,你就不能不适应这个环境了! 脑子转着,脚步可不能停,悄悄回到皇后身后,该添水添水,该送上什锦果蔬自也不能少。陪个笑脸,赚个人夸有啥不好? 听她们几个七弯八绕说了半晌,楞没说出心里所想,玉儿都替皇后抱不平,和她们说话可真累。 眼瞅着快到午膳时分了,还没进入主题,玉儿忽然醒悟过来了,原来小丑是自己,就是因了自己在这儿,人家才不说的,怕自己听了去!哎,看来自己道行太浅,且得修炼呢! 但自己都能猜到,皇后肯定早就明了,显是皇后并不想听她们的诉求,才故意把自己叫回来,又留在宫中陪着,让她们开不了口罢了! 第四十八章 大哥高中 赶忙请示皇后,该进午膳了! 这下她们无法再待了,总不能等赐膳吧?这才告退离宫! 等几人离去了,皇后笑着问:“这个点就午膳了?” 玉儿笑着回道“娘娘什么时候吃午膳都恰当!” 两人均未说破,相视一笑! 有时候,默契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当然,玉儿自也有优点,别人不说,绝不主动去探究根底,不是有句话说嘛,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现下的日子挺有滋味,且要好好活呢! 待得午膳后,皇后让玉儿坐在跟前,正式的跟玉儿说道:“玉儿啊,你远比我想的聪明许多,学的也快,几位教导嬷嬷均跟我说过,你啊,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本想着让你在我跟前学个半年,现下看来,完全没那必要,这不也春闱结束了,你哥哥自也是正在等着揭榜,且过了殿试,你哥哥也要大婚了,府里事也多,你过得几日就回府吧!帮衬着你母亲些,有些事儿,你也得看着些了!” 陪了皇后几月,玉儿也真心喜欢皇后,既不跋扈,也不难伺候,总是轻言细语着,待人和善,且从不无故责罚下人,突然要离别,反而心里一下就很难过。还没回应,眼圈却红成了一圈! “娘娘,以后我也会好好孝敬您的!待得成婚后,我就可以随时进宫陪您说话了!” 说着说着,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皇后一把搂住玉儿,轻轻抚着她柔顺的头发道:“你这孩子啊,做事沉稳,伶俐乖巧,遇事不躲不怕,待人接物也有分寸,睿儿啊,从小就有些桀骜不驯,虽非我亲生,可我从来都是视他如己出,当时指婚后让你进宫,就是怕你未来被他欺负了去,现下来看,怕是只有你欺负他的份!” 听得这般评价,玉儿可不开心了。连忙接话道:“娘娘,我哪敢欺负他啊?” 可猛然回想起今日的表现,心就虚了!也不敢再辩驳下去。 “我啊,就希望你们几个孩子啊,和和美美的生活,彼此之间珍爱对方,眼见着你们要成家立业,开枝散叶,我心里啊,说不出的高兴!”皇后娘娘的善良随时都会溢出来! 就这般搂着玉儿说啊说,两个人心贴在一块,情也融进了对方,皇后没有闺女,这个小小的姑娘,窝在心口,暖的不行! 要是男娃,哪有这可能陪着自己,说这暖心窝的话,说这小棉袄啊,真是一点没错! 第二日,谢府也知晓了玉儿即将回府,老夫人高兴的一整天笑纹就没散开过! 口里不停的吩咐着,小姐屋里的被子是不是有点潮了啊,得拿出来晒晒,你们可得好好清扫小姐的闺房哦,厨娘赶紧去做些小姐爱吃的糕点,大哥儿,你去买些你妹妹喜欢的东西,孩她娘,你这做母亲的干嘛也不激动啊?不想闺女啊? 全府的人被老太太支使得鸡飞狗跳,可人人都知老太太是心里高兴,齐齐应了去,一点不敢耽搁,整府都是喜气洋洋! 放榜当日,玉儿回府了!辞别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宁嫔,玉儿抱着一大堆御赐之物开开心心回府。 赶巧在府门遇见了大哥回府的马车。 月枝赶紧告知小姐大哥的马车也回来了,玉儿揭帘一看果是如此。 立马叫停了马车,月枝扶着小姐下了车,那厢大哥儿也知晓妹妹回府,也是高兴不已,在府门处直接下车,看着小半年没见面的妹妹,兴奋的表情浮上面庞! 两兄妹在府门口着实高兴了一番,大哥儿就听得妹妹叽叽喳喳问了一大堆问题,可楞是没给他留出回答的空隙。 这时家人也得了报。 夫人行至府门,看着两兄妹好笑不已,用手指了指月枝和大哥儿的小厮,二人心领神会,赶忙拉住自己主子回府。 既回府,自然先去拜会老夫人。还没到,玉儿就大呼小叫道:“祖母,祖母,我回来了!”说着觉不够快,提起裙摆,小跑起来。 老夫人正在椅子上小憩,听得孙女声音,连忙准备起身,还没待起身,一个女娃娃就冲进了屋内,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孙女嘛! 玉儿一头扎进祖母怀里,没了宫中约束,完全放开了心性,毫不顾忌的在祖母怀里撒娇卖萌。 祖母长祖母短的说个不停,给刚刚进屋的谢夫人和大哥儿看的忍俊不禁! 老夫人也是无奈,只得任由姑娘耍赖,好半晌,才把姑娘从怀里拉了出来! 眼里含着笑瞠道:“这姑娘越长大却越长小了!” 大哥这才给祖母请了安,祖母把玉儿拉到身边的凳子上,回头问道:“考得如何?” 大哥脸上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可眼神里却有抹兴奋之色,回道:“祖母,孙儿中了贡士。” 老夫人听闻,心情大悦,高兴的拍着手掌,说道:“好,好,好,中了就好,真是不枉你辛苦这么些年了。” 谢夫人听得儿子中了,更是喜不胜收。 这些年儿子的努力,终究值得了,虽还未过了殿试,但出仕已定。 祖母再言道:“今儿真是双喜临门,阿玉,你着人好好备下他们两个爱吃的餐食,去请了国公爷,晚上我设宴给两个孩儿庆贺。” 谢夫人笑着应了,转身去吩咐下人,屋里两个孩子一动一静的陪着老夫人唠嗑。 国公爷得知外孙中了榜,也是异常的高兴,作为武将,在朝中哪怕贵为国公,依然会有文官不屑一顾,当初谢谨迎娶自家闺女时,也不过刚刚中了进士,可心底里对文官的青睐,依然一口就应了。 现下外孙刚刚不过十六,就得中贡士,进士也是指日可待,既有自己和谢谨的提携,未来又有王爷妹婿保驾护航,真真可见的是前途无量。 倒是自家几个孙子真是一言难尽,估摸着也只能随了自己在军中风里,风里血里拼搏挣前程了。 这次没有特殊之事相商,国公爷全家出动,两个儿子儿媳,几个孙儿孙女一并携了前去。 第四十九章 欢宴 烛光初亮时,尚书府大厅里,人潮涌动,两家人全部齐聚一堂,丫鬟小厮不停穿梭,上菜,斟酒,几个长辈单独坐了一桌,祖母也是高兴的紧,连连小酌了几杯,虽度数不高,可也让老太太满面红光了。 因得大哥儿高中,玉儿又是待嫁王妃,也特特让两人一并坐了主桌,国公爷更是连声恭贺:“老姐姐啊,还得是您教导有方,两个孩儿均是人中龙凤,不似我这般只懂打打杀杀,几个孩儿也是跟文墨无缘了!” 然后继续言道:“谨儿高中进士都比毅轩大得几岁,现下毅轩不过十几,就已指日可待,真是我们两家家门之幸啊!” 老夫人听闻,也自是心里高兴!回应道:“国公一生戎马,保家卫国,几个孩儿自来是以国公爷为榜样,国家兴亡,首先得有武将血战沙场,才有文官殿后治国,没有前线将士的舍身忘死,那有歌舞升平?国公莫要自谦,你我两家早已血脉相连,休戚与共。” 说罢,老夫人看着大哥,言道:“轩儿,得中贡士自是你努力的结果,可殿试只会更加艰难,你可得修心养性,千万不可骄傲!” 大哥起身躬身回应:“祖母,我一定会戒骄戒躁的!” 谢谨虽未开口言语,可内心之中,对儿子的成就那是相当满意,只可惜这个时代更讲究严子宽孙,对待儿子还是要冷峻些。 此时,哪怕再高兴,也会压住自己不显露的。 两位舅婶插不进国家大事之中,只得围了玉儿,絮叨些女儿家的事儿! 这几年两家互相走访也紧密些,自也是相当熟稔。 可一旦事关皇后娘娘等宫中秘闻,玉儿也不敢透露,都是捡些不相干之事说说。 反倒是与三皇子的见面,玉儿因心里膈应,倒是直接说了出来,母亲及舅婶听闻,心下自是明白两个娃娃其实是性子里都倔了些,这才互相呕了一口气,非得争个高低不可,也只相视一笑不说破,免得玉儿尴尬下不了台。 眼瞅母亲和舅婶均不表明与自己同仇敌忾之意,玉儿心里自是愤愤不已。 心想,待得晚间一定得跟祖母告告状,祖母一定会与自己站在一条线上。 二哥和弟弟还有舅舅家几个哥哥弟弟妹妹,全在另一桌,由着贴身丫鬟伺候,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这种感觉好得不得了,没有尊卑之分,想说啥说啥,也不用考虑朝堂之争,只是不知不久的未来,还能否如这般随意自然! 老太太连着几杯酒,一会就有点醉意出来,玉儿瞅见父亲递过来的眼色,连忙起身随着丫鬟一同扶了祖母离席,回屋的路上,老太太的高兴劲还未褪去,抓着姑娘的手,一个劲儿的说:“玉儿啊,祖母真真的高兴,高兴啊!” “你哥哥这些年的辛苦,我瞅着真心疼,可不走这条路,他以后啊,前途有限。” 玉儿边点头称是,但觉祖母步伐有点趔趄,小声交代丫头快上几步,也幸得本就不远,把祖母搀扶进屋,丫鬟赶紧送上用温水绞过的毛巾给祖母擦拭,怕的祖母会吐,又把痰盂放在床边,早有下人送来了醒酒汤,玉儿一勺一勺喂了祖母,待得祖母躺在床榻之上,玉儿轻轻拍着祖母,就如同祖母曾经拍着自己让自己入睡般,不一会就哄得祖母沉沉睡着了! 把祖母托付给丫鬟好生照料,玉儿赶回宴会,席上大家还在述说着此次会试的种种趣闻,见得玉儿,询问得知祖母已然安睡,国公爷也是连连饮了几杯,舅舅怕父亲喝多,也是劝慰了好几回,其实国公向来稳重,很少如今日这般开怀畅饮,因得父亲开心不已,也就笑着任由父亲放肆畅饮一次了! 因得两家的兄弟姊妹岁数差异也不大,以往为守着礼节,见面大抵也是规规矩矩说话,很少放开了聊,这次见得父母均是畅快淋漓的聊天,纷纷告退,还把大哥,玉儿一并拉了去,一群孩子聚在大哥屋里,七嘴八舌询问各自关心的话题,对于男生而言,自是会试中的各种因由,听闻各种严苛的规定,更有人作弊被逐出考场,永远不许再考,皆是倒吸凉气,又惊吓又暗自提醒自己可得注意。 几个小点的孩子听得心脏砰砰乱跳,紧紧抓着身边哥哥的衣袖,好似明日就是自己赴考之时。 舅舅家拢共也就三个闺女,都比玉儿小那么几岁,从没进得宫去,连宫中有些啥人,有没有珍禽异兽都想知道了去,得知皇后娘娘气质高洁,温柔大度,真是羡慕了紧。 至于要嫁的三皇子,听闻此王爷的神奇行事风格,问的更是勤些,只是她们尚小,便不好跟她们说明,只好含糊其辞了。 看着玉儿姐姐马上就成王妃了,必定是一场风光大嫁,皇上亲赐良缘,又是正妃,那是何等风光!以后王府里,都是自家姐姐说了算,就是不知未来啊能不能多去王府里玩玩,待得姐姐有了孩子,他们可就是小王爷的姨妈了,想想就觉得心里美! 一场夜宴,一直到深夜才算华丽收场,几个小点的孩子,早困的双眼不停打架,送别岳父,舅哥! 谢谨和夫人把两个孩子叫到了书房! 看着两个初长成的孩子,各自马上就会迎来全新的生活,也就借着醉意,多交代几句! 谢谨先开口道:“轩儿,过得贡士,为父自是为你高兴,可你也需切记戒骄戒躁,历来过得贡士,却在殿试中马失前蹄者不计其数,大抵都是心里揣了计较,才致败北。” “为父从未要你光耀门楣,高中状元,得中进士就已很是不错,离得殿试不过月余,过得今日,你仍需踏实谨慎,好好随着先生询问功课,放下今日的兴奋,才能踏实做事!你可记住了!” 大哥起身称是。 夫人看着玉儿接话道:“玉儿,你祖母和你父亲,与我,从未想过让你嫁入皇室,可有些事我们做不得主,你也如此。” 第五十章 饱餐一顿 “可既然事已如此,我们只愿你过得安稳,你自进了家门,我就视你为己出,虽你更多时随了祖母,可母亲也谢你这些年陪着祖母,代母亲在祖母膝下尽了孝,祖母身体康健,也是你孝顺的缘故。” 谢谨也是点头肯定了夫人之言!看着夫人的眼也是满含爱惜! 夫人继续言道:“既是皇家,未来我们这个娘家你可能也难以依靠,可做父母的,哪怕硬着得罪了皇家,也不会让你吃了哑巴亏而坐视不理。” “这些日子,你就安安心心陪着祖母,陪着我们开心过,你这些年早就熟悉了家务,管人理事,算账御下也都很有章法,你爹爹与我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有得这些本事,你也吃不了亏去,做父母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只一点。” 听闻母亲说得此话,玉儿也规规整整坐直了认真听。 “你父亲从未纳过妾,养过小星,我们夫妻从来都是有商有量,互相尊重,可王府里却非如此,得不了一心人,侧妃,小妾可能也少不得,你啊,从未见过争宠,背后使绊子那些龌龊手段,更没有应付的手段,唯有你自己放平了心意,不苛求夫君只与你一人白头,才能在这王府里活下去,未来你有了自己的嫡子,也会有庶子庶女,全府老小都需你好生顾着,累是免不了的,受委屈可能也是常态,只你已然是王妃,想再回门也是不易,只能心胸打开了,别去憋屈自个,就没过不去的坎!” 听着母亲的一言一语,想着在家的时日无多,未来再难守着祖母母亲生活,眼泪还是没忍住,一颗颗滴了下来! 谢谨看着闺女泪流满面,心里也是难受,接口道:“王爷究竟是什么人,只得你慢慢揣摩,你母亲也是怕你苦了自己,提前宽慰你些,你们年纪相仿,你又如此出色,皇后娘娘对你也是多有眷顾,王爷自不敢小觑于你。” “日子嘛,不是过窄的,是自己钻牛角尖钻窄的,你天性大度,不拘小节,又处事公允,府里众人皆服于你,这就是你的能耐了,虽不便经常回门,可有啥事,爹爹的家门无论多晚,都会给你留着门,你祖母这些天心情愈发不好,你也多劝慰着些,让她宽宽心,她啊,还是记挂你记挂得紧。” 母亲给玉儿擦拭眼泪,可心里难受,眼睛也就跟着红了。 这夜,玉儿没回自己的屋,缩手缩脚钻进祖母的被窝,抱着祖母睡,还未睡着,眼泪就忍不住了,待得第二日老太太醒过来,却发现被窝里多了只小猴子,紧紧抱着自己,生怕自己跑了似的,闭着的双眸上,还有一丝丝的泪花,枕头也湿了一片,老太太自是心疼不已,自己娇娇滴滴养大的闺女,不过十几,却要撑起门楣,执掌中馈,想她小小年纪,却不得不面对错综复杂的皇室关系网,在伺候母妃,孝顺嫡母,维系夫君,处理上上下下之间左右为难,越想心越疼,越觉得自己家的闺女生生被人给拱了去。 虽然拱的人,或多或少都与自己有些牵绊,可又不是自己跟前大的,眼前这个,才是实实在在心尖尖上的! 伸手给丫头擦了擦眼,见得侍奉的丫鬟进屋,连忙按了按手,轻轻起了床,待得到了外间,吩咐众人,姑娘这段时间累的不行,就给姑娘好好休息,谁也别吵了她,只留了春儿在外屋听着动静即可。 想是回家突然放下了宫中的紧绷神经,也或是昨夜抱着祖母心神宁静,玉儿这一觉生生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睁眼一看,发现昨夜被自己抱的紧紧的祖母早已不见,突然看的窗外阳光明媚的刺眼,惊觉自己肯定睡过了头,赶忙翻起身,春儿听得里屋动静,揭开门帘进得屋来。 “小姐,您睡醒了啊!你这觉可久了!” 玉儿由着春儿帮她穿衣,一边询问道:“祖母几时起的身?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啊?” 春儿笑着回应道:“老夫人早就起来了,她吩咐了不准我们吵你,让你好好睡觉呢!” “春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现在已时已过。” 天啊,她一觉就睡到了九点多,这在古代完全不敢想象,古时的人,大抵都是凌晨五点就起来了,像父亲要早朝的话,三点就已经起来了。古时可没轿车地铁,家境好些的,坐个马车去早朝,差一点的就靠腿,且到得东华门外,就不能再坐车,全靠走了。 玉儿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家里老少全起来了,就自己一人睡的天昏地暗。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在宫里受苦受难的不得睡觉呢! 连忙让春儿伺候着洗漱更衣。 匆忙打理好,赶到前厅时,家人正休闲的唠着嗑,忙忙的请过安,垂着头走到祖母身边,从来了这个家,她从未这般觉得丢人过,祖母笑着打趣道:“丫头,睡得如何啊?可梦见蝴蝶了啊?” “祖母……!”玉儿羞红了脸,扭捏着回了一句。 二哥见得玉儿害羞,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插嘴问道:“大姐,你在宫里不得睡觉么?” 听得众人轮番打趣,玉儿真是醉了“不和你们说了,你们都在捉弄我!”说罢,抓住春儿的手就往外跑,身后满堂哄笑传来! 躲进大哥的书房,肚子却早已饿得不行,想着硬撑到午饭吧!可也离太久了吧!咋熬啊? 夏儿推了门,手中端了盘,笑眯眯的说道:“老夫人怕你饿着,着人让小厨房给你炖了燕窝,再取了一些小饼垫一垫。” 肚子不争气,见着美食,滴哩咕噜开始越叫越欢,反正自己家里,也不丢人,顾不了那些个,左手拿着羹匙一勺接一勺的往燕窝里伸,右手直接拿着小饼往嘴里送。 夏儿连忙捧了茶盏过来候着,生怕姑娘噎到自个。 厅里祖母笑过了,指着一群人道:“一会儿闺女回来,可别笑话她了,姑娘家家的,脸皮薄。” 众人笑着应了! 第五十一章 大哥来看媳妇了 不多时,门房传来话,武英殿大学士李夫人送来了拜帖,次日登门拜访老夫人。 老太太知道他们此行目的,也就是大哥儿的婚事。 心里却深感不安,自来都是男方主动拜访,之前尽是忙着大哥儿会试,姑娘又在宫中,记挂得反而把这事忘了,现下人家主动上门,反显得自家拿架子似的了! 连忙让门房出去传话,今儿下午,老太太先登门拜访,让李老夫人千万别见怪。 李相国这个孙女啊,自己着实是喜欢,模样虽算不得俊俏,可端庄大气,真真就是持家良妇,两家在年前就已经私下沟通的大差不差了,可被一道选秀圣旨打乱了。选秀结束,本就该紧着商谈的,现下自家已然先失了礼数。 待得门房出去,赶紧让媳妇着手去库房好生挑点礼物,也好下午带了去。 再琢磨了一下,还是觉得礼数还不够,让管家亲自去一趟李府送帖,带话过去,自个下午啊,带着媳妇,大哥儿,玉儿,亲自登门。 由于之前就是祖母的闺蜜陈尚书夫人保的媒,也着人去请了陈夫人下午一同前往。 玉儿听得下午要带自己去见未来嫂嫂,来了精神,回屋重新梳妆一番,不能抢了嫂嫂的面,也不能落了自家底。 对着铜镜左右寻摸了一番,现在的妆束刚好,为得要去李府,中午这午膳几人将就了几口。 大哥儿听得祖母要带自己去未来岳丈家,反倒是比去参加会试更紧张些。 坐在桌边扭扭捏捏的问祖母:“祖母,孙儿非得跟着去么?” “得去,我家先失了礼数,更是得主动登门造访才是,赔个罪,你去啊,是给李老夫人,李夫人也见见你,心里有个底不是!” 谢夫人也接话道:“轩儿,别紧张,去了大方自然就行,夫人问话,你就如实回答即可,人家也不会为难了你去。” 玉儿坐在哥哥边上,轻轻在桌下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异常郑重的悄声说道:“哥哥,未来嫂嫂啊,和钟无艳有得一拼!” 大哥听得脸色都白了! 可这话啊,不大不小刚刚好被母亲听了去,瞪了闺女一眼道:“轩儿,别听你妹妹胡诌呢,李家闺女是你祖母亲自相看的,闺女可俊了!” 玉儿在边上笑的前仰后合,难得捉弄哥哥一次,开心得紧。 大哥听了母亲的话这才舒了一口气。 着急忙慌的收拾妥当,一行人分乘两架马车,先去陈尚书府上接了陈夫人,这才往李相国府赶了去! 其实两家隔得算远,谢府在京城南边,李府在东头。市区人来人往的,行的也慢,快多半个时辰才到得李府。 李府门房早早得了信,远远瞅见了谢府的马车,进屋通报了,老管家也赶来站在门口迎着。 谢老夫人陈夫人被媳妇搀扶着下了马车,老管家迎上前来请了安,才进得大门几步,李老夫人就迎了出来,祖母连声说道:“李夫人,可使不得啊,还让您亲自迎了来。” 李老夫人面露笑意道:“老姐姐别怪我腿脚慢,没在门口迎着就行。” 三位老夫人边笑着客气,边朝正厅走,几个小辈跟着后头,也不时低语几句。 待得进了正堂,李老相国也亲在其间,谢老夫人连忙问候了老相国,几位小辈更是立马跪下请了安。 李相国笑着受了礼,指着边上几人做了介绍。 谢夫人也给几人福了福。 待得坐下,谢老夫人指了指孙儿道:“相国,这就是我家不成器的孙儿,这次啊,一并带来给您赔罪了!” 大哥连忙再次跪下给相国磕头。 老相国笑着道:“起来起来,哪有那些个讲究,听闻哥儿会试过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大哥并未起身,抬眸看着老相国道:“孙儿愚笨,得蒙祖母父亲疼惜,虽读了些书,却还不足得很!” 看着跟前的小哥,人不大,却生得挺拔修长,一身藏青色长衣,就简单在腰边坠了块小玉,再无其他修饰,且说话谨慎谦虚,心里更是满意。 指着身边的椅子说道:“来来来,坐这来!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 李老夫人看着大哥,更是满眼的欢喜,陈尚书夫人眼尖,自是瞧在眼里,笑道:“老哥哥,老姐姐,看来我这媒人酒啊,想不喝都不行了!” 哈哈哈,众人被陈夫人之言引得开怀大笑。 哥儿谦谦坐下,侧着身子,静静等着相国言语。 谢老夫人自不会让女方家主动先来提点此事,笑着言道:“李相国,李夫人,年前你我两家商议了两个孩儿的亲事,可稍稍耽误了去,本想着还有月余我家哥儿参加了殿试,我们再登门商谈此事,可我啊,着实喜欢你家闺女,为得我家哥儿得个好媳妇,也只好紧赶着提前带着哥儿来,若是相国还能看的过眼,我就失个礼,先行来向二位提亲了。” 李相国自是知晓老夫人话中意,所以先行赶了过来,心中也是高兴。 这门亲事,其实双方都是极为满意,今儿夫人本想着过府去探个底,人家立马就先过来拜府,这哪是失了礼,是给足了自家面子。 既如此,再端着,反显得自家小气了。 边捋着胡子,边笑着回道:“老姐姐哪里话啊!哥儿年纪尚幼,却已得中贡士,自是老姐姐教导有方,哥儿看着啊,也是气质磊落,能觅得此等佳婿,也是我家孙女的福分!” 陈尚书夫人听得此语,拍掌笑道:“恭喜两位了,我这媒啊,真是给两家添喜了,待得婚宴时,我可得来叨扰一杯喜酒不可。” 李老夫人连忙起身,走至陈夫人跟前,握住她的手道:“陈夫人哪里话!待得那时,我可是专程上门给您下请帖,您啊,想不来都不行!” 一屋子的人皆是大喜! 大哥儿羞红了脸,坐在边上,左顾右盼,玉儿自是知晓哥哥心意,悄悄凑过去笑道:“哥哥,看什么呢?” 大哥被看穿心事,更加不安。 谢夫人怕闺女继续逗趣儿子,把玉儿拉到身边!玉儿边走边回头,向着哥哥做了个鬼脸。 第五十二章 姻缘议定 因得一早李夫人携带闺女去郊区福国寺上香,被下人赶去传了才知谢老夫人今日登门,连赶慢赶这才回府,回屋稍做整理,就急急的朝大厅走,还未进屋,就听闻堂里欢声一片。 一进屋,见得谢老夫人,陈夫人,谢夫人皆在,连同谢家大哥,还有谢家闺女,连连笑着告罪,给谢老夫人,陈夫人请了安,和谢夫人欠身福了福,两个孩儿也过来跪着磕了头,一看公爹笑的满脸皱纹全挤在一起,心下就知道应是说定了两个孩子的婚事,自是大喜。 折身再给谢老夫人赔了不是,说道:“老夫人万万莫怪,我啊!早晨出门就瞅着喜鹊登梅叫个不停,心想这是哪家有喜事啊,谁曾想居然是我家有贵客登门,倒是我这蠢笨的人,居然就没想着留在家里等等,就巴巴的想着去寺里给佛祖上香呢!倒是错过了,真是该打!”这李夫人天生是爽利的性子,行事也是风风火火般毫不拖沓,倒是真合了老夫人的脾性。 老夫人笑着回道:“李夫人不怪我家这么久才登门拜访,那是您仁厚,我啊,今日就是来登门致歉的!” 老相国未等媳妇回话,直言道:“老姐姐,可莫这般说!两个孩子算不得磋磨,您今日过府一叙啊,我也是高兴的紧!” 转身跟媳妇说道:“你去把丫头叫过来见见人,我们两家没那些个讲究,没得不成礼数!” 媳妇应声后笑着出门唤人去请小姐,哥儿眼瞅着要见到新妇,心跳得砰砰的。虽低垂着头,眼角却飘向了门外! 李家小姐其实几位夫人早早就在先前见过,可哥儿却是头一回! 李家大小姐听得母亲着人来请,知道今日要见未来祖母,婆母,小姑,甚至还得见见未来夫婿,早是双颊遍撒红晕,捏着衣角,完全忘了一会儿该如何见人! 好容易被丫鬟催促着跟了去,在门边偷偷瞄了一眼,只见祖父跟前坐着个少年,虽看不清脸庞,可却让自己心里小鹿乱撞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头进了大堂! 随着母亲的指点,逐一请了安,却偏偏漏了哥儿。 谢老夫人笑着把闺女拉到跟前,笑言:“啧啧啧,你瞅瞅!你瞅瞅!这闺女啊,越发出落的俊俏了,我家哥儿啊,肯定前世在佛祖跟前烧了高香,这才得着这般模样的媳妇儿!” 说罢,笑着招了招手“大哥儿,过来过来,还不赶紧来给姑娘问个好啊!” 大哥儿噘喏着搓着脚,迎上前来深深一鞠道:“给姑娘问好了!” 姑娘也连忙福了福身回了礼! 几位老头老太,见得两小个含羞欲滴的模样,更是敞开大笑。 堂下二人,被笑的不知所措,浑然不知是否自己哪里出了错,更是局促不安! 玉儿赶紧迎了上去,握住李家小姐的手道:“我家哥哥就是这般木讷,笨嘴笨舌的,以后啊,你好好调教调教他!” 边说,边把姑娘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只见这姑娘啊,清秀白皙的脸,像抹上一层红霞,略显紧张的手,有点凉凉的,还微微有点发抖! 也是,谁跟自己似的,第一次见夫君,就锣对锣,鼓对鼓的硬刚啊? 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 大哥赶忙回身坐到相国身边,再不敢偷看未来媳妇儿! 随后就是几位长辈商讨相应事宜,直到晚饭前这才告退回府! 回府路上,玉儿悄悄问哥哥:“李家小姐啥模样,你看到了没?” “没见着!” “你可真笨!”玉儿还是觉得自己胆子真大,哥哥啊,真该跟自己好好学学! …… 未过几日,就传出了谢尚书嫡子即将迎娶武英殿大学士李相国的孙女。 因着马上就要迎来殿试,双方也就暂时搁置了议定日程,只待殿试结束开始筹备,不过现下也算过了明路了! 回府这几日,老夫人头都快有三个大,这闺女,就似跟屁虫,自己走哪跟哪,一步不离,晚上就寝,也是死皮赖脸非得钻自己被窝不可,撵都撵不走。 就算自己板着脸都毫无用处,就跟赖皮精一般甩不掉! 待得三四日,老夫人也只能投降,认命般的随了闺女的心愿! 跟就跟吧,以后想这般跟也难了!闺女定是知道,一旦哥哥婚事议定,离她自己的婚事也就一步之遥了! 哥哥的婚事可以简单议定,自个的却由不得自个了! 三月初三,宫中指定礼部尚书郭大人携夫人,亲临谢府,行纳彩之礼,双方交换了名帖,其实这都是过场罢了,早早就已经着人测过了双方八字,是百年好合的好姻缘! 但流程还是得像模像样的走完的! 再得几日,郭尚书再次亲临,这次行的是纳吉之礼,因得是指婚,又是皇上亲近之臣,纳吉奉上了一份超厚的礼单。身后锣鼓喧天的跟着一大群人,往谢府搬进了各色礼品,随着唱礼之人抑扬顿挫之语,生生把一个前院铺满。乖乖,这个古代娶个媳妇可亏了血本了,看来这个彩礼陋习就是从这儿兴起的!门口围满了周边邻居,得知谢府家闺女成了王妃,皆是连连恭贺,谢大人站在门口向街坊四邻拱手回谢! 这些都是姑娘未来的嫁妆,是随了姑娘的私房!还未进得王府,玉儿就已然是妥妥小富婆一枚了! 就只有玉儿好似外间的一切和自己毫无关联般,紧紧抱着祖母,一点也不肯松开! 祖母听着前院悠扬传来的唱礼声,丝竹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丫头,也是百感交集,一切都好似昨日之事,初进府那个躲在夫人身后怯生生看着自己,像极了被吓呆的小猫,虽不过七八岁,却懂事的让人心疼,不敢多睡,不敢躲懒,不敢撒娇,学着看人眼色,学着管家理事,那时自也是不放心的,直到查清了丫头的身世,她才像被打开了一般,敞开心扉,有了姑娘的模样,会慢慢撒娇,会卖萌耍赖,会腻腻歪歪黏着自己,而也是从那时起,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丫头,没她在跟前,吃饭,睡觉,都没了味儿!连笑声都少了几分! 第五十三章 三皇子的气 待到姑娘初初长成娇艳欲滴的大家闺秀模样,姿容秀美,理事,管家拿起啥就是啥,自个更是被闺女啊管了个满圆,啥也不用问了,不用管了,阖府里想到没想到的她都接了去,几次私下和媳妇唠嗑,都深觉省心得不行,两位夫人皆是早早就享上了闺女的福。 这次闺女进宫不过小半年,哪哪都觉得不习惯了,各种早已不再上心的小事,杂事全冒出来了,下人跟不会做事似的,事事来询问,指了这个,旁边还候着几个,日日如此,几年间闲散惯了的心,真是回不去了! 两位夫人都没有生育过闺女,根本不知晓养闺女是这般的贴心妥帖,腻在身上觉得热,不腻吧,觉得缺了啥似的空落落!哪像自家的野小子,小时吧,飞天遁地的淘,上房揭瓦,下水摸鱼,今儿大哥踢了老二一脚,明儿老二又踹了三儿一个窝心腿,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有啥用?该不听就不听,待得大一些了,是不淘了,可楞被家训教的如老头子般少年老成,说话办事越来越老气横秋,一个个成天见的扎在私塾摇头晃脑背书,见着夫人了,规规矩矩行礼问好,可也就没了贴心之举。 越养姑娘吧,越觉得早早应拼了命,就该生那么一两个,闺女啊,成了全家开心果,连儿子那般冷嘴冷脸,见着几个小子跟死了人似的脸上挂着霜,见着闺女都是喜笑颜开,一点冷漠老头模样都装不出来。 今儿悄咪咪给闺女带个小甜糕,明儿又给闺女买个脂粉,小手帕的,还非得悄咪咪的暗地里给! 偏着闺女也不省心,时不时就拿出来在哥儿几个面前炫耀,爹爹今儿买了这明儿送了那儿! 给几个小子气的呀,偷偷告了多少状。 可儿子也不改,小子着该告就告,自个该送还得送,而且,还舍不得说一句闺女不好! 换句话来说啊,闺女纯属团宠! 为得闺女这婚事,早早几个就商议了,就在朝中选个家世清白,没那些个乌七八糟的事,阖家幸福的人家,也不奔着显贵去寻,简简单单安安稳稳就好,连武将人家都早早就被排除在外了,生怕闺女刚嫁人,姑爷就得去军中效力,自家闺女就得独守空房暗暗神伤,还得日日祈求佛祖保佑相公平安归家!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漏算了帝王家! 暗地里,老夫人着实气了几回,就不该带着姑娘进宫,这般出色的姑娘,不就是带出去给人嫉妒羡慕么? 这不就是报应来了,生生把姑娘夺了去,还不能有所怨言! 幸好姑娘豁达,也不斤斤计较,反而坦然接受了一切,进宫侍奉,学规矩,照顾皇后,笑盈盈的去,笑盈盈的回来,私下也问过月枝,月枝也是坦言,姑娘是真真的深得皇后之心,连着准婆母都被姑娘给磨出了笑模样! 想到这,略略觉得心放宽了些! 至少不用担心未来被两个婆母给欺负了去! 瞅着怀里的孙女跟小兔子似的钻来钻去,暖心暖意的困劲起来眯了眼! …… 大厅里,郭尚书及夫人正在与谢谨及夫人,互相道着贺! 谢谨这身份,现下不单单是宠臣,更是成了国戚,自是不能得罪之人,别人想攀一攀,且得斟酌下会不会撞了南墙,现下自己得了这绝佳差事,自是得着意套套近乎! 陈尚书开口言道:“此次前来之时,皇上亲自叮嘱,一定得把此事办的圆满,不能出了差池。” “谢大人谢夫人是有福之人,姑娘在宫里啊,也是几位娘娘交口称赞。”郭夫人也随声附和道。 谢谨也是谦和的笑着应道:“郭大人亲临寒舍,又是皇上钦点,我全家皆是感沐皇恩,郭大人,郭夫人夫妻更是伉俪情深,阖家幸福,想必我家小女也借得二位的光,定会和王爷幸福美满!” 这边热火朝天! 而在三皇子府中,却是另一般景象,三皇子一人气鼓鼓的坐在书房,内心憋屈的紧,一想起那丫头在母妃宫里对着自己恶语相向,气血翻涌!这天下就没个好姑娘指给自己?就偏偏得是她? 可让他自个跑到父皇跟前要求退婚,这个胆量还是没有,想来想去,怕是也只能跟母妃诉诉苦,看看能否由母妃这儿找个缺口才是! 禀了宫中,母妃居然去了皇后娘娘宫里,让儿子也去拜见母后。 想着自己从小都是深得母后疼爱,万一母后也站自己一端,那可真是妙的很。 快步行至凤仪宫,宫人已然禀报过了,直接就引着三皇子进殿。 叩拜了母后母妃,请了安。 就听得母后问道“皇儿,今儿郭尚书不正在谢府给你纳吉么,你何以进宫?” “母后,谢家姑娘是个彪悍异常的姑娘,我不想娶她为妻。” “彪悍?玉儿彪悍?”皇后真真被惊到了,连连反问。 宁嫔一听儿子之言,就知因由。 转头低声笑着就把那日发生在宫中之事说给了皇后娘娘。 听闻此言,再看看堂下鼓着腮帮生着闷气的小子,楞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就为着谢家姑娘没听你的话,就生气了?”皇后好奇的询问道。 “我可是王爷,她不该听我的话么?这么不听话的姑娘,不是彪悍是啥?”说着嘴巴更是鼓鼓囊囊。 “要不皇儿自个去跟皇上请旨解除婚约?”皇后有点幸灾乐祸的问道!眼里却满是笑意。 一听这话,三皇子瞬间如霜打的茄子,顿时泄了气! 想了好半天,这才嘟囔出一句:“那要不母后心疼心疼孩儿,您去跟父皇说说,父皇最听您的话了,您去说,保准成功!” 皇后摇摇头,道:“这是太后和皇上钦赐的婚约,我可不敢去说!”言罢,笑意更浓了! 三皇子再次扭着头,梗着脖子做最后的挣扎:“那要不母后把谢家姑娘叫进宫,您好好管教于她,这下总可以了吧?” 皇后露出一股无力回天的表情说道:“我管了啊,可她不是被你说得被我管得彪悍么?” 第五十四章 告状失败 “看来啊,是母后我啊,管教不力啊!” “哎!”皇后深深叹了口气,眼却看着这个倔强的儿子! 这下,三皇子可不敢再说啥了!坐在边上一副被人暴打之后,却无力反击的可怜模样。 “睿儿,你可想过想找什么样的王妃啊?”皇后笑笑问道。 “听话是第一位的吧?”三皇子抬头看着母后回道。 “娶媳妇就是为了她听话么?媳妇可不是丫头,全都得按你说的来哦!”皇后这下真的压不住心里的笑了。 其实三皇子并非纨绔子弟,无非第一次有人挑战了他的权威,心下有点较着劲罢了。 左右说不通,心下烦恼更甚,跑到母妃跟前,扯着母妃衣角说道:“母妃,你帮儿臣说说话嘛!” 宁嫔也是莫名高兴的摇着头道:“皇后娘娘都不敢去说,为娘的可更不敢去说了,你想让娘被你父皇责罚么?” “这,这,这那会?” 眼瞅着这小子还没寻摸出其中缘故,皇后也不点破,该来的总会来,也该是有人好好管管他了。 端起脸道:“你若无其他事,就跪安吧!我还得与你母妃说说话!” 被皇后娘娘下了逐客令,今儿真是一败涂地的郁闷! 向来宠着自己的母后母妃,楞没一个站在自己身边,全向着那个丫头,必定是那个小丫头片子太会装了,生生把自己装出一副贤惠模样,这才引的母后被她诓了去。 低垂着头跪安,又垂头丧气的出了宫。越想越气,自己这是被这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哼哼,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按常理来,一声吆喝:“去谢府!” 车夫被深深吓了一跳,回应道:“爷,今儿可是您的纳吉之礼,可不敢去闹啊!” “谁说我要去闹啊?我是去拜见未来岳丈大人。”三皇子转着心思回了一句。 听得这话,车夫更是心里发慌,自家这位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他去干嘛?万一他去大闹谢府一番,自己这颗脑袋还能不能安稳落在自个脖子上且两说呢! “爷,今儿真的不能去,要不改明儿禀了皇上再去也不迟啊!” “去,就今儿去,你要是敢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三皇子在马车里威胁道。 今儿王爷进宫没带小厮,现在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啊? 可这爷也得罪不起啊!只能硬着头皮扯了缰绳,往谢府去了。 只得生生把马车紧紧拉住,从未有过任何时刻,希望马儿崴了脚,更希望马儿越走越慢才好。 可终究还是逃不过,谢府已经触目所及了。 但谢府门口已经没了人群,想必郭尚书也已完成了纳吉之礼,离了谢府,要是让尚书大人看见自家的爷如此行事,怕是立马回宫禀了皇上呢。 谢府门房看着印着王爷微号的马车缓缓而来,惊诧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待得马车行到大门口,这才发现真真就是王爷。 只见马夫下车迎了过来,拿出怀里的名帖,说道:“三皇子登门拜访,烦劳小哥代为通传。” 门房这下确信了,连忙转身就往府里跑,不一会儿,谢谨携着夫人迎了出来。 走到马车边,谢谨鞠手一躬,说道:“不知王爷驾临有失远迎,尚请王爷恕罪。” 三皇子拉起门帘,跨出马车,也不多言,就这么跟着谢谨入了府,任谁也猜到这个少爷是来找茬的了。 这样贸贸然突然来访,极为失礼,这个时代不是想去哪家抬个腿就到了,得先下了拜帖,告知准确到府的时辰,这才会登门拜访。 总得给主家留个准备时间来招待你吧? 这一路进来,府中各人正在整理郭尚书送来的各色礼品,归档记录在册,然后入库收纳。 见得王爷,自是弯腰请安,躬身待他从身侧走过。 祖母也已得知这个少爷来访,但既没有正式理由,祖母本就心里不舒服,打定了主意不见。 进得大厅,谢谨把少爷让上主位,客套了几句,看着这个不开腔的王爷,心里也就更加知晓就是来找茬的,你不开口说,我也绝口不问你此来何意。 三皇子看着下首坐着的夫妻二人,正襟危坐抬着茶盏喝着茶,绝口不提也不问。 心下也是更加气愤,直接开口言道:“我不想娶你家闺女!” 谢谨心里那叫一个郁闷,从来也不是自家上赶着送上门去的,早晨才把礼品送到府,后脚就来退婚? 虽然心里膈应,但也不能显在脸上,用盖子轻轻抹去茶盏上的浮沫。 开口言道:“王爷既有此言,想必是和圣上沟通过心意了,待得明日圣上下了明旨,微臣即刻将礼品全然送回,绝不拖延。” “父皇不知,是我自己不想娶,你去跟父皇请旨,就说是你自己不愿把闺女嫁给我。”三皇子心中觉得这是好办法。 谢谨心里瞬间冒出来怒火,自家闺女千娇百媚,到你这儿,却成了倒贴似的。 “王爷慎言,做臣子的自来是谨遵圣命,何来我去要求退婚一说?”谢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堂上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而在府外门房里,马夫越想越不对劲,少爷虽说偶尔不端,可也不至于如此不着调,虽没说此来拜访是何事,可哪哪都透着诡异,万一在谢府闹将起来,自个不就成了帮凶了么,连忙起身跟门房的人交代了一句,说自己有急事,先去处理一下,万一王爷出来了,自己未回,烦请安排人把王爷送回府去! 折身出来,赶紧架着马车就往宫里赶,此事必得报了宁嫔娘娘知晓才行。 老太太也得知了三皇子之意,心下怒火中烧,其实她自来就不看好这位爷,打心眼里觉得配不上自家闺女,好嘛!自家都还未曾有过怨言,他反而冲来府里要求退婚。 谢府向来不惹事,可也绝不怕事儿! 直接让月枝前去宫里请皇后旨意,言明三皇子登门,要求退婚,烦请皇后娘娘退婚懿旨,自家定遵圣命,绝无二话。 丫头赶到堂里,悄声把祖母之意告知了谢大人。 第五十五章 差点被打 谢谨本想着三皇子许是哪根筋不对,忍忍过去了就好,可这小子之言,深深气到了母亲,否则母亲不会这般行事,可若自家真真的就此认栽,未来玉儿入了王府,日子怕是过得也艰难!虽知进宫请旨,三皇子会被责罚,可这般欺上府来,自家忍气吞声反让人吃定了。 三皇子憋屈一天了,处处碰壁,母后哪儿不敢造次,忍过去了,来这府里,还得受气不成? “你家闺女骄横无礼,对我不敬,我才让你退婚的!”三皇子今儿真被气着了,口中之言越发不着调。 谢夫人也不忍着了,直言道:“若我家玉儿得罪了王爷,我家上上下下自会给王爷赔罪,只不知我家玉儿如何骄横无礼?又如何对王爷不敬?” 三皇子噘喏半刻道“反正就是不敬!” “若王爷说不出个所以然,恕我家不能如王爷所愿了!”谢夫人武将家出身,也不是那怕事之人! 三皇子自打出生以来,所到之处,皆是被人逢迎惯了,从未有人这般违拗,心里更加觉得不能娶他家姑娘,要不未来岂不是要骑到自个头上不成? 祖母把玉儿唤到屋里,细细询问了何以得罪了这个少爷?听着自家闺女一五一十把所经之事说罢,心下真是无言了! 这分明是两个犟脾气遇到了一起,顶牛一个比另一个狠。 想来这公子也不会不言不语就跑到自家,定是进了宫,却被皇后娘娘给挡了回去,却咽不下这口气,这才跑到自家,既如此,自家绝不惯着他。 既打定了主意,只让月枝去回了老爷,静待宫中回话。 听了月枝传来之言,谢谨自是信服母亲的谋算,也不再跟这少爷打嘴皮官司,当然,母亲还是留了余地的,只是去禀了皇后,而非皇上,否则,这小子的屁股定得开花。 安安稳稳喝着茶,不时让丫鬟给他添点水,加点水果,换上几品糕点。 这三皇子越等越心急,也不见谢谨有何表示,忍不住询问道:“你到底啥意思啊?退还是不退?” 谢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退如何?不退又如何?” 三皇子有点懵:“不退?你家不退?” 谢谨毫不犹豫道:“不退!”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个少爷究竟意欲几何? “你可知我荒唐无度?而且也不得父皇疼爱,如此,多委屈你家姑娘啊?你家定也想给姑娘找个好郎君,我可算不得,到时真嫁给我,她也未必会幸福,你说是吧?”三皇子只能走另外一条路,他还真没想到谢谨如此强硬,只能换招! 谢夫人是知道首尾的,这孩子是纯属找茬罢了! “王爷,你说是父母之命重要些?还是自己想法重要些?”谢夫人直言不讳的问道。 “这,这,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三皇子喏喏了半晌,才回了这一句。 “王爷之意,让我们违逆圣旨?”谢夫人一步不退。 “玉儿是指婚许配给王爷,王爷今儿让我们退婚,又说不必听从圣命,且跑到谢府来,直言要求我家退婚,想必定是得了皇上或是皇后圣命,既有圣命,谢家必不敢置喙,只不知这圣旨是皇上派人来宣?还是王爷自己来宣?”谢夫人心下已是怒不可遏,话语间也就不留余地。 三皇子这才知道踢到铁板了,尤其听闻谢夫人之意,自个要是拿不出圣旨,谢家必不肯罢休,心下更是慌乱无比。 “我,我是去求了母后,没有圣旨。”在这个问题上,三皇子可不敢造假。 谢夫人身子往后一靠,扬眉继续道:“既然求的是皇后娘娘,懿旨也可!” 这下两头堵,一条缝也没给留下了。 三皇子感觉冷汗都快下来了,他只是心中郁闷,这才冲到谢府来,想着自己是王爷,来逼一逼,谢家应该会主动去要求退婚,自个也可以躲过那个魔女。 可谁承想,谢家油盐不进,咄咄逼人,反是把自己逼到墙角了。 还未考虑好如何应对,门房就一路小跑进来,言道:“皇后懿旨到,宫人已经到了。” 谢谨听闻,连忙在大堂摆了香案,携夫人跪迎。 三皇子彻底懵了,这是哪来的懿旨? 不一刻,一位宫中女官立于大厅正中,面北朝南,言道:“皇后娘娘懿旨,纳吉之礼已毕,三皇子已实为谢家女婿,今儿,三皇子目无尊长,无故叨扰谢府,着谢大人自行严加惩处,可以家法处置,不可宽纵。”谢谨听罢懿旨,跪领懿旨谢恩。 待谢谨起身恭立,那宫人转身面朝三皇子,道:“三皇子跪听懿旨。” 啊?还有自个的?还跪听? 三皇子连忙跪了,听得头顶上传出冷冰冰的旨意。 “三皇子不学无术,且自持皇子身份,为所欲为,着人杖责十杖,以观后效。” 听到这旨意,三皇子头都快炸了,非但退婚不成,现下,居然还要被杖责,且还是在被谢家处罚之后。 “三皇子,还不谢恩?” 三皇子脑袋里似灌满了浆糊似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谢了恩。 听完旨意,谢谨都有点蒙了,这旨意如此直接,而且这小子未来毕竟是自己的女婿,第一次上门就被自己家法伺候,还得看着他被杖责,这丢了颜面,未来闺女还不得被他欺负了去? 况且,这个可是皇子。 儿子被臣子打,做爹的心不心疼?会不会记恨?会不会未来来找茬? 使了个眼色,谢夫人自知相公何意,连忙给宫人欠了欠身,告退而出。 祖母听闻儿媳所言,也是思虑良久,这是皇后娘娘替自家孙女撑腰,可果真在自家被打,没有怨也结了怨,没有仇也种下仇,心下即知皇后本意,却未说破,转身询问孙女道:“玉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之?” 其实母亲在说时,玉儿也细细听了。 祖母询问自己,自是已有解决方法,无非听听自己如何妥善处理罢了! “祖母,皇后这道懿旨,并不是希望我们杖责三皇子,且三皇子也并非昏聩之人,此次无非是进宫未得皇后认同,这才做出如此举动。” 第五十六章 解围 “孙儿想啊,皇后娘娘更像是给了我们如何处理之权,让我们自行斟酌,我与他的婚约并不会解除,既然无法解除,就不能把事做绝了,祖母和父亲出面求情,未来面对三皇子时,总会让皇子觉得他亏欠了一些,不如我出面去替他求情,既解了现下之危,也让皇后娘娘知晓我大度并不介意他上门取闹。” 祖母听罢,笑容满面道:“玉儿,当家主母,就是需要考虑问题够深远,不计较现下的得失,你能看透问题,寻得方法,祖母很高兴,随你母亲前去吧!” 玉儿随了母亲来到前厅,三皇子还跪在堂下,宫中之人也不着急,玉儿心下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揣测。 玉儿也不与三皇子搭话,径直走到三皇子身侧,向着宫中之人跪下,请了皇后娘娘圣安,这才轻声说道:“小女既已许配王爷,就是王爷之人,王爷有错,也是小女之错,夫妇同心,若是责罚了王爷,却漏了小女一人,岂不是自个抽身事外?恳请皇后娘娘,就连小女一并处罚了去。” 听得玉儿这般说,三皇子和宫人脸色各异,三皇子是完全没想到玉儿会这样来替自己求情,满脸诧异之色,宫人却好似早知如此,脸上满是释然之色。 对着玉儿道:“皇后娘娘懿旨,若玉儿姑娘替三皇子求情,既可宽宥于他,免于责罚,但三皇子需诚心与谢家赔礼道歉,否则,仍需严加惩处。” 皇后娘娘真是算无遗策,早早就料定了玉儿不会置之不理,所以才提前给宫人留了口谕。 三皇子想想究竟是自己的屁股开花好呢?还是道歉事轻? 两厢比较,肯定是后者轻。 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整个事件判断出了错,倒是玉儿来给自己求情,着实是惊到自己了,以今日自己这般来闹,只要谢家以此为借口,禀了父皇,怕是没有回旋余地,更有可能直接挨了板子了!心下好像对玉儿之前对自己的反唇相讥也没了那么大的怨气! 三皇子虽似外表荒唐,可实际上做事从不会偏的离谱,这次是心里不舒服,才觉得非要让这个不尊重自己的丫头吃点苦头,谁知人家没吃上,自己却吃了个透心凉。 既然心里服了,也就没了那么些戾气,诚心诚意的给谢谨,谢夫人,玉儿赔礼道歉。 台阶已成,自然大家都顺着下了,面子可不能真破了!要不谁来补? 恭送宫人离去。 这时辰,再让三皇子离去也不恰当,谢谨留了三皇子晚膳。 这次可是三皇子长那么大吃的最大的亏,没了戾气,也就不会有那么霸道,和和气气的陪祖母吃着饭,从小养成的教养,自是照顾起老太太毫不费力,添菜,陪着笑,一应俱全。 一顿饭倒是吃得其乐融融,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好不容易结束,辞别了谢府众人,在府门外惜惜道别,上得自家马车,看着车夫一脸关切,这才道:“你干嘛不挡着我来谢家啊?” 车夫心下一惊,暗暗想到,我的天爷,我没挡么?我挡的住么?您能听我的? 可口中只能言道:“是小的做事不够妥帖,请王爷恕罪。” 哎,谁让人家是主子啊!啥锅都得背! 这才禀告王爷,今儿自己也去了宫里禀告宁嫔娘娘,娘娘让你明日进宫,别的并未说。 这倒是让三皇子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问道:“你跟母妃说明了我去谢府何事?” “回王爷,说了。” “那皇后宫中何以知晓?” “小的不知,但我见着谢府的人也去了宫中,应是他们禀了皇后娘娘。” 这真真的奇怪,自来母妃对自己都是百依百顺,既然知晓自己要去谢府退婚,何以不派人来解决? 又何以让自己明日进宫? 一肚子疑问,一天的各种不爽。 一夜无话! 次日进宫,见着母妃,却只见母妃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叩了头,请了安。 宁嫔赐了座,三皇子还是难以接受昨日母妃并未去帮自己,直言问道:“母妃,你昨日何以不安排人去谢府啊?让我差点被皇后娘娘杖责了!” 宁嫔笑道:“那你被打了没?” “没!” “你何以没有被打?” “谢玉儿禀了宫中之人,说是和我同体,罚我既也是罚她,皇后有口谕,她若求情,就免了我的责罚!” “我的笨儿子啊!你还未想明白其中关窍么?”宁嫔笑意更浓了! “关窍?什么关窍?” “你的婚事是你父皇钦点,何人敢退婚?若是谢家故意要为难你,就不会来禀了皇后,而是直接禀了你父皇,果真如此啊,你的屁股早开花了!” “谢家是给你留了情面,也是给你留了退路,要不皇后娘娘为何不直接杖责于你啊?” “母后喜爱我啊!” “娘娘是喜欢你,可娘娘也喜欢玉儿啊!” 三皇子更为诧异了:“喜欢她?她才进宫侍奉几日啊?我可是母后跟前长大的啊?” “玉儿这闺女啊,不单单皇后娘娘喜欢,我也喜欢啊!” “啊?母妃,你也喜欢她?她那么不听话,你干嘛会喜欢她?”三皇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宁嫔也不直接说穿,只是回道:“你以后自会知晓。” 见着儿子还未完全理解,想想也得把有些话说透,免得这个儿子再去闯祸。 “儿啊,为娘的一直教你要藏拙?何以这次你会如此鲁莽?” “我心里气不过嘛!”三皇子梗着头道! “儿子,你得记住,你身为皇子,自打出生那日起,就已背了皇家应有的责任,你的婚姻大事,不是家事,更是国事,为何为娘从不和你谈及婚事,因得你的婚事只有你父皇能做主。” “若不是皇后娘娘喜你,你啊,昨日之举就必定免不了狠狠一顿责罚。” “玉儿这丫头是看透了皇后心意,这才主动替你解围,这就是这丫头聪明之处,你啊,以后可得好好听玉儿话,她这才是宜家宜室的好媳妇呢!” 第五十七章 一封密信 “我干嘛要听她的话?我才是王爷,是她该听我的话才对!” 眼见儿子依然嘴犟,宁嫔也不气恼,这个儿子啊,非得吃点亏,才会知晓厉害。 “你若听得为娘的话呢,以后保管你顺风顺水,若是不然,你啊,且有得罪受!” 三皇子更加不相信了,她是诸葛再世?能运筹帷幄? 但也不敢再顶撞母妃。 只能咬着牙不说话,但也自知,这个婚想不成也是不行了。 “去吧!去皇后娘娘那谢恩吧!” “是!” 待得三皇子退出宫殿,宁嫔身边的嬷嬷也有些不解:“娘娘,干嘛不直接跟三爷把话给说透呢?” “有些路他得自己走,有些苦他也要自个受着,我教不了他一辈子啊……!” “皇后娘娘会恼了三爷吗?”那嬷嬷心下也是惦着。 “不会的!” 说罢不再言语,只静静看着儿子离去的那道宫门! 三皇子行至凤仪宫,自有人禀了皇后娘娘。 芳姑姑出来传了话,让三皇子在殿里等等。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皇后娘娘终于出现,三皇子赶忙跪下请安,着实好好磕了几个头,谢母后的宽厚仁慈。 皇后这次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既不言语,也不让他起来,跪在地上的三皇子心都揪在了一起,越来越忐忑不安,只得把头伏在地上不敢轻抬。 半晌,头顶上传来皇后娘娘的声音:“你可知错哪了?” “母后,我不该私自跑到谢府去要求退婚。”三皇子诚惶诚恐的回道。 “还有吗?” 啊,还有啥?三皇子心里有点琢磨不透母后的言下之意了。 …… 心里盘算了好一会,也没想透还有啥问题。 “你贵为皇子,身负皇室之责,却连为父分忧都做不到,行事怪诞,为所欲为,这就是你作为皇子该有的样子?”皇后娘娘这次的言语异常犀利,冷若冰霜。 母后从未这样这样重的语气说过他,确实吓到了他。 连声给母后道歉,着着实实认了错,保证再也不敢任性了。 “睿儿,这次我饶恕于你,真真是玉儿识得大体,若不是她主动替你分担,认了错,你昨日之打,绝逃不过。” “是,儿臣知道错了。” “起来吧!”皇后这才让他起身。 “睿儿!你已年满十三了,更得给你弟弟妹妹做表率,岂能每日只顾自个过得开心?以往你可以糊涂行事,可成婚后得踏踏实实做事,切不可再行无端之事。更要有事多与玉儿商议方可行之。” 三皇子心想,这谢玉儿到底是给母后和母妃下了什么蛊,居然都让自己听她的话,真是醉了! “这次回府后就安安心心准备大婚,不许到处跑,更不许在外露出一句退婚之意,否则我会直接禀了你父皇,让他结结实实杖责你一回。” 听得会禀了父皇,三皇子连忙低头称是! 大皇子成婚之日,订的比三皇子早一些,是殿试过后大约一周,与三皇子一般的流程早就行了一遍。 眼见成婚时日已近,宫里却没啥特别的交代或嘱咐,父皇也没重新升了母妃的位份,朝野之中虽不知晓真实原因,可也是议论纷纷。 儿子即将大婚,可母妃却在大婚前被降了位份,且没有任何缘由,这自然让人不得不疑惑。 可自从给父皇上了请罪折之后,至今已经月余,既没得到父皇赦免,也没召自己进宫,心里自是难免疑虑重重。 越是在乎,越是恐惧,自己一直以来都深觉尽心尽力,只为能得父皇赏识,既然国本不以立嫡为先,那自己这个大皇子就占尽了天时地利,可这次仅仅只是为了一处居所,父皇就雷霆震怒,不止贬斥了母妃,还让自己闭门思过,难道父皇心里早已经有了太子人选,却非自己? 每日这个念头都似虫吃般啃噬着内心,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有这样的想法越心有不甘,自己哪里比不得他人?二弟完全就是透明人一般,三弟荒唐无度,唯一可虑之人,只有皇后嫡子,可他不过稚童而已!有何贤能之说?何似自己这般?论年纪,论才干,自己都是几位皇子中的佼佼者。 可这次莫名为了一点区区小事,父皇却严加惩处,毫不留情面,如若真不是自己承继大统,非但自己未来一片暗淡,还很有可能如皇叔一般被塞到某个偏远藩地,就这样在荒凉冷寂之地活活困死,母妃大概率在后宫之中也难以再似从前般度日。 还在书房中各种筹谋之际,门口护卫来报,李师爷求见! 自从上了请罪折后,师爷也不再来见,正好可以询问下他对此如何看待。 “传!” 一番请安寒暄之后,双方落座。 “师爷,何以自我上了请罪折之后,再无任何回信?”大皇子提前发问。 “皇上却也未曾再加罪于王爷不是吗?”师爷悠闲的回道。 “可父皇也未曾赦了我,母妃也未曾升了份位啊!” “王爷莫急,大婚之前,一切定会恢复如初!” “果真?” “果真!” 听闻一切都会恢复如初,心下大喜。 可那师爷却深深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时刻这声叹息,着实又吓到了大皇子。 连忙开口问道:“师爷何以叹气?” 师爷满面忧愁的说道:“王爷志气如此,真是可叹啊!” “志气如此?”大皇子完全未能理解此言含义。 师爷未再搭话,而是起身推开房门,让护卫退出十丈开外,非召不得入内! 大皇子更是不解,此为何意。 折身回座,师爷开口言道:“王爷心下究竟有何谋算?” “谋算?我能有什么谋算?” “王爷准备以后就这般碌碌无为一生做个安稳王爷?”师爷紧紧盯着大皇子的眼睛问道。 好似被人拆穿了心里最隐秘之事,大皇子脸颊猛的变得毫无血色。 口中却喏喏无语,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师爷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沉声道:“若王爷心志莫过于做个闲散王爷,那老朽再也帮不了王爷,这就向王爷请辞告老还乡了!” 大皇子心下更惊,隐隐觉着师爷今日之语太过恐怖,好似有件泼天大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