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陛下虽然没给您写过信,但陛下在每一封信的末尾,都嘱托南唐天子向您转达思念。”
“元廷尉怎么知道南唐天子转达过?”
“南唐天子在每一封回信中,都告诉陛下,他向三皇子您转达过了。”
“显然,南唐天子撒谎了。”
元好问眉目一沉:“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他是天子?”
“不错!天子一言九鼎,不会信口开河。”
“呵……”秦长风笑了,他抬起衣袖,从袖中摸出一沓信,“孤这里也有几封信,不如元廷尉先看看?”
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元好问心头,他侧首,递给孙百阳一个眼神,孙百阳忙接过书信,呈向案台。
没等孙百阳送到,元好问先起身,抓起一封信,一目十行地扫过,信没看完,他的脸色黑到了极点。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之所以有此一说,盖因情之一字,飘渺难论,正如父皇如何对孤,孤如何待父皇,旁人怎么知道呢?
但——”
他抬步,踏上一层高阶,居高临下、眉目凌然地看向公堂外:“但勾结他国君臣,搅动他国朝纲,乱他国内政者,的确罪该万死。”
秦长泽登时抬眸:“三哥勾结南唐逆臣,乱南唐朝纲,便该死。”
“是。”秦长风毫不犹豫地颔首,然后冲着秦长泽微微一笑,“七弟乱北魏朝纲,是不是也该死?”
“你说什么?”
秦长风不答,转过身,笑问堂上的元好问:“七皇子乱他国之证,就在元廷尉手里,廷尉还不宣判吗?”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却问得元好问不能答。
这一刻,他的眉、眼、鼻、唇,面颊、四肢、身躯皆被秦长风冰冷如霜的眸色,看得微微颤抖。
他眼眸深处释放出来的傲气和威严,竟然和西汉王朝的天子,一般无二!
元好问动弹不得的时候,韩彪提步,冲上上堂,拿起一封信,便看了起来,等元好问想要抢回时,他已看完了。
“元——”
“大帅慎言!”
元好问夺过书信,夺过来的一瞬间,他极快地扫过密信,信书,张掖守军准备就绪,只等三皇子一到,就出兵围堵。
接着,他把夺来的书信,案上的书信统统拢起,揣进衣袖。
见此,韩彪急了,伸手扣住他的手,厉问:“元廷尉,你要干什么?”
“下官能做甚?!”元好问拂开韩彪,“三皇子所呈物证兹事体大,下官不能决断,须立刻面圣!”
“好,本帅同你一道去。”
“不行。”
“为何不行?难道——”
“堂审未结,刑官离席,从未有之,韩大帅和下官一起离开,不怕此间无人坐镇,闹出乱事吗?”
韩彪眉目一凛,心里明白这话是有的放矢,三殿下、七皇子水火不容,万一闹出不可挽回之事——
“元廷尉向来铁面无私,必定会把密信如数呈上。”韩彪眼角一斜,“林公公,劳你陪廷尉进宫。”
“是。”
元好问没有反对,提步下阶,秦长泽看他过来,想上前一问,却被元好问的一记厉眼定在原地。
眼看要跨过门槛,他却突然停下,走向了秦长风。
“三殿下,下官要进宫,殿下若还有什么证据,可一并交给下官,下官一定会全部上呈给陛下。”
“没了。”
元好问略一寻思,又道:“三殿下莫非信不过下官?”
“元廷尉多虑了,西汉百姓无论老幼,都知道大理寺坐着个青天老爷,孤怎么可能不相信廷尉?”
三皇子的话说得好听,却不能打消他的疑虑,可不能又如何,东西在三皇子手里,他不能强抢。
“再有,孤若有心私藏,将才呈上堂的密信至少该少一封,不是吗?”
密信共计十封,九封说得是七皇子和张掖守军合谋,如何围堵、截杀三皇子,唯有一封,除外。
而这一封,能要了七皇子的命。
“是下官小人之心,度三殿下之腹。”
元好问拱手,连三作揖:“请三殿下放心,下官绝不负殿下所托,定将十封密信全部呈给陛下。”
“有劳廷尉。”
“下官去也。”
大兴的雨转密了,元好问一边疾步冲出公堂,一边大声吩咐衙役:“快搭雨棚,别让百姓淋雨。”
“是。”
衙役立刻倾巢而动,见此,百姓无不赞叹:“廷尉大人不仅廉洁奉公,更心系百姓,是个好官啊!”
元好问在一片称赞声中,出了衙署,等他穿过复道,进了皇城,却脚下一缓,立在原地等林德元。
“廷尉大人,您跑得也忒快。”
“十万火急,怎能不快?”
林德元早觉不对劲,这会儿见元好问面色不佳,心里生出十分不安:“廷尉大人,可是哪里不对?”
元好问不言,目扫四下,林德元大袖一挥,身后宫人尽数退走:“廷尉大人放心,此处很安全。”
元好问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你看看吧。”
“是。”
林德元飞快拆开密信,一目十行地扫过,扫到第十一行,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满目惊疑地问:
“这是——”
“七殿下暗勾南唐天子,截杀三皇子,陛下知道,七殿下杀三皇子,是想做储君,陛下也知道。
可这话,不能说,若说了,便是死。”
林德元吓得冷汗淋漓:“廷尉大人,七殿下是贵妃娘娘仅剩的儿子,是您亲外甥,您不能不救。”
“本官若不想救,能把密信给你?!”元好问一声怒斥,“你赶紧让人把信送去中宫,交给娘娘。”
林德元不敢动:“廷尉大人,这信韩将军看过,您这么做,万一——”
“他看得不是这一封。
密信呈上公堂时,累在了一处,除了本官知道有十封,便只有三皇子知道,可他知道又能如何?”
林德元笑了:“难怪娘娘总称赞廷尉大人聪明盖世、胆识过人,今日一见,实在是叫老奴叹服。”
“去办事吧。”
“是。”
公堂内,秦长泽不知元好问已替他周圆,正是惴惴,秦长鹏奔到他身侧,惶惶问:“七哥,不会有事吧?”
秦长风呈上去的是信,又说信能证明他祸乱了北魏的朝纲,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