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尚早,其他人还没回来,驰向野一眼就看到床板上缩成一团的人影。
他连忙将毯子盖上去,步星阑脸朝里侧躺着,已经睡着了。
车内光线很暗,驰向野探着上半身仔细瞅了瞅,发现她双眼下面透出两道淡淡青痕。
肯定是累坏了,出来之前估计就没睡好,这一整天先是跳伞,再是爆炸,接着山路十八弯颠了好几个小时,对新兵来说确实不容易。
挣扎片刻,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
当兵的几乎个个都是板寸,要么干脆光头,陆谨言那么臭美,也只是刘海稍稍长了两公分而已。
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顶着一头半长不短的碎发,是怎么在新兵营逃过军队理发师毒手的?估计二叔又给她开后门了吧?
他痴痴盯着她的睡颜,心思百转。
步星阑似乎睡得不太舒服,又朝外翻了个身。
后勤车上拆下来的床板不过五十公分宽,还不带护栏,她这一翻直接就到了床沿,眼看就要摔出去!
驰向野想都没想,直接伸出双手。
Proforce MRAP整车高度在三米一左右,内部也有将近两米高,他站在悬空床板边,刚好充当了延伸。
步星阑就这么顺势滚进了他怀里,驰向野整个人都懵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连动都不敢动。
这动静,应该会醒吧?
他正思考等下要怎么解释,就说怕她摔下来,接了一把,应该说得过去,事实也是如此!
等他把这套说辞反复推敲了两遍,确定没有漏洞后,步星阑依旧没有醒来。
睡这么沉?看样子真是累够呛!
他可以把怀中人重新推回床上,可他有些舍不得,步星阑如此安静乖巧躺在怀中的机会可不多啊!
他就这么静静抱着站了十几分钟,直到耳麦中传来陆谨言的询问。
“人呢?到点站岗了。”两人有自己的私聊频道。
驰向野暂时腾不出手,左右看了看。
身后地板上放着两个睡袋,驾驶座后头空地上也铺着毯子。
权衡两秒,他抱着步星阑小心翼翼后退到车厢边沿,慢慢坐到睡袋上,稍稍调整好位置,将怀中人用毯子裹好搂住。
刚做完这些,耳麦中那人急不可耐再度询问了一遍。
正打算回答,车门就开了,陆谨言张嘴就道:“向野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眼前景象,怔愣一秒后他立马收回刚准备跨进去的脚,将车门重新关上。
驰向野耳中又听到一声:“你忙,我找高弘替你。”
他拽下通讯器,皱眉看着怀中人。
这样都不醒?感觉有些反常,可她的脉搏血压体温都是正常的。
驰向野有些担心,就这么抱着继续充当着人肉床垫。
一个多小时后,几名技术员外加邦妮回到车上准备睡觉,开门看到这情形,全都愣住了。
哈里和情报专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邦妮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艾利威一脸尴尬小声道:“我们队长和星哥感情很要好,亲如兄弟,那个……你们懂的。”
“懂懂懂,好兄弟嘛!”邦妮一副“我都明白”的口气,朝着里头眨了眨眼问,“Captain驰,需要给你们一点私人空间吗?”
“不用。”驰向野站起身,将步星阑送回床板上,盖好毯子。
艾利威走进来诧异道:“星哥睡得这么沉?他在新兵营经常睡不好,老是做噩梦惊醒。”
驰向野眸光微暗,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他转头道:“弄个护栏,别吵醒她。”
艾利威立马照办,很快找了几节弹力绳,穿过床板缝隙,临时固定在车厢上。
“先对付一下,明儿白天我再焊个结实的。”
驰向野点头,又检查了一遍绳子安全性,确定没问题后下车走了出去。
等他离开,邦妮才压低嗓音问:“小艾,你们队长和小步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就兄、兄弟啊,你问这个做什么?”艾利威转身翻着背包,做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邦妮笑得一脸暧昧,“兄弟?不太像啊,Captain驰刚刚看着小步的眼神,明明是充满爱意的!”
艾利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搪塞:“怎么会?车里光线这么暗,你肯定是看错了!”
“不可能!”邦妮很自信,“Rex看着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怎么会看错呢?他的眼睛里都是柔光,不开车灯都能看见!”
艾利威立马抬头看着车顶上的节能灯,像是看到了救星般说道:“说起来这个灯确实有点暗了,我来给它弄个无极调光!”
睡梦中的某人还不知道,短短一夜工夫,她已经“身败名裂”了……
凌晨四点,步星阑睁开双眼。
睡之前她吃了两片地西泮,效果还不错,连个梦都没有。
外头天色尚暗,车内只有呼吸声和此起彼伏的鼾声。
邦妮应该是戴上了耳塞,睡得还挺沉。
驾驶座基本放平了,高弘躺在上头,胸口规律耸动着。
艾利维睡在隔壁,他个头虽不算出类拔萃,但也超过一米八了,长手长脚蜷在副驾上有些委屈。
哈里的呼噜声突然停歇,步星阑又清醒了些,听到他翻了个身爬了两步起身下车,冷气钻进来,瞬息之后再度被隔绝。
他稍稍走远了些,不一会儿淅沥的水声传来。
步星阑怔怔望着车顶,突然觉得自己的感官能力似乎又提高了些,比如听觉。
哈里解决完个人问题回到车上,没过多久鼾声又响了起来。
车外一片寂静,只有夜风吹过枯枝的声响。
她闭上双眼,安宁的北美小镇,无垠的浩瀚夜空,旷野上的枯草和安然矗立的巨型风车,每一样都清晰无比地映射在她的脑海里。
这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灵魂脱离了肉体,随着感官飘出去很远,仿佛悬空于天地之中,静静观摩着世间一切。
她放任自己继续游离,渐渐地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却不是对着她说的。
像是一阵奇异的电波,从距离这里很远的北部发出,覆盖了整个艾伯塔上千公里地域范围。
思维在这一刻异常活跃清晰,像是捕捉到了一段暂时无法参透,却又恰好波段契合的电子信号。
更北的远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让人无法忽视。
静静躺了会儿,她睁眼看了下手环,凌晨四点半。
她已经彻底清醒,完全没了睡意,于是索性起床,拿着私人物品轻手轻脚出了装甲车。
外头天还是黑的,经过火堆时看到凌云正站一旁靠着墙,她微微点了个头,对方也不冷不热回了一个。
来到水池边准备洗漱,刚打开阀门,冰凉的水就冻得她一激灵,忍不住后退一大步,撞上了一堵肉墙。
回头一看,居然刚好是驰向野!
看到对方手里攥着罐剃须膏,她连忙拿起牙刷和折叠水杯让到一旁。
驰向野值夜到凌晨三点,后头几乎就没睡,眼眶里都是血丝,下巴上又冒出来些青茬。
“你等会。”见步星阑要刷牙,他立马出声叫住,从背后掏出来个保温杯,上前拿过她的杯子,往里兑了小半杯热水。
“刷吧。”
步星阑愣了会,脑中忽然开始自动回放昨晚两人一同经历的荒唐事,脸颊不由自主泛红发烫。
“怎么了?”驰向野见她一会儿发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脸又红了,赶紧走近些想去摸她的额头。
“是不是着凉了?发烧没?”
步星阑立马躲开,驰向野的手僵在半空。
他又忘了,发没发烧仪器自然会告诉他,用不着亲手探测。
片刻之后,两人一个安静刷牙,一个默默刮胡子,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步星阑漱完口正打算走,忽然瞟到水池后头的视觉死角里延伸出一片破烂的衣摆!
她立刻拔出手枪,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驰向野已经扔了刮胡刀,窜到水池另一边,第一时间将步星阑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