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一刻,半挂卡车再度驶入机场范围。
驰向野裹着从威尔森身上扒下来的外衣,戴着他的皮帽和围巾坐在副驾上,一手执枪顶着司机腰眼。
一个小时之前,他们已经把威尔森丢到了怀特霍斯外围的民房里,将两头北极狼和塔兰接了过来。
为了防止它们吵闹,步星阑在靠近机场后就跑去后头车厢里待着了。
诺拉伏低身子躲在后座夹缝里,手里握着枪。
原本驰向野还在考虑,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机场守卫的情况下溜进水上飞机里。
这下机会来了,有了这位卡车司机,计划可行性又提高不少。
虽然诺拉开来的军用雪地越野车性能不错,速度也不算慢,可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面对雷纳多,他需要一辆能够高速行驶的交通工具。
这样配合反追踪器使用就多了几分把握,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对方的行踪,而后快速远离。
况且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路途遥远,走陆路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不管怎么样,拥有一架飞机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半挂卡车缓缓接近机场大门,在距离闸口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栅栏已经合上,这个点本不该有人来了,里头值夜的士兵裹紧大衣,背上枪跑出来询问:“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驰向野将帽檐压低,靠在椅背上,做出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暗中顶了顶驾驶员的腰。
卡车司机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道:“上头让我来取点东西。”
守门大兵狐疑地往里瞅了瞅,驰向野这身行头他认识,外套上还有科洛马克金矿的标志。
感受到腰上的枪口又顶了自己一下,司机拔高音量,粗声粗气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耽误了矿主的大事你能负得起责任吗?少废话,快开门!”
大兵看不出端倪,只能退到岗亭下打开大门。
看着卡车直直往里开,他暗自咒骂一声,裹紧大衣领子,关上栅栏回到了屋内。
驰向野指挥着卡车司机一直开到机场尽头,停在那两架水上飞机旁边。
他先用绳子将司机捆了个结结实实,而后叮嘱诺拉一声,跳下车直奔飞机。
舱门边上用白色油漆写着飞机编号——9886,进入机舱后,他立刻着手检查一番,确定各个部件都是完好的。
又去查看了油箱情况,只剩三分之一,大概还够飞行一千多公里。
足够了,先跑出去才是关键,等到了下个地方再找燃油也不迟。
驰向野回头朝着卡车打了个手势,借着车身遮挡掩护,诺拉押着人质上了飞机。
步星阑牵着驯鹿,带着两头北极狼跟在后头,迅速溜进机舱。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舱门合上,灯光亮起,机头掉转方向,往旁边滑行了一段。
岗亭内烧着炉子,暖气充足,隔音效果也不错,况且离着将近两公里,他们根本没听到外头跑道上传来的动静。
刚刚出去开门的大兵摘了手套丢在床尾,冲同伴抱怨:“真特么晦气,被派来守着这么个破地方也就算了,还得天天受气!”
“少说两句吧。”另一人劝道,“我听说那位被家族强制召回,很快咱们就不用看人脸色了。”
“怎么会突然召回?他不是家族弃子吗?病毒爆发都没见让他回去!”
“金矿场不是出大漏子了吗?估计是召回去问责,谁知道呢?大家族的事咱们哪晓得?”
男人起身披上衣服,“你睡吧,我守着。”说完就要出去。
“去哪儿啊?外面贼冷!”
“撒尿!”
说完拿起手电筒往外走,刚拉开门就听到一阵螺旋桨轰鸣,他骤然一愣,连忙转身。
只见一架飞机以旱地拔葱之势离开地面,还没往外飞就直接原地掉了个头,越过高压电网,朝着东北方向飞远了。
“见鬼!”他钻回屋里问,“上面有说今天有人要用飞机吗?”
里头那位刚要躺下,闻声立马回答:“没有啊,怎么了?”
“那卡车司机把9886开走了!”
对方一听一咕噜坐起身,满脸惊奇道:“那个老小子还会开飞机?”
想了想又躺回去,满不在乎道:“管他呢,又不关咱们的事,谁爱开谁开走呗!”
另一人嘀咕道:“怎么走这么急?油都还没加……”
驰向野驾驶着水上飞机,朝着东北方向低空行驶了三十公里,而后逐渐下降高度和速度,直到贴近地面滑行了一段。
看时机差不多,他打开舱门,冲诺拉使了个眼色。
女人揪着卡车司机,不顾对方恳求讨饶,直接将人一脚蹬了出去!
这个高度和速度是摔不死人的,只是会稍微吃点苦头。
将不相干的人清出去之后,驰向野再度拉高机身,转了个弯往西北方向飞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阿拉斯加州边境的某座小城,距离这里大约四百三十公里,按照此刻的速度,最多两小时就能抵达。
据卡车司机交代,事情大概发生在两个月前。
那天清晨,他将阿玛兰塔带到了城西的焚化炉,正准备处置时,小家伙突然睁开了眼睛,发出了清晰的哭声。
他原本是怕麻烦,想直接处理掉,却遇到了一队从西北过来的猎户。
他们驾驶着狗拉雪橇,是从阿拉斯加边境小城过来白马镇购买补给的。
那座小城名叫North Way,字面意思为“北边的路”,是去往阿拉斯加州北部必定会路过的城市,面积很小,人口也很少,距离边境只有四十公里。
病毒爆发之前,那里也就只住着二三十户人家,总人口不超过一百,与其说是座城市,不如说是个村子。
病毒爆发后,军方只向几个固定大城市定期投放补给。
而距离北路市最近的两个点,一个是阿拉斯加州的安克雷奇,另一个就是育空地区的怀特霍斯。
两处距离小城都是四百多公里,严格来说,怀特霍斯离得还近点。
住在那里的猎户每隔三个月就会派出一支队伍,用平时猎来的兽皮、肉类还有其他东西,交换生活必需物资以及常规药品。
那天,那个名叫Gary的男人,用两瓶烈酒两包烟,外加一条鹿腿,从卡车司机手里换走了奄奄一息的阿玛兰塔。
诺拉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出手相救,她不敢多想,只能祈祷是自己的女儿命不该绝,遇到了单纯心善的好人。
步星阑拍了拍她的手背,掏出先前捡到的怀表放进她手里,无声地给予安慰。
驰向野说明了东西的来历,诺拉捧着怀表看了许久,又抱着步星阑哭了一场,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或许都有。
哭完后她心里好受了些,也镇定了些,摸着步星阑的脑袋问道:“你怎么还是不能说话?”
驰向野握着操纵杆应道:“正想找个医生问问,都退烧好久了,还是开不了口,博士你再给她看看吧!”
诺拉擦干眼泪,拿来药箱,取出工具给步星阑做了个初步检查。
许久之后放下听诊器道:“应该是高热惊厥引起的大脑缺氧,影响了中枢神经系统,导致语言功能障碍。”
“能治吗?”
“没有设备,病因不好确定,也没有合适的药物,我看她听觉和其他都没问题,再等等吧,应该能慢慢恢复的,你多和她说说话。”
收拾好药箱,诺拉又拿着怀表细细看了会儿,小心翼翼收进贴身口袋里。
塔兰没有坐过飞机,有些不安,卧在机舱里直叫唤,步星阑走过去拿出食盐和草料喂她吃了些。
老白表现得依旧淡定,蜷在角落打着盹儿。
大白倒是新鲜感十足,一会儿凑到窗边看看,一会儿又拱到驰向野身边好奇地盯着仪表盘。
外头天还是黑的,路面上一丝光亮都没有,从怀特霍斯到北路市这一路基本都是山岭,没有任何人烟。
他们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旅人,孤零零飞行在夜空中,飞往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