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喜和竹枝拿了东西回来,一一在桌上摆开:“姑娘,要不,你看看,这些……”
“不用看,九成都是假的,一成是真的,他们真假掺着卖。”
“什么?这群王八蛋,我去找他们去!”竹枝火冒三丈,抓了药材就要走。
“你稍安勿躁,等姑娘的示下,”润喜眼疾手快的拽住她,低声道:“姑娘,这事要追究吗?”
“怎么追?”姜青芷单手撑着脸颊,玩味道:“你们说这药材是在他们家抓的,我却说你们自己弄了假货,去讹诈!试问,你们如何破局?”
卖假药这种事,人家既然敢卖,那就肯定想好了相对的策略,要不然,铺子早被人给掀了。
再说了,人嘴两张皮。
你们是在那里买到的假货,人家不承认,总不可能你说的就一定是全对的吧?
所以说,像这种没有特殊标记的东西,即便买到了假货,那也只有吃哑巴亏一条路。
竹枝此时又羞愧又愤怒,小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把假药猜到地上跺两脚:“姑娘,那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不想放过也行,证据!你只要拿得出证据,就能追究!所以,”姜青芷伸出手:“证据呢?你们谁给?”
给证据?
怎么给?
他们连假药都是姜青芷发现的,怎么给?
“那,那就报官,我们报官,让官府的人去查……”香兰在一边蹦跶出了一句。
“没用的,知假卖假这种事,单纯的靠商家撑店面,肯定是撑不住,在这些商家的背后,势必有一个绝对的势力在撑着,保不齐就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商家,咱们都是商贾人家,你们打小也没少听这事,难道还不懂里面的猫腻吗?”润喜这时候比任何人都冷静。
“实在不行,咱们就去闹,”伶仃咬牙:“闹到他们没法做生意,让旁人都知道他们家是在卖假药!”
“没用的,没证据,到时候官府来了之后,第一个抓你!”姜青芷来了兴致,依次点向她们:“所以呢,你们谁还有法子,说出来,咱们一并研究。”
“还能有什么法子?该想的这不是都已经想过了吗?”竹枝不甘心的泄了气:“我是真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就这样吃了哑巴亏!”
“要不,”润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看向姜青芷:“问问金捕头?问问这事要如何处理?”
她们都不在乎这点子要钱,主要是都咽不下这口气。
敢情从一开始,他们便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
她们是担心姜青芷的情况,真心诚意的请郎中来救命的,你可以不懂,但是不能害人!
她们不懂,吃点亏,当冤大头都不要紧,权当花钱买个教训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有人急等着药来续命救命,他们却这样拿着假药糊弄人,那就是伤天害理,草菅人命啊!
士可杀不可辱!
昧着良心的东西,更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无论如何,她们都是要报这个仇,出这口气,不为自己,就权当那些死在假药下的无辜可怜人!
“对,让金捕头去搜,直接搜,搜出假药,摔他们脸上,打一顿!”香兰和伶仃听的拍手叫好,都赞成让金童心直接动手。
可是——
“嗯,有道理,直接搜,在他们的铺子里搜出假药,就是板上钉钉了,”姜青芷意味深长的呵呵一笑,随机问道:“那,我要是说,这个东西是采买买的,采买看走了眼,失了手,买到了假货,而他们一时的疏忽大意,也没有注意到假药……你们又当如何?”
“这个……”
“还有,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即便是金捕头现在就去搜,毫无预兆的去搜,也搜不出假药来!”姜青芷再一次泼来凉水。
“……啊?”
“为什么?”
“不可能!”
“怎么会?”
“……”
她们都不信,假药就在那里摆着,金捕头会搜不出来?
“怎么?不信?那好,走,”姜青芷笑着拍了拍手:“咱们现在就去药铺,本姑娘今天好好的教教你们,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无奸不商!”
“就,就咱们几个吗?”润喜这几天都被搞出毛病了,紧张道:“姑娘,还是叫上几个小厮吧,张金成也叫上,这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还有人能保护姑娘。”
“你在怕什么?”姜青芷笑了:“莫不是,你还以为,咱们是去打架的?怎么会?我今天是教你们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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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所说的那家药店,就在隔壁街的路口,四通八达,位置很不错。
“尤记药铺?他们东家姓尤吗?”
“不清楚,”竹枝嘟囔:“我上次去买药的时候,当家的掌柜姓刘,刘掌柜。”
东家都是幕后之人,很少露面,在柜台上掌事当家的,多数都是铺子里的掌柜。
就像竹枝所说的,尤记药铺的客人不少,熙熙攘攘的,上到坐堂大夫,下到抓药的伙计,一个个忙的满头大汗。
“几位姑娘,是看诊还是抓药?”一个十来岁小学徒跑过来,殷勤的打招呼。
“看诊,我们找……竹枝,给我看诊的那个大夫姓什么?”
“吕,吕郎中。”
“吕郎中?”小学徒往偏堂看了眼。
那边有几个坐堂郎中在坐诊,每个人的面前都排着队。
小学徒挠挠头,指向一边的椅子:“姑娘,对不住了,吕郎中现在有病人,要不,您几位要是不着急的话,就在这里等等?”
姜青芷等人坐下后,他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很快,有小丫头上了茶。
姜青芷客气的点了一下头,但是在看到小丫头手上的茶托以后,神色微微一滞。
在那个木质茶托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那是一个徽记。
其实,这种徽记在各家铺子里都有。
尤其是一些茶托,木匙,筷子之类的小东西上,都会刻上一定的标记。
一来,是为了防止那些小偷小摸之人,见财起意,偷拿回家。
二来,也是一种商家铺子的标记。
而为了徽记的雕刻方便,一般来说,商家都会选择些简单的划痕,比如说【+】【*】【#】字之类的印痕。
但是,尤记药铺的茶托,却是一个圆形的,里面是某种复杂花纹的东西。
眼看着小丫头就要走,姜青芷突然手一抖,打翻了茶盏,将一盏茶倒在了裙裾和绣花鞋上。
“呀,姑娘,你这……”
润喜连忙跪下来拍打着鞋子,想要检查她的脚是否有烫伤,但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姑娘家是绝对不能露出脚的。
而那个上茶的小丫头则是彻底吓傻了,拿着茶托惊恐的站在那里:“不,不是我……”
就算不是她打翻的,烫伤了客人,她还是难辞其咎。
搞不好辞退了不说,还得承担客人不菲的医药费。
“疼,太疼了……”姜青芷踮着脚,疼的脸色惨白。
“怎么了?怎么回事?”几个坐堂的郎中纷纷过来。
刘掌柜也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立即狠狠瞪了小丫头一眼,喝声道:“你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回头扣你半年的工钱。”
“不关她的事,是我不小心,自己打翻的茶盏。”姜青芷给了润喜一个眼神。
润喜立即道:“掌柜的,还得借用一下你们家的后堂,再者,拿些烫伤药过来,我家姑娘的脚伤着了。”
“好,没问题,几位这边请,”听说只是借用后堂,而不是躺下讹钱,刘掌柜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叫上那个小丫头:“盼男,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前面带路,请姑娘去后堂。”
*
姜青芷的脚背上红肿一片。
脱鞋袜的时候,她疼的直皱眉。
润喜责怪的眼神挡都挡不住:“姑娘,你这……”
“嘘!”姜青芷立即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而是冲着惊慌的小丫头笑道:“你叫盼男?”
“是,姑娘,对不起,我……”
“我没事,而且又不是你烫伤的我,等一会,我会和你们掌柜的说清楚的,你别害怕,只是,你能把那个茶托放下,去给我打一盆井水吗?要冰凉的那种。”
“好,我,我这就去。”小丫头连忙放下茶托,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竹枝。”姜青芷打了个响指,示意竹枝将茶托拿来。
竹枝都要疯了。
就为了这个破茶托,她竟然烫伤了自己?
姜青芷拿着茶托,仔细摩挲着上面的标记,神色渐渐肃冷下来:“还真是……”
就是这个标记!
上一世,范鼎盛高中状元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