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换亲后,侯门主母杀疯了》 第1章 换亲 “侯爷,不要……” 少女惶恐娇软的哀求着,仍被男人粗暴的扔上床榻。 “还不明白吗?是你夫君范鼎盛亲手把你送到本侯床上的,他想要首辅之位,本侯就答应他用你来换。” 冷冽的嗓音带着森冷的怒,男人单手掐住少女纤细的脚踝拽回身下。 冷白有力的手指感受着少女腰肢的战栗。 “姜青芷,男人的话能入耳,不能入心!” “入心,便要付出代价!” “来,取悦本侯!” 鸦羽长睫沾上晶泪,颤颤的滚落瓷肌。 男人的瞳底漫上阴鸷,舌尖舐去泪珠,残忍的扯去最后一点尊严。 “霍钧承!” 姜青芷绝望的喊出男人的名字,猛地坐起身。 窗外蝉姐儿叫个不停,热浪一层层的荡过荷花池。 炎炎夏日,她鬓角有汗,却冷到入骨。 重生十天了。 霍钧承还是镌入骨髓般时时侵入梦中! “姑娘醒了?刚才是在叫人吗?可是要吃茶?”小丫头香兰从菱纱屏风后起身,揉着睡眼问。 “润姐姐,姑娘梳洗了。” 润喜是姜青芷的大丫头,负责她的衣食住行。 听到动静,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伺候着姜青芷用花茶漱了口,又调了鲜花汁子洗脸净手,重新梳理发髻。 “润姐姐,刚才老太太房里的孙妈妈来问话,问姑娘的身子怎么样了,说议亲的范公子申时就到了,让咱们姑娘装扮的好看些。”香兰站在廊下回话。 “知道了,你去老太太的私库领把团扇来。” “领哪把?” “姑娘最喜那把青缎象牙骨扇,就要那一个。” 青缎象牙骨扇是老太太姜王氏的嫁妆。 即便富可敌国的姜家,也没有这样的宝贝,平日都收在老太太的私库里。 只有撑场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用完就收。 香兰很快回来,拿的却不是青缎象牙骨扇,而是一把珊瑚金丝缠扇。 还满脸的不高兴:“宋姨娘房里的冬菊太可恶了,明明比我去的晚,却仗着比我个头高,非要抢青缎象牙骨扇,孙妈妈也是个和稀泥的,看她抢扇子也不管,只是给了我这把。” 润喜看了眼姜青芷的神色,接过扇子:“这把也好,姑娘自从落水后气色就一直不好,珊瑚色喜庆,很衬肤色。” 香兰听润喜这么说,更生气了:“最可气的是,冬菊还说,说,说三小姐说了,她不止要抢姑娘的扇子,还要抢她的姻缘,抢诰命夫人呢……” “三妹妹说的?”姜青芷敛下的长睫侵上一丝冷芒。 “是啊,冬菊就是这样说的,姑娘,你说可气不可气?” 香兰气鼓鼓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姜青芷则沉了瞳色。 果然,姜锦莹也重生了。 因为上一世,姜锦莹是嫁给了国公府的小世子周煊元,给他养了十年外室的孩子,最后被养子乱刀砍死。 而前世的姜青芷嫁给范鼎盛后,表面上夫贵妻贤,范鼎盛在中了状元后成了陛下的重臣,先是外放了五年,五年后调回汴京做了京官。 她也从四品诰命加封到一品诰命,跟着夫君平步青云,一路直上。 姜青芷生孩子死于血崩时,范鼎盛已经是中枢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 不一会,太祖母姜王氏身边的嬷嬷来请,说范公子到了,太爷和郎君们陪他在宴厅说话,请姑娘们快去。 姜青芷来到宴厅时,姜锦莹早就等候多时了。 她今日显然精心装扮过,穿着柳叶仕女裙,挽着汴京时下最新的烟雾髻,身段娇好,娉婷生姿。 “姐姐莫要会怪我抢了青缎象牙骨扇,妹妹只是觉得今日这身衣服,更衬它而已。”姜锦莹转着团扇,显摆的笑着。 姜青芷淡眸:“扇子是太祖母的,何来抢夺一说?况且,这把珊瑚金丝缠扇也很好。” 珊瑚红的艳丽,像极了她生孩子那天的血。 别人只看到她做诰命夫人的风光,却不知道她为什么十年没有孩子,为什么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生孩子时却血崩而亡。 那都是拜她的良人范鼎盛所赐。 姜锦莹想抢扇子? 给! 想抢男人? 也给! * 宴厅以蝉翼屏风隔开,男宾女宾另座。 姜王氏带着宋姨娘等人先落座,姜青芷姜锦莹福礼后挨着她们陪坐在末位。 对面,青缎长衣的范鼎盛和前世一样,儒雅有礼的起身。 “晚生范鼎盛给老夫人请安,见过诸位姨娘,两位小姐妆安。” 姜青芷和姜锦莹起身福礼。 范鼎盛的祖上是贱籍,到了范鼎盛父亲脱了贱籍入了良民籍,范鼎盛才有了读书的机会。 他打小就聪明,过目不忘,出口成章,三岁时七步成诗,五岁时做的锦绣文章连先生都自愧不如,被誉为“小神童”。 他是年纪最小的童生,入京考试后的乡试第一考便拔了头筹,荣登甲等第一名,他日入仕为官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才情学子,今日登门提亲,激动的姜家老太公从病榻上挣扎起身,带着姜家有头有脸的族人亲自接待。 “范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飘逸出尘,那日的簪花宴上便觉得与众不同,今日细看,果然是好的。” “可不是,这孩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学有才学,今日来咱们姜家议亲,那可真是捡到宝了。” 姜王氏等人是越看越爱,赞不绝口。 尤其是宋姨娘,那眼睛都要笑眯了。 果然是青年才俊。 长得真是好看! 女儿有眼光! 之前姜锦莹说,范鼎盛是大才之人,未来能封侯拜相,她还不信,如今听郎君们都夸赞他,方才放宽了心。 不过,眼下最棘手的是姜青芷那死丫头。 姜青芷是姜家嫡女,在汴京贵女中的名声也不错,若不是姜家只是商贾之家,读书清流人家看不上,说亲的权贵勋爵早就踏破姜家门槛了。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姜锦莹在十日前簪花宴上的手段了。 那天,姜锦莹故意在范鼎盛面前丢了个帕子,借着还帕子的契机,两人对看了几眼。 虽然没说话,但女儿说,范鼎盛看她的眼睛里有光。 范鼎盛这次带来的媒婆是汴京的第一嘴喜娘。 她先是将范鼎盛夸的天花烂坠,后又将姜家小姐赞成了人间仙女,说他们是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只是听着听着,姜家人觉得不对味了。 “喜娘,你且慢说,你刚才说,范公子要议亲的女子是?”姜太公打断喜娘的话。 “自然是你们家温雅贤淑的二小姐姜锦莹了。” “……” 宋姨娘和姜锦莹都松了一口气。 姜王氏等人则有些不高兴。 自古以来,议亲都讲长幼有别。 哪有长女没议亲,次女先说媒了? 况且,姜青芷还是姜家嫡女,姜锦莹只是个庶出。 第2章 议婚 姜太公咳嗽一声:“范公子怕是弄错了吧?我家长女名为姜青芷,她才是嫡出之女,与范公子堪称一对璧人。” “诶呦,不会弄错的,”喜娘笑嘻嘻道,团扇几乎扑到姜太公的脸上:“老太爷,您看二小姐手里的青缎团扇,是不是和范公子身上的衣衫是一个颜色?这就是的天作之合,是天意呢……” 姜青芷冷眼看着。 上一世,媒婆就是这个说辞,她才和范鼎盛定了婚约。 重生一世,姜锦莹竟然还用这个套路,都不知道换一个。 范鼎盛起身理衣,恭恭敬敬的深鞠一躬:“老太爷,恕晚生无礼,那日的簪花宴上,晚生遥遥得见二小姐,虽未见真容,却一见倾心,心中再也容不下他人,今日斗胆冒昧议亲,还请老太爷和诸位郎君成全。” 姜太公想嫁姜青芷,不过是长幼有序的人伦纲常,并不是疼爱偏袒她。 如今范鼎盛坚持要娶姜锦莹,他也就没再异议。 反正姜家嫁哪个都一样。 范鼎盛都是姜家女婿。 当下,官媒写了婚书,双方过了八字庚帖,互换了信物,就此定下了婚事。 姜青芷直到此时,掐着掌心的手指才缓缓松开。 此生,终于远离范鼎盛这头中山狼了! 她借口身子不爽利,在其他人还在商议婚期的时候,告辞离开。 姜王氏以为她没有得到好姻缘,心里郁闷,也不好硬留,就让她先走了。 姜青芷出了侧门,绕着荷花池转了一圈,远远的见管家领了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宴厅,心中一惊。 “莫不是……” * 宴厅中,姜家和范家正在商榷婚期时,管家拿着名帖急急而来。 “太公,老夫人,诸位老爷,郎君,范公子……国公府来人了!” 姜锦莹浑身一颤。 下意识的抓紧宋姨娘的手:“阿娘。” 是的。 上一世,国公府和范家是在同一天议的亲,也是前后脚的功夫。 当时她得知自己嫁入国公府时还暗自得意,以为自己得嫁高门,以后是享受不尽的尊贵荣宠呢。 国公府是勋爵权贵人家,姜家只是商贾富户。 即便金银满库,富贵否极,在权势面前也得小心伺候。 “徐管家,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昨日的簪花宴你只是伺候老侯爷,咱们都没来得及说句话。”老太公客气的和徐管家说笑。 “老东家客气了,你们这是?”徐管家看到了范鼎盛,也看到了桌上的喜帖,脸色不由沉了些。 “不过是儿女亲事,选个日子嫁女,到时候,请帖送到国公府,还请老侯爷赏脸呢。” “嫁女?嫁的哪位小姐?” “是我家三姑娘,叫姜锦莹的。”姜太公笑的胡子乱颤:“就是那丫头。” 姜锦莹福身一礼。 “三姑娘议婚了?定下了?”徐管家倒吸一口气。 “自然是定下了,徐管家,您今日来我姜家是……” “议亲!”徐管家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帖子,交予姜太公:“我奉老侯爷之命,来替小世子议亲,所议之人,也是三小姐。” 姜家人懵了。 这怎么不开婚也就算了,一开婚就有人抢呢? 还是世子爷来抢? “姜太公啊,我家老侯爷的意思很明显,求娶贵府之女,不知老东家是否给国公府这个面子!” “……这?这,这个……” 宋姨娘看情况不对,连忙走到姜王氏身边:“母亲,国公府可得罪不起,他都不用动手,动动嘴皮子就能弄死咱们姜家。” 姜王氏黑了脸:“怎么?你想一女二嫁,取消和范家的婚约,改嫁国公府?” “母亲,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媳妇是想着,姜青芷她也是姜家女儿,国公府又是勋爵人家,她嫁过去也不吃亏呢。” “芷丫头?”这倒是点醒了姜王氏。 虽然觉得宋姨娘的行为有点古怪,但事实如此。 只要将姜青芷嫁入国公府,眼下的困境就解决了。 “徐管家,有一话老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客气,您说。” “如今姜家已经与范家定下婚事,万不好悔婚另嫁,不如这样,我姜家还有一嫡女,名声相貌都在三姑娘之上,就让她嫁入国公府,可是使得?” “哈哈,”不等姜王氏说完,徐管家就哈哈大笑:“老夫人,实不相瞒,我家老侯爷当初看上的就是贵府的二小姐姜青芷,只是碍于……哈哈,罢了,既然老夫人这么说了,那我就替老侯爷答应了。” 他完全是有备而来,当下拿出小世子的八字庚帖。 “巧在官媒也在,就顺手给我们世子也写个婚书,劳驾了,老东家,老夫人,要不,咱们再合议个婚期,大家也好各自回去,准备那些大婚琐事。” ** 姜青芷怎么都没想到,躲过了范鼎盛的婚事,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国公府的世子妃。 “润喜,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润喜是不会撒谎的,但姜青芷就是难以接受。 “小姐,是真的,我刚从小厨房那边回来,厨娘们都在说,说是国公府也来议亲了,而老太爷和老夫人做主,将你许配给了国公府的小世子……” “啪嗒” 书卷掉到地上。 “姑娘,你别这样,”润喜连忙搀住颓力的姜青芷,急哭了:“许是我听错了,也或许是,是他们瞎传的,老太太那边不是还没信吗?” “不会瞎传的,自古以来,女儿的婚事都是后宅主母做主,宋姨娘是妾,没权力做我的主,但是祖母有……她可以决定我的婚事。” 姜王氏共有十三个孙子孙女,虽然她是嫡长女,却并不是最讨喜的那个。 姜王氏不止一次当着姜青芷的面骂她舅族,说舅族的人没良心,姐姐死后就不管外甥女了,还硬是断了连襟往来。 老太太的不待见,也是宋姨娘敢利用管家权压制她这个嫡女的根本原因。 “其实,我倒觉得国公府不错,比那个范家强多了,我听孙妈妈说,范家很穷的,连个正儿八经的宅院都没有,只有几间破瓦房。” 香兰盘腿坐在连廊的墩子上,吃着糕饼,满嘴屑。 “但国公府就不同了,权门贵胄,勋爵人家,咱姑娘过去就做正经的主母娘子,掌管家权呢。”“你懂什么?那国公府可不是什么福地洞天,小世子他……”润喜说了两句,怕姜青芷难受,连忙止住了话头。 外人都在传,说小世子养了个外室不是个善茬,每天都能翻出新花样,见天的整幺蛾子,生的两个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总之,姑娘就算过了门做主母,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姜青芷稳下了情绪,想到姜锦莹说过换亲的话,反倒冷静了。 “无妨,就算入了国公府,我们也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插手他们的事就是了,至于以后……自有契机。” 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即便不嫁给小世子周煊元,也会嫁给其他男人。 与她而言,嫁给谁都一样。 这一世,她只要守好自己的人生,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再不济还有和离这一条路。 和离之后,她带着嫁妆,寻一处青山绿水的幽静处,安安静静的过完一生即可。 第3章 大婚 晚些时候,姜王氏让人来传话,唤姜青芷过去一起用饭。 她去到时,宋姨娘等一众姨娘都在。 大家见面就说恭喜,恭喜她得嫁高门,成为世子妃。 吃过饭,姜王氏把她单独留下来,带到内室。 “范鼎盛要参加秋闱殿试,想在入秋前娶姜锦莹过门。” “你是嫡女,你不出嫁,三丫头就不能上花轿,所以我和你爹商量了,你和小世子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八月初八,好日子。” “如今来说,确实是急了些,,置办嫁妆什么的都有些来不及,所以我就想着的从我的嫁妆里取一些出来,做你的添箱。”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在国公府抬不起头的。” 姜王氏给了姜青芷一份添箱单子,头面首饰的就不说了,单是赤金屏风、琉璃茶冼、名人字画和绫罗绸缎这一些,就密密麻麻的写了二三百种。 “太祖母,这,这太贵重了。” 添箱是女子出嫁时,娘家给的心意和底气。 上一世,姜王氏也给了姜青芷添箱礼单,但绝对没有这么多。 “不贵重,你是高嫁,嫁妆少了,在国公府会被人瞧不起的,对了,这是给你的添箱,不要让宋姨娘她们母女知道,要不然定是要来闹的。” 这一刻,姜青芷才恍然。 上一世的嫁妆为什么那么少,是因为范家是低嫁,稍微有点添箱的嫁妆,都是范家一辈子都看不见的奢侈。 想着姜锦莹上一世拿了那么多添箱,这一世拿的少了,定然会来闹。 到时候姜王氏肯定要怀疑是她泄露了礼单。 想到这,她将礼单又放回了桌上。 “太祖母,您的心意芷儿明白,只是我屋里都是不懂事的小丫头,人多手杂,要是弄丢了也是个麻烦事,不如先放在太祖母这里,等出嫁之前,我再来取。” “说到这个,我也留意了,你身边的都是小丫头,大丫头就润喜一个,这几日你留心看一下,若是有你喜欢,觉得可用的大丫头婆子什么的,和我说一声,一起给你做添箱,当你的嫁妆。” 国公府可不是寻常人家,带的仆人少了都会被瞧不起。 姜王氏虽然不甚疼爱姜青芷,但为了姜家面子,该撑的场面还是得撑。 ** 姜锦莹也拿到了姜王氏给她添箱单子,只看了一眼就骂了。 “这老婆子,果然和我猜的一样,见人下菜碟呢,给姜青芷的二百多,给我的才几十个。” “你怎么知道姜青芷的添箱是二百多?”宋姨娘正在灯下挑选女儿出嫁那天,她这个岳母要穿的头面,闻言抬头问。 “我就是知道,别问。” “好好好,不问,”宋姨娘想着女儿这些日子的变化,心里虽然也有疑惑,但没有过多追问:“那你想怎么弄?” “自然是去要了,她是太祖母,我和姜青芷都是她的重孙女,又是前后脚出嫁,凭什么添箱差那么多?” 前世她多得了添箱也就算了。 这一世可不能吃亏。 她挑灯,循着前世的记忆写了一长串的添箱单子,让宋姨娘去找姜王氏讨要。 姜王氏一听,当然不肯承认了。 “宋姨娘,你这是哪听来的邪风?添箱之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或许有多少贵贱之分,但也不至于差别太大,她们都是我的重孙女,我怎么会偏袒那么多?” “母亲,媳妇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范家如今穷门小户的,莹儿若是不多带些嫁妆过去,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宋姨娘将两份添箱单子摆在姜王氏面前,陪着笑脸。 “莹儿也不多求,只想着母亲能让她们一样多就好,可你看这个……” 姜王氏看到单子的第一眼,就是想着姜青芷那个小蹄子显摆,把嫁妆单子泄露了。 但是一想又不对。 姜青芷当时只是看了一眼单子,就算过目不忘,那么短的时间也就记十几样而已。 眼下这个单子,不下一百多样。 看来,是有人泄露了添箱单子。 “宋姨娘,你这是哪来的单子?” “是……”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单子,可我明确的告诉你,这可不是我给芷丫头的添箱,至于我给莹丫头的添箱……” 姜王氏一个眼神丢过去,孙妈妈立即过来拿走了姜锦莹的添箱单子,借着烛火,将两份单子都烧了。 “母亲,您,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莹丫头嫌我给的添箱少吗?那就不给了,出去。” “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出去!” 姜王氏动了怒,孙妈妈等人连忙上来,推搡着将宋姨娘推了出去。 “孙妈妈,我……”宋姨娘还想解释。 “诶呦,我的姨娘呀,你怎么这么糊涂?给姑娘们的添箱,都是老太太在娘家时带来的嫁妆,她想给谁就给谁,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她可以给,你可以不要,但是你不能追着她去要……” 孙妈妈说的直摇头。 到底是通房丫头出身,当了十多年的掌家主母,竟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 进入八月后,早晚的气温凉爽了下来。 姜家虽然备下了新娘子所穿的吉服,可是新娘子的贴身衣衫还是要丫头们一针一线去缝的。 姜青芷根据两世的记忆,在府里挑了几个听话老实又肯干活的丫头婆子,到姜王氏那边领了他们的身契。 婚期一天天的临近,嫁妆也开始一车一车的往院子里送。 关于姜家给姜青芷和姜锦莹备下的嫁妆,都是一模一样的双份。 唯一有区别的,是各房族人亲戚送的添箱不同。 上辈子送给姜锦莹的那些添箱,这辈子都成了姜青芷的嫁妆,看的姜锦莹眼馋但又无可奈何。 转眼间,到了八月初八这天。 姜青芷前一晚上几乎没睡,不是激动的睡不着,而是被丫头们叽叽喳喳的闹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糊了一下,就被喜婆婆拽起来开脸,洗沐,更衣,梳妆,上花轿。 临上花轿时,香兰塞给她一个帕子,里面包着几块糕饼,让她饿了的时候吃。 但是润喜眼疾手快的将帕子收走了。 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岂容新娘子犯一点错? 哪怕是进门时迈错脚,都可能被讲上一年半载。 比起前世嫁入范家,国公府的大婚的确繁琐,姜青芷像个提线木偶,被喜婆婆指挥的团团转,头昏脑涨的进了洞房。 入夜,国公府安静下来。 润喜等人候在洞房,等新郎来挑红盖头,再伺候新人安寝。 院外突然传来说话声,隐约间夹着摔东西的声音。 “竹枝,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小心点,别弄出动静来。”润喜叫了个丫头去打听情况。 竹枝很快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是老侯爷在骂人,好像是,是……” “是什么?” “说是小世子拜完堂就不见了,老侯爷一直在差人找,就是没找到,急了,骂人……” “什么?今天是大婚呀,姑爷他怎么能……” “润喜,”姜青芷打了和哈欠,甩手扯下红盖头,拆下凤冠,舒服的揉了揉脖子:“你们几个帮我卸妆,我得好好的睡一觉,昨晚上就没睡好。” “姑娘,现在就卸妆不好吧?姑爷他……” “他不会来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用猜也知道,外人都说小世子周煊元爱惨了外室,命都可以不要的那种。 如今他能抽个时间来拜堂,肯定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么可能在和她过洞房花烛夜! 这样也好。 大家都干净,将来和离的时候也就不会拖泥带水。 润喜还想再等一会,但姜青芷已经卸下了钗环,她只好叫人打来热水,伺候姑娘洗漱安歇。 第4章 惊艳 “开门,开门……” 润喜等人睡的正熟,猛地听到有人捶门,都惊醒了坐起身。 此时天刚蒙蒙亮,依稀可看到人影。 男人再一次捶门:“开门,快开门。” 润喜掌了灯:“谁啊?有事吗?” “是我,我是徐管家,麻烦你们告知大娘子一声,就说小世子回府了。” 徐管家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润喜高兴坏了,连忙叫醒香兰等人,让她们收拾了一下,去唤姜青芷起床。 “他怎么又回来了?”姜青芷满身的抗拒,翻了个身。 “我的姑娘,快些起来梳妆了,这是见世子的第一面,怎么着也得让他惊艳一下。” 润喜将主子拽起来,香兰等人已经打了热水,开了妆奁。 “姑娘,上个桃花妆吧?姑娘白,上什么妆都好看……” “上什么桃花妆,什么妆都不用上,你们都出去,我在这里等他。” 姜青芷让润喜等人都出去了,独自坐在轩窗下。 不多会,一个欣长的身影被人徐管家推进房间,还关上屋门,在外面挂了大锁,钥匙丢给润喜。 “不许开门。” 转身,贴着窗户低语。 “小世子,大娘子,侯爷说了,今天不用去请安敬早茶了。” 姜青芷敛眸。 老侯爷这是想要他们俩补上昨晚的洞房花烛。 “徐管家,你给我开门,听到没有。” 周煊元嚷了半天没听到回话,气的用力踢了一下门,怒眼看向窗边的女子。 姜青芷穿着素白苏绣的长裙,外套了一层月牙白的绸纱,轩窗偷来的光线穿过衣衫,勾出了盈盈一握的腰线。 她未施粉黛,纯素颜,骨相极美,瓷肌薄透瑰红,潋滟的眸子冽出一染艳色。 周煊元不觉看痴了。 父亲一直告诫他,娶妻当取贤,取妾可取色。 所以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正妻,会是一个又丑又木讷的贵女,因此很排斥父亲为自己议亲。 姜青芷拢了拢头发,她没有束发,将散下的发丝拢到耳后,露出白皙圆润的耳垂。 “世子。”福了福礼,走向床榻。 “你站住,你干什么?我不会碰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周煊元虽然惊艳正妻的美色,可是想到对外室的承诺时,还是控制了心底的欲念,大声呵斥。 姜青芷没有理会他,将那块象征清白的贞洁巾铺好,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走向周煊元。 “你要干什么?想杀夫吗?” “别紧张,我只是想借世子一点东西而已。” “借什么?我的命吗?”周煊元后退的那一小步,显示了他的真实内心。 “世子是过来人,不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吧?”姜青芷将匕首递给他:“只要一点点,我们都不会为难,以后你可以陪你心爱的女人山高海阔,我也可以在国公府活人,咱们两全其美,互惠互利!” 周煊元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匕首划过手指,洒了几滴鲜血在贞洁巾上。 完事后,吮吸着手指,突然一惊,有些恼羞成怒:“你哪来的匕首?你?你嫁人还带着匕首?还藏在枕头底下?你这是防谁呢?” 他二十来岁,恼怒的眼神还带着一丝轻狂稚气。 姜青芷虽然也才十六岁,但两世为人的她沉稳内敛,镇定自若的拿走匕首。 “世子想多了,我这是修指甲所用,并非凶器。” 她将贞洁巾叠好,交给周煊元。 “世子可以去交差了。” 周煊元刚要走,姜青芷又唤住了他。 “世子既然回来了,不知道可否耽误一点时间,陪我去给公公婆婆敬茶?” 周煊元想到来时对外室的承诺,本想拒绝,但是话到嘴边:“好!” “劳烦世子了。” 姜青芷唤了润喜,让她拿钥匙开门,又叫竹枝泡了茶,请周煊元在暖阁里喝茶。 周煊元嗓子里闷了声,没有坐下喝茶,但也没走,只在廊下来回踱步。 姜青芷坐在轩窗下,梳头嬷嬷赵妈妈在给她挽发髻,润喜和香兰等几个小丫头则给她上妆。 晨曦微光透过轩窗的菱格,恰好投在她的脸上,使得上了一层淡粉的她更是素雅清透,艳色无双。 姜青芷感知到了什么,侧眸时,恰好对上周煊元的视线。 她温婉勾唇,周煊元却脸色一变,整个都黑了,“噔噔噔”的走到小阁几边,端起茶水就喝。 “烫……”竹枝提醒时已经晚了。 周煊元烫的差点吐出来,但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姑爷好怪。”香兰小声嘀咕着。 “叫世子,”姜青芷挑选了一对寻常的翠玉镶珠耳坠,:“现在是在国公府,不是在咱们家,要注意分寸,不要给人把柄。” “知道了,姑娘。” “也不能叫姑娘了,如今姑娘已经嫁人,得叫大娘子才是。”赵妈妈提醒。 “是啊,嫁人了……” 想想真是讽刺。 一个可以作假的贞洁巾,却可以决定一个女子一生的命运。 想她上一世的洞房花烛夜,就因为没有这个证明清白的东西,就被…… 算了,不想了! 如今已经重生,她和范鼎盛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眼下最要紧的是为自己谋划好一切,断不要再像上辈子那样的愚蠢。 她抬眸,凝视着廊下的周煊元。 枕下的匕首是防他的。 这事连润喜都不知道。 因为她不想和这个男人生孩子。 “大娘子,好了,嗯,很好看,”润喜打量着镜子里的姜青芷,确定没有瑕疵,“今日是新妇敬茶,咱们可不能让国公府轻瞧了。” 出来时,只见周煊元坐在廊下,不知在想什么,神色痴痴的看着前面的花草。 姜青芷唤了一声,没反应。 竹枝小心的上前一步:“世子。” 他蓦然一惊:“啊?” “大娘子好了。” 姜青芷梳着妇人的盘云髻,簪着一枚素色的玉簪,因是新妇,所以穿着一身正红色的金绣百褶裙,上身纯色,未束腰封,腰身略松,裙摆上刺绣着百朵盛放的莲花,娉婷而行时步步生莲。 她接过双蝶戏花的团扇,福礼:“世子。” “走吧,”周煊元收了心神,大步跨下台阶:“我来时,宫里的太监过来传谕,让父亲进宫了,我们直接去辉耀堂见母亲吧。” 第5章 拒绝 耀辉堂。 “母亲,吃药了。” 曹姨娘端着药盏进门,先是给坐在上座的婆母盛氏福礼请安,又给客座的两个妇人请安。 “二婶娘,三婶娘。” “大嫂又吃药了,可是昨夜气着了?”冯氏是二房大娘子,与长嫂盛氏一向不和,此时又开始了阴阳怪气:“听说咱家元哥儿昨天拜完堂就跑了,晚上都没回来洞房……” “二嫂,”三房的李氏连忙用团扇拍了她一下,示意曹姨娘:“快伺候你婆母吃药,有什么话等吃了药再说。” 曹姨娘是大房长子,也就是大世子周烁正的侍妾,周烁正与周煊元一母同胞,打小就身体不好,没有子嗣,正妻死后便没再续弦,而是抬了曹姨娘,让她辅佐婆母盛氏掌家。 盛氏四十上才又生了周煊元,老蚌生珠,娇养着长大,小时候纵的无法无天不听话,现如今想管,儿子大了,她也已经六十岁,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唯有自己生闷气,一天天的伤了自己。 如今听到二房嘲笑儿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二弟妹,你这是听谁嚼的舌根?我家元哥一直在家里陪新妇,大婚之夜,他怎么可能出去鬼混?” “呦,大嫂,别生气嘛,不过下人的人云亦云。” “二弟妹,人云亦云的话你也信?你是没脑子吗?”盛氏本来就被儿子气的不行,如今又被二房大早上找茬,火气早就压不住了。 “母亲,先吃药吧,”曹姨娘见势不妙,连忙端着药过来:“再不吃药,药就凉了,更苦了。” 盛氏的管事嬷嬷刘妈妈快步走进来,福礼:“夫人,冯大娘子,李大娘子,小世子和新妇在外面候着了,要奉媳妇茶。” 冯氏与李氏不由诧异的互相看了眼。 她们早上从偏院过来的时候,还听下人们嚼舌根,说是小世子昨夜在府外陪外室,晾了新娘子一夜,怎么现在过来奉茶了? 盛氏心里自也是惊讶,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还有种打脸二房的爽感。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都和他们说了,今早上不用过来奉茶,怎么还又来了?” 刘妈妈适时拍马屁:“夫人,这是元哥儿和新妇有孝心,心中有您呢。” “罢了,既然来了,那就叫进来吧。” “是。” * 二房和三房带来的丫环仆妇都在廊外站着,密密麻麻的站了半个院子,不下三十人。 姜青芷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吃惊。 果然是国公府,这气场派头还真是不小。 即便是下人,每个人的头上都是大大小小的银饰,有几个年纪稍大点的妇人,还带着赤金錾花的钗环,应该是有头有脸的妈妈。 香兰等人留在了外面,只有润喜搀扶着姜青芷上了台阶,进入屋内。 冯氏和李氏早就翘着脑袋,想要一睹新妇真容。 关于姜青芷的传闻,汴京城的贵女圈里早就有传闻了,说她姿容倾城,风姿无双,若非是商贾之女,定然是秀女贵眷的第一人选,甚至还有人说她贵妃都做得。 只可惜,她是商女,没资格入她们贵女攒局的酒宴,所以一直没机会一睹真容。 姜青芷提裙迈入的那一瞬,冯氏和李氏先是惊艳,再后是嫉妒可惜。 果然是绝色清雅的美人,那潋滟生波的眸子,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纤弱娇盈的腰肢,无一不让她们眼热。 这样的女子要是做她们的儿媳,那攒局带出去,得是多么风光啊。 可惜了,嫁给周煊元,这辈子是要埋没在闺帏之中了。 盛氏很满意新妇的姿容气质,她可比外室那腌臜玩意养眼太多了。 想到外室,盛氏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跌入谷底。 真不知自己儿子是怎么想的,那么一个死鱼眼的贱籍女子,他竟然能当成珍珠一样宝贝着。 也就是她自己亲生的,但凡是别人生的,她能笑话一辈子。 “儿媳姜氏见过婆母,二婶娘,三婶娘,晨安。” “诶呦,快起来,快让三婶我瞧瞧,昨天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到,如今一看,啧啧啧,天才无双的美人胚子呢……” “哼哼。”冯氏毫不掩饰自己的嫉妒,哼了声:“长得好看又什么用,能给国公府生个嫡子才是真的。” “二婶娘,晨安,”周煊元规矩的行了礼,将贞洁巾从怀里取出:“你和三婶娘大早上过来,是为了这个吧。” 看到贞洁巾上面的血,冯氏的脸色“唰”的就变了,恶狠狠的瞪了眼自己的陪房钱妈妈。 钱妈妈也是一脸震惊,想说什么又不敢,悻悻的低下了头。 李氏倒是笑着接过去:“大嫂,你看看,若是无事,我就按规矩收起来,送入祠堂面呈祖宗了,从现在开始,姜氏新妇就是我们国公府的正室嫡妻了。” “好,好好好,自然是好的。”盛氏扬眉吐气了一番,高兴的大笑。 刘妈妈让人奉了茶,姜青芷和周煊元各自捧了茶,奉于盛氏吃了。 冯氏和李氏也各自吃了一口茶。 吃过了茶,李氏将贞洁巾封好,叫上冯氏带着周煊元,一起去祠堂面呈祖宗。 姜青芷也要告辞,盛氏唤住了她。 “你来,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她挽着姜青芷的手,冲着曹姨娘示意。 很快,曹姨娘拿来一些账册。 “母亲,这是?”姜青芷不解。 曹姨娘福礼:“这是国公府近年来的账册,前些年的还没有整理出来, 等整理出来了,我再送于大娘子。” “这位是?” “哦,她是曹氏,你大哥的姨娘,这些年来我身子不好,一直是她帮着我掌家。” “原来是曹嫂嫂。”姜青芷起身福了一礼。 “大娘子折煞妾身了,妾身不敢。”曹姨娘连忙又还了一礼。 她虽然是大世子的姨娘,可就是个妾,身份地位比下人们稍微高一点,可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个没有贱籍的下人。 而姜青芷的周煊元明媒正娶,过了官府婚书的正室大娘子,是国公府的主人。 即便从辈分上讲是弟媳,可在地位上还是碾压曹姨娘。 盛氏温和的笑着,唤了姜青芷坐在自己身边。 “是这样的,这些年呢,我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这家是管不了了,正好你来了,又读书识字的,所以这国公府以后的掌家权,就交给你了……” 一侧的润喜听到这话眼神一亮。 真是太好了! 姑娘这才刚进门,就被婆婆给予了掌家权。 想当初在姜家的时候,林姨娘为了得到掌家权,不知道吹了多少的枕边风才得到的。 而今,姜青芷刚过门就成了当家主母,简直不要太爽。 姜青芷敛默的沉思片刻,起身,福礼。 “婆母,恕儿媳不能。” “……什么?”盛氏一惊:“你不想做当家主母?” “是!” 第6章 利弊 润喜也惊了。 姑娘是傻了么? 这可是当家主母啊,是在国公府站稳脚跟最好的方式。 她竟然给推了? 姜青芷再次福礼:“刚才进来时,儿媳看过母亲的面色,发现母亲脸颊微红,额生芥痘,而婆母所吃的药里含有地虫甲和茯术这两位药,所以儿媳便猜测,母亲应该是心悸燥热,夜不能寐,久思头晕的病症,是也不是?” “是,是这么回事,”盛氏立即坐起身,惊诧道:“可,可这和你不做当家主母有什么关系?” “儿媳曾经得遇一游侠,他不止武艺高超,医术更是天下无双,儿媳愚笨,但也跟他学了点皮毛,会点针灸治病的手法,母亲若是不嫌弃,儿媳现在就可施针,保证今日的午睡不会再失眠多梦,心悸难眠。” “当真?”盛氏被夜不能眠的病症折磨了多年,每次不是噩梦惊醒就是难以入眠。 这些年来,她都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药了,可还是没能睡个安稳觉了。 姜青芷让润喜回去拿银针。 “银针?”润喜愣了一下。 “妆奁里有个青色的小盒子,一指长的。” “那里面装的不是画眉用的青石黛吗?”润喜更惊讶了。 姑娘的妆奁和贴身之物都是她收拾的,哪里有什么她最清楚。 可她不记得妆奁里有银针。 就像她也不知道姑娘会施针治病一样! 她带着疑问回到新房,果然在妆奁里看到了装青石黛的小盒子。 打开一看,果然是银针。 “怎么会这样?” 她是姜家的家生子,姜青芷出生之后,就指给她做丫头,可以说是陪着姑娘一起长大的。 她可以用命保证,姑娘绝对绝对绝对没有学过医术。 回到耀辉堂,将银针递给姜青芷的时候,她还不放心的捏了捏姑娘的手指。 “姑娘,这万一要是扎坏了……” 姜青芷温婉浅笑:“没事,信我。” 润喜的担心是对的。 因为在今生的这个时候,她还有遇到恩师,没有从他那里学到医术。 但是她重生了,关于前世已经深入骨髓的医术,用起来那是得心应手。 她精准的找到穴位,将银针刺入穴道,不过半盏茶就收了手。 “母亲,如何?” “诶呦,你还别说,还真别说,”盛氏突然张嘴打了个哈欠:“我现在竟然能感觉到困意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刘妈妈一听抚掌念佛:“阿弥陀佛,大娘子可是有些日子没好好睡一觉了。” “不行了,我得睡一觉。” 盛氏真的起身要走,曹姨娘连忙拦下她,陪笑:“母亲,您看这账册……” “哦,这个……” 盛氏刚要说什么,姜青芷再次开了口。 “母亲这病只是施针太单薄了,需要加以药石治病,儿媳还需要研究一下药方,再采药药材,这有些药材金贵,怕是难以入手,儿媳需另外想办法,实在是没时间掌管家事,所以还要请嫂嫂劳累些日子,多操心一些了。” 听说还要给自己治病买药,盛氏也就不说什么了,挥手让曹姨娘继续管家,一切过些日子再说。 出了辉耀堂。 曹姨娘福礼,目送姜青芷主仆离开后,转身回自己的偏院。 “菊冬,你怎么看?” 菊冬是她的陪房,也是心腹,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未嫁人。 “我感觉不对呀,这多少人都想要的掌家权,为什么她不要?难道说,她已经知道什么了?” “是啊,我也疑惑,她为什么不要管家权呢。” 在后宅中争斗,争的就是掌家权。 谁掌了家,谁就是当家主母。 可为什么姜青芷就不要呢? 莫非,真就像菊冬所说的那样,她已经知道了? ** 姜青芷的新房名为云聚苑,位于国公府后花园的东侧,边上是个荷花池,后面种了翠竹,侧屋那边又种了不少的花。 如今虽然过了盛夏,可八月还是有很多小虫子。 姜青芷她们回来时,伶仃等小丫头正在廊下装纱帘。 “伶仃,早饭好了吗?大娘子饿了。” “好了,都是大娘子喜欢吃的。” 伶仃留在家里看家,早就准备好了早饭。 见到她们回来,和几个小丫头手脚麻利将早饭摆在了廊下。 除了馄饨米粥糕饼小菜外,还有凉好的酸梅汁和绿豆汤。 姜青芷吃了几口:“想问便问,这一路上耷拉着脸给我看呢?” 丫头们都愣了下,互相看了看。 “大娘子,没有啊,您说谁呢?” 润喜从一边走过来,福了礼:“大娘子,您会医术的事情我也就不问了,估计问了您也不会说,要不然我早知道了,可这管家权你为什么也不要呢?” 姜青芷笑了:“我为什么要要?国公府的情况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什么情况?”润喜一头雾水:“除了二房大娘子稍微刻薄点,三房大娘子还好说话,大世子房里的那个曹姨娘也懂事,老夫人也是明理的……” 今天的新妇奉茶,好像并没出什么事情呀? 一家人和睦相处。 姜青芷喝了口酸梅汁,酸的蹙眉:“太酸了,下次多放点冰糖。” “国公府没分家,公婆是大房,还有二房,三房,四姑姑,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都从公库里拿。” “看二婶娘和三婶娘还有曹姨娘的穿戴头面,每个人全身上下加起来,没有一千也得八百两了。” “尤其是三婶娘手腕上的龙凤双穿叮当镯,不下万金。” “国公府靠的是上头赏赐和祖宗的基业过活,每个人或许都很有钱,可唯独这公家的库里不会有钱!” 姜青芷没有母亲,不像姜锦莹,总是被林姨娘圈在屋里绣花做女工,她无聊时就跟在大哥哥姜睿身后,跟着他混在学堂读书。 长大后,又跟在姜王氏身边几年,学了些管家掌事的本事。 后来掌家权给力林姨娘后,她才离开了姜王氏。 如今不过一眼,就看到了国公府的诟端。 “其实,国公府最要命的还不是钱帐混乱,而是他们的御下家风。” “想必你们都看到了,府里的丫头妈妈们都穿金戴银,一个比一个能攀比。” “为奴者不可金银!这是先帝颁布的着装诏令,也是对尊卑者的着装要求。” “我们姜家那样的商贾人家,尚且要求下人穿着朴素,不许下人过多的妆饰,国公府怎么敢纵容下人们这般放肆?” “也就是没人参本,一旦参奏,这些可是严惩的好罪名!” “我若是此时插手,那接管的就是一个烂摊子,一个无底洞,一个得罪人还要担责的恶人!” “何必呢?” “我就守着我这个小院和你们,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第7章 回门 润喜本来还生着气,觉得姜青芷推掉了在国公府站稳脚跟的大好时机。 如今一听,顿觉后背发凉:“是啊,我们家的太夫人还不止一次的告诫我们,不许穿金戴银的坏了主家名声,可,或许,这是国公府,国公府不一样呢?” “越是这样的人家,御下越是要严谨,否则……” 姜青芷突然想到了国公府上一世的结局。 如今再想想,怪不得上一世的周煊元走到了那一步。 如今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国公府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也是今日这些业障造就的! 润喜担心道:“大娘子,既然咱们看出了国公府的弊端,就应该告诉太夫人她们啊,让她们整治……” “傻润喜,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姜青芷轻叹:“人教人,一辈子都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了!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不是咱们提醒警告就会改变的。” 即便她现在将国公府上一世的结局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更不会改变,因为没人信她。 她只是一个商贾之女,是新妇。 还是个不得宠,夫君专宠外室的新妇。 “润喜啊,你当真以为我那个婆母和善,曹姨娘好相处,二婶娘刻薄,三婶娘好亲近吗?” 上一世,姜锦莹在国公府过的日子,她后来是有所耳闻的。 在那个版本的故事里,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人。 吃过早饭,徐管家过来了,送来一些礼品,呈上礼单,说是明天姜青芷回门的礼物,让她过目,看看有什么不妥的。 姜青芷让润喜拿来一包银子,赏徐管家。 徐管家推脱不要。 姜青芷笑道:“徐管家,我初来乍到,对家里的情况都不了解,以后还有很多地方要麻烦徐管家,徐管家若是不收,以后我怎么开口?” “大娘子言重了,为奴者自然是要为大娘子操心的,大娘子以后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徐管家装模作样的推了几次,将银子收进怀中。 都说姜大娘子家里富可敌国,吃饭都是金银器皿,果然是有钱。 就赏他的这包银子,最少也得有百八十两,够他半年的俸禄了。 徐管家心情大好:“大娘子如此厚待,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管家请说。” “这些礼物都是曹姨娘准备下的,有些东西怕是不合大娘子的心意,若是大娘子无事,不防都看看,若是遇到不合心意的也可更换。” 姜青芷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的让香兰送他出去。 润喜看了眼礼单,疑惑道:“听徐管家的意思,这些礼物好像有猫腻。” “礼物都有什么?” “虎皮袄子两件,一件黑虎,一件花斑虎,狐狸毛的围脖手套一套,水葱绿的贡品湖缎三匹,攒花金钗一对……” 回礼共有十二份,除此之外还有各色点心果子和等等。 看上去都是好东西,并没什么不寻常。 姜青芷听完,若有所思的看着院子里的箱子。 许久:“润喜,你亲自去请曹姨娘过来。” 曹姨娘是大世子的房里人,掌管家权,润喜是她的陪嫁大丫头,亲自去请显得隆重。 不多会,曹姨娘就来了。 “大娘子有事找我?” “曹嫂嫂坐,刚才人多,不好多说什么,如今空闲了,才请嫂嫂过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着有一对攒金丝的软枕很适合大哥和嫂嫂。” 姜青芷让竹枝抱来一对云绣的攒金丝软枕。 曹姨娘一见,立即眉开眼笑:“诶呦,这是云绣贡品吧?听说云绣的绣娘专做皇家贡品,寻常人家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嘞……” “是啊,这一对软枕还是我母家经手皇贡的时候,私下买的,做了我的陪嫁。” “这,这是大娘子的陪嫁,我如何用的,使不得呢。” 嘴上说着舍不得,曹姨娘抱着软枕的手却没松开过。 姜青芷浅笑:“宝剑赠英雄,我留着它们也是无用,不如送于嫂嫂,祝兄长和嫂嫂白头到老,鸳鸯好合。” 说话间,香兰过来福礼:“大娘子,明儿回礼的礼物都在院子里了,可是要验查一番?” 曹姨娘脸色一变:“验查?还,还要验查?” “小丫头不会说话,不过是看看,明日分送礼物的时候好心中有数,比如说其中那对海洲清晏的墨砚就很适合送于大哥哥……” 姜青芷说着起身走向礼盒那边,掀开其中一个箱子。 曹姨娘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姜青芷看到其中的东西,黛眉瞬然一蹙眉:“这是海洲清晏的墨砚?” 箱子里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盒,还铺着红丝绒,但是上面的砚台呈灰褐色,干巴巴的一小坨,还散发着劣质砚台的臭味。 “大娘子,我在睿哥的书房见过海洲清晏的墨砚,那颜色是纯黑的,还有一股子清香味,这个绝对不是海洲清晏的墨砚!”竹枝很肯定的回答。 “我觉得也不是,这是劣砚嘛……”姜青芷悠然的看向曹姨娘:“曹嫂嫂,莫非咱们府里的采买被人骗了?还是采买中饱私囊?总之,这是有人以次充好呢……” “是,是啊,”曹姨娘的额头沁出小汗滴,难掩紧张和尴尬:“库房那些家伙,看我怎么去教训他们……” “大娘子,你看着狐狸毛,”润喜拎起那套白色的狐狸毛围脖手套,一抖动,狐狸毛下雪似的掉个不停,很开就秃了一片。 她嫌弃的拍拍手:“这是遭了虫咬了,都坏掉了……这要是拿回去,别人岂不是要笑话国公府吗?” “这群小崽子,这么金贵的东西都没护理好,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曹姨娘讪讪的敷衍着,紧接着就看到香兰将那黑虎皮子夹袄捧了出来。 都还没怎么动呢,皮子表面就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不高兴的嘟囔:“这是虎皮袄子吗?怎么感觉还没我的棉花袄经拽呢?怕是时间久了,老化了吧?” 曹姨娘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公库这些奴才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用这些次品糊弄大娘子,大娘子且等着,我亲自收拾他们!” 她让随行的老妈子婢女等人,将礼物统统收走,说是晚些时候再送新的过来。 等她一走,姜青芷笑道:“润喜,你现在还觉得今日的早茶吃的不错?” 润喜再傻也知道礼物是曹姨娘搞的鬼。 要不然就库房那几个奴才,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找未来主母的麻烦? “我只是不明白,曹姨娘图什么呢?” “一石三鸟!一,她可以试探我的忍耐度,再决定未来怎么和我相处,二,可以让我在回门时颜面扫地,算是给我一个下马威,这三嘛……” 姜青芷笑了,悠闲的坐回廊下。 “国公府如今坏账的东西太多了,以次充好可以填补一部分的亏空……” 虽然其他礼物她没看,但也能猜的出来,都是货不对版的赝品,或者以次充好的破烂货。 润喜恍然的点点头,但也心疼:“只是可惜了那对云绣攒金丝软枕。” “不可惜,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她拿了我的礼物,最少在明面上,短时间内不好再和我唱对台戏了。” 第8章 意外 晚些时候,礼单和礼物重新送来了。 润喜要验货,姜青芷却说没必要了。 曹姨娘不傻,不会再送赝品来自取其辱。 掌灯时,姜青芷吃过饭,洗漱后上床安歇。 润喜想着要不要给周煊元留门,姜青芷说世子今天不会过来。 润喜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也不好说什么。 果然,周煊元再也没出现,直到天亮上了回门的马车,他都没有露面。 姜青芷穿了身素雅薄荷绿的绸纱荷叶裙,挽了根碧玉簪,坠着一支凤凰展翅金步摇,团扇轻摇,自得的很。 “大娘子,我们,就咱们几个回门……别人要是问起姑爷,咱们怎么回啊?”香兰小声嘟囔。 “世子忙,忙公务,忙读书,忙着和朋友做事,哪一个借口不是借口?” 姜青芷看的很开。 只要周煊元不在,哪个借口都一样。 没人在乎他现在是真的忙公务,还是忙着陪外室。 “要不,就说,说世子忙公务吧,走不开……”润喜想了很久,和丫头婆子们统一了口径。 姜家的人看到国公府的马车,远远的就开始放鞭炮。 香兰和伶仃几个小丫头打开点心盒子,将带来的糕点和的糖??果分给路人。 姜王氏带着姜家女眷站在门口迎接。 毕竟姜青芷是高嫁,还是要给足新姑爷面子的。 姜锦莹早就猜到了周煊元不会来,不等姜青芷下车,迫不及待的掀开马车车帘,用很夸张的语调道:“诶呦,姐姐,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了?我的好妹夫呢?” “怎么,新姑爷没来?”姜王氏也吃了一惊,探头看去。 姜青芷倒是神色自若:“世子和我说,他衙门里有事,抽不开身,让我暂且先回来,若是得空了,他再过来……” “姐姐,世子爷的中奉大夫也就是个闲差,一个月不去都不打紧,怎么会抽不开身?不会是不想陪你回门吧?”姜锦莹直接开撕遮羞布。 前世,就因为周煊元没有陪她回门,让她在此后的几年里,成了汴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 今生看着姜青芷也变成了笑料,她就很畅快。 “妹妹此话何意?我和世子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他怎么会不想陪我回门?当真是脱不开身,”姜青芷下了马车,给姜王氏福了一礼,侧眸看向姜锦莹:“妹妹那么说,莫非是想要我们姜家成为汴京的笑话,笑话姜家的女儿女婿貌合心离,同床异梦?” 姜锦莹没想到姜青芷会倒打一耙,刚要回怼,姜王氏已然黑了脸。 “你住口!也是要嫁人的人了,说话还是口无遮拦,你有这时间还是多读些书吧,要不然以后如何同范姑爷吟诗作赋?” 姜王氏替姜青芷怼回去以后,牵着她的手跨过门槛。 “真不知道宋姨娘每天都教你些什么,琴棋书画拿不出手也就算了,女红针黹也不行,也就是范家那样的人家不嫌弃你,若当初真是你嫁入了国公府,还不知道怎么丢人呢……” 姜锦莹被说的眼泪汪汪,又气又恼又不敢哭。 姜青芷笑道:“太祖母,妹妹还小,再过两年就好了。” “还小?这个月的二十八就过门了,都要做人家的新妇了,还小呢!”姜王氏提高了声音:“有些人,别管是十六还是六十,都一样。” 姜锦莹听的直跺脚。 说吧! 死老太婆,你就可劲的说吧! 不用多,再等几个月,等秋闱过后的殿试,范鼎盛榜上有名,成了状元郎,到时候看你这个死老太婆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姜青芷见过了姜太公和父亲,送上礼物,又去各房姨娘房里说了一会话,转眼就到了正午。 没有生母,她就留在姜王氏的院里吃饭。 刚坐下,门口下人急匆匆的来报,说是新姑爷到了。 “新姑爷?”姜青芷拿着筷子还在发愣:“哪个新姑爷?” “大姑娘,还能是哪个新姑爷,自然是世子爷了。” 周煊元来了。 来的姜青芷始料不及,也让姜锦莹没有预料到。 看着前世的夫君跨入正厅,姜锦莹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她。 这话,问的好无礼啊! 唯有姜青芷,不动声色的起身,福礼:“世子。” 周煊元还是第一次见姜锦莹,点头应了姜青芷后,很是不悦的斜睨姜锦莹:“你又是谁?” 姜锦莹五味成杂。 上一世,她真的是爱惨了这个男人,为了他,甘愿养外室的孩子。 如今再见,竟然还是忍不住心动了一下。 不过,前世的惨死画面将她拉回现实,哼了哼,没有回答。 姜青芷适时道:“她是三妹姜锦莹,你没见过的,如今许了范家哥儿,八月二十八的好日子。” “哦,原来是她啊,”周煊元上下打量了姜锦莹一番,一点都没给面子:“真不知父亲当时是怎么想的,定然会想要议她的亲,也幸亏不是她!” 姜锦莹气的原地爆炸:“世子爷,你这话什么意思,我……”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姜家姑爷,陪大娘子回门赴宴是为婿应尽的本份吗,怎么到了三妹口中,就变成了好像我不该来似得!” 周煊元是个记仇的。 姜锦莹开口的那句话让他又难堪又气。 也就是姜青芷的亲妹妹,他不好发作,若是换做别人,早动手了。 姜王氏看气氛不对,起身圆场:“芷丫头说世子公务繁忙,脱不了身,今日不来了,所以我等这才开了宴,不过还未动筷呢,世子若是还未用饭,就一起坐下吃吧。” 她命人取了新碗筷,又在姜青芷的身边放下了矮凳,还让自己身边的妈妈给周煊元布菜。 而面对姜锦莹的时候,眼神变得凶狠,示意她乖乖坐下,不要再惹事。 “大娘子,来,吃菜,这道酱鸭胗比我们府里的厨子做的入味。” “嗯,八宝汤不错,大娘子,来,尝尝。” “还有这个清水白菜,也比我们家的好吃,大娘子,你说呢?” “……” 一顿饭下来,周煊元的眼中没有别人,又是给姜青芷布菜,又是温柔的为她擦嘴递筷,体贴的让姜王氏嘴角不由上扬。 只有姜锦莹是一口没吃,还恼恨的差点掰断了筷子。 第9章 初见 吃过饭,姜青芷和周煊元给姜王氏奉了茶,领了红包。 周煊元又去姜父那边打了招呼,聊了一会天,过了未时,来带姜青芷回家。 国公府的马车是六驾马车,又高又宽敞,车夫见他们出来,连忙拿下踩踏的云凳。 润喜刚要搀,周煊元却快她一步,握住了姜青芷的手腕:“大娘子,小心。” 姜青芷抗拒的后退了一下,碍于姜家人还在,只好借力上了车。 周煊元没有上车,而是上了马,跟在马车一侧。 不远处。 一辆青篷马车掀开门帘,露出一双搀着绷布的手。 “是她?她成婚了!” “是,前日成的婚,今天回门,”车夫小心翼翼道:“侯爷,咱们要不还是先回府吧?您这一身的伤,又长途奔波,属下怕……” “……终究,还是来晚了!”车内的男人嗓音暗哑,悲愤无措的猛地一捶车框,捶的马车差点散了架。 车夫不敢说话了。 大概一个月前,主子被敌军围袭,重伤昏迷,十多天前才从昏迷中醒来。 一醒来,他就吵嚷着要回汴京,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至于敌军偷袭,边境犯军什么的,他都不管了。 他们紧赶慢赶,八百里奔袭跑死了三匹马,总算在今天赶到汴京。 可刚回来他就直奔这里,见到人家门口悬挂的大红灯笼后,整个人都碎掉似的悲戚哀愁。 突然,男人想到了什么,再次看了眼马车。 “那是……国公府的马车?” “是,是国公府的小世子,周煊元。” “周煊元?”男人诧颤到声线都在抖:“姜青芷嫁给了周煊元?” “是啊,前日成的婚。” “范鼎盛呢?” “范鼎盛?听姜家的人说,他娶的是姜家三小姐姜锦莹。” “……范鼎盛娶了姜锦莹?姜青芷嫁给了周煊元!原来,如此……哈哈,”男人刹那的失态后,蓦然放声大笑:“如此……走,回府!” ** 姜家距离国公府横跨大半个汴京,马车走的又慢,姜青芷晃的直打瞌睡。 微风卷起车帘,她迷迷瞪瞪的一幕恰好被周煊元看见。 他策马近了几分,打起窗帘:“昨晚没睡好吗?” “啪嗒” 姜青芷手中的团扇掉了下来,润喜连忙捡起来,递给姜青芷。 姜青芷接过团扇,扑了扑鼻尖,“没有,不是,我,我是晃的晕,才瞌睡了,嗯,今日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定是要被三妹笑话的。” 她岔开话题,缓解尴尬。 “你我夫妻,陪你回门是我应尽的本份,何来言谢?” “……”姜青芷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她不想要这样的夫君。 也没打算让他舍了外室陪自己回门。 甚至连这样的心思都没有。 在姜家看到周煊元,当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周煊元觉得她不说话是在害羞,笑道:“况且,你昨日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让我在祠堂那边可以挺直腰板的面对父亲,今日我帮你,是应该的,咱们互不相欠。” 因为洞房夜没有圆房,他差点被父亲绑起来抽藤条。 好在贞洁巾帮他躲了这一劫。 姜青芷勾了勾唇,浅眸嫣然的笑,依旧未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说贞洁巾的事是出于私心,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国公府更好活命? 说自始至终,她都没打算帮周煊元,是他误打误撞入了她的局? 周煊元继续道:“说实话,我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太麻烦……” 外室知道今日是他回门的日子,所有昨天起便一再交代,不许他陪姜青芷回门,更不许见她。 他不想外室不高兴,所以就答应了她,还说哪怕姜青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耍手段,他也不会回。 毕竟,在汴京,哪个新妇若是没有夫君陪伴回门,会被人笑话一辈子。 然后,他就听说姜青芷一个人回了姜家,还没进门就被庶妹姜锦莹嘲讽刁难。 周煊元生坐卧难安,所以就瞒着外室偷去了姜家。 也算是报了她之前解他圆房的恩情。 与外室比起来,姜青芷温婉贤淑,隽雅聪慧,也有做当家主母的能力。 想到这里,周煊元低语:“我答应过父亲,不管你未来如何,哪怕你以后没有子嗣,你也依旧是国公府的大娘子,这一点,旁人无可替代。” 姜青芷敛眸笑:“世子爷,承诺是很重的东西,与生命等重,若非有一定的能力,切记不要给人以承诺,今日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过……您还是多想一想,等一会要如何和那位金姑娘解释吧!” 金姑娘,原名金镶玉,也就是周煊元独宠的外室。 因为不是通房,不算贵妾,就不能称作姨娘,更不能称娘子,只唤姑娘。 此时,金镶玉就在国公府的门口焦灼徘徊。 周煊元之前答应了他,说不会再和姜青芷见面,更不会和她一起回门,可等她将孩子哄睡了,再寻他的时候,丫环却说看到他偷偷回了国公府,甚至还听人嚼舌根,说他也去了姜家。 这让她火冒三丈,不顾丫环的劝阻,径自等在国公府门口,就是要抓渣男一个现行。 “姑娘,来了,世子爷和姜大娘子的马车过来了。” 丫环提醒的话音还没落,金镶玉就冲向马车,张开双臂直直站在路中间。 “周煊元,你个渣男,你对得起我吗?” “玉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头疼吗?怎么不多歇一会……走,我送你回去。”周煊元柔声安抚着她,挽着她的手臂往回走。 “你放手,周煊元,让开!”她猛地推开周煊元,大步走到马车旁,手指一指:“姜青芷,你给我下来!” 姜青芷听的皱眉。 现在还没进国公府呢,就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外室怎么敢直呼她当家主母的名字? “玉儿,你做什么?快些回去。”周煊元也没料到金镶玉如此泼辣,连忙上来阻拦。 “我为什么要回去?不要以为她现在嫁给你就是正室了,我告诉你,从道德层面上讲,我已经给你生了两个孩子,我才是你的原配,我才是你的妻,她就是妾,是小三……” “不要说了,我们回家,回去后我再和你解释。”周煊元怕她再说出难听的话,拦腰扛起后纵身上马,一夹马腹飞快离去。 “这个金姑娘,她是胡说的,姑娘别生气,你看她胡言乱语的,想必和大家说的一样,就是个疯子。”润喜看出姜青芷脸色不对,连忙软语安慰。 汴京早就有传闻,说周煊元的外室是个疯子。 不管和任何人说话都没有礼数,还疯言疯语的还没分寸,总是说些大逆不道的话。 也就是这个原因,老侯爷说什么也不许她进国公府的门。 偏巧周煊元不知道怎么了,就专宠她还宠到差点断绝父子关系。 老侯爷不许金镶玉过门,周煊元便在国公府的后面买了栋宅子,安置他们母子三人。 两人一路策马回家,金镶玉还在嚷嚷,周煊元下马扛着她直奔卧房。 丫环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幕,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不久,房间里传出争吵声,但很快,声音就变了味道,再然后,就变成了不可描述。 丫环们懂的都懂,都很自觉的规避了。 第10章 还愿 周煊元那边干柴烈火,烧的不行,姜青芷却身心俱疲。 回到云聚苑,她洗漱后没吃东西便上床,本是想着打个盹,没想到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屋外,婆子丫环出出进进的,虽然没有很重的脚步声,但淅淅索索的不断。 “润喜?” 润喜应了声,掀开床幔进来:“大娘子醒了,昨晚上没有用饭,想必是饿了,我先去吩咐香兰一声,再来伺候大娘子洗漱。” “外面闹腾什么呢?” “昨晚上刘妈妈来传话,说是今日侯爷夫人要去云华寺还愿,让大娘子也一起陪着过去,讨个彩头。” “婆母要去云华寺?那边可是远着呢。” “是啊,说是今日不回来,要在云华寺过一夜,府里昨天就派人过去打扫禅房了。” 润喜叫了香兰去厨房,香兰正在搬东西,听到吩咐,放下东西就跑了。 竹枝和伶仃打了洗脸水,伺候姜青芷梳妆。 李嬷嬷双手搓开桂花油,抹在青丝上:“今日要出门,奴婢给大娘子梳一个时兴的花式吧,叫云飞鬓,如今汴京的娘子都流行这个呢。” “今日是去寺院,讲究素淡,还是我平日里梳的小雁翅吧,也不要繁琐贵重的发饰,太祖母送我的头面陪嫁里,有一支云水纹的红玉簪,便很好。” “大娘子,只是一支玉簪,是不是太素了些?您毕竟是新妇呢。” “就因为是新妇,才用了红玉簪,就那个。” 云华寺是佛家重地,也是皇族贵眷们的祈福之地,最不缺的就是花枝招展的贵眷。 姜青芷不想招摇。 因为要在云华寺过夜,大小物件是都要带上的,大到枕头褥子,妆奁衣物,小到口盐团扇,驱蚊的香艾熏草,都要带的齐齐整整。 吃过饭,刘妈妈又来催了,说是盛氏已经准备出门,让大娘子快些。 初秋时,早晚凉爽。 姜青芷出门时还特意披了件厚重绒绸,到了中午已经出汗。 正午,一行人来到国公府名下的一个庄子,庄头姓胡,早就准备了好了些午饭茶水,就等着盛氏等人了。 姜青芷先下了马车,到盛氏车前福礼:“婆母,您小心,儿媳扶您下车。” 盛氏病恹恹的,颠簸了一天更倦了,只吃了一点东西便去午睡。 曹姨娘守在盛氏床边作陪,姜青芷不困,叫竹枝留下伺候,带着润喜和香兰出门溜达。 “这庄子怎么这么荒凉啊?”香兰小声嘀咕:“咱自己家的庄子这个时候都是瓜果飘香,鱼虾满堂的,可你看这里,荒荒凉凉的,连佃农都看不到一个。” “嘘,别乱说话,”姜青芷低声呵斥:“这不是在姜家,隔墙有耳的道理不明白吗?” 香兰吐了吐舌头。 她说的是事实嘛! 说话间,只见一个姑娘跟在胡庄头身后,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胡庄头给她说烦了,停下来打断她的话。 “姑娘,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庄子的地只是自己种,不会租给任何人的。” “可是……” “来人,送客!”胡庄头叫了几个婆子,不耐烦道:“告诉门房,以后不许她再来了。” 婆子连声答应,喝令姑娘快走。 “你们别碰我,诶呦,诶呦……”姑娘突然捂着肚子,脸色惨白躬下腰叫疼。 “姑娘,别来这套,这可是国公府,不怕你碰瓷,快走,再不走我们叉你出去了。”婆子们才不管她怎么回事,就要动粗。 “住手,什么事这么闹哄哄的?”润喜上来呵斥。 “大娘子,福安,”婆子们连忙福礼:“这位宋姑娘就是个疯子,天天来庄子闹,今儿又吵着大娘子,我们这就把她轰走。” “住手,”姜青芷发现姑娘的额头上都是汗珠子,明白了什么:“你们都退下吧,我来处理。” 姑娘十七八岁,挽着衣袖,露出结实的小麦色的手臂,满头青丝也没仔细打理,像个男子一样的盘着,别了一根木簪子。 “姑娘,你是不是月信引发的腹痛?” “好像是,该死的姨妈,每次都要命……” “姨妈?姨母吗?难道你月信疼痛,和你姨母有关?”姜青芷问的一本正经。 姑娘忍不住笑了:“不是,我说的姨妈是……算了,你有姨妈巾吗?就是,就是你说的月信的那个东西,用的那个东西……” “我身上没有,但是车里备下了,你等着,我让人去给你取。” 姜青芷叫了润喜回去,顺便将她妆奁里的银针盒子拿来。 她唤了姑娘去到自己休息的房间,让香兰去煮红糖姜片茶,又取来黄酒倒日掌心,褪下姑娘小腿的袜子,指腹按上她足踝上三寸的三阴&*交&*穴道。 “以后你月信疼痛,可按这里缓解痛感。” 按过之后,疼痛果然缓解,姑娘高兴道:“真的,真的不是那么的疼了,多谢。”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我叫宋紫湘,你呢?” “姜青芷。” “你也是这家的客人?”宋紫湘腹痛缓解了些,话也多了:“看你这衣衫质地,应该是个豪门千金,你爹是谁啊?” 姜青芷笑了:“我是国公府的新妇,姑娘呢?是客人吗?” “新妇?你结婚了?你才多大就结婚了?”宋紫湘的惊诧间多了些失落。 “我已过了及笄之年,可以议婚嫁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紫湘再次轻叹道:“我只是可惜,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困在后宅一辈子,而是应该活出自我,最少,等你真正懂得了什么是婚姻再步入坟墓。” 听她说话,姜青芷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这姑娘和周煊元的外室一样,总是说着旁人能听懂却不明深意的话。 润喜取了几个月事带来:“里面都塞了棉花,都是干净的,姑娘只管用。” “棉花?果然是大户人家,不像我认识的那些人,只用草灰……” 宋紫湘去了内间处理。 出来后,姜青芷给她扎了几针。 “这几针可以控制你这一次的月信痛,但是下一次可能又犯了,若是想除根,得多针灸几次,你若是有时间就去国公府找我,我帮你诊疗。” 香兰煮了红枣姜茶,又辣又甜,宋紫湘几口喝光了,再次道谢。 但人还是蔫蔫的:“要是有去痛片就好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姜青芷这次听懂了:“若想彻底不痛,我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女子月信疼痛,多为宫寒,不畅所引起,一般来说,只要生了孩子就可以除根,最少也能缓解痛感……” “那算了,我还是疼着吧,我这辈子就是疼死,也不会嫁人生子的。”宋紫湘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姜青芷心底微动:“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嫁人生子呢?我活一辈子,又不是为了给男人生孩子。”宋紫湘突然看向她:“你爱你的夫君吗?” “……我?” “瞧你这犹豫的样子,就知道你不爱了,”宋紫湘收敛了笑意:“既然你都不爱你男人,为什么还要给他生孩子?” “这……” “人们都说,好男人是求菩萨都求不到的稀有物种,所以,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没打算嫁人生子,我要奉行不婚主义!也就是不嫁人!” “……” 第11章 生产 姜青芷再看宋紫湘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和理解。 重生后,她也曾有过不嫁人,自己过一生的念头。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身为女子,即便贵为公主,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注定是要嫁人的,去为家族联姻,为世族而活。 她们没有在父母膝下承欢一辈子的资格。 倘若真的不嫁人,那不止她们,她们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于整个家族都被戳脊梁骨。 宋紫湘所说的生活是姜青芷羡慕的。 也仅仅是艳羡而已。 她姜青芷自问做不到。 “宋姑娘,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你今日不宜饮酒,那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姜青芷斟上一杯热茶,奉于宋紫湘。 “敬你的勇敢,也敬你的自我!敬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 “你这小娘子,心思倒是与我所认识的女子都不同,”宋紫湘爽快的灌下一口茶:“在这个世界,能有你这种心思的女子可不多,就像我那个闺蜜,明明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找了个世子生了孩子以后,这些年就绕着孩子和男人活了,还总是挖空心思的要做皇后。” 她也斟了一杯茶,奉于姜青芷。 “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最懂我心之人,敬你,我的朋友!” “朋友?好,敬朋友!”姜青芷也很喜欢宋紫湘的性格,即便对她的来历背影并不清楚,但是不妨碍她们此时的情谊。 两盏茶下肚,宋紫湘突然醒悟过来:“他们刚才叫你大娘子,那,你是这庄子的……” “这庄子是国公府的,嗯,简单来说,这庄子是我夫家的。” “那就好办了,我和你说……” 宋紫湘想要租庄子的耕地种地,但是胡庄头说什么也不租给她,不是说已经租出去了,就是说要留着自己种。 她打听之后才知道,胡庄头就是歧视她是个女子,宁可把地荒着,也不租给她种。 姜青芷听后,黛眉微蹙:“这件事我暂且也不好说,因为我刚过门,不清楚庄子田地的事,又不掌家权,所以……” “你若是为难就算了,”宋紫湘也很通情达理:“我知道你们豪门少奶奶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这么说,姜青芷倒不好意思了。 “这样,你留个地址给我,成与不成,我都会告知于你。” 两人互相留了地址,宋紫湘此时也好多了,遂起身告辞。 不多会,盛氏醒了。 姜青芷和曹姨娘伺候她洗漱梳妆,重新上路。 天色将黑之时,总算到了云华寺。 云华寺供奉的是清德仙尊,据说很灵,所以每年来这里上香还愿的香客很多。 尤其是那些权贵勋爵人家,大事小情的都会来占卜祭拜,因此寺庙的后院有专门供权门女眷休息的禅居。 禅居之间相隔甚远,每一栋禅居除了三间正屋外,还有东西各三间厢房。 曹姨娘说是要贴身伺候盛氏,与盛氏住了东屋,姜青芷住西屋,其他的丫环婆子各自分散住进厢房,闹哄哄的直到天黑了才安置好。 盛氏长途跋涉,蔫蔫的嚷着头疼,姜青芷给她扎了针,方才沉沉睡去。 姜青芷洗漱后也要安歇时,陡然听到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好像是隔壁禅居的动静,”香兰激动的趴在窗口,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像是有人生孩子,叫着找产婆什么的。” “这个点生孩子,今夜咱们怕是不用睡了。”润喜想了想,去摘了点棉花,“大娘子,要不耳朵里塞点棉花吧,生孩子一生就是要一夜的。” 生一夜那都是快的,搞不好还得生上几天呢。 姜青芷想想也是,就在耳朵里塞了棉花,蒙头睡去。 其他人也相继去睡,但都折腾了很久才睡着。 夜半时分。 姜青芷陡然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叫醒。 润喜也惊醒了,爬起身:“听这动静,怕是难产了吧?” “妇人生孩子,怎么还进寺庙生呢?”姜青芷觉得奇怪。 妇人生孩子,那就是闯鬼门关,五五开的机遇。 一般的妇人只会在生孩子之前上山祈福,绝对不会跑山上来生孩子的。 “这妇人……怕是早产了,润喜,我们去看看。” 姜青芷批了件外衣,随意拢了头发,悄手悄脚的打开屋门。 东屋和东西厢房的人都睡的很沉,没人出来看热闹。 隔壁的禅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女人痛苦的喊叫。 院子里,一群和尚坐在廊下念阿弥陀佛。 丫环们神色匆匆的跑来跑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个乱的不行。 就连姜青芷和润喜两个外人进入内室,都没人察觉到。 东屋内,年轻女子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嘴唇都咬出了血。 她的腿上,身上,床上,喜布上都沾满了血。 几个接生婆模样的妇人跪在床尾,叽叽喳喳的低头商量着什么。 片刻后,其中一婆子起身道:“哪位妈妈是主事的?” “有事同我讲。”一个嬷嬷站出来。 “这位妈妈,想必你也看到了,大娘子难产,不好生……” “这我知道,只说眼下要如何做?” “我们商量了,就您给的赏钱太少了,得加钱,我们才好尽力不是?” “你说什么?”嬷嬷的脸色瞬间变了:“眼下我家贵人生产在即,你们不想办法把孩子生下来,还听我讲银钱的事?” “诶呦,这位妈妈还生气了?怎么,我们大半夜的被你们叫上山,说好的是顺生,没说是难产,这顺生和难产可是要出不一样的力……” “行了,别废话,生下孩子自由你们的好处,”嬷嬷脸色铁青,强行压下怒火:“你们只管用心做便是。” 接生婆再一次唤住她:“妈妈且慢,我们还有一事要说,这万一……咱们是保大还是保小啊?” “住口,要是再胡说八道,就拉出去大棍子打死!我告诉你们,大人要保,孩子更要保,要是他们出一点事,要你们的命!”嬷嬷是彻底怒了。 “胡妈妈,保,保孩子,”产妇已然力竭,无力的伸出手,“告诉她们,保孩子……” “贵人,别说这种丧气话,奴婢就算拼死也要保住贵人的,”胡妈妈红了眼眶,再转头时,眼神俱戾:“你们知道贵人是谁吗?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满屋子的人都得陪葬!” 本以为这么说能震慑住婆子们,没想到她们竟然一个接一个的站起身。 “这位妈妈,你也别吓我们,我们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是啊,我们都是乡下的接生婆,实在是没法子啊,这位妈妈要不就另请高明吧!” “可不是,是你们连夜请我们上山的,给的又不多,早知道这样,就是给黄金我们也不来啊!” “……” 胡妈妈的眼睛里迸出杀意:“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造什么反?你以为你是谁啊?好生求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保一下孩子,”为首的接生婆一脸横肉:“要知道,你们这是八月孩,又是横胎,大小都不一定保的住,你还敢这样和我们耍横!” 这几个接生婆都是连夜从山下请上来的,原本以为是有场富贵等着呢,谁知道妇人才怀胎八月,而且还是横胎。 老话说的好,“七活八不活”,说的就是这八个月的早产孩子。 这生下来能不能活还是回事,更不要说还是个横胎,都不一定能生的下来。 第12章 算命 胡妈妈被她们的嚣张给气炸了,当下大喝:“来人,把她们给我拖下去教教规矩!” “谁敢?你还想打我们?” “我们是来救命的,竟然还想打人?和他们拼了!” “……” 接生婆也不是吃素的,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了,吵嚷着就和冲进来的嬷嬷们撕成一团。 “大娘子,我们快走。”润喜护着姜青芷,生怕她被挠着。 “润喜,这边,我们去看看。” 姜青芷拽着润喜,趁着她们撕架的空隙,从墙根走到产妇身边。 “别怕,我来帮你。” 她软语安慰着产妇,指腹安抚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试了试脉,双手放在了隆起的小腹上。 “嗯,是横胎,而且孩子现在也入了盆,被卡住了,情况很不好……润喜,回去拿银针给我。” “大娘子,可这里……”润喜看向还闹哄哄的一群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 “快去,我先给她转一下胎位,需要银针固胎,快点!” 润喜答应了一声,路过接生婆时,忍不住吼了一嗓子:“闹什么闹,再闹就处人命了!” 胡妈妈此时才看到姜青芷,连忙过来:“姑娘,你是?” “孩子是横生,又入了盆,我得把孩子转出来,调整胎位,对了,去煮些鸡蛋糖水,让产妇吃一些,要不等一会再生孩子就更没力气了。” 胡妈妈不知道她是谁,但听起来头头是道,立即让人去准备。 接生婆们看到这一幕,脸色都不好看,感觉是姜青芷抢了她们的生意,阴阳怪气的凑上来。 “这位姑娘,看你这身段像是没生养过的,莫非你生过孩子?” 姜青芷淡漠的斜睨她们一眼:“没有!” “没生过孩子,你也会接生?” “会一点医术。” “诶呦,会一点医术就敢出来显摆,你知道这妇人生孩子……” “住口!”胡妈妈忍不住了,立即喝道:“来人,把她们都给我拖下去,捆起来,再听发落!” 几个又高又壮的婆子走进来,粗暴的揪住几个接生婆的头发,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 屋内恢复了清净。 随着姜青芷双手的转动,孕妇的肚子也明显发生了变化。 很快,润喜取了银针回来。 姜青芷将三十根银针尽数扎在产妇的孕肚四周,最后,捏起一根银针。 “先吃点东西吧,我这一针下去,你就要开始生了。” 丫环送来鸡蛋红糖水,胡妈妈伺候着产妇吃下去。 “姑娘,我家贵人……不会有事吧?” “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这位姐姐,你要听我的口令,我让你用力的时候你再用力,不让你用力的时候,一声都不能喊。” 姜青芷叮嘱完,银针刺入宫下的位置。 “啊!” 产妇疼的浑身一颤,撕裂的一声惨叫。 “不许喊,”姜青芷观察着胎位的情况,冷目叮嘱:“再喊,一尸两命!” 产妇被吓到了,不敢再喊,只是紧紧抓住胡妈妈的手。 房间内一瞬的静可闻针。 只能听到屋外和尚们的诵经声。 姜青芷将胎头顺利入盆后,喝令:“用力!” 产妇这才将所有痛苦化成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 “哇!” 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姜青芷处理好孩子,交给胡妈妈,又仔细清理好产妇的后续事情,确保她的宫内没有胎盘残漏。 “生完孩子之后,一定注意观察出血量,若是多了就不好了,我开一副药方,你们照着方子抓药,可以固本止血,帮助她缓些力气。” 姜青芷写了一副方子,胡妈妈立即让人去抓药,又和姜青芷千恩万谢。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家贵人今夜是累着了,明日再与姑娘道谢。” “救人一命,医者本分,妈妈不用这么客气。” 姜青芷也累的不轻,笑着婉拒,带着润喜离开了。 刚出院子,就听胡妈妈戾冷了声音:“把这几个婆子送到山下的有司衙门,听候发落。” 润喜听的吐了吐舌头:“这妈妈说话好硬气啊!” “也是那几个接生婆不长眼,能让云华寺的和尚诵经祈福的人,绝对不会是寻常富户,势必是权贵人家,这样的人家,她们都敢坐地起价。” 妇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门关,更何况横胎早产,那可以说是从阎王爷手中抢人头,即便有什么,也要等生完孩子再说。 可那几个婆子,竟然在关键时刻撂挑子不干,害人性命,弄不好,那就是一尸两命。 送她们进有司衙门都是轻的。 此时天色微亮,姜青芷也睡不着,就和润喜等人一起准备早饭。 盛氏起床后,夸赞姜青芷的手艺好,说她好久没睡的这么沉了。 曹姨娘却揉着太阳穴,抱怨昨晚上闹哄哄的,说天快亮了才睡着。 辰时,云华寺的僧人来请盛氏,一行人去正殿烧了香,焚了佛经,又添了香油钱,方才去后院的禅房用僧饭。 用饭时,盛氏悄悄和姜青芷耳语:“吃过饭,你和我去一趟法生大师的禅房。” “法生大师?” 姜青芷在娘家时就听过法生大师的名号,说是他精通术数推演,擅于相面之法,姜王氏和姜家的姨娘们都请他算过命。 盛氏低声道:“这个法生大师可灵了呢,若非他指点,也就没有你和元儿的姻缘了!” 周煊元因为外室的事,汴京城里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嫡女嫁给他,也是法生大师的指引,他们才能机缘巧合的娶了姜家嫡女。 虽然是商户女,可姜青芷模样绝美,人又温顺乖巧,很得盛氏喜欢。 此次,她带着姜青芷再次拜见法生大师,就是想知道自己何时才能抱上嫡孙。 法生大师听完盛氏的话,仔细看过她的面相,念了一声佛号。 “老夫人无须担心,你命中有两孙三孙女,恭喜了。” “阿弥陀佛,当真是可喜,”盛氏听到这儿,看向姜青芷的眼神更喜爱了:“儿媳妇,如此说来,你还能生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呢……” 儿子那个外室虽然不讨她喜欢,可终究也生了一子一女。 如此算来,姜青芷可以生一儿两女,也不是不可以。 法生大师的眼神颤了下:“老夫人,老衲所说的是你的子孙宫命格,是从你的面相上所看出的儿孙命数,并不是这位娘子的。” “大师,你有所不知,她是我家儿媳姜氏……她的子孙宫,难道和我的不同?”盛氏没听明白大师的意思。 “自是不同,”法生大师看着姜青芷,神色愈发震颤:“这位娘子的命格……贵不可言,而且她的命中有三子两女,皆是人中龙凤,其中一子更是……非尊贵胄爵可比的贵气!” “什么意思?”盛氏听的更糊涂了:“她有三子两女,为什么我却只是两孙三孙女的命数?这,这不对呀?” “天机,不可泄露。” 法生大师不再多言,让小和尚送她们婆媳。 “这个大师,怎么神神秘秘的?”盛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青芷,你可是听懂了?” “婆母,这种相面所说的术语,多数都是禅机,时机未到都是不解的,况且,我对此事,也不甚相信。” 姜青芷是真的有所怀疑。 上一世,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还一尸两命,一命呜呼。 这一世,她竟然有三子两女的命格? 说真的,她是真不相信! 因为,她就没打算给周煊元生孩子。 一个都不想生! 第13章 处置 姜青芷回到禅居后不久,胡妈妈就拿了帖子来请,说是她家贵人请姜青芷过去说话。 盛氏问怎么回事,姜青芷笑道:“不过是昨天认识的一位姐姐,婆母若是无事,儿媳过去说会话。” “我倒是没事,不过你要快些,等一会我午睡,还要你帮我扎一针呢。” 姜青芷应下了,让润喜从妆奁底层拿了对长命百岁的小金锁,用丝巾仔细包好。 胡妈妈引着姜青芷入了正厅,笑道:“大娘子里面请,我家贵人身子不便,不好起来相迎。” 产妇已经梳洗过了,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却没了昨夜的倦态。 “姜娘子,快坐,”她热情招呼着,吩咐胡妈妈上茶上点心:“昨夜我晕晕乎乎的,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是胡妈妈告知我说,若不是姜娘子,我们母子的命定是保不住的。” 姜青芷福礼谢过后,撵步上前,将金锁放在孩子枕边:“本是今晨要过来的,想着你必定在休息,而我也杂事缠身,便没过来,这对小金锁不成意思,送给小公子做个玩物吧。” “姜娘子,你真是,诶呦,你对我们母子是救命之恩,却还又给他礼物,这样,若是娘子不嫌弃,不如咱们姐妹相称,你做我儿子的干娘,如何?” “干娘?这……”姜青芷真是猝不及防,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娘子是怕我的身份,配不上你这国公府儿媳?”女子略有些嗔怪。 显然,她已经将姜青芷的身份打听了彻底。 但姜青芷却对她一无所知。 “姐姐误会了,我只是怕我一个商户之女……高攀了姐姐。” “你知道我是谁?” 姜青芷摇摇头:“还不知,可姐姐能住在禅居,身边的婆子丫环也是穿金戴银,想必是富贵人家,我是怕姐姐与我相交,会让姐姐的夫家生出嫌隙。” “我夫家?呵呵,我素央不管在夫家还是母家,都是我说了算!”女子傲娇又霸气的一甩手。 “素央?素央长公主?”姜青芷一怔,猛然起身福礼在地:“姜青芷见过长公主。” 怪不得她身边的丫环婆子敢穿金戴银,原来是皇族家的下人。 “说好了姐妹相称,叫什么长公主?叫我姐姐。”长公主从小习武,性子刚烈直爽,憎恶分明,最不喜矫情。 “长公主厚爱,姜青芷……不敢高攀。”姜青芷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虽然是国公府的儿媳,可出身不高,夫君又没有功名傍身,实在没资格和长公主互称姐妹。 长公主不高兴了:“怎么,你是觉得我这长公主的身份,不配做你姐姐?” “姜青芷不敢……” “那就叫我一声姐姐,叫嘛!”长公主撒娇的勾住姜青芷手腕,笑眸嫣嫣:“叫我姐姐。” “长公主,当真不可,这是僭越了尊规礼教,不可。”姜青芷福礼婉拒。 长公主身份尊贵,即便被她抬举,也要有一定的身份才能姐妹相称。 姜青芷一不是权贵之女,二不是诰命之身,当真不配。 胡妈妈看出了姜青芷的为难,心中暗暗赞许。 被长公主看上,互称姐妹那是何等荣耀,一般的寻常女子听到这个,怕是要高兴坏了。 姜青芷却宠辱不惊,还能保持本心,懂得僭越尊卑,将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她福身圆场:“长公主,您是贵人,按礼数,姜娘子如今的身份,的确不能和您互称姐妹,这是规矩,若是被有心人拿到了,怕是要生出唇舌是非来。” “本长公主要抬举的人,谁管的着?”长公主不高兴了。 “贵人,”胡妈妈丢了个眼色:“您这样的贵人自然是不怕的,可姜娘子就……” “那这样,有外人在的时候,你我是君臣,若是无人,我们就是姐妹,可好?”长公主也不想姜青芷有麻烦,就退了一步。 姜青芷拗不过,想着这样也不会惹出大麻烦,就点头应了。 长公主高兴极了:“如此,那便叫一声姐姐听听。” “姐,姐姐……” “对嘛,以后我就叫你妹妹,等以后你诰命加身,我便让我儿子认你做干娘!” 说到诰命加身,长公主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这个周煊元!就他那性子,你当真是要收拢些,别让外室教坏了。” “长公主也知道……我夫君的外室?”姜青芷惊讶中又有些尴尬。 “叫我姐姐,又叫长公主,”长公主拢过头发,眉心沉了些:“汴京城谁不知道你家那个外室,长得不怎么样,却总觉得自己美艳无双,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周煊元对金镶玉是真的宠,除非一些重要的场合,否则总是带着外室参加酒宴。 有时候连长公主在的场合,都能遇到几次,当真是掉了身价。 一个妇人快步走进内室,福礼后低语:“禀贵人,抓到了。” “抓到就抓到了的,嚷嚷什么?没看到贵人这边有贵客吗?”胡妈妈厉声。 姜青芷见长公主有事,便起身告辞。 长公主却挥了挥手:“不忙,不过是个丫头,处置了便是,胡妈妈。” “是!” 胡妈妈应了声,叫了那个妇人出到院子,紧接着听到了女子呜咽的哀求声。 “妈妈饶命,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饶命?你这三两轻的骨头,也配我们贵人动手要你的命?也就是小公子福泽深厚,不宜血腥,否则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跪在这里求饶?”胡妈妈冷笑:“来人,把她发卖了,卖到哪你们心中要有数!” “不要,妈妈,胡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贵人,贵人,长,唔……”女子被堵住了嘴巴。 长公主温柔的抚摸着儿子的小脸蛋,孩子下意识的裹裹小嘴,寻找母亲的手指。 “妹妹可知,为什么我会八月早产吗?” “姐姐不说,我还不好意思问呢,”姜青芷也随之岔开了话题:“之前我就想着,姐姐必定是来这里祈福的,不小心动了胎气。” “不是不小心,是有人蓄意谋害,”长公主冷眸:“昨日晨起我去烧第一炷香,下台阶时,鞋子突然开了线,我没踩稳,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鞋子开线?鞋子怎么会开线呢?绣娘们都会采用盘绕针法,即便断了线,也不会脱开呀?难道是?”姜青芷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很愚蠢的做法,就是抓来的那个丫头,她在我的鞋子上做了手脚,害我险些落胎不说,还差点母子俱损!” “敢在长公主鞋子上做手脚的人……” 姜青芷已经猜到了下手的人会是谁,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悲哀。 这就是女人! 素央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如此皇权贵眷的身份,家里也是养了几个妾室的。 在汴京,谁家里要是不养通房姨娘,就会被人瞧不起,不是笑话男人没本事,而是嘲讽当家主母不够大度,不能容人。 所以,即便贵为长公主,也要为驸马爷张罗纳妾。 只可惜,那几个妾室太蠢,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和长公主争宠的资格,更不要说,还要害她,那简直是自己找死。 姜青芷已经能预见那个妾室的下场了。 果然,长公主笑道:“一个小妾而已,随便打发了就是,是死是活也没人敢追究,咱们做主母要容人,但也得有杀伐果决的魄力。” 她话锋一转:“对了,你那个外室也处置了吧!” “什么?”姜青芷心下一颤。 “小世子的外室,那个金姑娘,你若是不好下手,便我来给你处置,如何?”长公主磨拳霍霍,“你放心,事情我会办的很漂亮,绝对不会让他们怀疑到你头上。” 第14章 挑事 “不用了,多谢姐姐好意,”姜青芷连忙起身福礼:“金姑娘本性不坏,况且也在府外,并未与我有什么冲突,而且,毕竟也与小世子生育了两个孩子,还是,还是不要处理了。” “我不是同你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们母子欠你一命,这种事情,你又不好直接出面,我出手最合适。” “姐姐,我也不是同你玩笑,真的,金姑娘是小世子的心头肉,若是出了一丝差错,我当真是难辞其咎……长公主,千万别!” 姜青芷是真的不想借刀杀人。 她对周煊元没感情,他爱和谁好便和谁好,爱宠谁就宠谁,只要不来找她的麻烦便好。 倘若金镶玉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她就要承受为人妻子的本份,行妻子义务。 姜青芷想想就觉得后怕。 她一再为金镶玉说好话,就怕长公主心血来潮,非要“报恩”去处理了外室,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长公主猜不透姜青芷的心思,只好答应了她不会多管闲事,但还是劝她要及早处理了外室,收拢夫君的心。 小公子突然哭了起来,软白的小人哭的断断续续,长公主哄了几声都没好。 胡妈妈带着乳母进来,当着长公主的面擦干净身子,抱起小公子喂奶。 一个丫环拿了帖子进来,福礼:“贵人,隔壁禅居送来拜帖,说是国公府的盛夫人求见。” 长公主蹙眉:“是你婆母。” “她怎么来了?”姜青芷也是一怔。 盛氏回去之后,便打听隔壁禅居是什么人,可随行的下人都不清楚,说是对方的嘴很严,只称贵人,不说身份。 后来还是又花了香油钱,才从小和尚的口中得知,那院住的是长公主素央。 盛氏当即慌了,立即让人写了拜帖,请求拜见。 不多会,胡妈妈陪着姜青芷走了出来。 “母亲。”姜青芷福了礼。 胡妈妈福身:“盛夫人,当真不巧,我家贵人身子不妥,不便见客,还请夫人海涵。” “贵人既然不爽利,那便不见了,还请妈妈代为转告,就说妾身叩请贵人金安。”盛氏不敢造次,回了礼。 “盛夫人的情谊,奴婢一定带到,盛夫人慢走,姜大娘子慢走。” 姜青芷颔首,搀着盛氏转身离开。 “母亲,小心脚下,”曹姨娘在另外一侧搀着盛氏,抬眸斜睨一眼,阴阳怪气道:“大娘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长公主,当真是瞒的紧呢,连婆母都不知道大娘子认识这样的贵人。” 也不怪她酸。 素央长公主是当今陛下唯一同胞的嫡亲妹妹,身份地位远比其他公主郡主尊贵多了。 平日哪家有酒宴之类的宴请,她们也就够一声打招呼的资格,根本没机会坐在她身边聊天说话。 若是今天能得见长公主一面,那以后在汴京女眷的圈子里,她和盛氏便都有了说嘴的资本。 偏巧姜青芷隐瞒了认识长公主一事,害得她们失去了攀附权贵的契机。 盛氏也有些不高兴,但还是维持着体面:“姜氏,你是国公府的大娘子,这种荣光的事情,你得带上我们,这是家门尊荣,一荣俱荣呢。” “母亲,儿媳记下了,只是……我也是刚刚得知长公主的身份,长公主说,她是来为孩子祈福的,若是暴露身份,势必会引得云华寺劳师动众,反倒不好,这才可以隐瞒了行踪。”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抬眸,淡水无痕的眸底扫过曹姨娘。 “我与曹嫂嫂一样,之前与长公主都不相识,不过是昨夜她生产时难产,过去帮了个小忙而已,嫂嫂不是也说,昨夜被长公主吵的睡不着吗?我也是睡不着,便过去看了看。” 早就知道曹姨娘不安分,没想到这就开始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了。 你想要荣华富贵,你自己去拿啊! 昨夜的富贵都送到你门口了,是你自己不开门,你能怪谁? 但凡你昨晚上多点同情心,哪怕是有点好奇心,只是过去帮一把手,也就攀上长公主的高枝了。 是你自己没命,错过了,反到来说她的不是。 “我,我昨晚上是被吵着了,但是头也疼,就没起身。”曹姨娘被噎的无话可说,苍白的陪着笑。 “你呀,也是个没福气的,”盛氏怼了曹姨娘一眼:“我睡着了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同姜氏过去瞧一眼呢?” “是,母亲教训的是……” “你们要知道,长公主的驸马爷是状元郎出身,如今有了嫡子,势必更受陛下恩宠,说不定还要授以恩科重任。” 盛氏是有自己的算盘小九九的。 “如今我们国公府势微,他日烁正承袭侯爷之位还好些,元儿呢?他就只能读书考功名,姜氏,你当下和长公主亲厚些,对你夫君日后的仕途也是有帮助的。” “母亲放心,儿媳必定全力以赴辅佐夫君读书。”姜青芷温顺乖巧的应下。 读书? 上一世的周煊元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 至死,也没见他考取过什么功名! 虽然不确定他今生是否会重蹈覆辙,但只要和那个外室在一起,怕是功名难求了! 晚些时候,下人们着手收拾行囊,等明天一早便启程回京。 临行前,姜青芷和长公主辞行时,又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确定无恙,这才放心离开。 看她上了车,曹姨娘放下帘幔:“母亲,不是媳妇挑事,咱们这位大娘子有点居心不正呢。” “怎么说?”盛氏闭着眼睛,随着马车晃动着身子:“旁人可都说姜氏挺好,会说话,也懂事。” “母亲,她那叫懂事吗?就像刚才去辞行,明明可以叫上咱们……”曹姨娘倏然换了笑脸:“即便不叫我,也要陪母亲一起,这样母亲不就可以同长公主说上话,等回了家,二婶娘和三婶娘还不得羡慕死。” “你究竟想说什么?”盛氏缓缓睁开眼睛。 “媳妇这是替母亲抱屈呢,昨天长公主说身子不便,不见也就不见了,今天有机会觐见,为什么也不叫上母亲?” 盛氏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盏,转动着杯盖。 许久,似笑非笑:“那你觉得,她为什么不叫上我们?” “母亲,媳妇愚昧,也没看出什么,只是单纯觉得,她是在和咱们示威呢。” “示威?” “是啊,这样好让咱们知道,她和长公主的关系有多好,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 “哐当” 盛氏的杯盖重重落在了茶盏上。 曹姨娘立即闭口不言,小心观察着盛氏的神色。 “夫人怎么这么不小心,来,给奴婢吧,”刘妈妈顺势接过茶杯,放回了屉笼里:“奴婢倒觉得,大娘子和长公主亲近些没坏事,到底是国公府的儿媳,小世子的正室嫡妻,那长脸长的也是侯爷和夫人的脸,夫人,您觉得呢?” “嗯,是这么回事,还是你这个老货会说话。”盛氏豁然开朗。 一转头,团扇拍了曹姨娘一下:“倒是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马上就十五中秋,家里要过家宴,还要去宫里参加宫宴,这些都要张罗,你可要仔细些。” 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 那天,汴京凡是有诰命等级的贵妇,都要参加陛下的中秋宫宴,晚上的时候,还要陪家人一起喝酒赏月吃家宴。 这些年来,家宴一直是曹姨娘操办。 她眼珠子一转,推诿道:“母亲,如今大娘子过门了,今年的家宴,要不就让她来操持吧?” “这事你们商量着办,我就不管了。” 盛氏素来不管这些琐碎小事,如今放了话,曹姨娘就像是得了圣旨,回家的当天晚上便来云聚苑找姜青芷。 第15章 赴宴 圆月升空。 润喜在天井摆下棋盘:“姑娘,今晚月色不错,咱们下几盘棋去去暑气再去睡吧。” “坐了一天马车,你都不累吗?”姜青芷刚沐浴过,散了头发,汲着鞋子走出来。 润喜棋艺不行,只是杀了几个回合,就败了子。 “润喜,又输了,再输,这个月的月钱银子就要没了。” “我的大娘子啊,你的棋是老太公亲手教的,老太公是谁?他年轻时可是汴京棋王,连睿哥儿都赢不了你,我一个丫头岂会是你的对手?” 润喜收好棋子,脸上写满不高兴。 “大娘子,你老是赢我那点蝇头小利多没意思,你也输我一局,找一找输棋的感觉嘛。” “好好好,这一局输你,省得你今晚上睡不着觉……” “大娘子,曹姨娘来了。”坐在大门外纳凉的香兰,一溜烟的跑进来。 “她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姜青芷一怔,当下拢了头发,换了衣服迎接。 “听说大娘子要睡下了,怎么睡得这么早?”曹姨娘人还没到,声音已经过来了。 “曹嫂嫂,”姜青芷起身福礼,似乎白天的不愉快都已烟消云散:“前夜没睡好,今天又劳累了,就和她们说要早睡,润喜,沏茶,把咱们带来的青桂豆沙糕拿过来,再包上一些让嫂嫂带回去。” 转眸,柔声笑道:“姜家带来的小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嫂嫂的胃口。” “我吃什么都行,不挑食,倒是你,”曹姨娘一声低叹,挽过姜青芷的手,自怨道:“我这些日子都忙昏头了,今天回来才听说……” “嫂嫂听说什么了?” “就是,就是前些日子,外室在咱家门口闹了一出的事,我是今天才听说,你定是很闹心的吧?” “也还好,其实我们当时并未说什么,小世子便把她带走了。” “这个我也听说了,说是小世子把她给扛走了,阿弥陀佛,也就是她金镶玉没脸没皮,若是放在你我这样的人家,被夫君那样的扛走,羞也羞死了……”曹姨娘义愤填膺的大声叱骂。 姜青芷敛眸而笑。 事情过了好多天,曹姨娘现在却拿来说嘴。 而且白天的时候,她还在阴阳怪气的挑事,如今却来打抱不平……姜青芷不信她会这么好心。 她不动声色:“曹嫂嫂,喝茶,茶叶是我家茶庄的粗茶,嫂嫂别嫌弃。” “大娘子说笑了,我今天过来呢,主要还是转达母亲的意思……”曹姨娘打了个哈哈,总算扯到了正题。 姜青芷起身,福礼:“不知母亲有何示下?” “我就是转述一下母亲的意思,大娘子用不上这么多礼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母亲想让你来操办今年的八月十五家宴。” “目前想让我操办家宴?”姜青芷黛眉微沉,继而为难道:“可我之前已经和母亲说过了,我要替她寻药,如今才刚有了些眉目,若是操办家宴的话,可就凑不齐那些药了。” “我也知道你很忙,可这是母亲的意思……”曹姨娘摇起团扇,笑的有些不自然。 “自是母亲的意思,总不能是嫂嫂你假传圣旨,谎传母亲的话,”姜青芷想了好一会,下定了决心,蓦然起身:“这样,我也不让嫂嫂为难……” 曹姨娘大喜:“你答应了?” “不是,我亲自去和母亲请辞,绝不让嫂嫂你为难。” 姜青芷说着就往外走,曹姨娘连忙跟上拦下她:“母亲已经歇下了,况且这点小事,你若是不得忙,那便我来做就是,不用麻烦母亲知晓。” “那就有劳嫂嫂了。”姜青芷顺势下坡,福礼道谢。 “不,不劳烦,不……”曹姨娘勾着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她本想忽悠着让姜青芷接下这件事,没想到她是一点都不接招。 离开云聚苑之后,她的心情是一落千丈。 “这个姜氏,看起来温婉娇顺,听话乖巧,可就像是棉花一样,不管你怎么打,都打不到她身上,伤不了她。” “那姨娘如今要怎么办?”菊冬低声道:“今年的中秋家宴,肯定又是一笔大花销呢。” “还能怎么办?姜氏不接手,还拿出婆母来压我,我总不能让她真吵到婆婆面前吧?” 就算吵到盛氏面前,以她对盛氏的了解,肯定是让姜青芷去寻药。 到那时,她反而落个没脸没皮。 “她不是说要替婆母找药吗?那就找吧,反正这药总有找完的一天,找完之后,看她还怎么躲闪,这一次就由着她了。”曹姨娘咬牙切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国公府的底子还能撑过这次家宴。 但撑一次少一次。 姜青芷接手的越晚,国公府就越是千疮百孔。 到时候,一样看她如何收场。 ** 长公主在云华寺休息了两天后,带着孩子回了汴京。 驸马爷大喜,先是将喜报上呈天听,又在公主府设下喜宴,邀请汴京权贵尽皆入宴。 国公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香兰是第一个听到消息的,巴巴的跑回云聚苑。 “大娘子,听说长公主府送来帖子,邀请咱家的人都去赴宴,老夫人已经让人去请小世子了,让他今晚上回来,明早同大娘子一起去公主府赴宴呢。” 姜青芷正在卸妆,听到这话,手心一紧:“小世子回来了?” “没有,说是刘妈妈刚刚才去请,我猜是会来吧?”香兰笑嘻嘻的,满怀憧憬。 “大娘子,那,奴婢帮您先把头梳起来吧?”润喜低语道:“这样小世子回来……” “不用,”姜青芷加快了卸妆的手:“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就说我身子不爽利,吃了药,早早的就睡下了。” 她急匆匆的洗漱后,回了房间,破天荒的在门后加了一道门栓。 以前她睡觉都是不插门的,因为方便女使们进来伺候。 但是今天,她不止栓好了门,窗户也落了销,主打一个谁都进不来。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谨慎小心了。 周煊元并没回来,也没任何消息传进来。 早上,姜青芷梳洗后,先去了耀辉堂听训,告诫了去公主府的礼仪和注意事项。 周烁正身子不好,曹姨娘是个妾,去不了公主府这样的贵宴,打点掌事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姜青芷的身上。 她备下马车,与盛氏共坐一车,冯氏和李氏坐后面一车,一起前往公主府。 驸马爷赵真站在门前,紫袍玉带,玉树临风,笑容满面的迎接客人。 “今日只是小宴,等犬子满月后,再大摆酒宴,今日酒席寒酸,还请各位海涵。” “驸马爷客气了,恭喜长公主与驸马爷喜得麟子。” 姜青芷跟在盛氏身后,温顺的福了礼。 起身时,看到了长公主身边的胡妈妈。 “姜大娘子,请随我来,贵人特命奴婢守在这里等大娘子呢。” 冯氏与李氏听到这话,都吃惊的对视一眼,盛氏则觉得长了面子,得意洋洋的叮嘱她见到公主要注意礼数,不可僭越了分寸。 姜氏应了,刚要进去,陡然听到冯氏的声音。 “大嫂,那是不是元哥儿?” 只见周煊元骑着高头大马,下人捧着礼品跟在后面。 而在他身侧,是一顶青色的六人抬软轿。 “元哥儿来就来吧,怎么还带了顶轿子?那轿子里的不会是……大嫂,不会是金镶玉那个外室吧?”冯氏生怕别人听不到,扯了嗓门大声道。 姜青芷的瞳色明显一沉。 长公主说过,周煊元经常带着外室参加酒宴席面,但那都是狐朋狗友间的小聚会,还从来过这么重要的酒宴。 第16章 提前 盛氏自然也看到了周煊元,猜到了轿子里的人是谁。 但是冯氏这么大嚷大叫,惹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她更生气。 “二弟妹,一个外室而已,值得你这么嚷嚷?你好歹也是四品诰命,御封的贵眷,说一个外室的嘴,你也不怕丢了身价。” 盛氏冲着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唤了姜青芷一起走进公主府。 刘妈妈连忙跑到周煊元的马前,拦下他:“我说元哥儿,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昨日不是说,要我来赴宴的吗?我今日便来了,怎么了?”周煊元并不理会她,纵身下马。 一转身,打起轿帘:“玉儿,来。” 看到软轿里果然是金镶玉,刘妈妈脸色大变,急吼吼的将周煊元拽到一边。 “我的小祖宗啊,你来也就来了,怎么还带了个外室?” “刘妈妈,我金镶玉虽然是外室,却是小世子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们已经有了孩子了,是事实婚姻!”金镶玉紧跟着过来,拽开周煊元,自己与刘妈妈辩解。 “你也知道你只是个外室?你连妾都不是……这样的贵宴,岂是你能来的?”这要不是在大街口,刘妈妈都要骂人了。 真是敢把自己当盘菜。 连曹姨娘那样的良妾,都上不了公主府的台面,你一个外室竟然敢如此嚣张? “我能不能来,不是你一个奴才说了算的!”金镶玉懒得和刘妈妈纠缠,转身勾起周煊元的手腕:“夫君,我们走!” “玉儿……”周煊元却犹豫了。 刘妈妈说的没错,今日的宴席不同以往。 之前的酒宴,不过是朋友间的宴请,别说他带的是一个外室,就是带着青楼女子赴宴都可以。 但今日是贵宴,又是在公主府,而且母亲和正妻都在,他带着外室赴宴当真不合适。 “玉儿,要不,你先回去吧?” “你说什么?”金镶玉脸色瞬变,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滚下来:“周煊元,你是不爱我了吗?也不爱我们的孩子了吗?” 旁人都以为是周煊元带她来赴的宴,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场席面是她自己要来的。 昨天晚上,胡妈妈来找周煊元,说了今日公主府宴请的事,周煊元当时是答应了要来的,但是想到金镶玉不能来,他便不想惹麻烦,就推掉了。 刘妈妈走后,金镶玉质问周煊元为什么不去赴宴,还说这些人对他的未来很有助益,要多多结交,没有坏处。 周煊元便告知她,公主府是贵宴,以当朝礼数,身为外室的金镶玉是不能参加的,而倘若他去了,势必会遇到姜青芷,那到时候,金镶玉肯定又会多想,又要胡闹。 可金镶玉不管这些,吵嚷着要参加贵宴,而且就要以外室的身份赴宴,她就是要让汴京的所有人都知道,她金镶玉才是周煊元的女人。 吵吵嚷嚷了一夜,周煊元这才答应带她赴宴。 结果被刘妈妈三言两语的说了几句话,他便又打退堂鼓了。 没法子,她只能拿出哄男人的法宝,娇柔弱弱的掉了几滴眼泪。 果然,她一哭,周煊元便乱了:“好好好,带你去,带你进去。” “那,若是驸马爷不让我进去,怎么办?” 周煊元无奈举手发誓:“若是赵兄不让你进去,我便也不进去了,我同你一起回家。” 赵真和周煊元有些私交,看在他的面子上,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煊元老弟,你可想好了,你的大娘子刚刚才进去,你此时带着外室……你让她做大娘子的脸面往哪搁?” “驸马爷,你有所不知,我那个大娘子最是贤惠的,她定然不会同我外室哭闹,放心,不会让你的酒宴不好看的。” “我不是担心我的酒宴,而是……” 赵真还要说点什么,奈何又有客到,只好让周煊元带着金镶玉进去了。 * 姜青芷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进入公主府后,就被胡妈妈领走了。 到了后宅正厅,女使出来说长公主在药浴,请客人先去旁边的荷花池赏玩。 长公主喜欢荷花,便在卧房旁挖了个荷花池,如今花开正盛,满院子飘着淡淡的莲香。 “你们在这里伺候就行。” 姜青芷下了石阶,踩着水边摘个莲蓬,坐在石阶上掰莲子吃。 “好吃吗?”熟悉冷冽的嗓音在她耳畔骤然传来。 姜青芷身子一颤,惊然抬眸。 男人穿着墨色蓝底的绸衣,肤白如冰,眉眼似剑,唇角勾出的清冷贵气,被眼尾透出的戾冷杀意不经意的抹去了。 莲蓬顺着姜青芷的手滑落。 掉落水中,晕起涟漪。 他竟然也在这? 润喜等人连忙屈膝福礼:“侯爷,福安。” 来人正是当今陛下的小皇叔,十八岁就因赫赫战功而封狼居胥的武安侯霍钧承。 先帝驾崩时,霍钧承才三个月,是当今陛下将他养大,亦侄亦父。 而他也没辜负陛下期望,十三岁上战场杀敌,十七岁那年带着一百精锐杀进敌军,破了敌军边疆防线不说,还杀进敌国都城,砍了敌国皇帝的首级。 经此一战,霍钧承名扬天下,封狼居胥,冠武安侯。 他歪着头,看向姜青芷的神色晦涩难明。 水边的少女穿着一袭藕荷色偏浅的长裙,清雅乖巧,鸦羽覆盖下的墨瞳弥漫着惧色。 “大娘子。”润喜低声提醒。 姜青芷赫然惊醒,颤抖的指尖举起团扇,遮住了眉眼,福礼。 “侯爷,福安。” 霍钧承收回视线,走下石阶,捡起莲蓬看了一会。 慵懒淡漠的开口:“你喜欢吃莲子?” “闲来无事,剥几颗。” “莲子性凉,”霍钧承话音一顿,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脸上:“看你脸色不好,少吃点,伤脾胃。” 他将莲蓬递回去,姜青芷如同受惊的小猫,惶恐的后退一步,再次福礼,捏着团扇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 润喜察觉到她的异样,迅速过来,双手接过莲蓬。 “大娘子,我们回去吧,莫让长公主等急了。” 五六阶的石阶,姜青芷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走上去,指尖冰冷,掌心有汗。 “大娘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奴婢去回长公主,咱们先回去吧?”润喜关切低语。 姜青芷现在心乱如麻,点头应了。 润喜叫了竹枝等人,让她们先送姜青芷回马车,她则快步去和长公主禀明情况。 长公主一听,脸色也变了:“她身子不舒服?是不是被周煊元给气的?也不怪她生气,这样的场合,他带了个外室来耀武扬威。” “这样,你们先回去,你告诉妹妹,就说这件事我替她出头,让她也不要太生气了,且等我消息。” 长公主是真心想请姜青芷过府说话,哪成想刚换好衣服,就听到周煊元带着外室入府的消息,紧接着就又听说姜青芷病了,便以为她是知道夫君领了外室入府没面子,伤心生气伤了本体。 姜青芷上了马车,苍白的脸色才有了些缓和。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见到小侯爷会是那样的害怕?” “我?我害怕了?”姜青芷的指甲掐入掌心。 润喜点点头:“从未见你这般害怕过。” “许是,听说了他沙场杀敌的那些事情吧,”姜青芷低着头,努力平下心神:“戏本子里说他是个杀神,我自然是害怕的。” 事情不对。 上一世,她是在范鼎盛外放回来以后的酒宴上,第一次见到霍钧承。 从时间上来说,那是在五年以后。 可今生,她与霍钧承的相识整整提前了五年。 第17章 羞辱 盛氏从刘妈妈口中得知了姜青芷提前离席的消息,也猜测是因为外室的原因。 当着贵眷们的面,她不好发作。 “刘妈妈,我且问你,元哥儿的外室是不是入了府?” “夫人,奴婢拦不住啊,小世子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倘若在公主府门前闹起来,还不是丢咱们国公府的脸吗?” 盛氏咬牙:“这个逆子!你去告知他,就说是我说的,倘若他敢让外室入席,国公府也就不用回去了,连他这个儿子我都不认了。” 这是什么地方? 在座的都是得封诰命的贵眷。 姜青芷这种明媒正娶的大娘子,尚且要因为没有诰命傍身,而屈居末座。 若是让金镶玉那个外室女入了席面,那国公府的脸就真的丢尽了。 刘妈妈应了,连忙去找的周煊元,总算是将他和金镶玉拦在了宴席外。 “元哥儿,夫人说了,不许金姑娘入席……” “凭什么不许我进去?”金镶玉冷笑:“我是小世子的女人,都生了孩子,众所周知,凭什么不让我进?” 刘妈妈都懒得和她搭话,继续道:“元哥儿,夫人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你要是再气着她,可别怪老侯爷责罚你。” “身体不好,身体不好还能来坐席?”金镶玉小声嘟囔:“分明就是冲我来的,煊元,你看?” 周煊元勾住她的手,十指交叉的宣誓爱情:“别怕,我们进去,不理她!” 刘妈妈急了,张开双臂挡在前面:“小世子,你应当知道外室进入这样的席面是什么后果,到那时候,咱们国公府就是汴京的笑料,你是要活活气死夫人吗?” 这一说,周煊元顿时站住了。 他不甚了解内宅的那些事情,但是也曾听过酒宴上妾室入席的笑话。 想了想,他温声道:“这样,玉儿,你先去那边等我,我先去和母亲说一声。” “煊元……” “你放心,如果母亲坚持不许你入席,那我便和你一起回家。” “那好,我等你。” 金镶玉撒娇的在周煊元脸颊上轻轻一吻,吻的刘妈妈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老脸通红。 “阿弥陀佛,我的佛啊,这,这真是,真是丢死人了。” 这是在公主府。 人来人往的都是客人。 她一个外室,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轻浮…… 早就听说外室是个不安分的,没想到这样的不安分。 佛祖菩萨啊! 周家的棺材板怕是要压不住了。 周煊元也被金镶玉炽热的一吻吻的脸红:“玉儿,这么多人呢……” “怕什么?我就是要他们知道,我是你周煊元的女人,而且,我爱你!你比任何女人都爱你啊!”金镶玉宣誓主权的翘着下巴,傲娇道。 话是如此,周煊元还是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带着小厮快步走向内庭。 路过转角时,被一袭墨蓝色衣衫挡住去路,看到对方,连忙行礼。 “侯爷。” “你是……” “在下周煊元,国公府嫡二子。” “哦,原来是小世子,”霍钧承似笑非笑,挑眉看了眼金镶玉:“那姑娘是?” “是在下的外室……” “倒是真性情的姑娘,”霍钧承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敛眸而笑:“这样的姑娘难得,不要辜负了她!” 周煊元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应了声“是”。 “去吧!” 霍钧承挥手让周煊元离开,目光却看着金镶玉的背影,眼神晦暗,涤起幽浪。 ** 金镶玉无聊,又不想承认众人的目光,遂带了女使往后宅的僻静处走,很快就来到了荷花池。 荷花池被一截围墙拦断,一半开在了庭院中,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在墙这边。 “那是什么地方?”她指向围墙另一侧。 “回姑娘,那便是长公主的内宅,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莫要让小世子找咱们。”丫环心叶低声道。 “急什么,他们母子说话,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完,咱们玩咱们的,诶,心叶,咱们摘朵荷花吧,我看这里的荷花又大又漂亮,摘几朵回去插在花瓶里肯定好看。” “不可以,姑娘,不能下水,这是公主府的内宅,你,你是女眷,你不能脱鞋……”心叶急的说话都磕巴了,可还是拦不住金镶玉。 话都没说完,金镶玉已经脱了鞋袜下了水。 “姑娘,快些上来,长公主的内宅,没有邀请,外眷不得入内,还有,你,你怎么能在这个场合脱了鞋袜呢……” 心叶是国公府的家生子,懂规矩,所以周煊元才让她伺候金镶玉,以方便随时提点她规矩。 可金镶玉是个有反骨的,即便她每次都提醒,可她就是不听。 就像现在。 心叶越是着急想拉金镶玉上来,金镶玉偏就不听,还反手泼了心叶一身的水。 “大夏天的,你也凉快凉快……” 心叶的心都凉了,欲哭无泪:“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快上来吧,莫让公主府的人看到了。” “心叶,你喜欢哪支荷花,我折一支送你。” “不,不可以,别,姑娘……” 心叶越是说不可以,金镶玉越要折,很快就攀折了三朵大荷花。 “心叶,好看吗?” “……完了。” 心叶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冷汗直冒。 “什么人,竟然擅闯长公主内宅,太没规矩了!”胡妈妈厉声呵斥着走过来:“你们是哪家的女使?无法无天,来人,她们抓起来……” 心叶吓的跪在那里,不敢说话不敢动。 金镶玉恼羞成怒的挑出来,光着脚拦在心叶面前,虎视眈眈:“我们是国公府的客人,你们谁敢放肆!” “国公府?”胡妈妈冷笑:“你是国公府的哪根葱啊?我怎么不认得?” “我是小世子的女人,是随他一起来赴宴的,天气炎热,看你们这里的花好,就摘了两朵……” “小世子的女人?原来是姜大娘子啊,奴婢眼拙,竟然没认出您来,失礼了。”胡妈妈也是配合,嘲讽的福了一礼。 此时,一些听到动静的客人走了过来。 金镶玉被说的脸色微红,不悦的很:“我叫金镶玉,不是什么姜大娘子。” “那就不对了,奴婢只知道今日来赴宴的是姜大娘子,可没听说小世子另外聘娶了哪位大娘子,姑娘,你先是攀折了我们长公主的荷花,现在又满口谎言,胡诌自己是国公府的大娘子……” “谁说我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了?自始至终,我都说我是小世子周煊元的女人,”金镶玉被怼的恼羞成怒,“你给我听好了,我叫金镶玉,不是姜青芷!” “金镶玉?哦,”胡妈妈故意拖长了尾音:“原来你就是那个外室啊……” 围观的客人们听到这话,顿时叽叽喳喳的指点起来。 “嘶!外室?” “原来就是她啊!” “她一个外室,怎么会来这样的场合?” “可不是,一个外室女,也配来公主府的贵宴!” “还有,你们看她这样子,光着脚不穿鞋袜,成何体统!” “可不是,就是大户人家的女使都知道,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看她像什么样子!” “这个金姑娘,比之前更疯批,也不知道小世子看上她什么了!” “……” 金镶玉本想隐忍,毕竟是在公主府,可这些人越说越过分,再也压不住火气了。 “我不穿鞋子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吗?” “还有,我有名字,我叫金镶玉,不叫外室女!” “……” 说话间,周煊元小跑着来:“玉儿。” “煊元。”金镶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哭着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周煊元也看到了她没穿鞋子,连忙将她抱起来,用裙子挡住脚:“走,我带你回家。” 第18章 谋划 金镶玉依偎在周煊元怀中,委屈的很:“煊元,我就是看荷花好看,想为你摘几朵荷花,我是想要你高兴。” 周煊元眉头微沉,哑声:“我知道。” “你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 “真没有?”金镶玉勾过周煊元的脸,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娇嗔道:“你要是没生气,就笑一个。” “周小世子。”霍钧承的声音在一侧骤然传来。 他立于树下,光影从枝叶中落下,洒入全身。 “侯爷?” “无事,只是看金姑娘有些不妥,所以让人找了件外衣,可暂且帮金姑娘挡一下。” 霍钧承从侍卫的手中接过一件女子绸衣,交给心叶。 心叶帮忙盖在金镶玉腿上,遮住了脚踝。 “多谢侯爷。”周煊元颔首致谢。 霍钧承敛眸应下,带着侍卫转身离开。 “他是谁?”金镶玉一怔:“以往的酒宴上,我怎么从未见过他?” 霍钧承的气质很不寻常,她若是见过,定当记得住。 “他叫霍钧承,陛下的小皇叔,前些日子受了伤,从沙场上退回来养伤,今日应该是来看望长公主的。” “此人非比寻常,恐怕不是池中物,煊元,这个人你要好好的结交,对你的将来有好吃。” “你又说,”周煊元突然站住,眼神中露出愠色:“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些事情,切记不能在外面说。” “我记得,这里就咱们两个,又没有外人嘛!”金镶玉换了笑脸,攀着周煊元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好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心叶虽然早就看惯了这一幕,但还是又羞又慌的低下头,福礼:“奴婢去找双干爽的鞋子。” 金镶玉出门,从不带换洗衣物,哪还有什么干爽的鞋子,只能坐了马车回家。 ** 胡妈妈怼走了金镶玉,回到内宅,见到长公主在看着乳母奶孩子,就默默的站在一边。 等乳母走了,方才低语:“贵人,按您的意思,奴婢羞辱了金镶玉一番,但是后来小世子来了,只能让她走了。” “无妨,这次只是见面礼,”长公主冷笑:“一个外室,敢赴本公主的贵宴,当本公主是什么?你传话下去,以后谁家都不许那个外室再入府,否则就是和本公主过不去!” “是,那,这件事要告知姜大娘子吗?” “不必了,妹妹是聪明人,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给她争面子。” “贵人对姜大娘子真好。”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人又温顺乖巧,被外室都欺负成那样了,都不敢还手,我和她好歹姐妹一场,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她撑一撑的。” 长公主起身,凝视着外面的荷花池。 许久,想到了什么:“去,摘些莲蓬送去国公府,就说是本公主送于姜大娘子的!” “贵人,这样,会不会显得您太抬举姜娘子了?” “我就是要抬举她!”长公主冷笑:“周煊元那个蠢货,今天办了这样的事情,明天妹妹就被会成为汴京城的笑话,我若是再不抬举她,那些小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 “奴婢明白了。” 胡妈妈亲自监督,挑拣了六个又大又新鲜的莲蓬,当着贵客们的面装入食盒,送到盛氏面前。 “长公主有令,将这些东西赏于姜大娘子,让她也不必来谢恩,只等着过些日子来吃小公子的满月酒便好。” 盛氏也听说了金镶玉的事,正气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胡妈妈的出现算是解了她的困境,忙不迭的应了,也没心思吃席,趁机告辞。 一上马车,立即急吼吼道:“去,让人将小世子给我捆来,不,捆进祠堂,跪他三天三夜,谁也不许求情,谁若求情,就给我乱棍子打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是三令五申不许金镶玉入公主府,他们两个偏在她的雷区上蹦跶,这是不气死她不罢休的地步啊。 要不是长公主看在姜青芷的面子上,赏了莲蓬,那国公府以后都没脸再赴宴了。 ** 姜青芷回到国公府,吃了点东西,洗浴之后,心神才定下来。 既然时间线提前了五年,那她就要做好避开那个瘟神的准备。 今生,她绝对不能再被他纠缠了。 上一世,范鼎盛回京后,经常带着她参加贵眷酒宴,方才认识了霍钧承,也不知怎么就招惹了他,导致了后面不可收拾的局面。 “润喜,张金成回来了吗?让他打听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娘子,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张金成刚才过来回话,说是找到那位宋紫湘宋姑娘了,也将大娘子的信转给她了。” 姜青芷回到汴京后,就派人拿着宋紫湘的地址去找。 “姑娘,这是您要的男装,咱们是要出门吗?”润喜看到姜青芷拆下发钗。 “对,计划提前了!” 她原本是想着利用在国公府的几年,韬光养晦,慢慢的为自己谋一个锦绣未来,可因为霍钧承的突然出现,一切都要提前谋划了。 她换好衣服,去给盛氏辞行,说是禹城那边的药铺找到了冰莲,她要亲自过去取。 冰莲是药引,盛氏治病就指望着它呢,自然允了她出门的请求。 “不过,你一个人去可不行!” * 国公府的祠堂火烛通明,檀香缭绕。 周煊元跪坐在地上,东倒西歪。 他已经跪了一天,跪的膝盖疼。 听到有人进来,立即倔强的跪到笔直。 等看清进来之人是盛氏和姜青芷时,一怔:“母亲?” 盛氏点了香烛,祭奠祖宗,:“可是知错了?” “母亲,儿子何错之有?”周煊元梗着脖子,冷眼斜上姜青芷:“枉我还在驸马爷面前夸你是最贤惠的正室大娘子呢,你竟然撺掇我母亲来祠堂兴师问罪!” 姜青芷不解释也不理他,洗手进香后,福礼:“母亲,儿媳去外面候着。” 她一走,盛氏立即狠狠戳了儿子的脑门。 “你个不省心的,她回来之后可什么都没说,还想着要替母亲去禹城取药呢!” “去禹城?取什么药?” “之前御医曾说过,母亲的病需要冰莲才能除根,如今她家的药铺有了冰莲,所以她要亲自去取,”盛氏压下声音:“她一人出门不方便,禹城又是几十里的路程,你陪她过去既安全,又能暂时离开外室那个狐媚子!” “母亲,玉儿她……” “你给我住口,”盛氏再次低喝:“你也不想想,长公主都抬举姜氏,你在公主府的那番操作,是不是打长公主的脸?” “可是……” “长公主让人送莲蓬给姜氏,就是在打咱们国公府的脸,你这次同她去,算是将功赎罪,以后也好在你父亲面前说嘴。” 周煊元是一脸的愁容:“母亲,我若是去了,玉儿知道了定然是要闹的。” “她闹且让她闹,这次也就是你父亲不在家,若是在家,知道你带着外室去了公主府赴宴,定要鞭笞你家法,再把你外室发卖了!” 老侯爷一向看不惯金镶玉,几次要处置了她,都是盛氏宠爱儿子,才压下这件事。 如今被盛氏一威逼,周煊元只能答应。 “让我去也行,但我也有条件。” “你还敢同我讲条件?说!” “不要让玉儿知道这件事,要不然她闹起来,别怪我不去!” “这还不简单?就让人去传话,说是你被罚跪祠堂,封锁消息,不让她知道不就行了?” “……” 祠堂外。 姜青芷听的眉心紧蹙,瞳色越来越沉。 许久,她唤来润喜,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娘子?”润喜以为自己听岔了。 “快去!”姜青芷肯定的点了点头。 润喜不解的看向周煊元,一脸愁容的应下,不动声色的转身离开。 第19章 慎言 润喜先是去找了张金成。 张金成的母亲徐妈妈是姜青芷陪嫁嬷嬷,如今是云聚苑的掌事,张金成做为家生子,也跟着来到了国公府听差,专门办外门的差事。 “那个金姑娘的宅子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就隔了咱们两条街,不远,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润喜给了他一包银子,低语:“你用这银子找一个人,让他去给金姑娘传话,就说小世子要陪大娘子出城游玩。” “啊?”张金成一怔:“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要让那个外室知道?” “废什么话?照做就是,记住了,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免得日后说嘴。” “姑娘放心,我晓得怎么做。” 张金成找了个乞丐,赏了银子,手把手的教他说话,直到他学会了,才让他去金镶玉的宅子门口说嘴吆喝。 果然,没多久,一个婆子出来,将乞丐叫进去回话。 张金成等了一会,也就半盏茶的功夫,金镶玉气冲冲的出了门。 心叶和几个婆子拦都拦不住。 “姑娘,那是国公府,切不可以去闹啊!” “是啊,公主府设宴那天,国公夫人已经生气了,还责罚了小世子去祠堂罚跪,你若是再去闹,当真要惹怒国公夫人了!” “……” 但是不管她们怎么劝,金镶玉就是坚持要去。 “你们都给我让开,他现在为了一个野女人对我撒谎,就是对我不忠。” “我要亲耳听到他怎么和我解释这件事!” “你们让开,再不让开,我把你们都卖了……” “……” 张金成这边麻溜的回来,将事情告知了润喜,润喜再次叮嘱他注意保密,悄然回到国公府的祠堂。 这边,盛氏在得到周煊元的确切回应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唤了姜青芷进来,让她和周煊元说说话。 她想要小两口增加一下感情,因此自行离开了,走之前,还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入祠堂打搅他们。 姜青芷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眸微阖,卷翘的睫毛在烛光下落下长长的剪影。 周煊元几次看向她,见她不搭理自己,便主动开口。 “母亲说,你回府之后,并未在她面前诉苦……” “若是小世子以为你在这里罚跪,是我撺掇告状的话,那就错了,”姜青芷悠然凝目,叩拜周家的列祖列宗:“我并未在母亲面前说小世子的不是,也未曾说过金姑娘什么。” “那是我错怪你了,嗯,在这里,我向你陪个不是。” 周煊元双手抱拳,转了个身,作揖。 姜青芷福礼:“不敢,你我夫妻一场,我本该为你的喜乐为尊,世子喜欢的,我自是爱屋及乌,放心,我会善待金姑娘的。” 这话让周煊元心底的芥蒂彻底烟消云散,再次一礼:“多谢娘子!” 姜青芷淡水无痕的凝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情感波动,款款福身,回了一礼。 其实说起来,周煊元今年也才二十有二,刚从懵懂少年过渡成人,心智还不够稳重,行事做派还以喜好为重。 比如说他喜欢金镶玉,那就是喜欢,不会考虑家族地位,更不会去想她的身份阅历是否够做当家主母。 这样的人,只要迎上他的喜好,那他们夫妻之间就会和睦相处,相敬如宾。 这便是姜青芷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不止会善待金镶玉,更会善待他人生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当然,前提是这些人的存在,不会损坏到她姜青芷的利益。 “世子,其实此次去禹城,我本是打算一人前去的,我也备好了男装,是去和母亲辞行的时候,她突然带我来这里,我发誓,我本不知她的用意。” 姜青芷拂过裙下的禁步,敛眸软语。 “所以,若是世子这次为难的话,可以留在家里陪金姑娘,我自己独行就好!” “你要一个人去禹城?”周煊元的眼神莫名黯了些:“是不想我陪你去吗?” 姜青芷莞尔勾唇,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汴京离禹城虽原,可也在骁骑军的巡城范围,路上一向安全,从未有过劫匪,再者我又是男装,身边又有女使小厮,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 “大娘子,”润喜突然走进祠堂,行礼后低语:“听门房进来传话,说是金姑娘在门口吵嚷着要见小世子。” “玉儿来了?她怎么又来了?要是母亲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周煊元跳起来,眉眼间透出些不耐烦。 他都已经记不清和金镶玉说过多少次,不要来国公府,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候。 可她偏不听,总是将他的话当耳旁风。 “昨天公主府的事情,母亲已经生气了,若是我现在去见她,怕……” “世子不要忧心,我来处理吧,”姜青芷莞眸,指向他腰间的玉佩:“只是,你要把这块玉佩给我,我才好去见金姑娘。” ** 金镶玉几次要进府,但都被几个身体健硕的老妈子都拦下了。 “姑娘,我们劝你自重,国公爷发过话,谁要是扔你进了国公府的大门,就打断谁的腿!” “我是小世子的女人,你们谁敢拦我!都给我让开!”金镶玉大喊大叫着,不顾一切的要往里面闯。 心叶拼死命的抱着她:“不可啊,姑娘,不可以,这是国公府,要是被国公爷知道了,更不会让你进门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让我进门,也没打算认我做儿媳,我为什么还要顾及他的感受?心叶,你也让开……” 金镶玉吵嚷着,用力推开心叶,可刚迈上国公府的台阶,就又被老妈子集体拦下。 “金姑娘,自重些吧,你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外室,又养了孩子,怎么一点贵眷家的外室的影子都没有……” 她们也是不耐烦了。 谁家的外室敢这么嚣张,竟然敢冲主家的大门。 也就是小世子偏宠,主母软弱,这若是放在别人家,怕是早就大棍子打一顿,捆起来发卖了。 “大娘子来了。” 老妈子们这才让开,让姜青芷过来。 “大娘子?姜青芷?!” 这是金镶玉第一次正式见到“情敌”。 只见姜青芷一袭浅青色的软烟罗绸纱裙,发髻间垂着一枚金步摇,腰间的珊瑚禁步压着裙裾,更觉步步生莲,娉婷婀娜。 而让金镶玉更惊心的是姜青芷的脸。 艳绝而精致的五官让她自残形愧,咬牙呢喃:“为什么我当初就没穿到她身上?” 这样的一张脸,放在哪里都是大女主脸吧! 不过! 也没关系! 就算姜青芷长着女主脸又怎么样? 她即便是女配,那也要做逆袭的女配! 姜青芷借着润喜的手腕,优雅的走出来:“金姑娘,父亲定下了家规,下人们也不好僭越了规矩,你也勿要怪罪于他们。” “怎么,你是来装好人,走白莲花路线的吗?”金镶玉不屑的一声冷笑,傲娇的挺直了脊背。 是! 她没有姜青芷的容貌,没有她的家族地位,也没有她的显赫嫁妆,可她有周煊元的宠爱。 夫君的偏宠,就是她的底气! 姜青芷没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猜也不是好听的话,便不理会,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佩。 “这玉佩……” “这是煊元的玉佩,他一直贴身带着,怎么会在你这?”金镶玉一把抢过玉佩,虎视眈眈:“怎么,你是要告诉我,煊元把他的贴身玉佩给了你,你们就有肌肤之亲了?” “金姑娘,慎言,”姜青芷听的耳朵冒火,瞳色暗沉:“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不能说!” 夫妻间的肌肤之亲,那是闺门秘事。 即便有什么,也要关起门后附耳密语,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宣之于口呢? 你不要脸,国公府还要面子。 第20章 赠予 姜青芷突然很后悔。 她就不该接这件事,让金镶玉自己去撕周煊元就好了。 “金姑娘,一个时辰后,你去西城门,小世子会在那边等你,至于之后你们要做什么,那是你们的自由,只是不要再回汴京,让母亲知道便好。” “你什么意思?你要把我们赶出汴京?”金镶玉一愣,继而恼怒道:“姜青芷,你也太狠了,汴京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说赶我走,我就得走啊!” “金姑娘,我不是赶你走,只是帮你和小世子相会而已,话已至此,我也不必多说了,你斟酌着办就好。” 姜青芷面无表情,福礼后转身回府。 “姜青芷,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金镶玉还要追进去问,但是再一次被老妈子拦下了。 看她们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心叶担心金镶玉还要硬来,急忙劝抚:“姑娘,要不我们先去西城门等着看看,或许小世子有什么安排呢?” 金镶玉冷静下来了几分,想了想:“心叶,咱们先回去收拾一下,带上孩子,到时候再看是怎么回事。” ** 姜青芷回了后宅,将准备好的东西搬上马车,给周煊元留了封信,让他两个时辰后去西城门与金镶玉会和。 至于她,则没有惊动任何人的从后门离开了。 禹城距离汴京快马加鞭也就半天的时间,姜青芷陪嫁的铺子,有三分之一集中在这边。 “大娘子,咱们要先去哪里?”张金成放慢了马车:“是先和他们打声招呼,还是直接过去?” 润喜掀开车帘:“我们不去铺子,去喜来茶楼,大娘子和宋姑娘约在了那里。” 宋紫湘在茶楼的水仙厅开了包间,上了各色茶果点心,等到焦躁时,总算看到了姜青芷的身影。 她趴在窗口摆手:“姜姑娘,这边。” 姜青芷上了楼,刚入房间,便被宋紫湘抱在了怀里:“你怎么才来,我都等的快睡着了。” “我……” “咦?你怎么一身男装?还别说,这老公是一种气质,不是一种性别,被你诠释的很完美哦!”宋紫湘咬着手指,星星眼的打量着姜青芷,艳羡不已。 “可惜,我不好女色,要不然,我一定娶了你!” “你不是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吗?” “我是不嫁男人,可没说不娶女人!”宋紫湘一本正经的说着,拉着姜青芷的手坐到桌边。 润喜将东西放下后,退出房间,关了房门。 “不玩笑了,约你来,是有事要同你说,”姜青芷倏然抬眸,清澈的瞳底漫上清冷:“之前你说,女子也可独挡一面,我觉得有道理,所以,我带了个东西给你。” “什么?你带礼物给我了?” 宋紫湘高兴的打开姜青芷带来的小匣子,满心欢喜的打开。 但是笑容随之凝结:“姜姑娘,你这是什么?” 她不解的拿起其中的东西:“是说咱们友谊是君子之交,礼轻情意重?” 这是一棵干草,干巴巴的,标本的那种,拿起来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要不然一不小心便会折断了。 “这种草名叫海沉香,是一味治疗腹疾的药草,尤其对便血有奇效……” “这么精贵呢?那多谢了。”宋紫湘听后,更小心了。 姜青芷笑了:“我不是送给你的,我是要你拿着它,去其他的地方大量收购,而且多多益善,不管多少海沉香,我们都要。” “你等一下,”宋紫湘听的糊涂,连忙打断她的话:“你,让我去其他地方……大量收购海沉香?” “对啊!” “不是,姜姑娘,你家里不就有药房吗?为什么还要我去帮你收购?” 宋紫湘收到姜青芷的信笺以后,也是抽时间把她调查了一下,从一些人的八卦里得知,禹城里有不少铺子都是她的陪嫁,其中光药铺医馆就有两家。 “再说了,我都没接触过这些药草,也怕被骗了,让你家的药房买办去采购多好?” “这事,我一时半会的也不好同你解释太多,总之,药铺的采买不能出面,尤其是我家的店铺……”姜青芷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八月十五过后,在秋末冬初的时候,汴京会爆发一场瘟疫,病情以呕吐便血为主要症状,海沉香是治疗瘟疫的关键药引。 而整件事情的关键点是,她知道这件事,姜锦莹肯定也知道这件事。 一旦她让药铺的采买大量采购海沉香,势必会引起姜锦莹的注意。 到那时,她重生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嗯,是这样的,我家的采买,药行的伙计们都认识,一旦他们插手,海沉香势必会涨价,若是被有心人囤货,那可就有价无市,买都买不到了。” 姜青芷解释的艰难,宋紫湘听的疑惑,但还是说道:“行,反正我也无事,既然你开口,便帮你,但是这银钱……” “银钱算我的,你能帮我跑一趟,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又怎么会让你出资呢?”姜青芷另外取出一个小匣子,放在宋紫湘面前:“这是三万两银票,因为我不确定你能买到多少,总之一句话,你只管买,缺多少都找我,我来补缺。” “三万两?”宋紫湘抚摸着银票,眼睛里都是光:“我和你说,我还第一次见到三万两的银票……姜青芷,你就不怕我拿着银票跑了,不帮你办事?” “区区三万两而已,你若需要,我给你,你不用跑!” “霸气!”宋紫湘爽朗的笑了,弹了一下银票,“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办成。” “那就多谢,”姜青芷又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宋紫湘:“这是你的酬金。” “我还有酬金?” “你帮我办事,出人出力出时间的,我总不能让你白帮忙吧,这里面是五十两黄金,算我酬劳你帮我跑腿的谢金。” “五十两?黄金?天呐,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摸到黄金呐,”宋紫湘激动的解开香囊,发现除了金豆子之外,还有一张纸。 “这又是什么?”她好奇的看了看姜青芷。 姜青芷笑眸嫣然,示意她自己看。 宋紫湘狐疑的打开,下一瞬,激动的捂住嘴巴。 “姜青芷,这,这是……” “这是一栋临街的铺子地契,下面可以开店,上面可住人。” “……你,你要将这铺子给我住?” 姜青芷端起茶盏,浅抿一口:“我听张金成说过你家的情况,你家在乡下,家里只有寡母弱弟,母亲身体不好,弟弟也才五岁,一切都要你撑着。” “如果只是让你住,有何必给你地契呢?” “这房子,是我送你的!” “过两天,我会让人陪你去有司衙门,将户籍地契的事情处理一下,办一下交接,你就可以将你母亲和弟弟接过来住了。” “对了,你弟弟也到了读书的年纪,禹城有几家学堂,与我们姜家也有往来,我可以让哥哥写一封推荐信,对你弟弟或许能有点好处。” “……” 宋紫湘的眼神烁闪了许久,瞬瞬的盯着地契。 最终,艰难咬住下唇,将地契放到了桌上:“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是,我们现在是寡母弱弟,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相信,以我的能力,我绝对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明白,我尊重你的坚持,”姜青芷收回地契:“如果你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旦且直说,只要我能做到。” “好!”宋紫湘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吃人嘴短,拿人的手软。 她清楚一栋临街的铺子有多大的份量。 对于商门富女的姜青芷来说,那只是一份嫁妆,但于她而言,更多的是尊严。 第21章 偶遇 宋紫湘笑吟吟的晃了晃香囊:“再说了,你也是给了我酬金的,五十两黄金,可以让我们很好的生活了。” 她不是那个闺蜜,总是想些虚妄的东西。 她懂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亲手得到的才最可靠。 姜青芷交给她一份地图,是关于海沉香的分布图。 “所有的海沉香需要在八月底的时候运到禹城,如果晚了就来不及了。” “还要卡时间点呀?”宋紫湘看了一眼地图,扒拉着手指推算了一下:“以目前的马车运输速度来看,紧赶慢赶的八月底也差不多,只是这么多的东西,你要放在哪里?” 她抬眸:“你既然不想惊动你们家药铺,想必东西也不能存在铺子里吧?” “嗯,这也是我来禹城的第二个目的。” 姜青芷的陪嫁里,也有不少的庄子田地可以存放海沉香。 可她的嫁妆单子姜锦莹是知道的。 倘若她多留一点心思,就会察觉到姜青芷的不对劲。 所以姜青芷这一次来禹城,还要以另外一个身份购置一栋庄子。 宋紫湘道:“东城和西城都有闲置的房子出租出售,不过,西城那边以日穷人居多,房宅不大,路也不好,不方便大车出入,而且还人多眼杂,东城那边倒是不错的选择。” “我想的也是东城,那边居住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府衙也在那边,若是有什么事情,府兵们可以很快到达,就是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可售的房子。” “你还别说,我还真看到了一家大户人家挂牌出售呢。” 宋紫湘所说的人家,祖上姓吴,曾是禹城的富户人家,分家后,子孙不宵,吃花酒耍钱的将家产都败光了,如今靠着出卖房产过日。 姜青芷和宋紫湘找到吴宅,说明来意后,守门的小厮道:“真不巧,刚才才来了一位贵客看宅子,管家现在正陪着呢,怕是不得空,几位可否在这里稍等片刻?” 润喜给了他一锭赏银,笑道:“我们家公子和宋姑娘赶时间,麻烦你能不能引我们过去,顺便也看一下贵府的风光。” 小厮得了银子,哪有不从的道理,连忙邀请几人入宅。 “姜公子,宋姑娘,您二位听口音不是禹城的人吧?实不相瞒,我们这宅子算是禹城最大的府宅了。” “它起先只有东宅,就是公子您过来时的街口,后来兼并了西面的人家,修盖了西宅,就兼并了路口,将道路也都圈到吴宅里面了。” “在您二位之前,也来过不少客人,可他们都嫌太贵,最后也都没买成。” “……” 宋紫湘勾着姜青芷的手臂,低语:“我之前只是看了前面,没看后面,没想到它竟然这么大呢,早知道不来了。” 姜青芷只是需要一个存放海沉香的庄子,可这栋宅子别说存东西了,就是种海沉香都绰绰有余,根本用不上。 而且,这么大的宅子,价格肯定是个天文数字。 孰知,姜青芷却笑道:“也不算白来,这宅子不错,深居简出,前面又毗邻府衙,对于我们这样的商贾人家,居家最是安全。” 朝廷有明文规定,宦官人家不得养私兵,就是权贵人家家里的男丁人数也要上表报备,有一定的人数限定。 商贾人家的就更不用说了,绝对不允许囤养大量的看家护院,只要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这样的情况下,靠近官府的府宅就安全多了。 起码有了官兵的震慑,那些小贼小偷的也不敢太嚣张的偷东西。 “你什么意思?你,你不会是看好这栋宅子了吧?”宋紫湘夸张的捂住嘴巴:“这宅子得老贵了!” 姜青芷笑而不语。 她早晚是要离开国公府的,现在就要考虑离开后的落脚点。 姜家给她的陪嫁里,虽然也有几十处宅子,可那些宅子基本上都在乡下,即便汴京城里也有几栋宅子,也都是一些小宅院。 况且,她以后一个女子,孤身寡人,有府衙庇护会更安全一些。 所以,吴宅可以说是她的梦中情宅,若是价格合适,她是真想要。 “姜公子,沈姑娘,你们看,那就是我们谢管家。” 小厮说着,绕过水榭凉亭,跑向谢管家。 谢管家六十多岁,一头白发,正陪着一群人站在水栈凉亭里说话。 不多会,他跟着小厮过来,躬身行礼。 “姜公子和宋姑娘也对我们这宅子感兴趣?” “从这里路过,看到挂牌出售,就过来看一眼,”姜青芷淡雅回礼:“没想到谢管家这里有了客人。” “是汴京的客人,说是想买宅子,又说宅子太大,价格他一人吃不下,公子,不是老朽唐突,我们这宅子如今也可分割出卖,东西跨院,分别挂卖,当然,若是公子都喜欢,一并买下自然是最好的了……” 谢管家也是个老狐狸,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他既不说担心姜青芷买不起,也不说前面的客人买不买,而是旁敲侧击的打听姜青芷的口风。 姜青芷敛眸:“不知价格几何?” 谢管家立即将手缩进袖子里,伸向姜青芷。 这是商人议价时的谈价方式,是用衣袖做遮掩,防止旁人看到价格影响行情买卖。 姜青芷示意润喜等人都退下,不动声色的打开折扇,遮住口鼻。 “谢管家,直说价格就很好。” “姜公子既然不忌,那,”谢管家微微勾着头,说出了一个价格:“这是一个跨院的价格,若是想要整个吴宅,还可以给公子一点点的折扣。” “谢管家,吴公子如今就等着这宅子救命呢,你却只给一点点的折扣,是不想卖吗?”男人的轻笑声在姜青芷身后传来。 她身子一僵,折扇“啪嗒”一下从手中滑落。 谢管家连忙转身行礼:“侯爷。” 霍钧承歪着头,目光落在姜青芷的背影上:“这位公子也是买房的?” “是,这位是姜公子……” “姜公子?” 霍钧承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折扇,拂去上面的灰尘,递于姜青芷。 “姜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没,没有,我们第一次见。”姜青芷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这一世,她这是第二次见到霍钧承。 上一次还是在公主府的荷花池那里,而她那时又是一身女装,这次是男装,霍钧承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姜青芷稳下了情绪,接过折扇,抱拳行礼。 “姜执见过侯爷。” “姜执?”霍钧承的眼底淡出一丝玩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执吗?” “……是!” “好名字!” “谢侯爷,不知道贵客是侯爷,是在下唐突了,就不打扰侯爷看宅子,姜执告辞!”姜青芷敛下长睫,转身就走。 “姜公子且慢,”霍钧承淡淡的一声轻唤:“公子也是有心想买这宅子吗?” 姜青芷不得不站住,幽幽转身:“价格居高,在下买不起。” “居高?有多高?”霍钧承看向谢管家:“你又漫天要价了?” 谢管家尴尬一笑:“不,也不是,那价格都是之前老太爷定下的,我不过是说了一嘴而已,这不,姜公子还未还价呢……” “你要了多少?” “二,二……二十八万金。”谢管家说的心虚。 “怪不得,姜公子有所不知,吴公子如今欠了不少的债,这宅子是急着脱手,才找到本侯爷,要本侯接手,要价只是四十万金,”霍钧承转过身,似笑非笑道:“谢管家,是东西宅院,一整个宅子四十万金吧?” “是。”谢管家被揭穿了老底,尴尬的只是笑,不敢再多话。 姜青芷没有计较这些。 既然是霍钧承想要的宅子,那她便不能要了。 敛眸躬拳:“既然侯爷看上了这个宅子,那在下就不横刀夺爱了,告辞。” “姜公子,”霍钧承再一次唤住她,语调有些愠意:“本侯爷之前是得罪过姜公子吗?” 这个声线将姜青芷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前世的雨夜。 那晚,他也是这样的愠怒,掐着她的脸质问:“你当真不记得曾对我做过什么吗?” 第22章 赔罪 姜青芷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见识过霍钧承的暴怒。 这个男人心思难猜,喜恶也就在一念之间。 得罪他,对今生的她没有半点好处。 想到这里,姜青芷只能回转身,淡眸浅笑:“没有,侯爷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为什么,本侯总感觉你在躲着我,”霍钧承步步逼近,倾身,灼灼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怕我?” “没有,我……” “没有最好,那咱们就在商言商,有生意谈生意,”霍钧承更近一些,呼吸沁入她的脸庞:“我们联手,拿下这栋宅子,转手一卖,那就是一笔横财!” “我们?联手?还是……” 姜青芷刚要拒绝,霍钧承的声音更低了:“在禹城,这样的一个地段,咱们四十万金买下,六十万金卖出去,轻轻松松就能赚到二十万金。” 姜青芷自然也知道吴宅的价值,但她就是不想和霍钧承有牵扯。 想了想,推诿道:“侯爷,这宅子确实能大赚一笔,这样的好事,姜执就不来分一杯羹了。” “可我想让你分,”霍钧承的眼神瞬间戾染,充斥着冷意:“怎么?你还怕本侯爷没诚信,和吴家联手设局坑你?” “姜执不敢。” 霍钧承更近一步:“那你是答应了?” “也,也不是,我……”姜青芷不敢看他,尽可能的向后躲,可身后就是水听围栏。 围栏只有小腿高,姜青芷猛力躲闪下,猝不及防的脚下一绊,整个人仰向水面。 霍钧承眼疾手快,单手掐着她的腰,用力揽上,顺手将她推开。 姜青芷后退了几步,摔在宋紫湘和润喜的怀中。 “公子,你没事吧?” “英雄救美,核心力量不错,帅得很呢!”宋紫湘却在她耳边调侃说笑。 就霍钧刚才救人的身体弧度,若是没有绝对的核心力量,估计要被姜青芷拽进水里了。 他却云淡风轻的将人给勾上来,还能稳稳的推开。 “紫湘!”姜青芷小脸煞白。 被霍钧承那样逼迫,又险些落水,她没当场吓晕已经不错了。 宋紫湘竟然还能有心思开玩笑。 “多谢侯爷抬爱,今日姜执身体不适,改日再说。” 姜青芷急匆匆的拱手行了一礼,带着人快步离开。 “姜公子慢走,若是姜公子对这房子还有兴致,可以随时来找我……”谢管家一路跟送了出去。 霍钧承则站在原地,左手微抬,回味着刚才掐住纤腰时的感觉,唇角漫上一丝笑痕:“小腰,还是那么细!” ** 姜青芷一路如疾风闪电的出了吴宅,转过两条街,才放缓脚步。 宋紫湘总算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小心问道:“姜姑娘,你是不是和那个侯爷不对付?”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吧!之前他一出场的时候,我还挺磕你们俩的,可后来看你神色不对,我才感觉不对。” “我如今虽然是男子装扮,可终究男女授受不亲,他那样不羁,我若是小心应对,倘若日后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定是要毁我清誉。” 姜青芷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宋紫湘也没过多追问。 两人在下一个街口分手,姜青芷重新换了女装后,带着润喜等人去了药铺。 她此行是要取冰莲的,拿到冰莲才好回去交差。 掌柜见到她时,脸色明显一变,连忙将她请去后堂,进门就跪下了。 “大姑娘,您来的可真巧,我正要给您送信呢。” 因为铺子是姜青芷的陪嫁,伙计们还是尊称姜青芷为大姑娘,寓意这是娘家的产业。 “起来说话,是不是冰莲出了变故?”姜青芷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我们之前按照大姑娘的吩咐,秘密派人去寻找冰莲,就怕风声传出去以后惹事端,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就进城的时候出了差错。” 药铺的货物进城时,守将突然戒严,对过往的货物严查盘问。 结果,冰莲就被他们查出来了。 等掌柜赶到的时候,冰莲已经被官兵查封了。 姜青芷沉眸:“咱们家的药铺是乙等,没资格买卖冰莲,对吧?” 药铺也是分等级。 丁等是兽药铺子,丙等只能卖药草,乙等则可以卖草药也可开堂坐诊,但是只能卖些寻常的药品,像冰莲这种顶级补药只有甲等的铺子才能售卖。 而甲等的铺子,通常有权贵勋爵做大股东。 即便富如姜家,花再多的钱财打点,也只够乙等。 “大姑娘明鉴,官兵就是抓着咱们家的级别不够,才封了冰莲,”掌柜是一脸愁容:“之前我们没少打点他们,所有的货物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较真了。” “冰莲呢?它现在在哪?” “听说,冰莲已经送到冠军侯的府宅去了!” “谁?” “冠军侯,陛下的小皇叔,封狼居胥的那位……他们说侯爷之前受了伤,正需要冰莲养伤,就把冰莲送去冠军侯府了!” “……霍钧承?” 怎么又是霍钧承! 这是什么样的机缘,怎么老是遇到他呢! “大娘子,”张金成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侯爷来了!” 姜青芷倏然起身:“哪个侯爷?不会是……” “是,就是霍侯,他现在带着人在前堂,我们几个人都躲到后堂来了,要不然被他看到,肯定会认出咱们来。” “真是阴魂不散!”姜青芷咬唇,示意掌柜的去应对。 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掌柜急匆匆的又来了:“大姑娘,侯爷请您过去说话。” “我?”姜青芷错愕起身:“他知道我在这?” “他说听下人的线报,说是大姑娘来了铺子,所以特意过来同姑娘说冰莲的事,”掌柜并不知道姜青芷和霍钧承的事,可怜兮兮道:“要不,大姑娘还是去见见吧,免得得罪了他,咱们铺子以后难做。” “大娘子,莫非侯爷认出了大娘子?”润喜在一侧低语:“要不然,怎么处处针对大娘子?” “你们现在这里,不要露面,我去看看情况再说。” 霍钧承追到了这里,她不能不见。 但是润喜他是见过的,怕被认出来,便自己一人去见客。 霍钧承坐在前堂,堂内已经清空,只有他独身静坐。 听到脚步声,起身,敛笑而立:“姜娘子,哦,姜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姜青芷心说果然认出了。 团扇也不遮面了,戾冷而来:“侯爷是怎么认出我的?” “本来是没认出来的,可线报说你来了铺子,我来这里时,看到了你身边的下人,这才恍然,原来姜执姜公子,竟然是姜娘子。” 他儒雅含蓄的躬身一礼:“姜娘子,之前没有认出娘子,不小心摸到了娘子的腰,多有得罪。” 姜青芷的纤腰不由一疼,想到了他刚才掐握的手劲,耳朵尖瞬间就红了。 “侯爷慎言!” “放心,我的人不会乱说,只要你的人不乱说,就没人知道我们见面的事!” 霍钧承撩衣在桌边坐下,将桌上的盒子挨个打开。 “刚才路过点心铺子,就买了个些糕点,也不知道娘子喜欢吃什么,还请海涵。” 话是这么说,可不管是梅花酥糕还是水晶饼,亦或是香草花糕,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姜青芷心中感觉奇怪,但不动声色道:“侯爷此行,是专为我送糕点的?” “自然不是,我是为冰莲而来。” 霍钧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收据,正是官府封了冰莲的那张。 “这府衙的罗大人知道我受伤了,就自作主张的将冰莲送到我府上,本侯想着娘子做生意也不容易,也不能白吃,所以特意过来和娘子商量一下,要如何结算冰莲的银钱。” “不用了,一支冰莲而已,侯爷有需要,送于侯爷了!” “这怎么可以,无功不受禄,我怎么能白得娘子那样的宝贝?” 姜青芷淡冷敛眸:“冰莲是我为婆母准备的药引,于侯爷而言有价,于我而言无价,侯爷想要结算?好啊,这笔账,如何结算?” “确实为难的很,这样好了,我也不让娘子吃亏,”霍钧承从袖子里取出一纸文契,摊开:“这是我新购的吴宅,就分一半于姜娘子。” 姜青芷刚要拒绝,却发现地契上的名字,竟然就是【霍钧承携姜青芷】。 “霍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送我冰莲,我送你宅子,礼尚往来而已,”霍钧承的手指抚过姜青芷三个字,眼尾淡出昧态:“当是我对你的赔罪!” 第23章 孩子 姜青芷坐不住了:“不是,我问的是,为什么地契上的面子,是霍钧承……携,携姜青芷?”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吴宅就是我和你共有的!字面理解,你一半,我一半!” “不对,这不对,你,你赔罪,你赠我宅子,你,你可以送一半给我,东宅或者是西宅都可以,怎么能写霍钧承携姜青芷呢?”姜青芷急的都磕巴了。 她不是无知的小白花。 只有夫妻间拥有的产业,亦或是父子间才会用【携】这个字。 霍钧承竟然在没有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就私下用了【携】这个字。 “侯爷,我是周煊元的正室大娘子,与你霍侯也就是一面之缘,你就这样用上携字,若是传出去,你让我怎么做人?让我夫君怎么看我?” 姜青芷丝毫没注意到,说这些话的时候,霍钧承眼睛里的光突然就暗沉下来。 片刻后,他润软一笑:“姜娘子莫不是以为,我霍钧承的地契,会随随便便的传出去让不相干的人看到?你且放一百个心,这件事,除了你我,无人知晓。” “还是不需要了,谢侯爷好意,我姜青芷无福享受。” 姜青芷再一次拒绝了霍钧承的好意。 她又不是非要那栋宅子不可,更何况还是与霍钧承有牵扯。 “既然侯爷已经用了冰莲,那就当是国公府对侯爷的呈贡之情,”姜青芷起身福礼:“此后,侯爷也大可不必再提冰莲的事,青芷告辞。” 霍钧承没有再说什么,目送她离开后,也带着人转身离去。 ** 没了冰莲,霍钧承又在禹城,姜青芷也没了再滞留的理由,当即就回了汴京。 时值八月十四,明日便是中秋盛宴。 国公府的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很是热闹。 回云聚苑的路上,姜青芷看到很多抬出去的礼盒,也有一些打了红绸的礼盒抬进后院。 “怎么这么多的礼盒?”香兰嘀咕道:“莫非是要赏咱们的?” “你想什么呢?那都是官家往来的中秋贺礼,”姜青芷笑着打了她一下:“以后不许问这种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见过世面呢。” “我就说呢,之前太夫人赏咱们东西的时候,也没扎红绸啊!” “这是官宦人家的人情往来,自然与咱们府里的不一样呢!” “……” 说话间,只见一个妇人带了个孩子从侧门进来,进来就撞见了姜青芷。 妇人脸色微变,连忙将孩子藏在身后,远远的福了一礼。 “大娘子……” 那孩子七八岁,软胖白嫩,听到妇人的话,立即从她身后探出身,敌意的瞪着姜青芷。 姜青芷本是不想理会的,但是孩子的眼神让她不舒服。 “你是耀辉堂的妈妈吧?” “回大娘子,奴婢是夫人的陪房,姓孙。” “中秋家宴忙的很,母亲想必很辛苦,这些日子可是累着了?” “如今夫人吃了大娘子药,而家宴又是曹姨娘办理的,所以夫人的精神最近好的很。” “嗯,这孩子是谁家的?” “……” 姜青芷突然的转折问话,让孙妈妈神色一震,下意识的错愕抬头:“他,他,他是,是夫人的亲戚,我,是夫人吩咐奴婢领他进来说会话……” “原来是母亲的亲戚,那劳烦孙妈妈了。” “不敢,奴婢的分内事,大娘子若是无事,奴婢就告退了。” 孙妈妈急匆匆的福了礼,带着孩子小跑着去了耀辉堂。 “大娘子,这妈妈好生奇怪呢,”润喜看出了不对劲:“她好像很慌张的样子。” “是啊,也太没礼貌了,大娘子到底是大娘子,就算那孩子是国公夫人的亲戚,见到大娘子也不能这么无礼吧?”竹枝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那孩子见面不行礼问安,离开的时候也不说一声,简直太没教养了。 就这还是国公夫人的亲戚呢! 竟然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你们不觉得那个孩子的眉眼,有些眼熟吗?”姜青芷已经猜到了孩子是谁。 润喜:“那孩子?” 竹枝:“不会是……” 香兰:“你们在说什么呢?” “……” ** 耀辉堂。 “夫人,”孙妈妈进入内厅,正好撞见盛氏梳妆完毕,连忙上前见礼:“夫人,奴婢回来的路上,撞见了大娘子!” “什么?她发现了?”盛氏连忙起身:“可是说了什么?” “也,也没说什么,大娘子只是问了夫人您的身体可好,再就是问了孩子是谁……” “那你是怎么回的?” “奴婢只说这是您的亲戚,别的什么都没说,连孩子的名字都没说!”孙妈妈连忙鞠躬 :“夫人放心,奴婢跟了您多年,知道轻重。” “那就好,吩咐下去,按我说的行事……” 盛氏将人安排妥当,去了偏厅喝茶。 她午睡后都要饮茶,这是习惯。 一遍茶后,姜青芷进来。 “给母亲请安。” “青芷回来了,快些到我身边坐,”盛氏热情招呼,拍了拍对面的软垫:“你是有口福的,宫里刚刚才送来月牙糖,说是今年的新品,得赏的人家不多,我正想着你快回来了,要让刘妈妈给你留些呢……” 姜青芷没有坐,反倒是撩衣跪下。 润喜等人也在门外跪了一地。 盛氏一怔:“儿媳妇,你这是做什么?” “回母亲,儿媳这一次办事不利,本来是要将冰莲带回来的,可路上出了点差错,丢了冰莲,也贻误了母亲的病势,请母亲责罚。” “诶呦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有就没有了,咱们再寻别的药也是一样。” 盛氏亲自搀了姜青芷起身,笑吟吟的招呼道:“刘妈妈,把给大娘子准备的月牙糖拿来。” 刘妈妈送来了月牙糖,还有一些包装精美的糕点:“大娘子,这些都是各家送来的贺礼,夫人想着大娘子,特意给大娘子单独留下的份例。” 姜青芷再次福礼:“多谢母亲。” “瞧你,想着你那不是应该的吗?等明年这个时候,你给我们国公府喜添贵子的时候,再有月牙糖可就要赏给我的乖孙孙了……” 盛氏笑着说着,目光也落在了姜青芷的小腹上。 “说到这事,我倒是想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人来看我,元儿呢?那个孽障怎么没来看我?” “母亲,那日出行前,小世子接到了一纸公文,说是有公差在身,不得出行,所以这一次的禹城,也是儿媳自己一人前去的!” 姜青芷早就和周煊元设计好了一切,利用公文做托词,反正事到如今,盛氏追究不追究的,都和她无关。 果然,盛氏逮着周煊元又是一顿臭骂。 “这个孽子,当真是要气死我,我也是上辈子造了孽,才生了他这么个不讨喜的孽子。” “儿媳妇,母亲和你说,这生孩子就是这样不好,大事小情的你都得操心,就这样还不得喜,还要和你对着干!” “要是我再回到当年,绝对不生他这个逆子,我宁可收一个养子,也绝对不养他那样的孽障!” “……” 盛氏突然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姜青芷连忙起身伺候,又是捶背又是顺心口。 “母亲息怒,为了小世子再气坏身子,不值得。” 说话间,孙妈妈带着孩子进来,跪在地上行礼。 “夫人,您家的亲戚奴婢带回来了,小公子,快请安。” 孩子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叩了几个头:“周艾轩给太夫人请安。” 顿了下,挑衅的斜睨姜青芷。 “见过大娘子,大娘子妆安。” 第24章 好棋 周艾轩的眼神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盛氏则低眉观察着姜青芷的神色,并没有让周艾轩起来。 姜青芷想到了上一世姜锦莹被迫收周艾轩做养子,养在膝下的情形,当下不接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眼神,佯装什么都没发生,敛眸端庄的站在一侧,也不说话。 刹那间,房间里静可闻针。 “夫人。”刘妈妈低声提醒。 “起来吧,过来这边,”盛氏咳嗽着,唤了周艾轩到身边:“儿媳妇,这孩子是家里的亲戚,想在咱们家过完中秋再回去。” “母亲的亲戚,自是要多住些日子的。”姜青芷回的温婉乖巧。 刘妈妈道:“夫人,如今咱们耀辉堂在收拾换季的衣服,暖阁那边都摆了衣服,这小公子要住在哪里?” 盛氏很是惊讶:“现在就收拾衣服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这几日天气好,怕过了十五后入秋就没这么好的太阳了,所以才拿出来晾晒,谁知道小公子就来了……”刘妈妈一边回着,一边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岂会不知道她们主仆在这里唱双簧,其实是想她将周艾轩带回云聚苑安住。 她欠吗? 将一个满身敌意的孩子留在身边? 那是自己找不自在。 见姜青芷就是不搭话,盛氏只好先开口:“儿媳妇,你看这孩子如何安置,最是妥当?” 姜青芷冷笑。 这是见她不应声,便要强行加塞给她吗? 她起身福礼:“母亲,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曹嫂嫂安置的,儿媳不该擅自多话,免得嫂嫂心生误会。” “她能误会什么?不过是要你一句话而已,能生出什么误会?”盛氏不高兴的沉了脸。 “是啊,大娘子,你就是帮着出个主意,该如何做呢,还有夫人拿主意。即便有什么,也不会让曹姨娘知道是你的意思。”刘妈妈也跟着帮腔。 见实在躲不过,姜青芷悠悠一声轻叹:“儿媳刚过门,还不知家里亲戚的亲疏远近,若是说错了,还请母亲见谅。” “就是安置一个孩子的住处而已,怎么就扯上亲疏远近了?”盛氏越发不高兴了:“你且说说,是何道理?” “母亲明鉴,倘若这孩子是母亲的骨肉至亲,那就是连夜收拾暖阁,也要将他安置在母亲身边承欢膝下……不知他是母亲的什么人?”姜青芷真挚的问道。 盛氏的脸色微微一变。 片刻后,哑了声线:“也不是什么骨血,就是寻常人家的亲戚,名分上,要唤我一声祖母的。” “若只是寻常亲戚,那,恕儿媳直言,客居的待遇也是足够了,咱们国公府那么多的客居……” “客居不行,客居太过简陋,他又只是一个孩子,也没带伺候的人,他一人住那客居不合适。” “那就多差几个人,收拾一下暖阁…… “暖阁衣服繁多,一时半会的也收拾不爽利,不行,都不行,你说的都不行。” 不管姜青芷怎么说,盛氏总是有否定的理由。 那意图明显的,连香兰都看出问题了,悄咪咪的问润喜:“夫人莫不是要把孩子放在天上供着?要不然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润喜瞪了她一眼,她不敢再多话。 姜青芷继续故意装糊涂:“母亲见谅,儿媳愚钝,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安置的法子。” 盛氏也不耐烦了,干脆给了刘妈妈一个眼色。 刘妈妈立即道:“大娘子,云聚苑是新居,我记得西厢房还是空置的,要不,大娘子委屈几日,暂时代为照管可好?” 润喜等人顿时面面相觑。 盛氏这是明着让姜青芷将孩子带回去养着了。 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就怕这孩子进云聚苑容易,到时候要往外赶就不好说话了。 姜青芷心说“果然这一出”,她起身,凝重的福了一礼:“母亲,恕儿媳不能。” “怎么又不能了?”盛氏怒了:“不过是让你帮忙养几天孩子而已,又不是放在你那里了,怎么就不能!” “母亲,儿媳的意思是说,孩子母亲尽可以放在云聚苑养着,只是,儿媳是不能代为照看的。” “这又是为什么?” “过几天我家二妹妹大婚,家里定然是要忙的,我是嫡姐,须得出面忙几天,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半个月,所以儿媳要让母亲失望了!” “你……” 盛氏气愤的站起身,想要训斥什么,却又没把柄可训。 人家妹妹大婚,做为姐姐回去小住几日也在情理之中。 她总不能拦着姜青芷不让她回娘家,只为了在云聚苑照看一个来路不正的孩子吧。 姜青芷再次福礼:“母亲,可是定下主意了?若是定下了,儿媳这就要回去准备家具用品,毕竟这孩子也是要叫我一声婶娘的,不好怠慢了。” 盛氏的心里有一口浊气,上不去,下不来,瘀在胸腔难受,随用手揉着心口。 “不用了,你不是要出门吗,一天两天的也不值得折腾,算了吧!你们都下去吧,我要吃药了!” 姜青芷福礼告辞。 大门外,她笑吟吟的叫住周艾轩:“小公子,要不要随我去云聚苑玩一玩?夫人刚赏了我月牙糖,我们去吃糖好不好?” “谁稀罕吃你的糖,我家里也有月牙糖!哼!” 周艾轩厌弃的甩开她的手,昂首挺胸的离开。 香兰气的跳脚:“这孩子好没家教啊,我们家姨娘养的都比他有规矩,还说是国公府的亲戚呢……” “早就听闻,说是金姑娘惯于骄纵孩子,今日一见,果是如此。”润喜轻叹。 竹枝低语:“可这也娇惯了吧?简直无法无天呢!” 姜青芷看着孩子的背影,若有所思:“许是,这就是金姑娘的……快乐教育吧!” 汴京里早就有所传闻,说是金镶玉不止自己的言谈举止很出格,养的孩子更是人间极品。 她从来不逼孩子读书习字,女儿也不教诗词女红,而是任何他们随心所欲的玩耍,美其名曰为“快乐教育,释放天性,完整童年”! 之前,她还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如今在看这个孩子的一言一行,好似明白了。 “大娘子,你们说什么呢?”香兰后知后觉,总算听懂了其中的深意:“你们不会是说了,这孩子是……小世子的那个外室的……儿子?” 她问的磕磕巴巴,小心翼翼。 “周艾轩,这个你都没听明白吗?”竹枝白了她一眼:“小世子的名字里有个煊字,他的名字就叫艾轩了……我这个不读书的都能明白,偏你就糊涂。” “还有,说是夫人家亲戚的孩子,可只有一个孙妈妈跟着,并没有其他的丫环奴才,而看他肤白肉软,也是富人家娇养的,身边定有下人伺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跟来国公府呢?” “你再看他的眉眼长相,是不是和小世子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蹙眉的时候更是神似了。” “……” 一通分析下来,香兰听的目瞪口呆。 “原来,你们是都知道了?怎么就不告诉我呢?早些说了,我也早些看看那孩子的样子呢!” “你急什么呢?以后相处的日子多了,早晚能再见到,”姜青芷敛眸沉目,漠冷道:“如今我不过才过门几天而已,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将孩子送来我这边,给我上眼药了。” “不对啊,不是说,老侯爷不许金姑娘和她的孩子入侯府吗?”香兰问出了闹心的问题。 “傻香兰,这都不明白?”润喜简直给她傻笑了:“嫡庶有别,外室的孩子更上不得台面,如果没有老侯爷或者夫人的首肯,他们怎么可能进得来?” 姜青芷冷眸:“就目前这情况看,很明显母亲是承认外室子的,只是老侯爷不同意罢了,所以,她就想着先让我养着孩子,等养在膝下养大了,便等于我这个主母认可了外室的孩子……” 当真是一盘精心谋划的好棋! 第25章 破局 “大娘子,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做?看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想要咱们云聚苑养下孩子呢。”润喜忧心道。 姜青芷若有所思:“是啊,这一次是拒绝了,但是肯定会有下次,来日方长,那孩子怕是早晚都要送来的。” 躲过了初一,不见得能躲过十五。 她得想一条长远之计才行。 “润喜,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周艾轩这事是怎么回事,小心点,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润喜应声离开。 姜青芷回了云聚苑,稍微歇息后,被竹枝叫醒吃晚饭。 “润喜呢?” “回大娘子,润喜之前让人送了话回来,说是晚些回。” “没说什么事吗?” “没说,许是大娘子让她打听的事情有些眉目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也不回。” “许是吧!” 润喜比其他几个丫头都年长,又是从小就在姜青芷身边伺候,比其他人更得心,也更器重信任。 吃过晚饭,姜青芷去了天井乘凉。 刚沏了茶,丫环就进来禀告,说是润喜回来了。 润喜的脸颊红彤彤的,身上沾着酒气。 “润姐姐,你喝酒了?” “香兰,去,给我煮碗醒酒汤。” 润喜福了礼,在姜青芷身边的脚凳上坐下,跌跌撞撞的。 “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醉了,”姜青芷同团扇给她扇着风,转头吩咐:“竹枝,先去倒一碗酽茶,给润喜去去酒味。 ” 润喜真是渴了,连喝了三盏酽茶,还要再喝,被姜青芷拦下了。 “别喝了,再喝下去,你今晚上就不用睡了,说说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喝这么多的酒?” “大娘子,我和你说,戏本子上都没这么巧的,”润喜歪在脚凳上,醉醺醺的:“你不是说,让我想办法打听隔壁院的事吗?我刚到那边,就遇到了一个熟人,你猜是谁?” 不等姜青芷开口,她就笑了。 “是咱们家吴妈娘家侄子的儿媳妇刘氏……她就在宋姑娘院子里当差。” “吴妈娘家……”姜青芷恍然:“是姜家后厨做杂役的那个吴妈妈?” “可不就是她,说来也是巧,那个宋姑娘下午的时候在家里发脾气,砸碎了一套酉阳造的鎏金线茶冼,管家从库房里拿出来的新茶冼她都看不上,说和是屋子里的家具配不上,非要要原先的鎏金线茶冼,这不,就打发了刘氏出门采买。” 说话间,香兰端了醒酒汤过来,她接下后,一口气喝光了。 “她也是知道我是大娘子陪嫁的事,便问我出门做什么,我胡乱说了个理由,就嚷着请她吃酒,她正一肚子气呢,就和我去了。” 刘氏是金镶玉院子里的杂仆,只是负责外院的粗活,进不去内院伺候。 “刘氏说,金姑娘在家里好大脾气的,一不高兴就砸东西,砸完了之后小世子就给买,反正要是小世子不买,她就哭闹说世子不疼她不爱她。” 说到这个,润喜脸蛋都红了,义愤填膺的很。 “大娘子,连刘氏都说,金姑娘一个外室女,过的当真比大娘子都滋润,你说,这满汴京的正室大娘子,谁家也没见天不高兴就摔东西吧?” 且不说家里的东西都金贵,都要花钱买,也没哪家的大家闺秀,是被教养着用摔东西表达情绪的。 “对了,大娘子,刘氏还说呢,小世子就喜欢金姑娘生气的样子,她越生气,小世子越是喜欢……嗯,她还说……” 润喜舔了舔嘴唇,趴在姜青芷膝上,压低声音道。 “这刘氏说,他们私底下都说,以大娘子这样的美貌,只要学着金姑娘的样子,也发发脾气,摔摔东西,肯定能勾回小世子的心!” 姜青芷听的耳朵尖一红:“润喜,你这死丫头当真是吃醉酒了,越说越不着调了,竹枝,你们送润喜去休息。” 下人粗妇们私底下肯定会议论主母的事情。 若是再让她说下去,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粗话呢。 索性等她明天醒酒了再问。 润喜的酒劲上来了,笑嘻嘻的闹腾了一盏茶才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再问她昨晚上的事,只说不记得了。 不过,给姜青芷梳妆的时候,她遣走了其他姑娘,一脸凝重在姜青芷膝边跪下。 “大娘子,昨天刘氏喝多了,特意和我说了一件事。” 姜青芷一怔:“什么事,这么神秘兮兮的?” “刘氏在外面做粗活,进不去内宅,那天也是巧,金姑娘嚷着要吃什么新鲜的火锅鱼,要新鲜宰杀,还要当场制作的,她做为粗妇,要打扫下水等物,这才有资格进了内院。” “那天,小世子陪金姑娘吃鱼,金姑娘在席间说起了要送养小公子的事,说是让小世子和国公夫人说,再让国公夫人给大娘子你施压,好让你将小公子养在膝下。” “但是小世子不同意,他说小公子只是个外室子,即便养在大娘子你的房里,那也是个外室子,终究不是嫡子。” “金姑娘一听这话,当场就哭了,嚷着说这一切都是小世子的错,就是因为小世子无能,她才是个外室女。” “如今,她不计较自己外室女的身份,只是想要自己的儿子可以名正言顺,毕竟他是小世子的亲生儿子。” “说到后来,金姑娘还生气的将桌子掀了。” “刘氏说,那天,他们几个辛辛苦苦的做了大半天,结果人家一口没吃,全糟践了,那滚汤热水的,还差点烫到她。” “听说那天晚上,小世子除了赔礼道歉外,还送了金姑娘一套头面才进的屋子。” “……” 润喜顿了下,低声道:“刘氏当时也是喝多了,才和我说了这事,我怕这事传出去对她不好,所以才散了她们,私下里和大娘子你说。” “嗯,你是谨慎的,刘氏在金姑娘那边也要做人,况且,金姑娘虽然是外室,到底是主子,,奴才私下议论主母是要杖责的,你做到的对。” 姜青芷想了一会,低声道。 “这样,过些时候,你再去找刘氏一趟,多给她些赏银,也不用多说,只是让她平日里多留意些,若是那边有什么异动的话,及时告知我们。” 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 金镶玉想要将儿子养在当家主母膝下,换一个嫡养的名声。 只要她将来不养孩子,那外室子就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 再之后,她也许会像前世的姜锦莹那样,被养子刺死在大牢里。 不可以!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早饭过后,姜青芷照例去耀辉堂伺候盛氏梳洗。 曹姨娘也在,正在和周艾轩说话。 双方见过礼后,曹姨娘笑道:“大娘子,你看艾轩这孩子多懂事啊,一早上就送来了羹汤,而且还是三份,我和大娘子也有份呢。” 桌上摆着三份羹汤,还热乎着,想必是刚做好就送来的。 盛氏走到桌边坐下,趁机道:“是啊,我就喜欢这孩子的孝心,可惜啊,他娘亲死的早,是受不到他这份孝心了。” 曹姨娘顺势推波助澜:“谁说不是呢,艾轩又懂事又有孝心,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大孝子,可怜是个没娘的孩子,谁要是做了这孩子的娘,将来肯定是要享大福的呢……” 姜青芷起身,福礼:“母亲,儿媳有个不情之请。” 盛氏眼睛一亮:“你起来说。” “既然这孩子没有母亲,曹嫂嫂又喜欢他,而且曹嫂嫂多年来膝下尤空,不如请母亲成全了曹嫂嫂,让她收下这孩子做养子,过了族谱,将来也是可以继承国公之位的……” 第26章 反击 曹姨娘和盛氏做梦都没想到,姜青芷会提议让曹姨娘领养孩子,一时间都愣在那里。 恰在此时,刘妈妈过来回话,说是周家的耆老们在正厅,等着觐见国公夫人。 “这一大早上的,他们来做什么,莫不是元儿又有什么事了?” 盛氏正好借机起身,不再提养子的事,带着众人过来正厅。 周家的族人耆老一共七人,正坐在厅里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见到盛氏,立即起身。 “大夫人。” “几位耆老这一早上的,可是有什么事情?”盛氏坐下后,命人上茶。 姜青芷和曹姨娘是内眷,都在屏风后站着福了礼。 “大夫人,不是您让府内下了帖子,请我们过来的吗?” “是啊,昨晚上连夜收的帖子,让我们一早上过府说话。” “我们都没敢耽搁,早饭都没用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 几个耆老都年事已高,最高者已经有八十岁,年纪小些的也有六十岁。 听到盛氏的话,都纷纷将自己收到的帖子拿出来。 刘妈妈兼情况不对,立即过去收了帖子呈给盛氏。 盛氏打开一看,的确是国公府的官贴,不由一愣神:“这是怎么话说的?国公爷这几日在朝内忙活着先帝祭酒的事,许久没回来了,怎么会写这样的帖子呢?” 八月十五中秋,是皇城里权贵最忙的时候。 尤其是权贵勋爵人家,都要陪在皇宫内围处理那些祭天祭祖的事情,根本就没时间脱身告假回家。 “我等也是想着,国公爷在这个时候写帖子,让我们一早上过来说话,定然是有要紧大事,所以也是一夜未曾睡好……大夫人,你如今却说,这帖子不是国公府所写?那这……” “四叔太公,这帖子是侄孙媳妇写的。”姜青芷突然在屏风后说道。 周家的耆老们都懵了。 盛氏也猛然起身:“姜氏,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母亲见谅,儿媳并未胡说,帖子一共七份,都是我连夜亲手抄写,让人送去七位叔太公家里的,这是帖子的草书,还请几位叔太公过目。” 姜青芷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草书文稿,让身边的嬷嬷呈给几位耆老。 “嗯,是这个字迹。” “姜氏,你这是何意?” “……” 周家耆老对照过字迹后,确定了是姜青芷是手稿,更觉此事非比寻常,纷纷出声询问。 倒是盛氏还没缓过神来,拿着文稿莫名其妙:“姜氏,你一个新妇,连夜写信给耆老们……你这也太没规矩了!” “母亲,诸位耆老,请诸位原谅大娘子,她是商贾之女,是以不懂国公府的规矩,才行如此鲁莽之事。” 曹姨娘虽说是在替姜青芷说好话,但是她眼睛里的笑意兜不住的漫上眼角眉梢,嘴角压都压不住的开心。 “大娘子,你是国公府内眷,又是刚过门的新妇,所以不懂,咱们女子,也就在内宅做个当家主母的权利,是没资格写邀请帖的,更不要说,还是以母亲的名义,劳驾髻老们辛苦。” “是,嫂嫂教训的是,是青芷鲁莽了,”姜青芷再次福礼:“诸位叔太公恕罪,侄媳妇知道今日之事有错在先,几位叔太公也辛苦,所以特意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聊表心意,以期赎罪。” 门外,早就候着的张金成带人走进来,每人送上了一份黄绸包裹的小匣子。 小匣子鸡蛋大小,轻飘飘的,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菊冬突然阴阳怪气道:“大娘子,他们是周家耆老,高门显贵的,什么礼物没见过,您要是送的礼物不出挑怕是要被打脸的。” “大娘子做事,轮到你一个丫头多嘴了!”润喜厌恶的挖了菊冬一眼。 曹姨娘也低声呵斥:“住口,没规矩!主子面前,那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 这话是骂了菊冬,但也斥责了润喜。 姜青芷不理会她们的斗嘴,继续道:“前些年,我们姜家有幸承办过一次贡药,着人炼制春华丹,当时的上品丹药都进献给了先帝,这些品相不好的次等品就被我家存了下来,不成敬意,还请诸位叔太公不要嫌弃,就当是个玩意,留着赏人吧。” 周家耆老们却一个比激动的打开盒子。 “这就是春华丹?” “春华丹虽然不至于起死回生,但是有返老还童的功效,听说先帝当年就是因为服用了春华丹,才会白发转黑,直到殡天时也是一头黑发呢。” “可不是,先帝之前的白头发,可是咱们亲眼目睹的。” “听说这药即便无疾,服下后也能延年益寿呢!” “……” 盒子里的丹药黑乎乎的,不圆不扁,卖相不怎么好看。 但好看的上品丹都是进献皇族的贡品,给他们,他们都不敢要。 再者说了,这丹药也就卖相不好,药效可不会差。 呈上贡品后,姜家请示过天子后,也曾暗中处理了一些次等春华丹,那时便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没想到,姜青芷如今一出手就是春华丹。 即便放在多年前,这也是每人千金的重礼呢! 三叔太公是国公爷的嫡亲叔叔,当年被国公爷的父亲袭了爵位后,就分家另过,如今算是周家里辈分最高的人了。 他咳嗽一声,摸了摸胡子:“姜氏,念你初犯,此事就不追究了,你且说说,写帖子请我们过来是为何事。” “对,说出个根由来,若是情有可原,我们也就不追究了!”其他人也出声附和。 毕竟,拿人的手短。 还是重礼的那种! 姜青芷在润喜耳边说了几句话,润喜去了后堂。 她则拿出一份绢布,放入云盘,让竹枝托起,呈于三叔太公。 “这是什么?”盛氏连忙问道。 “回母亲,是一份家族入继的文贴。” “什么?”盛氏瞬间站起身:“什么入继文贴?谁入继?入谁的继?” 三叔太公眯着眼睛,远远的举起绢布:“兹,周家外男艾轩,父母双亡,族人续养无力,酌情于周曹氏膝下无子,自请养于膝下,以承天伦之乐。” “周艾轩……周曹氏?” “……” 一时间,厅内所有人的神色都微妙起来。 尤其是盛氏,近乎恼羞成怒的一把抢下绢布:“姜氏,你这是做什么?” 姜青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母亲息怒,儿媳这些秉着母亲的意思,想要为您的孙子寻一个体面的母亲。” “……”周家耆老们纷纷看向盛氏。 那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盛氏更怒了:“你,姜氏,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给……寻什么体面母亲了?” “是,是儿媳错了,儿媳误会母亲的意思了,可,可也是母亲昨日没说清楚啊,”姜青芷一脸委屈,声音细弱可怜:“母亲您只说艾轩可怜,要我带回云聚轩养在膝下,我想着我还年轻,以后还要生子,养一个孩子在膝下不是个事,而且这事也未经小世子同意,儿媳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可,可儿媳又不忍心看着艾轩那孩子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就想着曹嫂嫂膝下无子,可以收养这个孩子,又怕母亲担忧此举不成体统,就擅自做主,夜半写了帖子,斗胆请几位耆老过来议事。” “……” 姜青芷的话说完之后,厅内所有人都屏气静息的不说话。 除了姜青芷,所有人都知道周艾轩是谁的孩子! 如今盛氏这一番操作,明显是要欺瞒哄骗姜青芷,诓着她认下孩子,那就等于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她不认都不行了。 不得不说,盛氏这一招够损。 人家姜青芷这过门还不到十天呢,还是个新妇,又不是不能生,就先提前巴巴的往她房里塞养子。 还是个外室子。 第27章 赢了 这种肮脏的龌龊事,寻常人尚且觉得恶心,更不要说拿了姜青芷好处的周家耆老们。 “大夫人,竟有这事?” 盛氏此时是又愤怒又尴尬:“这,这事不是这样的,是误会,我只说那孩子我照顾不周,想着放在云聚苑养几天罢了,哪里就到了收养这一步了……” 姜青芷抬眸:“母亲,是否收养孩子的事情,我们是不是也要问一下曹嫂嫂?” 曹姨娘没想到这事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一时不知所措:“我,这个,我……” “嫂嫂之前不还说,轩哥儿懂事孝顺,是个有孝心知礼节的好孩子吗?所以我才擅自做了这个决定,倘若嫂嫂不想养,直说无妨呢,我想母亲也是不会怪罪的。” “……” 姜青芷一席话,说的曹姨娘无奈又气愤的很,只能心一横,也跪在了地上,低头不说话。 周艾轩是周煊元第一个孩子,即便是外室子,也是从小宠着长大的,怎么可能过继给大哥做继子。 即便要过继,那也只会养在正室大娘子名下,怎么会认一个妾做母亲? 就单说盛氏,也不可能将亲孙子养在她的房里。 曹姨娘深知整件事里的弯弯绕,偏又什么都不好说,只能跪在那里等盛氏做决定。 盛氏刚要说话,润喜从内庭走出来:“大夫人,叔太公们安好,奴婢已经请了小公子过来,就在门口,要不要传进来问话?” “问什么话?谁让你多事的?”盛氏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立即起身怒叱:“来人,把这个多事的奴婢拖下去,杖二十!” “慢着,”姜青芷声线清冷,倏然起身:“母亲,带孩子过来是我的意思!” 她从屏风后走出来,不卑不亢的在正厅跪下:“是儿媳不懂事,搞砸了这件事,惹母亲生气了,母亲若是想要杖责出气的话,儿媳愿意承受。” 润喜也连忙跪下,紧张的偷偷看向姜青芷,生怕盛氏真的暴怒,将她们主仆二人拖下去杖责。 “咳咳咳” 三叔太公突然咳嗽几声,恍然的岔开话题:“刚才是不是说,那孩子来了?大夫人,既然来了,那便把孩子叫出来让我们看看。” “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可看的?就不劳几位叔公操心了。”盛氏连忙拦下。 周艾轩虽然不被老国公承认,但周煊元对他甚是宠爱,经常带着出宴席,所以周家的这些耆老都认得。 如果此时真的拉出来见面,那她怎么和姜青芷交代? 孰知,三叔太公却坚持要见。 “大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也曾私下里论过,如今大世子已经三十有六,膝下无子,正妻尚空,是得考虑过继养子之事,倘若那孩子真的可以的话,倒是无妨收养在妾室房中。” “不用了,这事,还是等国公爷回来再做商议的好。”盛氏再一次搪塞敷衍。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周家耆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个个起身告辞。 盛氏送走了客人,一转身,发现姜青芷和曹姨娘等人还跪在地上,气势汹汹的走向姜青芷。 “姜氏,你可知错?” “儿媳领错,只是不知错在哪里?”姜青芷抬眸,可怜兮兮的眸光狠击在盛氏的心口。 错在哪? 错在她太听儿子周煊元的话了! 不久前,周煊元找到她,说是想要将儿子周煊元送到姜青芷膝下养着。 盛氏当时一听就炸了。 她也是正室大娘子出身,明白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盛氏当时也斥责了儿子,说他不该痴心妄想,只想着扶正外室子,而是应该和姜青芷抓紧时间生个嫡子才是正事。 可周煊元根本不听她的劝,还跪着撒娇求她想办法。 盛氏被儿子磨的心软,就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还找来曹姨娘,让她帮忙做局,想办法将周艾轩送到姜青芷膝下养着。 如今倒好,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但在周家耆老面前丢了面子,日过老国公问起这事,她也没法脱身。 懊恼蔓延全身,盛氏瞬间感觉心口瘀滞难受,气都喘不上来。 “行了,今日这事先到此为止,日后再说对错,你们都下去吧,我先缓缓,真是闹心……” 刘妈妈等人上来搀起盛氏,扶着她往后堂走。 姜青芷起身后,也跟着过来伺候,还不忘柔柔弱弱道:“其实,母亲当真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意思,这样既利于嫂嫂膝下不空,那孩子也有了着落……” “诶呦,我的心,不行,不行了……”盛氏气的捂住心口,跌跌撞撞的进了后堂。 “母亲是心口难受吗?要不,我帮母亲施针吧。”姜青芷还在关切的问。 “不劳烦大娘子了,不见你,许是就好了。”盛氏气哼哼的怼了回去。 姜青芷还要说什么,但是刘妈妈将她拦下了:“大娘子也劳累一早上了,且回去歇着吧,若是夫人这边有事,奴婢会再告知大娘子的。” “那就有劳妈妈了……” 姜青芷福礼后,目送一行人的背影消失,才带着人回自己的院子。 回到云聚苑,润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当时我真的以为刘妈妈她们会过来,拖了我和大娘子去打板子呢。” “这是国公府,你当是在姜家呢?”姜青芷淡定从容,坐在镜子前卸了钗环:“我是新妇,又有周家耆老在前,婆母就是有满腔怒火,也不会真的拿我出气的。” “那我呢?”润喜紧张的半跪在她脚边。 “你?你是我的陪嫁,打你就是打我的脸,婆母嚷嚷着要打你,也不过是宣之于口的家规而已,不会真打的。” 香兰等丫环送来了花瓣水,姜青芷洗了脸,泡了手,换了身云锈色的仙罗裙,坐到小兀子上吃早饭。 “大娘子,这是软糯糕,配着姜糖粥别有甜辣的味道。”香兰递上切好的糕点。 姜青芷尝了一口:“有点辣,但是醒脑,晕晕沉沉的时候吃一点,正好。” “大娘子,国公夫人怕是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你就不怕她就此找咱们的麻烦?”润喜担心道。 “她早晚会缓过神来,知道是我摆了她一道,婆母能稳坐国公府的主母之位几十年,可不是吃素的。” 姜青芷又吃了几口糕点,将余下的赏给了其他小丫头。 “不过,我们撕破脸也是早晚的事,我不过是先下手了而已,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告诉她我姜青芷也不是吃素的,大家相安无事最好,若是背后搞小动作,我一定会还击。” 姜青芷本来是不想对盛氏动手的。 毕竟大家保持着表面母慈子孝的局面,对大家都好。 所以她才利用自己的医术医治盛氏,甚至于也是真心为她寻找冰莲。 但是盛氏不安分,还在她背后捅刀子,她只能拆招了! 现在撕破脸,明确拒绝盛氏养子的提议,也免去了重蹈覆辙姜锦莹上一世的悲惨命运。 “大娘子,要是夫人破罐子破摔,直接挑明了,逼着你收养外室子怎么办?”竹枝担心的问。 “所以我才暗中写信,请周家耆老们过来,又送了他们那么贵重的礼物,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姜青芷不急不缓,悠哉的很:“只要他们在外面吃酒的时候,稍微露一点风出去,满汴京的人便都知道婆母算计我这个新妇,想要我收外室子的事了,事情闹开了,婆母便不好再暗中使坏,逼我认子了!” 毕竟,国公府也是要脸面的。 哪家的正头婆婆,会逼着自己的新妇儿媳养外室子呢! 姜青芷这一闹,就算是彻底断了外室子过府入族谱的念想! 除非周煊元休了她姜青芷,纳娶金镶玉过门。 否则,他们这辈子就和国公府无缘了! 第28章 祖训 姜青芷猜的没错,盛氏回去后不久,就想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打发走不相干的人,只留下曹姨娘和刘妈妈等几个心腹。 “说说吧,关于今天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依奴婢看,大娘子像是猜到了小公子的身份,又怕明着拒绝夫人不会同意,所以才大张旗鼓的搞了这一出。”刘妈妈谨慎道。 “这个姜氏,我当初是小看她了,没想到她这般有心机,竟然不动声色的将周家耆老们拉出来挡事。”盛氏点点头,看向曹姨娘:“你觉得呢?” 曹姨娘小心翼翼道:“母亲,儿媳觉得这样也好,最起码让我们知道了,姜氏本非白茶花,并不能随意拿捏,以后做事要小心应对了。” “嗯,确实是我小瞧了她,才失了策,让她得了先机,”说到这,盛氏不由咬了咬牙:“话说回来,她又是怎么知道周艾轩是谁的孩子?” 她蓦然看向曹姨娘。 曹姨娘本是陪坐在末座,闻言连忙起身福礼:“母亲明鉴,并不是我告知的,母亲细想,怕是她在母家的时候,便已知此事。” “是啊,大夫人,那个金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撺掇着咱家小世子满汴京的逛荡,被有心人知晓小公子的名字,也是情理之中。”刘妈妈出来打圆场。 盛氏本来也没怀疑曹姨娘泄密,只是想着是不是她说话时不小心说漏嘴,才让姜青芷得了先机。 如今听到刘妈妈解释,气也就消了大半。 “这个金镶玉,见天的丢人,我们国公府早晚要被这女人拉下水,出点事……” “嘘嘘嘘,大夫人,这么不吉利的话可不消说,”刘妈妈连忙道:“只是如今这事,怕是寒了大娘子的心,夫人要如何挽回一二?” 曹姨娘立即挖了她一眼,打断道:“母亲,依媳妇的意思,这事根本无需做什么!母亲本是一家主母,又是婆母,难道还要给她道歉不成?” “那依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且看姜氏的态度,若是她还是和之前一样来给婆母请安,伺候,那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倘若托大不来,那婆母便可以借机斥责……母亲,她就是个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女,养外室子都是抬举她,她又怎么敢和母亲生气呢?” 曹姨娘说的字字珠玑,好像很有道理。 盛氏想了想,便应了:“这话不错,我是婆母,焉有给儿媳道歉的道理?再者说了,我那么做,也是为了周家子嗣,且等她遇喜,有了周家子嗣再说。” 当下,不管是盛氏还是姜青芷,谁都不再提这件事,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八月十五这天,天不亮,国公府就开始忙活,挂大红灯笼,洒扫祠堂,重摆香案,供月饼果品等等。 一大早,盛氏和二房三房等人便去宫里赴宴。 姜青芷送别之后,便回了云聚苑。 这边私底下还是秉着姜家的传统,在准备着晚上祭月的东西。 “也不知道今晚上小世子会不会过来。”香兰无意间的一句嘟囔,瞬间让干活的众人鸦雀无声。 润喜瞥了眼描画宫灯的姜青芷,冲着香兰摇头。 香兰吐了吐舌头,起身离开。 润喜拿着竹篾条和绢布,走到姜青芷身边,坐在阶下扎灯笼:“大娘子,听说今晚宫宴之后,国公爷便回来了。” “嗯,宫宴之后,今年的中秋节便是忙完了,官爵人员等都可回家。” “那,上小世子肯定是要回来陪他们过节的。” “嗯,人之常情嘛,毕竟是他的亲爹亲娘。”姜青芷继续低头描画,并没有什么不妥。 润喜咬咬唇,倾了几分,低语:“那,我们要不要收拾一下房间,预备小世子回来……” “不用,”姜青芷倏然抬眸,眸色佞了些:“你们少给我多事,见到小世子该如何便如何,不许多嘴,更不许惹事!” 润喜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才压下声音:“大娘子,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小世子回来睡?” 姜青芷眸子瞬然沉了沉,但什么都没说,而是继续做事。 润喜跟了她十多年,只需这一个眼神便明白了一切:“大娘子放心,奴婢知道要怎么做了。” 用过午饭后,姜青芷小憩了一会,半下午时便又起来忙活,等到太阳落山时,院子里已经挂满了宫灯。 宫灯上画了些灯谜,都是粗俗浅懂的俚语小故事。 傍晚时分,有女使过来传话,说是国公爷和大夫人回府了,请姜青芷酉时赴春月阁赏月说话。 姜青芷到了戌时才去,先是给国公爷和盛氏,还有二房三房等人行了礼。 不等她起身,盛氏便不悦开口:“姜氏,今日家宴,我们和你叔伯婶娘等人都到了,怎么就你姗姗来迟?” “母亲恕罪,儿媳是想要亲手做个月饼孝敬母亲,可做了一天都没几个成形的,晚些时候的这几个才勉强入眼,却不想因此耽误了时辰,还请母亲见谅。” 润喜等人将姜青芷做的月饼挨个桌子送上。 李氏笑道:“瞧瞧这月饼,精巧好看,还没吃呢,就闻到了香味,大嫂嫂,你好福气呢,有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儿媳。” 偏巧今天盛氏有心要打压姜氏,好让她在周家人面前丢脸,便冷笑道:“一个月饼而已,稍微有点手的厨娘便能做了,哪就值得她一个国公府大娘子亲自动手了!” “诶呦,大嫂子,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冯氏不阴不阳的开了腔:“谁家能有你这么贤惠又有度量的儿媳妇,要是我家儿媳,得知我做了那样的事情后,还不知怎么闹腾呢!” “二嫂,这些话可不消在这里说,事情过去也就过了,别说了。”李氏甚是焦急的给冯氏丢眼色。 表面上看,她是帮着压事情,其实背地里是又添了一把柴。 果然,老侯爷有些错愕:“你们这是在说什么事?” 盛氏脸色明显一变:“没,也没什么事。” 冯氏和李氏也在那边笑道:“无事,我们就是闲聊而已,来,姜氏,快坐下,赏月。” 经她们这一番阴阳,盛氏往儿媳房里塞养子的事,肯定会传到国公爷耳中。 到时候,就且看大房鸡飞狗跳吧! 姜青芷起身后,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家宴席位,是在男女不同席的基础上,按照辈分来安排的。 姜青芷的席面,正好与周煊元错开了些。 她敛眸而坐,自始至终都没对接周煊元的目光,仿佛他不存在一般,乖巧静敛的只是吃饭喝酒。 两杯酒下肚,她的脸上泛起红晕,多出了些醉态,摇摇晃晃的起身,说是自己不胜酒力,要先回房。 盛氏还未开口,老侯爷便道:“你既然不宜饮酒,就不该多饮,二郎,你快些送你娘子回房,好生照看她,不用再来宴席了。” 老侯爷的意思十分明显,那就是要促成小两口恩爱,好早些生个孩子出来,以完成国公府的传宗接代。 周煊元应声,辞别了盛氏等人,起身搀着姜青芷的手臂,送她回云聚苑。 出了春月阁,姜青芷便甩开他:“世子爷今日心神不宁,怕是也归心似箭,我便不留世子了,放心,若是明日父亲问起来,我会说今日我醉酒,世子爷陪伴了许久才回去。” 孰知,周煊元却紧跟一步:“今日是中秋,依照祖训,我是要留宿在云聚苑的。” 第29章 拿捏 竹枝和香兰等小丫头听到这话,都惊喜的笑眯了眼。 她们都知道姜青芷大婚后,还没和周煊元圆房的事。 只要今夜世子爷和姜青芷圆了房,那大娘子的主母之位就名正言顺了。 殊不知,姜青芷被那句话吓的酒醒了大半。 她迅速敛下长睫,淡冷道:“那,我陪世子爷回去,这边走。” 云聚苑里一切准备就绪,宫灯都已经点亮,推开院门的那一瞬,仿佛走进了浩瀚星空,置身于斑斓之中。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周煊元心下一暖:“你是知道我要来吗?” 姜青芷无语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不是,这是我家的习俗,十五这天猜灯谜赢彩头,猜对了,就可以打破灯笼,得到里面的彩头。” “还有彩头?”周煊元闻言挑下一盏宫灯,发现里面果然有一点小小的碎银子:“中秋归来——打一词牌名?中秋,八月十五?这是八归吧?” 他又看向另外一盏:“清风拂面中秋夜——打一成语?清风,明月清风吧?这些都是些简单的灯谜呀,一猜就中。” 云聚苑早就准备好了醒酒汤,姜青芷喝了两盏。 “这些灯谜都是为下人们准备的,也算是对他们辛劳的额外奖赏,但是 又不能白白赏了他们,便有了这些玩意,之所以简单,是因为他们都没读过什么书,只是粗通几个字而已。” 又不是考状元,还要字通文意,讲究平仄押韵。 这些本就是赏给下人的,不过是换个方式而已,自然不会弄的晦涩难懂。 “世子爷,您用茶。” 下人送来了茶点,周煊元淡淡的应了声,又看了几个灯笼,也都猜出了答案。 “大娘子,我看您脸色不好,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润喜低低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周煊元转身看时,只见姜青芷坐在灯下,眉眼间尽是倦意。 她揉着太阳穴,低声道:“我还能撑一会,看世子爷还有猜灯谜的雅兴,咱们就陪陪他吧。” “可您这些日子一直没休息好,奴婢担心……” “没事的,你先去煮点安神汤,等会我喝了便好了。” “可是……” 润喜还要说什么,但是被姜青芷抬手止住了,润喜只好应声退下。 周煊元走过来:“大娘子身体不爽利吗?” “这些天失眠,睡不安稳,又天天做梦,所以头疼了些,”姜青芷倦怠的很,懒懒道:“老毛病了,吃点安神药就好。” “嗯,那,有件事,我想着,还是先和你解释一下的比较好。” “世子爷请说。” “关于前些天,母亲说的,关于养子那事的误会……”周煊元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姜青芷的神色,猜度着用词。 “都说了是误会,世子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姜青芷垂下长睫,双手揉着太阳穴。 “没什么交代不交代的,只是想说,这事真的是误会,我……” “既然是误会,也就没必要再说了,诶呀,不行了,我头疼的很,得先去睡了,世子爷,你自便吧。” “大娘子,我……”周煊元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润喜从中拦下了。 她不动声色的屈膝福礼:“世子爷请稍后,等一会竹枝会来伺候您洗漱休息,奴婢告退。” 周煊元的神色略显尴尬,最终什么都没说,目送姜青芷的背影消失于内庭。 不多会,竹枝过来请安:“世子爷,东暖阁收拾好了,现在就伺候您休息吗?” “东暖阁?这是大娘子的意思吗?” “是,大娘子说,她身子不爽利,喝了酒,吹了风,又陪太子爷说了半天的话,头疼的厉害,不能伺候世子爷,也不便耽误世子爷休息,还说……” 竹枝欲言又止,周煊元很不耐烦:“还说什么?说!” “大娘子的意思是,世子爷与金姑娘恩爱情深,她不能从中分宠,免得让世子爷和金姑娘生出嫌隙,所以还是规避的好!” “她倒是贴心!” 周煊元的心中泛起莫名的酸味。 他为了金镶玉守身是一回事,但是被姜青芷拒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姜青芷拜了堂,名正言顺的夫君。 怎么就这么不被她待见呢? 想他那些朋友兄弟们,哪个正室大娘子不是想方设法的和妾室争宠? 怎么就他的娘子对他不冷不热? ** 内室,卧房。 润喜将卸下的钗环收好,伺候姜青芷上床休息,重新提着熏笼在帐子里熏了安神香。 “大娘子,头疼的好些了吗?” “我酒量不差,哪来的头疼?不过是演戏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 润喜笑了:“我听竹枝说,小世子听说今晚要睡暖阁的时候,很是不高兴。” “他的不高兴,是因为他那男人的自尊心,”姜青芷拢了头发,侧身盖好软被:“他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是我姜青芷的夫君,如今却要睡在暖阁,自是不高兴。” “长此以往,国公夫人那边肯定会知道大娘子和世子爷芥蒂的,怕到时候,更会为难大娘子你呢。” “她不会的!” 姜青芷的笃定,让润喜一怔:“大娘子怎么知道?” “我自是知道,而且,你明早上也能知道,”姜青芷意味深长的勾唇,悠闲的闭上双眸:“算算时间,应该就是明天早上了!” ** 第二天一早,姜青芷早早起身,命人备好早饭后,亲自去了暖阁。 “福禄,世子醒了吗?” 福禄是周煊元的贴身长随,打小就服侍他,日夜不离,此时正守在门口打瞌睡。 见到姜青芷,连忙站起来:“回大娘子,世子还没起呢。” “那你进去说一声,就说我等他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姜青芷说完要走,福禄却急忙唤住她:“大娘子。” “有事?” “也,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麻烦大娘子能不能替奴才进去叫起?奴才这着急慌张的,想去……”他指了指茅厕的方向,讪笑着没有明说。 润喜及时过来,低声叱喝:“你要去且去,在大娘子面前胡说什么,小心世子爷掌你的嘴,还不快去!” 福禄忙不迭的小跑着离开,不过在转角之后,并没有真的去茅厕,而是迅速藏起来,勾着脑袋看向姜青芷她们。 姜青芷并没有进暖阁,而是让润喜带着两个嬷嬷进去叫起。 他顿时咋舌:“小世子,不是奴才不帮你,而是真的帮不上啊!” 本想着他一走,姜青芷会进屋子叫周煊元起床,没想到她连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周煊元起床后,简单吃了点东西,跟着姜青芷去耀辉堂。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嚷嚷。 “不吃不吃,听不懂吗?吃了也没效果,还苦的要死,快点把药端走,端走……” 两人进门时,正好看到一个白色的东西飞过来。 周煊元眼疾手快的迅速退到了一边,姜青芷躲闪不及,眼睁睁的看着东西砸到小腿上,正中小腿腿骨,疼的她闷哼一声,险些摔倒。 “大娘子……” 润喜等人连忙搀住她。 “没事,我没事。” 姜青芷勉强站住,看着被药汁染成黑褐色的长裙,忍痛屈膝福礼。 “母亲,福安。” 盛氏还未梳洗,倚在贵妃榻上,额头上束着抹额。 她并未理会儿媳的请安,而是脸色阴沉的看向周煊元。 “听说,你昨夜宿在云聚苑了?” 周煊元看了眼还在请安的姜青芷,不高兴道:“母亲,青芷在给你请安呢!” 盛氏这才瞥了眼姜青芷:“看到了,起来吧。” “谢母亲。” 周煊元闻着满屋子的药味,眉心紧皱:“你怎么又不吃药了?不是说,前些日子得了好方子,吃药后已经可以安歇入睡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盛氏更是火大。 “姜氏,我正要找你呢,你之前给我的方子确实是好用,可最近这两天却变了,我非但睡不着,反倒比之前更躁郁难受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30章 注定 怎么回事? 姜青芷心中冷笑。 自然是她做的手脚了! 上一世姜锦莹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里,盛氏是顶重要的推手。 今生,姜青芷可不想自己也被盛氏套进龌龊的圈套,就提前设下了自保的一环,那就是给盛氏治病的药。 那些药单看药方是没问题的,但是经久服用之后,会产生一定的毒素,若非极其经验的神医,否则绝对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而药效发作的时间,就在这几日。 她福礼后,抬眸间,温柔又乖顺:“母亲是不是觉得心口躁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口干舌燥,郁闷难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盛氏猛然起身,焦急道:“也就是最近这几日才这样,之前一直好好的。” “可能是因为母亲所服用的药,有躁火积肝的原因。” “什么?药有问题?”盛氏明显不高兴了:“你给我吃的药竟然有问题?” “母亲明鉴,是药三分毒,母亲有疾,想要治病,就必须服药,可若是服药,势必会带来不舒服的副作用,”姜青芷一副受了委屈的无辜模样:“倘若母亲难受,停了药便好,也就三两天,药效就散尽了。” 盛氏一时无话。 她被病症折磨多年,好不容易吃了药可以安睡了,如今却又要她停药,那岂不是又夜不能寐了? 周煊元此时才听懂她们的对话,诧异道:“母亲的药方,是大娘子开的?我竟不知,大娘子还会治病呢。” “不过是少时在闺阁中自学了几本医书而已,见母亲身体不好,就自作主张的开了药方,没想到却给母亲带来了烦恼,是儿媳不孝。” 她从润喜手中接过一个食盒,打开,取出一端热气腾腾的米粥。 米粥散发着特殊的药香味,盛氏只是闻了一下,就觉得神清气爽,心底的那股子燥闷轻了很多。 “这是什么?” “回母亲,是药膳,里面加了一些性寒的药物,应该可以压制母亲的不适感。” “快拿来我尝尝。” 盛氏迫不及待的让刘妈妈接过来,三两口将药膳吃了个干净。 果然,吃完之后,顿觉遍体生凉,近几日淤积在心口的燥热渐渐散去。 “舒服,可太舒服了,像是吃了冰块一般的舒爽,”盛氏吃下最后一口,抚压着心口,“姜氏,你这药膳是用什么做的?” “母亲喜欢吃,便是儿媳的福气,以后儿媳天天煮给母亲吃。” “这哪成啊?你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又不是咱们家的女使婆子,怎么能天天让你煮来我吃?”盛氏用绢布擦了擦嘴,不动声色:“不如你把方子告知刘妈妈,让她这个老货每天辛苦些好了。” 盛氏也不是傻子。 每天等姜青芷给她煮药膳,缓解病燥,那就等于有了把柄落在对方手中。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要被她拿捏。 倒不如趁着周煊元也在,逼她交出方子。 果然,姜青芷面露难色:“母亲心疼儿媳,儿媳心里明白,只是侍奉母亲是儿媳本分,怎么能代她人之手呢!” “怎么,姜氏,莫非你这个方子也是什么秘方,不可告人吗?”盛氏冷笑:“姜氏,你要搞清楚,你如今已经是我国公府的儿媳妇,你所有的秘方,也就是我们国公府的方子,我这个婆母也是可以知道的!” “……”姜青芷没有回话,只是很为难的看向周煊元,想要求她帮自己说几句话。 周煊元本想帮她劝一下母亲,但是在看到盛氏的神色后,还是说道:“母亲也是心疼大娘子你,不想你劳累,若是,若是那药膳的房子不甚打紧的话,不如就告知刘妈妈,也省得你每日辛苦了。” “这,这个?既然连夫君都这么说,那,那我回去之后,便写了方子让人松来……” 盛氏怕夜长梦多,急忙道:“一个方子而已,何须还要回去写,在我这里写了也是一样,刘妈妈……” 回去写? 哼! 谁知道她回去的路上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还不如趁热打铁,把方子弄到手的好。 刘妈妈送来笔墨纸砚,周煊元亲自研墨,看着姜青芷写下药方。 不等墨水干透,盛氏便让刘妈妈仔细收好:“从今日起,我的药膳就由你亲手负责,不要假手于人。” 得了方子,她也没了之前的和颜悦色:“姜氏,你且回去吧,我同元哥儿说几句话。” 姜青芷福礼后,带人退了出去,刘妈妈也识趣的遣走了所有女使婆子。 “母亲,你要同我说什么?” “说什么?我,我……” 盛氏转身找了一下,拿起一根鸡毛掸子就抽在周煊元的背上。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周煊元被打的跳起来躲闪。 “做什么?你不知道?我打你个不知道!”盛氏吃了药膳,精神好多了,打人也有手劲:“你爹一直告诫我说,说我慈母败儿,让我不要骄纵于你,我想着你还小,就一再忍让,你却愈发过分了。” “母亲,你这是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又招惹你了?” “什么时候?要不是你,我会被姜氏那个小蹄子拿捏吗?那天我循着你的意思,想要将你那个外室子养在她膝下,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了,反而摆了我一道,让我在周家耆老面前丢尽了人……” 盛氏淤闷几天的心结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一边抽着儿子一边懊恼的哭。 “母亲,当时我和你提起过养轩哥儿的时候,你也是答应的,我也说过,若是不行就算了,毕竟这样对姜氏不好,是你说不能惯着姜氏,还说周家骨肉为大,要帮我的嘛……” 周煊元越说越委屈。 前些日子,金镶玉提议要将儿子送到姜青芷膝下养着,他是第一个不同意。 倒不是心疼这样对姜青芷不公平,而是觉得这件事倘若被兄弟朋们友知道了,肯定会笑话他将外室子当嫡子养。 可金镶玉闹腾的很,他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和母亲说了, 本想着只要盛氏不答应,他也就有了拒绝金镶玉的理由。 没想到,盛氏一听之后,竟然答应了,还说这件事她来解决,只让他将儿子送来便好。 可没多久,他便听说了周家耆老一大早去国公府的事。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母亲又提了出来。 他心里不高兴,又见目前在那里哭哭啼啼,当下不耐烦的鞠了一躬:“母亲,若是无事的话,儿子就告退了。” 盛氏还要训斥他几句,但是周煊元已经离开了,只能作罢。 ** 姜青芷并没有走远,而是一直守在耀辉堂旁的桂花树下,同丫环们一起摘桂花。 周煊元走后,姜青芷道:“咱们的时候忘记了,竹枝,你去把食盒拿来。” 竹枝应了声,进了耀辉堂后没多久,便拎着食盒出来了。 一行人将剪下的桂花收入食盒,回了云聚苑。 竹枝将洗净的桂花送入正房,姜青芷等人熟练的摘下花瓣:“问了吗?” 竹枝低语:“问过了,花了五两银子,是从门外伺候的女使那儿打听的,说是国公夫人打了世子爷,还叱骂他听信外室话,还有外室子的事情。” “世子爷果然是知道送养外室子一事,”润喜咬牙,将桂花甩的满天飞:“枉他昨天还装无辜,说自己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呢!” 姜青芷手指微顿,浅眸勾唇:“他怎么可能不知呢?如果不是他从中牵线搭桥,婆母怎会给金镶玉面子,还给她儿子一个嫡子的身份?自然是世子爷的原因。” 周煊元年轻,纨绔,任性又鲁莽,说的难听点,那就是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看不到未来,是标准的官二代,富贵公子哥。 “其实,世子爷本性不坏,可惜,他遇到了金镶玉……是非成败,生死荣辱,都是她了。” 命运所有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在周煊元遇到金镶玉的那一刻,他的命数的就一定注定了。 第31章 巧合 “大娘子,你在说什么呢?” 丫环们都听不懂姜青芷的意思,好奇她究竟要说什么。 姜青芷也没解释,催促她们快些摘桂花。 “咱们多做一些桂花糕,也好多带一些回去,除去给三妹妹的陪嫁,也给宋姑娘的家里送去些……” 宋紫湘前些天送了信过来,说她路上一切顺利,应该能在与她约定的时间内回来,信的末尾,还嘱托她多照顾一下自己的家人。 家中姊妹出嫁,姨娘和姐妹是要送糕点撞箱底的,姜青芷即便再与姜锦莹过不去,该有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够。 第二天,润喜上街买了些做糕饼的材料,回来后主仆几人就忙活起来。 桂花糕出锅后,姜青芷将头一份让人送去耀辉堂,余下的分成几份,二房三房和四房姑姑都送了些。 而宋家的那些,她则亲手包了,叫了马车出门。 宋紫湘的家住在乡下,出了城,马车颠簸了近两个时辰才到宋口村。 到了村头,竹枝下车问路,姜青芷也下了车,说要走走。 这一路的颠簸,颠的她骨头都要散了。 竹枝很快回来,引着她往后面走:“他们说,宋姑娘一家都住在祠堂里,让我们往后走,说是能看到。” “宋姑娘之前是和我说过,说她家贫,母亲多病,弟弟弱小,一家人就靠着打扫宋家祠堂维持生计。” “可大娘子之前不是给了她酬劳吗?还是金豆子,只是一小颗金豆子,就足够他们家搬去城里了。” “许是宋姑娘有自己的谋划吧!”姜青芷轻叹:“你们想啊,他们家穷了一辈子,靠着祠堂洒扫才勉强活命,如今骤然有了在城里买房的能力,岂不是惹人觊觎,徒添麻烦吗?” 说话间,前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吵闹,还有妇人的哭声。 姜青芷等人加快脚步,转过小路后,赫然看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就停在祠堂门前,祠堂那边也围满了人。 “大娘子,好像是冠军侯的马车。”润喜一眼看到了马车后面的尾旗。 尾旗上面刺绣的就是冠军侯霍钧承的徽印。 “他怎么在这?”姜青芷瞬间打起了退堂鼓。 冤魂不散呀! 在这么一个乡下,都能遇到冠军侯府的人! “或许,侯爷没来,只是他们家的下人过来了呢,算起来,这里也算是冠军侯府的封地了,大娘子不必惊慌。”润喜看出了姜青芷的抗拒,软语安慰。 姜青芷苦涩一笑,也自我安慰:“也是,以霍侯那样的尊贵身份,怎么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总不会那么背,出门就遇到他吧? 蓦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儿子干的,侯爷,求您明鉴,真的不是他啊!”妇人沙哑的哭声传了出来。 姜青芷脚下倏然一顿。 侯爷? 不会吧? 真的是霍钧承? 不会这么巧合的吧? 怎么只要她一出门,就能遇到他呢! ** 祠堂内。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躲在妇人怀中,惊恐的不敢抬头,小小的身子随着母亲的哭泣而瑟瑟发抖。 妇人便是宋紫湘的母亲张氏,怀中的孩子是她的小儿子,宋紫湘的胞弟宋文安。 前些时候,宋家族长突然带着人冲进祠堂,张氏还以为他们是要祭祖洒扫,没想到却是要儿子的命。 前不久,冠军侯霍钧承路过宋口村的时候,车轱辘的轴端突然坏了,他便下车在村子里闲逛,不成想钱袋子不知何时丢了,也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 宋族长得知此事后,脸色当时就白了,立即命令村民散开去寻找。 也不知道谁家的熊孩子,和大人说宋文安有金豆子,还给小伙伴们看过,宋族长便咬定是宋文安捡了钱袋子,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杀到了祠堂,逼着宋文安交出钱袋。 宋文安何时见过这个场面,吓的说不出一句话,惊恐的躲在母亲怀里不敢看任何人。 而面对刘氏的辩解,宋族长更是咄咄逼人:“张氏,孩子们说是你儿子拿了钱袋子,我劝你识趣点,快些把钱袋子交出来,要不然,别说侯爷了,我们宋家也容不下你!” “我家文安什么都没拿,也没见过侯爷的东西,侯爷,您明鉴呐……”张氏抱着儿子,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是你拿的?那你哪来的金豆子?” “我,我们……”张氏紧张的磕磕巴巴,最终为了儿子的清白,还是咬牙道:“是我们家紫湘赚的钱,那些……” “胡说八道,宋紫湘一个乡下野丫头,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还能赚钱?即便能赚钱,她小小年纪,又怎么能赚到金豆子?可见是说谎!来人……” 宋族长一心要在霍钧承面前表现一番,叱骂着就要动手。 “且慢,”霍钧承淡冷开口:“你刚才说,这孩子拿的是金豆子?” “是,是其他孩子说的……” “那就不对了,”霍钧承看向张氏母子:“我丢的钱袋里只是几片金叶子,还有些散碎银子,没有金豆子,可见,不是这孩子拿的。” “啊,这……”宋族长没想到自己马屁没拍成,还打了自己的脸,当下尴尬的很:“侯爷,您有所不知,他们家穷的很,吃饭都困难,怎么可能有金豆子呢?即便那金豆子不是您的,也是别人……许,许是偷了您的金叶子,烧熔成了金豆子呢!” “我的钱袋不过丢了半个时辰而已,他一个孩子,怎么把金叶子炼成金豆子?”霍钧承的眼神戾了些:“身为一族之主,你不会连这样基本的辨识都没有吧?” 宋族长的脸色青白交加:“我,并不是,我只是想着他金豆子来历不明,一时没想太多而已……” “荒谬,”姜青芷实在听不下去了,快步走进来:“那些金豆子都是宋姑娘辛苦做工的工钱,怎么就来历不明了?” 在她出现的那一瞬,霍钧承的嘴角便翘了起来,眼波荡漾。 不过,他并未说话,而是静敛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姜青芷粉白的小脸蛋气上红蕴。 “难不成,他们家有多少银钱,还要一分一厘的都告知你们吗?” “你?你又是谁?”宋族长看她衣衫华丽,气质不俗,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不敢造次:“你又怎知,那金豆子是宋紫湘的工钱?” “她是姜姑娘,”霍钧承并未给姜青芷冠夫姓,冽然的走上前来:“姜姑娘又怎会在这里?” 姜青芷猜不透他为什么唤自己闺姓,也不敢和他多纠缠,当下道:“我受宋姑娘所托,来这里看望她母亲和弟弟,不成想遇到了这样的事。” “让姜姑娘看笑话了,不过是一点小事,结果却弄出了这样的误会,”霍钧承遽然看向张氏母子:“他们和姜姑娘是朋友?” “宋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更是好姐妹,今日这事,我便为她出头了,”姜青芷挑了眼尾,以上位者的姿态佞视宋家族人:“你们都听好了,宋紫湘所有的东西,都是我赠予的,若是再听到有人造谣诽谤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今日所来的宋家人,都是来凑热闹看戏的。 如今见姜青芷气势仄压,谁还敢冒头! 张氏感激的拽着儿子跪到地上:“多谢姜姑娘,多谢侯爷开恩……” “无需谢本侯,本侯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不过,钱财不外露,外露惹是非,如今他们知道了你家里有金豆子,明抢暗偷的便要打它们的主意,还是早些处理的好,姜姑娘,你说呢?”霍钧承意味深长的看向姜青芷。 第32章 合作 姜青芷不动声色:“侯爷以为如何处理妥当?” “若非是有足够的能力去守财,不如将它们存入钱庄,亦或是投进某个生意生财,张氏,若是你愿意,本侯可以派人陪你去钱庄,保证你的安全,你觉得如何?” 霍钧承的话让张氏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她也清楚今日钱财外露之后,宋家的族亲肯定会各种上门找麻烦。 她们孤儿寡母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因为金豆子命丧黄泉。 如今有侯爷伸出援手,自然求之不得。 霍钧承唤了人,让他们护送张氏母子进城。 姜青芷则道:“不劳烦侯爷了,正巧我也要回城,就我送他们吧。” “姜姑娘且慢,我有话同姑娘讲。”霍钧承拦下姜青芷,同时也给自己的手下一个眼神。 手下人会意,带走了张氏母子后,也将润喜等人给推出了门外。 祠堂里只剩下姜青芷和霍钧承。 虽然门窗都开着,润喜等人也都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屋内,可姜青芷还是害怕,下意识的往后退,掐紧了团扇:“侯爷有事请说。” 霍钧承也特意后退了几步,与姜青芷拉开距离,提高声音:“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姜姑娘吗?” 姜青芷的心一颤。 上一世,霍钧承伤害过她,但那是上一世,这一世的霍钧承,的确没有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 思前想后,姜青芷还是决定秉持公道,低声的回:“没有。” 霍钧承的眼底多了丝玩味:“那姑娘为什么总是很怕我的样子,还处处避着我呢?” “我与侯爷,男女有别,况且,我已是周家妇,与寻常男子更要保持一定的礼节。” “周家妇?”霍钧承突然笑了:“姜姑娘,你愿做周家妇吗?” “我自然愿意!”姜青芷握着团扇的手指,因为用力而苍白。 “若是如此,姑娘为什么又要偷偷的委托宋紫湘购买海沉香,而不是让周煊元去买呢?他可是兼司职的买办,别说汴京了,就是全国也都是他的熟人,小小的海沉香而已,由他出面,想要多少就可买多少。” “……你怎知我买海沉香的事?” 姜青芷着实没想到霍钧承竟然她和宋紫湘的事,吃了一惊,也不隐瞒了。 “世子爷是兼了司职的买办,可他是为皇家办差的,而我只是寻常的生意往来,实在不适合劳烦世子爷,这才托了宋姑娘做事,侯爷是如何得知的?” “姜姑娘别误会,不过是我去买海沉香的时候,遇到了宋姑娘,因为之前的一面之缘,所以特别留意,这才得知姑娘买海沉香的事情。” “侯爷也要买海沉香?” 海沉香并不是的特贵重奇缺的那种药材,也就是因为不久后的瘟疫会用上,否则正常人谁都不会囤买海沉香。 “不止是我买海沉香,还有一人也在买海沉香,”霍钧承隽雅神秘的倾身低笑:“姑娘猜到是谁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姜青芷漠冷而回。 但她心中已经猜到了。 ——姜锦莹! 做为重生者的一员,姜锦莹自然也会记得那场瘟疫,肯定会提前做出准备。 “是你的那个庶妹,姜锦莹,”霍钧承的笑容中多了些异冷:“姜姑娘可知,她为什么会买海沉香?” “不知,”长睫微颤,姜青芷鼓足勇气,凝向霍钧承的眼睛:“侯爷呢?侯爷又为什么会买海沉香?” “自然是为了赚钱了,”霍钧承很坦然:“姑娘有所不知,我的手中有几艘商船,专门跑药材生意,像三七,海沉香这一类药,都是军中的必须用药,我收来之后,再转手一卖,那就是一笔不菲的进账。” 听到这儿,姜青芷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还以为霍钧承在这个时候囤海沉香,也是知晓过些日子的那场瘟疫呢。 霍钧承摘下腰间的一个玉佩,递于姜青芷:“我的手里有不少的海沉香,若是姑娘日后还有需要,可以直接找我,即便我不在,拿着这枚玉佩,商行的掌柜也会听姑娘的调动。” “侯爷,这太贵重了,使不得……” “不过是生意往来的诚信而已,又不是什么定情的信物,它仅仅代表着姑娘是我霍钧承的合作伙伴而已,并无他意,姜姑娘是不是想多了?” 云淡风轻的调笑,直接断掉了姜青芷所有拒绝的话。 好像她若是不收,便是误会了霍钧承的意思,显得她是自作多情的想多了。 而且,她也不知道这宋紫湘那边的海沉香收的怎么样了。 毕竟,连霍钧承都下场收购了,再加上姜锦莹,只怕宋紫湘会吃亏。 想了想,她接过玉佩,福礼:“多谢侯爷抬爱。” “无需客气,若是姜姑娘有需要,记得光顾我的商行,希望我们未来的合作愉快,告辞!” 霍钧承的坦率让姜青芷有点不适应。 看着他的背影,她的神色有些恍然。 似乎,重生以后再见他,并没有上一世那样的乖戾暴躁,桀冷狂傲。 ** 姜家。 过了十五中秋之后,宋姨娘便忙里忙外的筹办姜锦莹的嫁妆。 “姨娘,刚才刘妈妈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太还是之前的意思一样,不会给咱家姑娘多余的添箱,就,就这几样。”冬菊嗫嚅的将添箱单子递给宋姨娘。 “死老太婆,还真能记仇呢!”宋姨娘看了眼单子上的添妆陪嫁,气的破口大骂:“老不死的,当初大姑娘出嫁时,当真是十里红妆,足足装了六十辆马车的嫁妆呢,慢汴京谁不知道?怎么就我的莹丫头这么几个不值钱的头面!” 姜锦莹看了眼单子,并没有母亲的愤怒:“母亲,那死婆子就是个犟种,我之前得罪了她,她说了不会给我添妆,如今给了我这几个头面,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你这丫头,还有心和我说嘴?你也看看你的嫁妆单子,就这么单薄的几张纸,姜青芷的嫁妆单子那可是厚厚的一沓册子呢!” “母亲,你急什么?人生在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姜锦莹的富贵在后面呢,就算没有姜家的嫁妆,我也一样能风生水起。” “我的姑娘啊,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若是没有厚重的嫁妆傍身,怎么在婆家风生水起?” 宋姨娘为女儿的将来操碎了心,巴不得把姜家的瓦片子都带去范家,好为她遮风挡雨,偏姜锦莹并没将这些事情当回事。 她也有自己的谋划。 只要她将海沉香搞到手,就能在瘟疫来临时发一笔横财,到那时,看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至于姜家庶女闺阁的这点子陪嫁,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况且,等日后范鼎盛封相拜爵,她做了诰命夫人,更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 姜锦莹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姜青芷提前两天回了姜家,名义上是帮着姜锦莹置办嫁妆,收拾出嫁的头面行头,其实也就是在自己曾经的闺房里休息了两天。 大婚当日,姜锦莹开面修脸,沐浴更衣,梳妆上花轿等等,姜青芷都只是本着姐妹情分,规矩的陪在父亲身边。 新娘上轿之后,人们逐渐散去,进入内院入席吃酒。 唯独姜青芷站在门口许久,一瞬不瞬的看着姜锦莹的花轿从视线消失。 “从今以后,看你的人生如何把握了!” 她提裙转身,倏然,身影一顿,遽然看向院墙旮旯盘坐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顶破旧的斗笠,怀中抱着一把破布缠裹的刀,他似乎并没有被外界的喧闹所打扰,孤寂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第33章 旧识 润喜顺着姜青芷的视线看去,低语道:“奇怪,那个叫花子怎么不入席呢?” 在汴京,有头有脸的商贾富户家里有喜事的时候,都会摆上一天的流水席,招待宴请那些的乞丐们。 但是这个乞丐明显不同,他并没有和那些叫花子一样,争着抢着去席面上大口朵颐。 “大姑娘不知道吧,”郭姨娘想要讨好姜青芷,就笑吟吟的过来,在一侧压低了声音:“这叫花子还挺有脾气的呢,早上他去吃席,奴才让他说句讨喜的话,他偏不说,奴才们就将他给轰走了!” “吃席讨彩头,这是舍饭的规矩,他不说便不吃,”宋姨娘挺直了脊背,骄傲的很:“难不成我家的酒肉臭了,还要施舍他不成!” “大姑娘,走吧,咱们也得入席了。”郭姨娘招呼姜青芷。 姜青芷福礼:“姨娘先过去吧,我再等一会。” 姨娘们没有再央请,互相说笑着进去了。 姜青芷转身低语:“润喜,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另外再打包些吃食,对了,记得带两坛子桃花酿过来。” “大娘子,一个叫花子,你管他做什么?那边有席面,也有专门的人招待,他爱吃不吃,咱们就别操这份心了,还是快些入席吧,对了,方才福禄过来传话,说是世子爷已经在郎君那边入了席,等宴席散后,请大娘子一起坐马车回家呢……” 润喜的话还说完,姜青芷戾冷的眼神遽然斜睨而来。 她后面的话戛然收住。 跟了姜青芷十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这种要杀人的眼神。 尤其是那一瞬的气场,逼仄幽沉。 润喜不由后退一步,颤声道:“是!” 她亲自去了后厨,用大荷叶包了肘子酱肉烧鸡等菜肴,又用两层的食盒装了一大份,从角门出来。 “大娘子,按您说的,吃食,桃花酿都再这了,食盒里是两天的干粮,天气不好,我没敢多放,怕坏了。” “这些也够了,你们再这里等着,不必过去。” 姜青芷拿着东西,一个人走到男子面前。 感觉到了光线变化,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瞳孔缩了缩:“姑娘,有事?” “我看先生脸色不好,又是一个人在这里,所以送了些吃食过来。” “姑娘想要讨喜讨彩头?”男人冷笑,嘲讽道:“那姑娘可要失望了,我这个人天生嘴笨,说不得违心的话。” “先生不必误会,这不是嗟来之食,不过是一杯薄酒,一点心意,与彩头无关,先生请慢用。” 姜青芷放下食盒的时候,顺手褪下手腕上的一对赤金攒丝镶珠手镯,不动声色的放在食盒里。 男子瞬间警觉:“姑娘这是何意?” “先生别嚷嚷,也别误会,我是姜家女,也是周家妇,给先生镯子,是受人之托,想帮助先生而已,而我出门在外,身上没有多余的银钱,方才用这个镯子相抵。” 姜青芷声音很低,只有男子一人听的见。 但他愈发警觉:“我并不认识姑娘,姑娘是受何人所托?” “姑娘不认识我,我却知道先生,先生姓门名砚,胶州傅山人氏,今年二十七岁,父母早亡,先生是在道观长大的,一身的医术和功法也都是道长所授……” 姜青芷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门砚的心上。 他不善交际,也不喜欢结交狐朋狗友,所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没和谁交过心,因此不会有人这么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世。 他缓缓起身,压下声线:“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世?” “先生,我都说了,我是受人所托,关于先生的一切,也是那人告知于我的!” “那人是谁?” “先生见谅,我已承诺了人家,要保守秘密,那人只说,先生有鸿鹄大志,如今不过是一时困顿而已,等他日得遇明主,定会一飞冲天,到那时,先生来找我,我自会告知那人是谁!” 姜青芷并没有过多纠缠,福礼后转身离开。 回到后宅,进门时,她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大娘子,”润喜连忙搀住她:“你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莫非,大娘子认识那个人?” 姜青芷的手很凉,手心里有汗:“故人,旧相识!” “故人?我怎么不记得大娘子认识那样一个人?”润喜一怔。 姜青芷一向养在深闺的,即便出门,也是有她们这些女使前呼后拥的护着, 什么时候认识那么一个陌生的男子了? 姜青芷没有解释。 门砚,她上一世亦师亦友的恩公。 如果不是他,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熬过那样的十年。 不过,这一世,和霍钧承一样,她提前认识了门砚,也帮助了年少困顿的他。 想着上一世门砚聊过的关于少年时的困苦,心下低语:“希望,那微不足道的银钱,可以帮你渡过未来的难关。” 并不是她手里真的没有银钱,才给了门砚一对金镯子,而是姜青芷太了解门砚的脾气秉性了。 门砚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太过于规矩了。 他不喜欢欠人情,缝恩必报。 就像他说的那样:“在你准备接受别人的善良时,也要准备好相对等的赠予回报人家。” 他会在心中将她的帮助衡量一下,如果确定今生能还的话,他就会接受,如果太贵重,那他想都不想便会拒绝。 所以姜青芷不敢给他太多金银,怕他不敢接受。 * 入了宴席,姜青芷一眼看到了周煊元,他高居于上座,身边都是姜家有头有脸的族人,再加上郎君劝酒,统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等到回家的时候,人已经醉的不成样子,是被背上马车的。 “大娘子,要不,您和世子爷一辆马车,也帮着照看一下世子,我怕,怕照顾不来。”福禄可怜兮兮的哀求着。 金镶玉有着变态的控制欲,绝对不允许周煊元的身边有年轻貌美的婢女伺候,尤其是在脱离她视线的地方,别说婢女了,就是老妈子都不许跟着伺候,说是怕周煊元酒后乱性,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周煊元娇宠金镶玉,也就允了这一条奇葩的规矩,身边从不留女使伺候。 现在好了,福禄一个大男人,哪会伺候人的活啊,所以才趁机央求姜青芷帮忙。 孰知,姜青芷只是掀开车帘看了看,便说马车里酒味太大,她受不了,于是叫来身边的两个老妈子,让她们上车伺候。 “等到别院的时候,和金姑娘说清楚些,就说世子爷喝多了,福禄照顾不了,才求着你们帮忙……” 姜青芷说的云淡风轻,转身要走,福禄连忙拦下她,做了个揖。 “大娘子,您的意思是说,让我把世子爷送去别院?” “自然,要不如此,金姑娘得多担心啊,而且,世子爷醉酒,还是金姑娘照看最能安心。” “可,可是,老侯爷的意思是,让世子爷最近今日都歇在府里啊!”福禄抽抽着嘴角,说话都磕巴了。 他们主仆出门来姜家赴宴的时候,老侯爷一再交代,说是此次回来,一是务必要请回大娘子,二来,是要周煊元最近这些天都要留宿云聚苑,直到大娘子有身孕为止。 第34章 挨打 姜青芷不是单纯小白花,自然明白老侯爷的意思,当下不动声色:“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就回府吧。” 转身上自己的软轿时,她不动声色的给了润喜一个眼神,润喜会意,叫来张金成,低声吩咐了几句。 张金成惊讶之余,还是点点头。 等车马轿上路之后,他抄小路去了金镶玉的宅子,和上次一样,花钱叫了几个小乞丐,让他们去外宅给金镶玉传话。 金镶玉正在家里生闷气,一个人玩着自制的扑克牌解闷。 丫环小跑着进来,福礼:“姑娘,门口又有人来传话,说是世子爷从姜家出来了,看样子喝了不少的酒,正和大娘子回国公府休息呢。” “什么?他又要回国公府?霜儿,走,我们去接世子回家。”金镶玉气恼的摔了扑克牌。 “姑娘,等一下,”霜儿连忙拦下她,叫住丫环:“我问你,传话的是什么人?” “就是一群小乞丐……” “他们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就是说有人给他们钱,让他们传话,只说世子爷要回国公府的事。” 霜儿皱眉:“没说是什么人告知他们的吗?” 丫环却摇头,表示没有多余的话。 霜儿打发走丫环,低声道:“姑娘,你不觉得奇怪吗?上一次就有人告知咱们,说小世子陪那府里的大娘子回家的事,这一次又有人说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看热闹的人多了,许是,许是就有人多管闲事呢,不说这些,咱们快走。” 金镶玉没时间,也没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现在只想着怎样把周煊元系在自己的裤腰带上,绝对不允许他接触到别的女人。 两人带着家仆,急匆匆的赶到国公府,一问说是世子爷还没回府,几个人就在门口等。 孰知没多久,管家走了出来,阴沉着脸来到金镶玉面前,作了一礼。 “金姑娘,老侯爷听说姑娘在这,很不高兴,让姑娘且回宅子里安分守己,不要惹是生非。” 上一次,姜青芷大婚之后的那次回门,被金镶玉堵了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了,让老侯爷气的差点吐血。 事后要不是盛氏压着,又有两个孩子在那,老侯爷差点没拿大棍子把金镶玉给打发了。 这才几天呐,她竟然如法炮制,又跑来国公府的门口了。 “管家,我在这里,是在等我夫君,怎么就惹是非了?”金镶玉恨透了这个封建腐朽的大宅门,再一次叫嚷起来。 她与周煊元互生爱慕,孩子都生了,凭什么就不让她进门? 不让她进门也就算了,她来带自己的男人回家,又哪来的错? 管家这一次也是有备而来,见金镶玉和之前一样油盐不进,也不废话了,立即一招手,一群壮硕的女使婆子从角门出来,不等金镶玉反应过来,捂嘴的捂嘴,抬人的抬人,眨眼间将人给弄走了。 这一次围观的人不多,几个看热闹的没瞧着期待的画面,骂骂咧咧的失望散开了。 没多久,福禄驾着马车回来,管家让人开了门,送周煊元去后宅。 紧跟在后面的姜青芷没有看到金镶玉,觉得不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也回了云聚苑。 周煊元被送上了婚床,自始至终都没醒,睡的正酣。 姜青芷先去给盛氏请了安,回来才卸了钗环,简单洗漱后,坐在在桌边分捡从娘家带来,要送出去的礼物。 “竹枝,这些是大房的,这个给大世子,这个给曹姨娘,对了,还有一对透粉着绿的天青色翡翠耳坠放哪了?也找出来,给曹姨娘送去。” “大娘子,还给曹姨娘礼物呀?她都那样对咱们了,还送她那么好的东西?”竹枝看着那些好东西都心疼。 “竹枝,这叫逢场作戏,只要咱们一天没撕破脸,那就一天还是家人,这该有的礼数都得有,再说了,这些不过是一些玩物而已,不值得什么。” 送于曹姨娘等人的礼物,在寻常人眼中都是奇珍异宝,可在姜青芷的眼中,也不过是一点玩物。 用一点玩物就能巩固的关系,是最轻松的人际关系。 “这是二房的,除了婶娘外,还有几位嫂嫂,这些是三房的,嗯,润喜……” 姜青芷拿过一件珊瑚挂花的珍珠衫,仔细收好。 “这个,你亲自去送于四姑姑。” 四姑姑是国公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寻常的东西她是看不上的,所以姜青芷特意挑了这件百年珍珠做成的珍珠衫。 润喜去了很久,回来的时候脸上有泪痕,手里还捧着装珍珠衫的礼盒。 “大娘子……”一见姜青芷,她的眼泪便下来了。 几个嬷嬷见情况不对,立即关了院门和内宅的门,免得多余的话传出去。 姜青芷遣走了不相干的人,询问润喜怎么回事。 润喜将盒子打开,里面是砸了稀巴烂的碎珍珠。 “润姐姐,这是怎么了?”香兰惊讶的差点叫出声。 “是四姑奶奶,她,她说咱家大娘子拿破烂货糊弄她,让人将东西给砸了,还,还……” 润喜的左侧脸颊上有明显的巴掌印,显然是被打的。 姜青芷抚过她的脸庞:“是四姑姑打的?” “她让手下的嬷嬷打的。” “脸都肿了,一定很疼……” 润喜先是点点头,又立即摇头:“大娘子,我不疼,真的,就是生气,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打我,我是去给她送礼物的呀!” “怕是……她不是打你,是在打我!”姜青芷猜到了一点关键,但想不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并未得罪于她,她怎么对我这般敌意?”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今生,姜青芷对国公府的这位四小姐都不了解,实在想不到她为什么这么仇恨自己,不但砸坏了她送出去的礼物,还打了送礼的人。 嬷嬷送来消肿祛瘀的药膏,姜青芷用象牙匙挑了些,放在手心里焐热了,才抹在的润喜的脸上。 润喜疼的“嘶嘶”吸气,又怕她担心,咬牙忍了:“大娘子,四姑奶奶这样对咱们,以后怕是要生事端呢。” “是个麻烦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犯我,我也就不犯她,明天给妈妈们些酒钱,让她们想办法打听一下四姑姑的事情,这样,她下次再找咱们麻烦,也能有个应对。”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还是送礼的笑脸人。 姜青芷想搞清楚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晚些时候,嬷嬷过来回禀,说是暖阁那边收拾好了。 姜青芷便去了那边休息,只是吩咐了她们守着新房,伺候好周煊元。 ** 周煊元宿醉惊醒,迷迷瞪瞪的坐起身:“水,口渴……玉儿,我要喝水!” 他嗓子干哑,叫了两声也没人答应,这才发现这里是与姜青芷的新房。 周煊元下意识的看向身侧,床榻上只有他,没有姜青芷。 而两个伺候他的嬷嬷正趴在桌子上熟睡,根本没听到他的呼唤。 周煊元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发现是空的,想要唤醒嬷嬷,想了想又算了,拿着茶壶走向外面。 新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暖阁那边还亮着灯。 透过纱窗,他看到了值夜的丫环也在瞌睡,遂自己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茶壶。 刚要喝,一抬眼,看到了蜷在塌上,抱着软枕睡的正香的姜青芷。 第35章 慌乱 软榻就在窗下,月光透过窗扇,正好投在女子妖娆的曲线上。 这一刹那,周煊元刚刚压下去的酒意瞬间冲上了脑海,燃烧了最深处的欲念。 他不由咽下口水,悄然走向软榻,抬手抚上她的脸。 姜青芷一个激灵,蓦然惊醒,抬眸间,对上一双猩红充血的眼睛。 “世子爷?”她连忙躲闪,但是被周煊元抓住手臂压在了榻上。 “嘘!” 他示意她不要出声,手臂抄向身下,将她拦腰抱起。 姜青芷这才意识到不对,软枕重重砸在他的脸上,失声惊叫:“来人,润喜,竹枝……” 周煊元每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应激反应,一时间酒醒了一半,连忙撒手:“大娘子,是我啊……” 值夜的女使此时已经惊醒,见到有个男人站在姜青芷榻前,都吓了一跳,连忙冲上来将人推开。 润喜等人也听到了动静,也冲了过来,及时用衣服包住姜青芷,一群丫环将她护在了最里面。 周煊元被推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酒意上头,顿时恼羞成怒:“你们干什么?放肆!” “世子……世子爷?” 丫环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周煊元从地上爬起来,恼怒叱吼:“滚开!都给我滚开!都滚出去!” “不行!”姜青芷苍白的手指拽住润喜的衣袖,颤声道:“世子爷喝多了,还醉着呢,现在不清醒,你们立即把他请出去,快点……” 毕竟周煊元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如果他趁着酒意霸王硬上,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躲的过去。 只能在事态还没发展之前,及时将周煊元赶出去。 润喜明白她的意思,立即招呼门口的嬷嬷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大娘子的话吗?还不快些把世子爷请出去,再弄些醒酒汤给他……快去!” 嬷嬷们冲进来,抓着周煊元就往门外拖拽。 一群人之下,周煊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推了出去,气的他大骂:“你们放肆,这是小爷我的新房,你们竟然把我给轰出来……” “世子爷,您喝多了,这是暖阁,不是新房,奴婢们送您回新房。” 嬷嬷们连拖带哄,硬生生的将周煊元送回了新房。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肆,我就是要……我……”周煊元指向暖阁想说什么,最终将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他蓦然转身,抓起一个官窑的珐琅杯狠狠砸在地上:“滚,都给我滚出去!” 福禄是小厮,不能进内宅伺候,只能听到里面声音嘈杂,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得在原地转圈圈。 不多会,一个嬷嬷过来回话:“大娘子说小世子喝多了,再撒酒疯呢,你快些去请个郎中过来,或者是开些醒酒的药物。” “世子爷撒酒疯?不能吧?”福禄诧异的挠挠头:“咱家公子喝多了一向都只是睡觉,不闹事的?” “你多什么话?大娘子说的还能有假?还不快去!” 嬷嬷一番呵斥,福禄才去请郎中。 很快,郎中来了府上,可二门都没进就被周煊元给轰走了:“滚!谁说小爷我醉了?我没醉,滚!” 周煊元现在是窝了一肚子的火。 不管怎么说,他和姜青芷都是拜了堂,入了族谱的正经夫妻,他不过就是要圆个房,补一下当日的遗憾而已,怎么就被赶出来了? 偏巧这恼火的事情又不能和人随便说,气的他只能将新房里的东西一通砸,用以发泄心中郁结果燥火。 新婚夫妻的房里半夜闹腾,又是请郎中又是砸东西的,天没亮就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没等这边收拾妥当,盛氏房里的刘妈妈便来传话,说是让姜青芷过去说话。 “香兰,快去房里把大娘子的妆奁拿来,大娘子还没梳妆呢,伶仃,大娘子的鞋子,那双靛青色的珍珠坠绣花鞋熨一下再拿过来。” 润喜屋里屋外的招呼安排,吩咐过后,去箱笼那边取衣服。 姜青芷蜷在软榻上,神色戾冷:“不用那么麻烦,简单些的外衣就好,鞋子要那双宽松点的月牙白软鞋。” “大娘子,那双软鞋你之前说有点宽松,不怎么跟脚,我们都还没来得送去绣娘那修呢。 ” “就要那双,今日,怕是要穿个宽松点的才舒服了!” “……” 刘妈妈一直守在外面,等姜青芷出来时,特意看了眼新房的方向。 “大娘子昨夜没睡在想新房吗?” “小世子昨天和喝多了,折腾了大半宿,早上才睡下,想必昨夜的动静也惊动母亲了吧?”姜青芷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故意岔开了话题。 刘妈妈有些尴尬,识趣的顺着说道:“夫人还好,吃过大娘子给的药膳以后,浅眠的毛病好多了,只是昨夜闹腾的着实有点大了,要不然也不会惊动夫人。” “嗯,确实大的很,我也算是一夜未睡。” 姜青芷没有再言语,刘妈妈也不好再说话,要不然就有窥探主母隐私的嫌疑了。 “大娘子这边请,夫人在佛堂。” 盛氏有礼佛的习惯,早起一炷香,晚诵一段经,是她的必须课。 姜青芷进佛堂时,盛氏刚点了一炷香。 “给母亲请安。” “嗯,”盛氏淡淡的应了声:“给佛祖上柱香。” 嬷嬷拿来蒲团,放在盛氏身后,姜青芷洗净双手后,上了三炷香,跪到蒲团上叩头。 “还记得上次法生大师对你的批命吗?” “是,儿媳还记得一些。” “大师说你有三子两女的命格,可惜当时太过于高兴了,就没问你什么时候能生出长子嫡孙来,”盛氏敲起木鱼,一下一顿:“姜氏,你要不要给我个确切时间呢?” “母亲,儿女这件事上,并不是儿媳能掌控的……” “可你把夫君关在外面,不与他同房,又如何能生孩子?” “是,儿媳知道了。”姜青芷并没有过多辩驳,漠冷淡淡的应下了。 生孩子这种事,无需多说,反正又不是靠她一个人就能做到。 盛氏想抱嫡孙,那就得从周煊元身上的打开缺口,而不是找她来说话。 果然,盛氏被她这个态度气到了,用力敲了一下木鱼,低声呵斥:“你知道?你知道什么?哪有你这样做人家娘子的?这夫君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不想办法用点手段,笼络夫君好生个孩子,反而还和他分床而睡。” 夫妻俩一个房间里,外人或许打听不出什么,但是这一个新房一个暖阁,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氏,我且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 “这个,母亲,儿媳做不得主,也不敢乱回!” “不敢做主?好啊,那就在这里给我站着,什么时候能做主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姜氏摔了佛珠,怒气冲冲的起身。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人离开,也不许给她吃喝!” 姜青芷屈膝福礼后,目送盛氏离开,变挺拔了背,静敛如水,傲娇如松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此时润喜才明白,姜青芷为什么要选择宽松软鞋了! 怕是她早就猜到,盛氏今早上会发威,要拿出婆婆的款来让她站规矩了! “大娘子,你也不早些说,早说我们也换舒服的鞋子来了。”竹枝两只脚轮流独立,以减轻一只脚的压力。 姜青芷淡眸,凝视着佛像:“我也只是猜测,并不敢确定,之前她在我这里吃了亏,不能报复的太明显,又不甘心不报仇,而这次我与世子爷分房睡,等于是给了她把柄,她怎么会不抓住呢!”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拒绝女人,女人绝对不能拒绝男人。 因为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即便身为大娘子,她也是这样的命运。 而今,她却主动选择与周煊元分房睡,等于是挑衅了国公府小世子的名声,盛氏怎么会错过这个惩罚她的好机会! 第36章 等候 “那咱们要站到什么时候?”香兰嘀咕着:“大娘子,不会真的不给咱们吃饭喝水吧?那,要是去茅厕可不可以呢?”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茅厕?”竹枝无语了。 “住口,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润喜低声呵斥:“要是被国公夫人知道了,又要责罚大娘子不会约束下人了!” 香兰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我就是担心咱们得站到什么时候。” “不用太担心,用不了多久的,”姜青芷对这个并不担心:“很快就有人来救咱们。” 果然,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周煊元急匆匆的进了佛堂。 润喜等人连忙福礼:“世子爷。” “你们都出去!” “……” 站在外门看守姜青芷的嬷嬷们面面相觑。 毕竟国公夫人的命令在那里摆着呢。 周煊元冷了脸:“怎么?我的话你们没听到?” 嬷嬷们不敢再犟,让开路,让润喜等人出来。 佛堂里只留了姜青芷和周煊元。 姜青芷微微颔首:“本想等着夫君起床后伺候洗漱的,但是母亲这边抽不开身,还请世子爷见谅。” “为什么?”周煊元声线略冷。 “儿媳犯了错,母亲罚我站规矩,没什么为什么。”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想和我生孩子?” 姜青芷心下一沉,知道他定然是去见了盛氏。 盛氏不会放过说嘴的机会,必定会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 她敛眸,压下瞳底所有的愠色,屈膝福礼:“夫君这话从何说起?” “母亲都和我说了,说你已经承认不想和我生孩子,而且昨晚上你还那样的对我……” “我并没有说过不生孩子的话……母亲问我什么时候能为国公府生下长子嫡孙,我只能回她说生孩子这事不由我做主,毕竟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至于昨夜……” 姜青芷缓缓抬眸,纤瘦娇弱的身姿却挺拔出碾压的气场,咄咄凝视着周煊元。 “我清楚记得,我们大婚那天,世子爷警告过我,说你这一生只宠金姑娘,不会碰我……夫君为纲,你说的话便是我的天,我自然要遵从夫君你的意思,昨夜你喝醉了酒,酒后乱身,难道我拒绝错了吗?” 周煊元被反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 他大婚时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可,可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也会对她动心。 尤其是昨夜,在酒意的催发下,他所做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 周煊元低下头,默默的站了好久,终于艰难开口:“姜青芷,如果我说,我那日所说话的话……” “世子爷,我知道您的为难之处,所以我也完全没有怪您的意思,”姜青芷及时打断周煊元的话,“您放心,身为国公府的大娘子,我怎么怎么维持夫君您的体面。”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可以走了吗?”姜青芷再一次打断他:“之前站了许久,好饿,我还没吃早饭呢。” “那我陪你一起用饭……” “不用了,世子爷还是陪母亲用饭的好,毕竟,世子爷也许久没有陪她老人家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子的相聚时光了,告辞。” 姜青芷没有再有任何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佛堂。 她不想给周煊元任何开口的机会,更不想让他有改变初衷的心思。 就目前他们的相处模式来说,好的很。 润喜等人守在外面,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大娘子,咱们现在去哪?” “云聚苑。” “就这样走了,国公夫人会不会不高兴?”竹枝担心道。 润喜也担心:“是啊,咱们就这样走了,她会不会再变本加厉的找咱们麻烦?” “应该不会,她所吃的药膳还被我拿捏着,所以即便想拿出婆婆的款,也要顾忌一下我的可利用价值,况且,还有小世子在呢!” 姜青芷断定,周煊元一定会为她说好话,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是一条绳索的蚂蚱。 除非他想惹怒金镶玉,不想过安稳日子,否则即便为了外室,也会想方设法的稳住内宅,稳住她这个大娘子的位子。 毕竟,除了她,满汴京也找不到一个愿意让夫君独宠外室的当家主母。 不出所料,盛氏没有再找姜青芷的麻烦。 这让姜青芷也能抽出手忙活即将到来的瘟疫。 宋紫湘先后送来两封信。 其中一封是关于收购海沉香的情况。 结果和姜青芷猜测的一样,由于霍钧承的下场,宋紫湘并没有收到预期中的海沉香,不过也买了三万四千两的货,如今已经按照姜青芷的意思,送入了禹城的宅子。 看到这里,姜青芷愣住了。 “禹城的宅子?什么宅子?” 之前她的确看过禹城的宅子,但因为霍钧承的关系,打破了她买宅子的计划,也因为当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所以并没购买其他的宅子。 关于宅子,宋紫湘并没有细说,后面又写了一些购买海沉香时发生的时期,其中就包括遇到霍钧承和姜锦莹的事。 宋紫湘说,她并没有透漏自己和姜青芷的关系,所以姜锦莹并不知晓她是海沉香的幕后主使。 而另外一封,则是宋紫湘的道谢信。 信上写了她回家后,知道姜青芷和霍钧承帮助母亲和弟弟的事,很感谢她那日的出手相助,也说自己已经物色了新房子,已经搬出了宋家祠堂,信的末尾还写了自己家的地址。 姜青芷起了小吊炉,将两封信都烧了。 “润喜,准备一下,我们出门。” 润喜应了声,去取了长帷帽和披风,让人备下马车,从角门离开。 宋紫湘的新家租住在北城,那边的房子最是便宜,人员杂乱,即便姜青芷只是用了寻常的乌篷马车,还视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按照宋紫湘给出的地址,姜青芷带人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栋旧宅前。 香兰刚要叩门,门却突然开了,要出门的男子吓了一下:“咦?是,是姜姑娘吧?” 姜青芷也是愣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只见男子转头冲着屋内喊:“侯爷,姜姑娘来了。” 霍钧承的身影几乎是立即出现在门口,唇角翘出一丝弧度:“姜姑娘,巧啊!” 宋紫湘随即从霍钧承的身后跑出来,激动的跑向姜青芷,用力将她抱住。 “我就知道,你若是收了我的信,一定会第一时间的来见我。” “可不是,想你嘛,”姜青芷迅速瞥了眼霍钧承,拽着宋紫湘压下声音:“他怎么在这?” “他也是刚来……” “我和你说,你小心点,他……”姜青芷想要提醒宋紫湘小心。 毕竟霍钧承不是什么好人。 可话说了一半,她词穷的戛然而止。 因为在这一世,从见面到现在,霍钧承一直谦逊有礼,从未做过什么逾矩的事情,实在没法去警告。 “他怎么了?”宋紫湘笑吟吟的问。 “没事,就是想说,小心点他的身份,他是冠军侯!”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了,”宋紫湘笑着摘下姜青芷身上的长帷帽和披风,拽着她进了屋子。 走到院子正中,姜青芷给还立在门口的霍钧承福礼:“不知道侯爷也在,唐突了。” “不算唐突,是沈姑娘说你今日必来,让我在这里等姑娘,”霍钧承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屋子里备下了茶水糕点,姜姑娘,请。” “你等我?”姜青芷心下一颤,急忙勾住宋紫湘的手腕,以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第37章 寻死 第37章 寻死 宋紫湘刚要解释,刘氏和宋文安也迎了上来。 “姜姑娘来了,上次的事当真多谢了,这个,你们屋里坐,我去厨下做饭,今天就在我这里吃了,没什么山珍海味,粗茶淡饭的家常饭罢了。” 刘氏再一次感谢了姜青芷,唤了儿子,娘俩一起出门买菜做饭。 宋紫湘领着姜青芷进了堂屋,低声道:“我在信里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买了三万四千两的货,可你只给了我三万,这四千两银子就是人家侯爷借给我的。” 宋紫湘是在购货的时候,遇到霍钧承的。 他也要采购海沉香,而且数量还在她之上。 “人家霍侯与供货商是长期合作的关系,是大客户,大金主,给的还是现银,那边的大供货商都紧着他购货,要不是侯爷看我出来一次不容易,我连这三万多的货都购不齐。” 霍钧承几乎把这一批的海沉香都买下了,其他人再想买货,只能从小货商那里买零星散货。 “我和你说的那个姜锦莹,你的那个妹妹,她就没有我幸运了,买的都是二等品不活,数量还不多,总共也不过二百两的货。” 说话间,霍钧承也进了门,宋紫湘便道:“正好,你在这,我把欠人家侯爷的借条拿来,你签字画押,把钱还给人家。” 宋紫湘去了偏屋自己的房子拿借条,霍钧承在桌边坐下,与姜青芷对面而坐。 姜青芷鼓足勇气,抬眸迎上他的双眸:“紫湘和我说了,是你让着她买海沉香,多谢了……” “不用客气,你想要的东西,我愿意给。”霍钧承的话语莫名的透出一丝暧昧的气息。 姜青芷眼尾不由一颤,不由掐紧了团扇,指骨发白。 霍钧承看出了她的紧张,歪着头微微一笑:“若是想谢,那就拿出点诚意来,最起码要请我喝杯茶吧?” 姜青芷手指颤了颤,最终放下了团扇,端起茶盏斟了一杯,双手呈上:“侯爷,请用。” 霍钧承看着她,目不斜视的接过茶盏,浅酌一口:“好了,喝了你的谢茶,你我互不相欠,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了!” “互不相欠了?”宋紫湘恰好拿着借条出来,一怔:“不用还钱了吗?” 霍钧承笑道:“四千两银子对于姜姑娘来说,怕是还不如欠我的人情重吧?我说的是她欠我的人情!” 姜青芷惊讶的微微一震。 霍钧承竟然能猜度出她的心思。 的确,区区四千两银子她是没放在眼中,四万两都给的起。 她不想欠的是霍钧承帮忙的这份人情。 如果霍钧承拿这个说事,才最让她为难。 没想到,霍钧承只是用一碗茶就化解了她的心结。 一时间,她的情绪放松下来,接过去借条,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上了指印和章印,递给霍钧承。 “侯爷仗义相助的情谊,岂是一杯茶就能代替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那我可记下姜姑娘这句话了,他日有机会,我可能要讨人情呢!”霍钧承微微倾身,手臂撑在膝上,眼底漫上宠溺:“到时候,姑娘可别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我那是……”姜青芷想说我那就是随口一说,但当着宋紫湘的面,又不能真的反悔,一时间有些磕巴。 “好了,你打扰你们聊天了,我先回去了,”霍钧承并没有留下吃饭的意思,收好借条,转身离开。 没了外人的干扰,姜青芷从袖子里取出一份药单。 “这些日子,我从药铺的销量清单里发现一个问题,有一些药消耗的特别快,都是一些治疗腹疾的药……” 宋紫湘不明白:“所以呢?你是想要我再替你买药?” “不是,我要你从现在开始,按照这个方子给你和家人吃药。” “现在?”宋紫湘一怔:“我们都没病……” “我知道,就是要好好的才吃药,等得了病再吃药,就来不及了。” “我懂,这是预防,预防为上,可是……” “必须吃!” 姜青芷的态度很坚决,宋紫湘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顺从的点点头。 “好,我吃,就按你说的,吃!” 方子是姜青芷根据上一世的记忆,重新更迭出来的药方,可以起到一定的预防作用,但也不能保证最后会不会染上瘟疫。 ** 外宅。 天色微亮。 福禄蹑手蹑脚的走到主子的卧房前,轻轻扣门:“侯爷,五更天了。” 叫了两声,周煊元才懒懒的应了声,睡眼惺忪的坐起来。 “怎么起这么早?”金镶玉翻了个,揽住他的腰:“今天有公事吗?” “昨天大娘子派人过来说话,说是今日她三妹回门,我是要回去作陪的……” “又要去姜家?”金镶玉腾地坐起身,满脸怒意:“还有完没完?这才回来几天啊,又要去!不许去!” “上次是三姑娘大婚,这次是三姑娘回门……不一样!”周煊元心中不高兴,但还得软声安抚。 上次姜锦莹大婚的时候,姜青芷让人将帖子送来,金镶玉当时就闹了一场,嚷着不让他陪大娘子去姜家。 可他是姜家女婿,岳家办喜事嫁小姨子,他这个做姐夫的怎么能不到场呢? 所以,金镶玉即便后来闹腾了,他还是去了。 “我不管,上次你说大婚,你非要去不可,我也就让你走了,可这一次就是个回门,大娘子这个做姐姐的去也就行了,你干嘛还要去给她长脸?我不许你去。”金镶玉这一次不依不饶了。 周煊元那天喝醉了,夜宿国公府,害得她独守空房一晚上。 “你忘了,前几天我独守空房,你们却琴瑟和鸣,鱼水之欢,我不允许,我也受不了……” “都和你说了,我和大娘子没有什么,我们清清白白。” “我不信,你又不是柳下惠,大娘子那么美的美人,你会受得了?”金镶玉可太了解男人了。 姜青芷那样的大美人,别说男人了,她一个女人看着都动心。 更不要说周煊元才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在那样的美色诱惑下能不动心?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玉儿,自从姜青芷过门以来,我也就陪过她几次而已,而且晚上也都是回来陪你,如今这样的应酬……” “周煊元,你什么意思?”金镶玉从床上跳下来,光脚站在床下,指着周煊元,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你现在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挡了你的好事是不是?” “我没有……” “我知道,我比你大五岁,你在心里一直嫌我比你大,嫌我比你老,现在有更年轻的小姑娘了,你就嫌弃我了是不是?我,我不活了……” 金镶玉一边哭着,一边转身冲向桌边,砸碎了水杯,抓起碎片就刺向了手腕。 “噗嗤” 鲜血直流。 周煊元从未遇到这样的事,眼看着鲜血喷出来,惊的连忙扑过来压住她的伤口。 “你干什么!金镶玉,你想死吗?来人,来人……” “别管我,你让我死了,让我死了算了……死了,我就再也不烦你了。”金镶玉哭着挣扎,用力的将他推开。 下人们听到动静冲进房间,见满地的血都吓坏了,连忙叫人去请郎中。 “不许叫郎中,要是叫了人来我也不看,让我死……周煊元,你今天要是敢去,我就死给你看!”金镶玉歇斯底里的尖叫,怎么都压不住。 两个孩子此时也看到了满地的血,还有疯癫挣扎的母亲,都吓的哭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宅子闹哄哄的。 周煊元没办法,急道:“好,我答应你,我今天就在家里陪你,哪都不去,就是陛下来传召,我都不去!” 第38章 挑衅 今日是姜锦莹回门的日子,竹枝早早的就将准备好的衣服和头面送来。 “大娘子,这是新裁制的软烟罗细纹水面裙,也是当下汴京最流行的款式,还有这对赤金镶珠小桂花的金钗,也是最新的桂花款。” 润喜过来拿起金钗,在姜青芷的发髻上比划了一下,笑道:“八月簪桂花,等一下,我再去把昨天新做的桂花香包拿来……” “不用了,”姜青芷淡然道:“把这些衣服头面都拿下去,换那一身水洗蓝的荷花裙,至于头面,简约些,就用那个点翠的金步摇吧。” “大娘子,为什么呀?”竹枝不解:“上次您回门的时候,看看三姑娘那装扮,那花枝招展的,就是冲着您来的。” “就是嘛,她那时候都想将您比下去,身为庶女,她打小就喜欢和大娘子你比吃比喝,如今嫁了人,又是大娘子,今天肯定是要风光的,咱可不能输。”香兰也在一边喋喋不休。 “你们哪那么多话?大娘子说穿什么就穿什么,你们俩别偷懒,去准备。”润喜低声呵斥。 转身,压低声音:“大娘子,刚才福禄来传话,说是小世子今天不和咱们一起回姜家了。” “嗯,是有公事吗?”姜青芷淡淡的。 “好像不是,”润喜摇头:“我看福禄的神色有点不对,便让张金成去打听了,应该不久就能来回话。” “不来便不来吧,也是省去了很多麻烦事。” 姜青芷打心里不想和周煊元一起回姜家,免得他又喝多,再惹出上次那样的事情来。 吃过早饭,姜青芷去辞别了盛氏,动身回姜家。 临上马车时,看到了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张金成,遂不动声色的示意他跟车。 出了主街,这才打起车帘。 “问出来了?” “回大娘子,问了,但是不特别清楚,只说早上起来的时候,金姑娘打烂了水杯割坏了手,世子爷便留在家里照顾她,抽不开身。” “伤的很严重吗?” “这个暂且不清楚,我来时,郎中还没走,我便让小四留在那边听信,等有了消息,他会来回话的。” 姜青芷放下车帘,若有所思。 松竹则八卦的猜测:“喝水能割坏了手?不会是金姑娘不想世子出门,故意玩的苦肉计吧?” “不会吧?自己割自己的手?那得多疼啊!”香兰摸着自己的手,想想都疼。 润喜则担忧道:“大娘子,这次咱们自己回去,怕是有人要嚼舌根了,尤其是三姑娘。” 姜青芷敛眸,似笑非笑:“她还有心思嚼我的舌根?” 姜锦莹也是重生的不错,可从她重生后的选择来看,并不知道范鼎盛的那些龌龊事。 如果范鼎盛还和前世一样,那姜锦莹只怕就没多少心思和她争风吃醋了。 姜锦莹是庶女,嫁的人家也是寻常农家,所以在回门迎客的规格上,比起姜青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都是什么东西,前几日大姑娘回门时,摆的三十六色茶果,怎么我的莹儿就只有二十一色的茶果?这不是明显的欺负人吗?”宋姨娘看着送来的东西抱怨不已。 菊冬连忙安慰:“姨娘别生气,这是祖宗规矩,等哪天咱们家三姑娘做了状元夫人,他日再得封诰命的话,就没哪个小人再敢怠慢姑娘,小瞧姨娘了。” “哼,不错,等我的莹儿做了诰命夫人,连姜王氏那个死婆子都得给她下跪!” 宋姨娘越想越高兴,暗中咬牙,要是女儿真的能做状元夫人,有朝一日,定要让姜家的这群势力小人得到报应。 小丫头来报,说是三姑娘来了,已经去了姜王氏那边请安,马上就到这边了。 宋姨娘听到高兴不已,立即招呼了众人,一起去迎接。 “阿娘。”姜锦莹见到宋姨娘便扑到她怀里,眼泪汪汪的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宋姨娘只当她是出嫁的小姑娘,心里想家,便笑着宽慰她:“都是做大娘子的人了,怎么还眼泪唧唧的?” “阿娘……”姜锦莹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眼泪掉的更多了。 宋姨娘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急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范鼎盛那小子欺负你了?” “没,没有,阿娘,他没有……”姜锦莹连忙否认。 “岳母,”范鼎盛及时出现在门口,深深一躬:“刚才和岳父大人多说了几句话,耽搁了来给岳母请安,还请岳母见谅。” “范鼎盛,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话要问你。”宋姨娘拿出岳母的款,立即挺直了脊背。 “阿娘,别……”姜锦莹连忙挽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但宋姨娘推开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欺负莹儿了?她一回来便哭……” 范鼎盛的目光落于姜锦莹的脸上,她瞬间红了脸,低下头,死死掐住团扇,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但范鼎盛却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爆发,而是笑道:“娘子许是太想念岳母了,早上起来的时候便很是伤感,娘子纯善,想必是思念双亲太过,此时见到了岳母,才会哭泣的吧。” “是啊,阿娘,你别乱说了,夫君对我很好,”姜锦莹挤出一丝笑意,擦去眼泪:“我就是想着这一次离开,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见母亲,有些伤感罢了。” “当真?”宋姨娘感觉哪不对,但女儿女婿都这么说,想着她们小夫妻新婚不久,应该没什么隔阂才是,也就信了。 “范鼎盛,莹儿在我家虽然是个庶女,可也是娇养着长大,若是在你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也要多担待才是。”该有的敲打,宋姨娘还是敲打了。 范鼎盛乖顺的起身应是:“岳母放心,娘子在我家很好,母亲也甚是喜欢她。” 宋姨娘又说了些训斥的话,便携了小夫妻二人去姜王氏院里赴席。 席面摆在廊下,靠着花圃,三桌小宴,范鼎盛和在座的姨娘们行过礼,便去了隔壁院子郎君们的席面。 姜王氏坐了主位子,几位姨娘挨个坐下,姜青芷和姜锦莹分别陪在末座,孩子们和本家的其他亲戚女眷坐了另外两桌。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姜锦莹,她的眼睛红肿了许多,显然是哭过了。 姜锦莹也感知到了姜青芷的注视,立即挺直了腰背,带着挑衅的斜睨而来。 “听说姐夫没来?莫不是被外室牵绊了,来不了了?” 上一世,但凡她要回娘家参加什么酒宴,那个外室就要死要活的缠着周煊元,害得她每次都是孤身回来,成为笑柄。 如今,笑柄转移到了姜青芷身上,她怎么能放过取笑的机会。 姜青芷敛眸,幽怨轻叹:“姐姐这情况,大家都知道,自然是比不过妹妹新婚,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了……” 姜锦莹的眼尾明显抽搐了一下。 姜青芷的话像是一把刀,直接戳在了她的死穴上。 夫妻恩爱? 新婚夜,范鼎盛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那天,范鼎盛就像嬷嬷说的那样,脱了她的衣裳,将她压在床上,也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可,可她并没有像嬷嬷所说的那些落红。 那一刻,她慌了,而范鼎盛怒了。 他不由得她有任何解释,扬起手,狠狠抽在她的脸上,随即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怎么回事。 姜锦莹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她甚至于都没有嬷嬷私下里说的那种疼痛感。 但是潜意识里,她意识到没有落红就是自己的错,便哭着哀求范鼎盛,说一切都是她的错。 好在范鼎盛及时收住怒火,没有再继续对她下手,而是阴沉沉的坐在床尾,警告她不要乱说话,还说等明天早上他会解决一切。 那一刻,范鼎盛如同神邸,成了她人生的救世主。 第39章 清醒 姜锦莹懂得打碎了牙要往肚子里咽的道理,当下便敛了所有情绪,皮笑肉不笑的阴阳道:“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呢?姐夫虽然有了外室,可外室入不得国公府,在府内,小世子还是独宠姐姐的。” “好了,吃饭了,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等用过饭再说。”姜王氏面色沉了些,不悦的提起筷子。 她夹了第一口饭菜,其他人才敢动筷。 用过饭后,各人的丫环过来伺候了漱口净手。 姜王氏擦干净双手:“我最近身子有些不爽利,不和你们聊了,芷丫头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姜青芷一怔,想不通姜王氏留下自己要说什么。 刘妈妈命人端来汤药:“老太太,吃药了。” “太祖母病了吗?”姜青芷连忙起身接过药碗:“我来吧。” 姜王氏就着她的手,吃了药,擦擦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最近胃口差些,吃了油腻的东西肠胃便会受不了,吃点汤药调理下肠胃。” 刘妈妈收了空碗,示意众人:“老太太要休息了,二小姐伺候着就行,你们都下去吧。” 姜青芷猜到了姜王氏有话要说,当下更乖巧了:“芷儿伺候太祖母午休吧。” “不着急,你坐下,我有话要说。” 姜青芷心下急转,想不到自己哪出了差错,小心的在软榻上坐下,敛眸不语。 姜王氏近了几分,低声道:“我且问你,你身上可是有了?” “有什么?”姜青芷不解的打量自己。 “啧,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孩子了!” “没,没有……” “没有?”姜王氏“嘶”了一声,咬了老牙:“你没怀孕?” “没有啊,太祖母为什么这么问?”姜青芷不解:“可是谁和太祖母胡说了什么?” 姜王氏的气息明显沉了下来:“若是没怀孕,为什么要和世子分屋而眠?” “……” 姜青芷的心“咯噔”一下。 她想过一定会有人质问她这个问题,也猜那个人会是盛氏,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姜王氏。 “太祖母,我……” “你不用诓我,你在国公府玩的那点子手段,我都听说了。” “是,张金成……张妈妈告诉您的?”姜青芷此时才恍然。 背后耍小手段的那些事情,都是张金成做的,张金成肯定会把事情说给母亲听,张妈妈又是姜王氏的人,将她的行踪行事都回禀姜王氏,也在情理之中。 姜青芷猜到姜王氏肯定要给自己讲大道理,毕竟姜家和国公府的纽带,都在她的肚皮上了。 因为她只有生下国公府的嫡子嫡孙,国公府才算彻底与姜家成为姻亲。 她沉下气息,并没有辩解的意思:“太祖母教训的是,芷儿知错了。” “你不用敷衍我,我今日留你下来,是要听你说说怎么回事的,并不是要斥责你,”姜王氏顿了下,低语:“你放心,这件事张妈妈只是告知了我,太公和你父亲他们都是不知道的。” “太祖母?” “我也是女子,知道女子不易,你也是个懂事理明是非的孩子,我想,你之所以那样做,定然是有你的原因,且说来我听听。” 姜王氏的宽容和煦让姜青芷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在她的记忆中,姜王氏是一个冷漠淡薄,铁面绝情的人,不管是儿子儿媳还是女儿女婿,她都不分外疼爱哪一个。 孙子孙女重孙子等等在她的眼中也差不多,即便姜睿是重长孙,又才华横溢榜上有名,依旧没得他太多的青睐。 如今她这样软语安抚和她说话,姜青芷很是受宠若惊:“太祖母,我,我没什么原因,是,是小世子他,他在新婚夜那天交代于我,说他要为外室守身,所以才……” “什么?为外室守身?”姜王氏一怔,旋即嗤笑:“活了七十多年,我还第一次听到有男人要为女人守身!” 眼尾一沉,她戾了些眉眼:“所以,你就由着他守身了?” “是啊,太祖母也是常常教导我们,夫为妻纲,在妻子的眼中,夫君就是天,他所说的便是旨意,不得违拗,所以……” 姜青芷不说自己的原因,利用姜王氏女德里的教诲,将所有的问题都推给了周煊元。 反正周煊元醉酒时想要强宠她的事情,只有润喜等几人贴身婢女知晓。 她们都是她的人,应该不会将这些关键细节告知外人。 这样,她便能轻松的将问题推到周煊元的头上。 果然,不等她说完,姜王氏便沉了脸:“住口!我是那么教你们的吗?夫为妻纲不错,可你为妻,也要懂得立妻之根本,那就是孩子!” “有了孩子,你在夫家才有立足之地,那一亩三分地你才能站得安稳。” “没有孩子,你便什么都不是!” “如今外室儿女双全,你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生下一儿半女,那外室入府也是早晚的事!” “小世子是个男人,而且我还听说,外室年长他几岁,如今又生养了儿女,相貌上是比不得你的,你要想办法将男人笼在身边,最少也等有了身孕再放他走!” “……” 姜王氏这番话想来是深思熟虑了很久,要不然不会一股脑的说出来。 见姜青芷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姜王氏恨铁不成钢道:“你没有生母,那些姨娘是没人教你这御夫之术的,如今我教你这些,是要在国公府的未来有立足之地。” “多谢太祖母教诲……” “身为女人,你要清楚一件事,不管夫君宠不宠你,你喜不喜欢你的夫君,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有了孩子傍身,你便有了资本,到那时,男人爱娶几个便几个,由着他们胡闹去。” 姜王氏的话让姜青芷恍然大悟。 在她很小的时候,太祖母便与太公分院别居。 太祖母这边吃斋念佛,闲时便和女使婆子们打牌绣花过日子,而太公在那边则是一个接一个的纳妾,即便如今已经八十多了,身边还有十多岁的侍妾。 至于祖父和父亲他们纳娶姨娘,她更是从不吱声,也不爱搭理那些拈酸吃醋的破事,只是一个人静心过日子。 如今想来,她是对太公并没有多少的情愫。 所以,太公纳妾与她而言,无关紧要。 这一刻,姜青芷恍然。 她之前所看到的太祖母,并不是她的本我,而是一个隐藏在面具下的女子。 真实的她活的异常清醒。 姜青芷的眼神灼热,姜王氏一瞬有些疑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不是,只是第一次听太祖母说这些话,震撼住了。” “我不过是看你孤女一身,无人和你说些知心话,怕你走了错路而后悔终生,”姜王氏轻叹:“若你是嫁入范家这样的人家,我便不会和你说这些了,因为你是低嫁,有姜家父兄在,有嫁妆傍身,那范家便不敢轻怠于你,国公府则是高嫁,你需处处小心才能谨慎求存。” 这一说,姜青芷才恍然为什么上一世,姜王氏没有这些推心置腹的话。 原来,她想当然的以为她下嫁到范家以后,范鼎盛母子便不敢怠慢她。 殊不知,那才是真正的虎狼窝,比国公府还要吃人不吐骨头。 “太祖母,您的敦敦教导,芷儿谨记于心,您放心,我有分寸,”姜青芷的心里暖暖的,娇笑道:“小世子虽说独宠外室,可对我也是相敬如宾,也还行。” “也还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便是外室缠着小世子,他才没能跟你前来,这也叫还行?”姜王氏嗤笑的很。 “太祖母,您怎么知道这事?我都不十分清楚……” “外面都传遍了,你还不清楚,”姜王氏看她的神色不像玩笑,一怔:“你当真不知?” “传遍了?”姜青芷意识到不对:“莫非,有人在事情发生之时,便已知晓,还将这些事故意散出去……让我难堪?” 第40章 是她 姜王氏静坐了一会,若有所思:“芷丫头,你这是得罪人了,若不然,不会有人这样对你,可是能猜到是谁?” 姜青芷心说那人可多了。 论起得罪的话,姜锦莹,盛氏,宋姨娘等等,这些人都被她得罪了。 不过,要说能坏她名声这种事,盛氏不会做,宋姨娘不会有这么快的信息渠道,那便只剩下姜锦莹了。 毕竟,她上一世就是这样过来的。 稳下心神,姜青芷淡眸道:“太祖母也不用太过操心,世子爷独宠外室的事情,众所周知,也不差这一件半件的事情……” “天真,你还这么天真可如何是好!”姜王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正色道:“若是在你大婚之前,有这些谣言也就罢了,毕竟那时候还没有你这个正室大娘子,而今不同了,你已经是周家妇,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若是还有被外室拿捏的传言,那以后在汴京,便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人人都要拿捏你了!” 汴京贵眷活的是什么? 不就是一口气吗? 哪家的男人不纳妾? 可哪个妾室敢在当家主母的头上作威作福? 若是姜青芷忍下了这口气,那便要被人瞧不起,以后的流水宴酒席什么的,她便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姜王氏语重心长道:“芷丫头,你活的不只是姜青芷的一口气,还有我们整个姜家的颜面,这件事,我会找人查清楚,至于后事如何,我再告知于你。” “谢太祖母……”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姜王氏再一次劝道:“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便是怀上周家子嗣,诞育长子嫡孙,便有了容身的资本,到那时,任何的传言于你来说都是浮云。” 姜青芷何尝不知道孩子是她傍身的资本。 可她从心里来说,就是不想给周煊元生孩子。 不过,她还是敛眸应声,口头上应了姜王氏的话,答应想办法笼络夫君的心,好生个孩子。 从姜王氏的院子里出来后,姜青芷静立了片刻,起身去了宋姨娘的院子。 姜锦莹在同母亲说话,听说姜青芷来了,不觉诧异:“她来做什么?” 宋姨娘也觉得奇怪,让人请她进来。 孰知,丫头却回:“二小姐说,她不进来了,只是请咱家姑娘出去说几句话。” “同我说话又不进来,神神秘秘的。”姜锦莹觉得姜青芷的行为很奇怪,但还是走了出去,趾高气昂的立于廊下:“姐姐怎么不屋里坐?” 姜青芷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怎么会知道世子被外室纠缠,脱不开身的事?” 姜锦莹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神色刹那的慌乱:“我,我那个……” 她如何得知? 自然是因为她上一世便是如此。 孰知,姜青芷不等她回答,转身便走。 姜锦莹懵了:“姜青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莫名其妙……” “……” 姜青芷的反常行为不止姜锦莹没搞清楚,润喜等人也糊涂了,悄然跟上来。 “大娘子,三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呢,咱们就走了?” “传谣言的人不是姜锦莹!” “不是她?” “如果是她,她不会那么茫然,眼睛骗不了人!而且,以她那种张扬的性子,如果是她做的,定然会很嚣张嘚瑟的向我显摆。” 这可是让她吃瘪的好机会,姜锦莹不会放过的。 其实从心理上来说,姜锦莹短时间内应该也没算计她的心思,毕竟新婚夜的那点子破事,就足够她闹心的了。 竹枝低语:“那,若不是三姑娘,又能是谁?难不成是那个外室,她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不会是她!”姜青芷断然否定:“金镶玉是争宠的胜利方,一直都是,她的心思只是男人,让小世子留在她身边才是她的目的,没必要再抹黑我,争个没必要的虚名。” “那还能是谁?”润喜蹙眉:“莫不是国公夫人?” “她就更不会了……我没脸,和她丢面子是一样的!” 盛氏不傻。 自己的儿媳妇丢人对她来说半点好处没有。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还能是谁?”润喜她们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谁搞这些事情。 “这个人是既得利益者,又对自己没有半点损坏,而且还和我有过节,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第一手消息并散播出去……”姜青芷脚下一顿,站在了那里:“难道是她?” ** 国公府,侧宅。 随着卧房的帘子打起来,丫环们陆陆续续的进入房间,伺候刚刚睡醒的曹姨娘洗漱。 菊冬端来酽茶,曹姨娘漱了口,又喝了一口,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什么时辰了?” “快到未时了。” “云聚苑的怕是要回来了吧?” “嗯,估计快了,刚才我派人去看了,说是还没回来呢。” “今天她孤身一人回娘家,不知道家里的亲戚有没有笑话她,”曹姨娘散开发髻,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身道:“对了,上次四姑奶奶打云聚苑丫头的事情,没人怀疑到咱们身上吧?” “姨娘放心,打人的是四姑奶奶,谁能想到背后是姨娘您煽风点火呢!” “哼,也不是我要针对她,可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张狂的样子,仗着娘家有钱,有一点嫁妆,还会点医术,就拿捏住了母亲,使得母亲把怒火都发在了我身上……” 自从第一次见面,姜青芷拒绝曹姨娘接手国公府的提议后,她便对姜青芷有了隔阂,所以在得知外室有心要将儿子塞给姜青芷做养子时,暗中帮着盛氏谋划,想要算计姜青芷,看她出丑。 可没想到,姜青芷竟然云淡风轻的破了她的局,让她从此在盛氏面前从此失宠,不再被待见。 连续几次吃亏,曹姨娘是恨透了姜青芷,便专门让人盯着云聚苑的一举一动。 “不过,姨娘,我觉得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菊冬低声道:“我觉得,姨娘这次太心急了些,金镶玉那边还在闹腾呢,姨娘便将消息散了出去,若是小世子不理会金镶玉,去了姜家,姨娘岂不是白浪费了一次心机?” “那是你太不了解小世子了,”曹姨娘冷笑道:“他和咱们的大世子可不一样,那是个情种,他对外室的心思可比爹娘都要重,要不然也不会放着那么好的大娘子不要,只要那个老女人……” 说到这个,估计满汴京的女人都要嫉妒到发狂。 金镶玉在她们的眼中,那是又老又丑又能作,实在想不通小世子怎么就迷恋到那个地步。 “对于情种来说,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比什么都好用,所以只要外室稍微的用一用,便能轻松拿捏小世子了!”曹姨娘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因此我才敢大胆断定,小世子绝对不会放着受伤的外室不管,而陪姜氏回娘家的。” 所以,在得到第一手消息之后,她便让人将风放了出去,等姜青芷孤身一人回了姜家,那当天便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 姜青芷回到云聚苑后不久,便让张金成叫来了小四。 小四一直盯着金镶玉的外院,说了郎中和金镶玉受伤的事。 “对了,我在那边盯梢的时候,发现除了咱们,还有人也盯着外院呢,是大世子那边的人,名字叫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姓马,大娘子走后,我专门找人问过,说这个老马是曹姨娘家的远方亲戚。” 顿了下,又补充道:“他们都说,曹姨娘用人唯亲不说,还让亲戚吃空饷,这个老马便是,他挂了国公府的名,每个月准时支领薪水,却从不在府内做事。” 因为国公府是曹姨娘掌家,大家睁一只眼闭一眼也就不管了。 反正国公府财大气粗,亏的也不是他们自己的钱,就没人多管闲事。 “只怕,不是吃空饷,而是另有安排吧?”姜青芷若有所思:“比如说你们两个……” 张金成和小四是专门为姜青芷处理外事的,是她自己的娘家陪嫁,工钱什么的都是姜青芷自己的银钱,不从国公府领月例。 那个老马想必也是曹姨娘自己养的下人,只是用的是公家的钱而已。 表面看,这就是几两碎银的小事,其实从某些层面来说,国公府的账从根上已经烂透了。 第41章 买药 “张金成,替我办件事,你去……”姜青芷唤过张金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最后叮嘱:“小心点,别露了马脚。” 张金成连声答应:“大娘子放心,这事我有分寸。” 他叫上小四,行礼后快步离开。 出了角门,与迎面走来的男子打了个照面,一怔:“孙掌柜,你怎么在这?” 孙掌柜是姜家在汴京的药铺掌柜,手里拎着个药包,行了礼后笑道:“我来找大娘子说点事。” “大娘子病了?” “呃,这个……” 孙掌柜正为难的时候,润喜适时出来:“孙掌柜,大娘子有请。” 张金成让开,目送孙掌柜进去,若有所思。 小四在他身边低语:“看大娘子那气色,不像是有病啊!” “你懂什么,这妇人吃药,可不一定有病,”张金成想到了关于大娘子想生孩子的传闻,瞪了眼小四:“出去后别乱说,小心惹祸。” * 孙掌柜在廊下行了礼,将药包递给润喜,润喜打开纸包后,交给了屏风后的姜青芷。 姜青芷摇着团扇,扒拉一下:“这是什么?” “回大娘子,您之前不是吩咐过,说要小的盯着三姑娘那边吗?这就是三姑娘在咱家药房定下的药包,一共三百份,要我在三天内将药包送去范家。” “三妹妹的?”姜青芷再次扒拉了下药材,心说果然。 果然都是一些治疗瘟疫的药。 姜锦莹终于开始动手了。 她不动声色:“给钱了吗?” “哦,没有,”孙掌柜神色一滞,连忙解释道:“大娘子,一般来说,像三姑娘这样的关系,或是大客户,铺子里一般都是先挂账上,等年底了再一次性结账。” “三妹妹是什么关系?药房是我的陪嫁,与姜家没有了直接关系,也就与三妹妹没了关系,她想要要,可以,拿现钱,不挂账!” “……” 姜青芷的态度是孙掌柜始料未及的,一时间愣在那里:“可,可之前……”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如今我是当家人,自然要按我的规矩来办,”姜青芷冷眸:“不过,这条规矩仅限于三妹妹,并不包括其他人!” “这,这还好……”孙掌柜明显松了一口气。 账房挂账是商户们惯用的手段,尤其是大户人家,都是先拿东西后结账,一来是有面子,二来也是因为他们消费的多,每次都算账嫌麻烦。 如果药房不挂账,就会损失很多顾客,也会让他这个掌柜的很难做。 不过,孙掌柜也因此猜到姜青芷此举,应该是单独针对姜锦莹。 他立即道:“大娘子,那这次三姑娘所要的药材……小的已经命人去准备了。” “准备了就准备了,这样,把东西都送到国公府来,另外……” 姜青芷仔细看了一眼药材,看出姜锦莹的药方有很大的不足。 这些药针对瘟疫是有时效,但是效果很差。 她另外写了个单子,交给孙掌柜:“另外,我还要这些药,也是分成三百份,和三妹妹的药包一并送来!记住了,我的这个单子要严格保密。” 姜青芷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只要姜锦莹出手买药,她便可以名正言顺以她的名义,去弄那些治瘟疫的药了。 这样即便姜锦莹知道了,也只会怀疑是她争风吃醋,暗中使坏而已,绝对想不到她也重生这条线上。 等孙掌柜走后,润喜小声问道:“大娘子,这样一来,你和三姑娘的关系可就撕破了……” “无妨,我们本来就不和!”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和姜锦莹的关系都不融洽。 更不要说,里面还牵扯到范家。 想到上一世范家人在她身上做的孽,她怎么可能将救命的药包给他们? ** 姜锦莹很快便收到消息,说是她预定的三百份药包都被姜青芷截胡了,都被拿到了国公府,气的她恨不得当场就手撕姜青芷。 “贱人,仗着嫡女的身份得了药铺做陪嫁,如今不过拿点药而已,又不是不给钱,她便这样刁难于我!难道满汴京就只有她姜青芷一个人卖药吗?来人……” “大娘子,”丫环春娇连忙进来福礼:“大娘子唤人吗?” 姜锦莹重新写了方子:“你让外院那几个干杂活的女使,拿着这方子去铺子里买药。” “是。”春娇应了声,但站着没动。 姜锦莹恼了:“去啊,还愣着做什么?” “大娘子,银钱……您还没给银钱呢!” “挂账啊!要什么银钱?” “……大娘子许是有所不知,咱们家新姑爷……还不能挂账!”春娇回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显。 范鼎盛,他不配挂账。 能挂账的人家,都是有一定根基的商贾富户,或是权贵勋爵人家。 这样的人家家底厚,根基足,根本不怕他们赖账。 而范家是什么人? 范鼎盛的爹娘当年还都是奴隶,也就是最近几年才赎了身,做了良民。 即便范鼎盛如今乡试上榜,他日能飞黄腾达,可那不也得是“他日”之后的事吗? 如今,他依旧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子,即便娶了姜家庶女,一时半会的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出身。 至于姜锦莹是有嫁妆傍身不错,可她只是一介女流,嫁人从夫,夫家没有荣光,她也就失去了在铺子里挂账的资格。 姜锦莹被气的不行,但是药又不能不买,只能让人开了嫁妆箱子,取了一百两,让女使们快去快回。 很快,女使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便回来了。 可姜锦莹一看数量便知道不对:“这是多少?” “回大娘子,一共是一百五十包?” “一百两银子,才买一百五十包?” “是,铺子里的伙计说,这药最近卖的特别好,不久前还有人定购了一些,如今汴京稀缺,因此价格就贵了些……” 事到如今,姜锦莹还能说什么,只能再拿了一百两让她们继续买药。 几个人刚走,范鼎盛的母亲吴氏便走了进来:“听说你买了不少的药。” 吴氏眼神犀利,牙齿龅凸,颧骨比鼻梁还高,一脸的恶毒相,范鼎盛完美避开了她的长相,没有长成歪瓜裂枣,反而俊秀飘逸,身型挺拔,满身书卷气。 不知道为什么,姜锦莹只要看到吴氏便浑身难受,连忙起身行礼:“母亲,我,我身体不好,想要买些药调理一下。” “你买药只是给自己吃的?”吴氏翻着白牙,龅牙差点刺破嘴皮子:“难道就没给我买点什么补药?” “什么?”姜锦莹楞了一下,这才醒悟过来,意识到吴氏这是在跟自己要东西呢。 她连忙陪着笑脸:“母亲说哪的话,我哪能不给母亲买呢?只是母亲所用的燕窝比较金贵,还没送到货呢……” “只是燕窝?” “还,还有人参和灵芝等等,等到了,儿媳亲自送于母亲。” “嗯,算你还懂得孝顺,”吴氏翻着大白眼,冷道:“至于你,少吃点药,别让人以为你又什么残缺的地方,要不然,到时候生不出孩子,别人可都要说你的不是了!” 这话明着听来是在帮着姜锦莹谋划,其实是在敲打她,未来是生不出孩子的。 可惜,如今的姜锦莹根本就听不懂她话里话外的深意,只是一个劲的陪着笑脸,恭送吴氏离开。 随即,笑容在姜锦莹的脸上消失:“死老太婆,竟然还想吃补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配不配吃那么金贵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可答应了给吴氏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 姜锦莹没法子,只好又拿了二百两银子,让人去买燕窝人参等补品。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嫁妆便少了很多。 她和姜青芷不同。 姜青芷仗着嫡女的身份,得了很多铺子田庄傍身,而她只有一些金银和少的可怜的庄子田地。 若是不想办法赚钱的话,不知道这些东西够撑到什么时候的。 第42章 起始 入秋后,天气一天天的转凉。 一大早,趁着天气好,润喜叫了几个小丫头,将箱笼从隔间抬出来,整理换季要穿的衣服。 姜青芷的陪嫁大多数都放在私库那边,有专门的婆子打理,每十天定时盘账核算一次。 而这些经穿戴用的东西,则放在专门的隔间,方便可以随用随取。 箱笼都是檀木做的,很重,小丫头们抬的吃力,几次累的停下歇息,互相调侃着打闹。 “嘘,没看到大娘子在忙着吗?不许胡闹,小点声。”润喜故意拉下脸呵斥。 但小丫头们也不怕她,依旧笑嘻嘻的一边干活一边打闹。 姜青芷坐在暖阁的窗几上,面前放着宋紫湘送来的药材单子。 按照时间点算,疫情应该就在这几日爆发了。 “大娘子,”竹枝带着几个嬷嬷,每人怀里抱了几匹缎子,气喘吁吁的走进来:“大娘子,湖绸拿过来了,绛红,墨蓝,粉绿,还有这个香薰紫……您看是不是这几个?” 姜青芷抬眸瞥了一眼,低下头:“放那吧,你拿咱们的帖子去北城的姚记绣坊,请姚姑娘过来,就说我要做几身新衣裳。” 竹枝答应了声,提笔写了帖子出门。 刚走出云聚苑没多远,就见到门房领了个嬷嬷过来。 “竹枝姑娘,遇到你正好,这位妈妈说是姜家的,来给大娘子送东西。” “齐妈妈?您怎么来了?也没提前打招呼?”竹枝惊喜的挽住齐妈妈的手,引着她进了院子:“大娘子,齐妈妈来了。” 齐妈妈是的姜王氏的陪嫁这一,也是她的心腹女使,这一大早的过来,还没提前打招呼,让姜青芷心里没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迎出来。 “二小姐……” “齐妈妈,且慢行礼,是不是太祖母出什么事了?” “二小姐放心,老太太身体好的很,这次过来,是让我送姑娘最爱吃的枣泥山药糕。”齐妈妈笑着,从身后小女使的手里接过点心匣子。 枣泥山药糕软糯糯的,还透着一股子甜香气。 姜青芷心下微动。 以老太太的脾气秉性,怎么会因为几块糕点,就让自己的陪嫁女使大早上的来敲她的门。 肯定是有别的事。 她不动声色道:“香兰,去煮茶,菊花茶,齐妈妈,屋里坐……这菊花是我们自己采摘炮制的,妈妈尝尝。” 进了屋子,齐妈妈福礼道:“二小姐不必见外,老太太就是让我来给姑娘请安,请完安,便要回去伺候老太太呢。” 姜青芷遣走了所有人,只留下润喜伺候。 “太祖母特意让你大早上的过来,想必是不想惹人耳目,也定然是十分要紧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老太太让我告诉姑娘,查到之前散播谣言,毁二姑娘清誉的罪魁了。” 姜青芷心思一动:“可是大世子房里的曹姨娘?” “二小姐知道?”齐妈妈一惊。 “猜到了是她,只是没去细查。” “既然二姑娘已经知道了,我便直说了,老太太说,国公府不是寻常人家,小世子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未来不管分家还是不分家,势必都是大世子当家,二姑娘是二房嫡妻,这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二姑娘要心中有数。” 姜青芷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太祖母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要怎么做,她的话,我都记得。” “二姑娘有分寸就好,那奴婢就告退了。” “慢走。”姜青芷亲自送到门外,目送她离开后,若有所思的看向大房的方向:“果然是她!” 之前她就怀疑是曹姨娘在暗中使坏。 要不然,放眼国公府,谁会和她一个新嫁娘过不去呢! 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曹姨娘耍点小心机什么的,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没想到,她的一再忍让,竟然让曹姨娘得寸进尺,开始直接对她下手了。 若是再隐忍,只怕她会更嚣张。 “大娘子,曹姨娘这么欺负咱们,咱们要不要告诉国公夫人?”润喜低语。 “夫人?”姜青芷冷笑:“她只会趁机将外室的孩子塞到我院里,不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那咱们就忍下这口气了?” “忍?” 怎么可能! “润喜,你去叫张金成,就说我要见他!” 张金成很快就来了,只是顶着鸡窝头,还满身的酒味,怀里抱着一个包裹。 姜青芷眼神瞬凛:“你这是……喝酒了?” “回大娘子,是小的失算了,”张金成连忙跪下,一头叩到底:“前些日子,大娘子吩咐了小的去找国公府的老账房,小的去了,可他油盐不进,一口咬定什么都没有……” 前些天,姜青芷和他说的悄悄话,便是让他暗中去找国公府的老账房。 老账房在国公府干了一辈子,两年前因为身体原因告老还乡。 张金成通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他的下落,也找到了他旁敲侧击旧账本的事,但是老账房一口否决,表示没有什么旧账本。 “老账房说,国公府就只有一个账本,就在曹姨娘手中,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脑子也什么都没记住……” “怎么可能?”姜青芷冷笑着打断张金成的话:“做了一辈子账房的人,都知道保命的筹码抓在自己手里才最周全。” 账房是什么人? 那是主子的心腹。 主子的一言一行一花销,都在他的笔下,因此掌握着主子最大的秘密。 老账房给国公府记了大半辈子账,光是曹姨娘手中便是十多年,国公府的那些龌龊账,他比谁都清楚。 按理说,老账房知道的这么多,曹姨娘不可能放他活着回去养老,可他却在家里颐养天年。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他的手里有曹姨娘的生死筹码! 一旦曹姨娘对他下手,他也就不会留情,到时候抛出账本,曹姨娘一样必死无疑。 所以,双方才能达成协议,和平共处。 张金成连连点头:“是,我也是大娘子这般想的,可老账房油盐不进,我也没办法,后来我就想着,老的不行,能不能从小的下手?” 老账房有个儿子,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 这种人,最容易下手。 “老账房他儿子好赌,我就从这里下手,先是认识了他,后来又花钱找人做局,让他欠了赌债,等他没钱还了,便让他拿着老账房的东西来还债……” 阴谋算计,设计做局,这都是汴京权贵们玩剩下的手段。 拿来对付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赌鬼,轻而易举。 “事成之后,我和那小子喝酒庆祝,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耽误了来见大娘子,大娘子恕罪!” 张金成跪在地上,将包裹打开,拿出几本发了黄的旧账本。 姜青芷捡起一本,掀开看了几页:“看记录,应该就是国公府的账本,只是不知道里面的账目究竟是怎样一个情况。” 账本拿到手只是其一,核对里面的账目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只有拿到具体的数据,她才算有胜算。 她的手中是有几个账房先生,可国公府的账涉及机密,不能对外公开,得用非常信任,或者是与国公府无关的人才能核算。 而她暂时没有这样的人手。 姜青芷让润喜拿了银子打赏了张金成,将账本仔细收好,将来有大用。 ** 竹枝去姚记绣坊去了老半天,天快晌午了才回来,整个人有点狼狈。 一回来便坐到了院子里的石阶上:“香兰,给我倒杯水,渴死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惨兮兮的样子?”润喜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姜青芷听到动静,从暖阁那边探出身:“竹枝,怎么你一个人来了?姚姑娘呢?” “别提了,我去的时候,姚记绣坊就只有姚姑娘一人,而且她的脸色也很不好,她和我说,绣娘都病了,如今绣坊就她一个人撑着,我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她便晕倒了……” 竹枝当时吓坏了,连忙去叫人,又给姚姑娘请郎中。 姚姑娘父母双亡,孤女一个,又未嫁人,生病了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竹枝不忍心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便留在那里帮着她煎药喂药什么的,折腾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姚姑娘病了?绣娘都病了……”姜青芷神色瞬然一动:“疫症开始了!” 第43章 试探 香兰此时端了菊花茶过来:“竹枝姐姐,茶……” 姜青芷见到这一幕,连忙走出暖阁:“香兰,你站住。” 香兰连忙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大娘子?” “你们都散开些,离竹枝远一点,”姜青芷没有解释太多,紧张道:“竹枝,你在姚姑娘家中做了什么?” “没,没做什么啊?”竹枝被吓到了,不知所措的站起身:“就,就是帮着姚姑娘……她昏倒后,我把她背到床上,又喂她喝了水,吃了药,别的没做什么了。” 姜青芷听完,脸色更不好了:“润喜留下,其他人都散了,曲妈妈呢?你去库房领个小炉子过来,还有前些日子买的小药罐子,一并拿来,就放在那边的墙根下,给她熬碗药汤喝。” 顿了下,想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把云聚苑的门关上,不要让人知道咱们做了什么事……还有,把白灰也拿来,但凡竹枝走过的地方,都要洒上白灰,只是要注意些,不要将白灰弄到眼睛里,更切忌沾上水,否则你们的眼睛是要瞎掉的。” 姜青芷如临大敌般紧张,大家都不知道怎么了,但还是乖乖照办,很快便按照她的要求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 她再一次叮嘱,要守口如瓶,不许将今天的事情告知国公府的任何人。 曲妈妈拿来小炉子后,和几个嬷嬷一起,做了个简易灶台。 姜青芷送来一包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让她喝下。” 竹枝定在原地,像是根钉子,一动不敢动,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大娘子,我,我是怎么了?我也要死了吗?” “放心,你死不了,只是如今你身上不干净,怕是沾了秽物,所以要处理一下,”姜青芷这才有机会喘口气:“你们想啊,姚记绣坊的人都病了,姚姑娘也是大病,你与她那么亲密的接触过,保不齐就沾上了,如今把你处理干净,对你对咱们都好!对了,姚姑娘是不是上吐下泻的病症?” “是啊,当时还差点吐到我身上呢,咦,大娘子,你怎么知道的?”竹枝噙着眼泪,眼神却亮闪闪的:“你是神仙吗?” 姜青芷气笑了:“你先把外衣都脱掉,拿到外面烧了,再去洗漱,洗干净了喝药,然后咱们再说话!” 记忆中,瘟疫很有传染性,但凡是沾上病患口水飞沫的,都会被传上,所以传播的很快。 上一世,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整个汴京便沦陷了。 ** 初晨微煦的阳光洒落庭院。 曹姨娘穿过长长的葡萄架,进入耀辉堂的角门,给盛氏请了安。 “母亲,大娘子怎么没来?不会是睡过了头,还没起吧?”曹姨娘没看到姜青芷,不动声色的煽风点火:“这才进门几天呢,就托大不给母亲请安了。” 刘妈妈打了帘子进来:“夫人,云聚苑来人了,说是大娘子病了,身子不爽利,今天就不来给夫人您请安了,另外,还让我回曹姨娘,说是要给大娘子请个郎中。” “她病了还用请郎中?”曹姨娘冷笑:“她不是最会看病的吗!母亲这样的病症,她都有手段治,会看不好自己的病?” 盛氏倒是破天荒的为姜青芷说话:“医者难自医,许是真的病了,那边没说大娘子是什么病吗?” “没说,只说胃口不好,想吐,难受的紧……” “想吐?”盛氏腾地站起身,紧张道:“她过门也有一个月了,莫不是有喜了?” “……”曹姨娘本来还要嘲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刚过门就有喜,那是什么概念? 她都做妾多少年了,豆子都没怀一个! 倘若姜青芷真的有了身孕,那以后在国公府,岂还有她曹姨娘的一席之地? 她下意识的就开口贬低道:“母亲,也不见得就是遇喜,这些天,汴京好多人都病,据说都是胃口不好,上吐下泻的,保不齐大娘子就是这个毛病……” “那就找郎中给她看,”盛氏看穿了曹姨娘的小心意,眼神一冷:“曹氏,姜氏是不是有病,你可要仔细斟酌,若是当真有了身孕,那就要好生养着,那可是我们国公府的嫡孙。” 曹姨娘也意识到自己的嫉妒太明显了,连忙抬出笑脸:“那是自然,我也是同母亲一样的意思,算算时间,姜娘子的确可能遇喜了,这样,我立即让人去请郎中……不,我亲自去请。” 怕盛氏借此事找她麻烦,曹姨娘决定亲自去请郎中,以表示自己的真情实意。 她坐了软轿,去了相熟的孔郎中家里。 还没进门,就见到孔郎中的几个弟子,一个个的搀着病人排队去茅厕。 曹姨娘之前听人提了一嘴,说是汴京闹病闹的厉害,但是闹到这个程度的还是没想到的。 她用团扇遮了口鼻,丢给菊冬一个眼神。 菊冬会意,立即进去找人打听情况,很快便回来了。 “姨娘,打听清楚了,孔郎中不在,说是被鼎昌侯爵府的人请走了,听他们说,是侯爵府的太夫人病了,爵爷将汴京的名医都请了过去,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这些人呢?没说怎么回事?” “说了,坐堂郎中是孔郎中的大弟子,他说孔郎中怀疑是疫病,怕是还要有更多的人染病呢。” “疫病?”曹姨娘瞳孔一缩,若有所思看向门外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 那妇人病恹恹的蜷缩在墙根下,嘴角有呕吐的秽物,擦秽物的帕子搭在手指上,散发着异味。 曹姨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菊冬,你说,疫病是不是会传染?” “姨娘,你说什么呢?疫病肯定会传染啊……” “那要是……”曹姨娘指向妇人的帕子。 “姨娘,你什么意思?”菊冬一头雾水,没猜透她要干什么。 “我是说,咱们可以……” 曹姨娘勾过手指,唤过菊冬,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菊冬的脸色微微变:“姨娘,这样……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可就遭了。” “放心,我自有办法。” “……” ** 云聚苑。 曹姨娘还没到门口,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 “姜氏真的病了?这么呛人的药味呢。” 菊冬也疑惑的很:“这云聚苑最近怪的很,总是大门紧闭,莫不是有鬼?” 曹姨娘冷笑:“是不是搞鬼,去看看就知道了,敲门。” 菊冬上去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打开一道门缝:“是曹姨娘啊,有事吗?” “你这妈妈怎么回事?没看到我们家姨娘来看大娘子了吗?还不开门让我们进去,难道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病人吗?”菊冬没好气的叱声。 守门的婆子慢呵呵的应了声,转身进去回禀。 听说曹姨娘来了,姜青芷立即从软榻上起身:“她怎么来了?” “说是来探望大娘子。”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会那么好心?”姜青芷冷笑,若有所思:“怕是来探我虚实的。” 她收拾好后,便让人将曹姨娘请了进来。 “听说大娘子病了,我这心里焦急,便要去请郎中为大娘子诊治,没想到郎中那边不得空,只是让我带回来一些药于大娘子用……” 曹姨娘踩着小碎步,急匆匆的来到暖阁。 只见姜青芷散了发髻歪在软榻上,瓷肌在阳光下更折出了玉石般的光芒,没有一点瑕疵,也更显苍白。 “嫂嫂来了,坐。”姜青芷虚弱的很,挣扎着起身。 香兰搬来了小兀子,放在软榻几步外的地方,曹姨娘坐下,丝绢捂住口鼻:“你快躺下,别累着了,这可怜见的,又清瘦了……对了,我带了药来,还有一些点心什么,你看看可还喜欢。” 她说着,让菊冬将礼盒呈上来。 菊冬刚要打开,润喜却眼疾手快的接下了礼盒,打开后,远远的给姜青芷看了眼,转身福礼谢过曹姨娘,递给香兰让她拿了出去。 曹姨娘假装善意,姜青芷也就逢场作戏:“嫂嫂有心了,我就是有些不舒服,没什么要紧的……” “若是不打紧的话,还是不要吃药了,孔郎中一再交代,说是有了身孕的女子,是不能用这些药的,不知道大娘子……”曹姨娘试探着问道。 姜青芷心说原来是为这事,当下便道:“不瞒嫂嫂,我这是早些年留下的妇症,每次月信时都会呕吐腹痛,所以无须用药!” 第44章 欠情 “月……”曹姨娘脸上窃喜的漫于眉梢,换了个坐姿,装作一脸的关切:“大娘子的身子不爽利,是月信的原因吗?我和母亲还以为,大娘子是有了身孕呢。” 姜青芷心说你装什么装? 就你刚才的那小表情,像是担心? 分明就是看戏! 要是真的有了身孕,怕是你现在哭的心都有了! 姜青芷戾了眼尾,似笑非笑:“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我能不能有身孕,嫂嫂不知道吗?” “大娘子,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小世子每个月在我院里几天,什么时辰来的,什么时候走的,来的时候住在哪屋,嫂嫂会不知道吗?国公府这么多眼睛盯着呢,我能不能有遇喜的福气,嫂嫂应该最清楚的。” “……”曹姨娘心下一惊,感觉姜青芷这话好像别有所指。 但她没有明说,她也就装傻充愣,怡然的呵呵笑道:“大娘子不着急,你才多大,还年轻,这未来有的是时间,自是能遇喜的,好了,我也就不打扰大娘子休息了,就此告辞。” “嫂嫂慢走,我在这不方便,便不送嫂嫂了,润喜,替我送送曹姨娘。” 姜青芷拖长了尾音,等曹姨娘一走,立即翻身下床,快步走到礼盒前,小心翼翼的打开。 礼盒中放着几个药包,几个点心包。 不过在药包和点心包之间,放着一个帕子。 帕子看起来脏兮兮的,像是沾染了糕点的油渍。 “曹姨娘真的送点心给大娘子?”香兰凑过来,小手摸向其中的点心包。 “啪嗒” 姜青芷轻轻打了下她的手背:“别乱动。” 曹姨娘才不是什么善人呢! 又怎么会送东西给她? 更何况,这个帕子还那么的惹眼。 “曲妈妈,你把前天太祖母送来的枣泥山药糕拿些过来,也放在这里面,抄近路赶在曹姨娘回去之前,将东西送到曹姨娘的院子里,记住,你到了那边什么话都不要说,放下便走。”曲妈妈不知道什么用意,但还是照做,绕过花园小道,翻过篱笆墙进了大世子的内宅。 婆子认得她的姜青芷身边的人,便问她什么事。 按照姜青芷的吩咐,曲妈妈什么都没说,将礼盒塞给婆子便走了。 婆子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下,将盒子交给了曹姨娘房里的小丫头春苗。 “大娘子那边派人送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你们且收着吧。” 姜青芷之前也送过东西过来,春苗没当回事,翻看了一番之后,没发现什么不妥,遂将东西放到了曹姨娘的卧房。 等曹姨娘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将事情告知了她。 “什么?大娘子将东西送回来了?” 曹姨娘脸上大变,急忙进卧房查看,发现不止东西原封未动的送了回来,姜青芷竟然还又加了别的糕点。 “贱人,她这什么意思?” 菊冬揣测:“莫不是大娘子发现什么了?” “怎么可能?这件事是你我亲手做的,又是当即就送给了她,她能发现什么?除非……”曹姨娘的眼尾斜睨上菊冬。 菊冬连忙摇头:“我没说,我谁都没说,我一直和姨娘在一起的。” “我知道,所以才说贱人不可能看出端倪,除非她是神仙,可是,为什么她又将东西送了回来?”曹姨娘怎么都想不透,遂唤了春苗过来:“送东西的人怎么说的?” “东西是前门嬷嬷收的,说大娘子那边的人什么都说。” “可是有人碰过里面的东西?” “……我,”春苗本来想说自己检查过,但是看到曹姨娘神色不对,下意识的摇头:“我没有,我接过盒子便送来,什么都没碰。” “你最好是没碰!”曹姨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让菊冬将东西处理了。 春苗感觉不对劲,但又不敢说,回去之后便感觉有些身子发虚,这让她更不敢言语了,硬撑着在院子里忙活。 可是等到当天夜里,她便开始腹痛,连续的跑了几次茅厕后,又添了呕吐的症状,等天色大亮时,已经虚弱的起不来床了。 曹姨娘听说后,立即想到了昨天礼盒,让菊冬过去仔细盘问。 果不其然,菊冬很快便回来禀告,说是春苗亲口承认,昨天她翻看了拿些糕点,也碰到了那条帕子。 曹姨娘瞬间火冒三丈,让人将春苗给抬出去,免得内宅也染了疫病。 晚些时候,姜青芷便听说了大世子内宅有人染病的消息。 “他们都说,春苗死定了,就算这次没病死,曹姨娘也不会放过她,因为她把疫病传给了同屋的几个女使,那些女使又在内宅走动,现如今已经有好几个地方的人都有病症了。”香兰的年纪和春苗差不多大,感同身受,神色有些悲伤。 “咱们院里的人呢?”姜青芷关心的问道:“没人染病吧?” “大娘子放心,咱们这没事,”竹枝连忙道:“之前我的事情之后,大娘子不是一直都让咱们服药吗?再加上咱们都是自己人,听话,都窝在云聚苑不出去,目前都好的很,没人有事。” “嗯,那你把话传下去,若是有人不舒服,立即来回我,这病是要早治的,另外,让张金成准备一下,让他抽时间去一次禹城,再拿回些海沉香来。” 汴京的大爆发就在这两天,海沉香是重头戏,可以用了。 夜里,大家要睡下时,门房过来敲门,说是有人要见大娘子。 “这半夜三更的,什么人要见我?” “那姑姑没说,只是说大娘子去了之后便知道。” 姜青芷觉得奇怪,便穿好衣服,披了件披风,提了宫灯去往角门。 角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戴着斗笠,斗笠的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五官。 “大娘子,打扰了,”一个中年妇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素颜柔和,提着灯福了礼:“实在是事情紧急,不得不半夜惊扰娘子。” “你是……” “车上是海沉香,想必娘子急着用,方才连夜惊扰了娘子。” “海沉香?你们是……” “嘘!”车夫突然用马鞭压住嘴角,示意姜青芷噤声。 这熟悉的音线让她心下一惊,提高了宫灯。 灯光下,车夫缓缓抬起头,那熟悉的眉眼让她心下大惊,下意识的看向周围。 好在此时夜深了,又是角门,没有外人。 姜青芷疾走两步,压下宫灯,低声道:“你怎么来了?这是国公府,要是被人发现你我夜半相见,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我就是一个车夫,送货来的,谁会说什么闲话?” “侯爷,你别自欺欺人了,我们……”姜青芷不觉提高了声音,好在霍钧承再次示意她小点声:“别嚷嚷,本来别人是不知道的,你要是再嚷嚷,就真的众所周知了。” 霍钧承一身粗布麻衣,又戴着斗笠,若非是十分相熟的人,绝对看不出他的身份。 他跳下马车,解开封车的绳索:“汴京最近闹疫病,我想你定然是要海沉香的,怕你着急,又腾不开人手,就趁着夜里无事,给你送过来了……” 他麻利的扛下一个麻袋:“东西放哪?” “我院里,”姜青芷下意识的回了声,见霍钧承迈步进了角门,连忙跟上:“不是,你怎么进来了?” “要不然呢?让它们自己滚进去?” “不,不是,你把东西放在这里,我让人扛进去。”姜青芷真的怕以后有什么说不清的,连忙指了个地方,让霍钧承把药材放下。 海沉香不重,一马车的货很快便卸完了。 霍钧承一转身,发现姜青芷脸色惨白,额头上有汗沁出来,时不时紧张的看着四周。 “姜姑娘,我这干活的还没一身汗,你怎么……” 他说着,不由自主的抬手去擦她额上的汗,姜青芷连忙后退,耳朵尖都红了。 “侯爷,自重!” 霍钧承的手僵在半空,旋即张开手,伸到姜青芷面前:“大娘子,我这忙活了大半夜,从禹城到汴京,时不时给点赏钱?” “赏钱?有,有,”姜青芷摸了一下腰间,才发现之前卸妆后都拿下来了,想要润喜回去拿,又怕时间太久惹麻烦,当下咬唇:“能,能先欠着吗?我现在身上没有……” “行,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了……”霍钧承答应的很爽快,转身上了马车,扬鞭而去。 姜青芷站在那里,有点风中凌乱:“人情?怎么是欠人情呢?就是几两银子而已,怎么就,欠上人情了?” 算了,欠人情就欠人情吧! 之前买海沉香的时候,已经因为银钱的事情,欠了他一嘴人情了! 也不差多欠这一次! 第45章 生气 暴风雨前的宁静,寓意着接下来的风雨足以摧毁一切。 沉寂两天的汴京,在第三天彻底爆发了疫病,即便在云聚苑的姜青芷,都隐约能听到街上传来的哭声。 她站在廊下,静眸而立,初秋的凉意侵入肌肤,她打了个冷颤。 曲妈妈从院子外走来,跨过火盆,又在酒里洗了手,在白灰上踩了两脚,这才上前来到院中,远远的福了一礼。 “大娘子,张金成来了,在外院,说是怕身上带着病气,不敢过来惊了大娘子。” “外面的情况,他怎么说的?” “他说如今疫病爆开了,咱家的药基本上都被抢光了,囤货不多,问大娘子是留下来自己备着,还是继续售卖?” 姜青芷蹙眉:“药铺库房囤的药都卖光了?” “大娘子,你是不知道,外面都疯魔了,人们现在是抢粮抢药,咱家的库房根本就不够,”曲妈妈也是感慨万分:“张金成说,咱家还算好的,大娘子有先见之明,铺子里上了很多壮劳力,其他人家白抢的都有……” “还说什么了?” “对了,他还说,来时的路上,看到东城那边有人在做善场,一群人在搭锅埋灶,他问了,说是要舍粥舍药的呢。” “舍粥舍药?舍粥还能理解,疫病当头,竟然有人舍药?”姜青芷来了兴趣:“什么人做的善场?” 每次大灾之年,一些权贵商户们都会做善场,舍粥舍衣,救助遭了难的灾民,一来是家道殷实,舍点粮食什么的动不了根基,二来还能换个好名,当是积阴德了。 可如今疫病爆发,人人缺药自危,不知道疫病到什么时候才能终止,都将药当宝贝疙瘩一样的存着,怎么还会有人把药拿出来舍呢? 曲妈妈摇头说是不知道:“大娘子若是有兴致,我去问问便是。” 她开了院门,喊了一嗓子,唤了张金成过来。 “大娘子有话问你。” 张金成走近几步,但还是站在外面:“给大娘子请安。”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善场吗?” “这个小的没细问,不过那边挂的是冠军侯府的旗幡,想必是霍侯做的善场。” “霍侯?”姜青芷一怔:“霍钧承!” 上一世的疫病,并没听说有人做善场,那时候人人自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染病,会不会一命呜呼。 她当时在范家,是花了三倍的价格买下了一家人半年的吃喝花销,近乎是与世隔绝般的生活,才躲过了疫病的浩劫。 没想到,这一世听到有人做善场已经很惊奇了,做善场的人竟然还是霍钧承。 这与记忆里的他,似乎又多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你确定,是霍侯爷做的善场?” “这个,”张金成被问的不自信了:“小的当时要给大娘子回话,走的着急,就没顾得上细问,不过旗幡是冠军侯府的绝对没错,至于是不是侯爷亲自做的善场,那就不是很清楚了。” 姜青芷想起了宋紫湘曾经说过的话,她说霍钧承的药材都是整船整船的拉,几乎所有的海沉香都被他一个人包揽了。 她当时还想着霍钧承真是财运亨通的命,竟然可以在无意间发一笔横财。 难道说,他并不是要卖掉药材,而是做善场,救那些患病的人? **** 疫病并不是汴京自发的,而是外来的逃难灾民带来的病情。 每一年秋收之时,一些人便会来汴京乞讨,想要在秋季粮食丰收的时候,多讨要一些过冬的口粮。 这些人多数蜗居在城外的荒庙,不进城,不惹事,所以汴京的官兵们也从来不留意他们,这才导致了疫病在汴京的大爆发。 霍钧承利于东城城门之上,居高临下的监督众人做事。 “云耳,让他们做事认真些,这些锅灶且得用些日子呢。” “侯爷放心,他们都是自己人,知道分寸,只是……”云耳看着主子的背影,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你也学会吞吞吐吐的了?” “侯爷,这场疫病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听说宫里的御医们还在商议药方,都拿不出决策来,那位门先生的方子……当真有用吗?” “你怀疑门砚的能力?” “也不是怀疑,只是想着这万一不行,咱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吗?再说了,”云耳顿了下,小了些声音:“他们都说,要存一点药材自己用,毕竟知道疫病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会白忙一场的,总会有结果,”霍钧承眺望远方,若有所思:“世事总有终点,任何事情都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快了……” “那,我去监督他们做事了,”云耳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刚要下台阶,猛地瞳孔放大,急吼吼的窜到霍钧承身边:“侯爷,你看,国公府周家的马车。” 此时疫病混乱,内城的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所有人都龟避在家里,生怕染上外面的瘟疫。 空旷的街道上,挂着国公府旗幡的马车缓缓而来,不多时,到了城门下。 车夫跳下车,将帖子交给下面的侍卫:“麻烦你通报一声,就是国公府姜娘子请见侯爷。” 霍钧承俯身趴在城墙上,手指深深的抠进墙缝间的青苔。 但他没有动容,直到侍卫帖子送上来,方才云淡风轻道:“姜娘子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只说请见侯爷。” “那就请上来吧!” “是!” 侍卫一溜烟的小跑着下去,不多时,姜青芷在润喜等人的陪同下,缓步走上城墙。 “侯爷。” “嗯,姜娘子有事吗?”霍钧承的目光落于下面的锅灶上,并没有看她。 “听闻侯爷在这里做善场舍粥,我国公府身为贵胄之家,也当效仿侯爷,为国出力,所以着令手里的一些米店药铺他们收拾了些粮食,想着能助侯爷的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姜青芷从润喜手中接过一个帖子,双手呈给霍钧承。 霍钧承这才倒背着手,敛眸看着帖子,继而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疾风吹乱了她的发髻,一些碎发迷了眉眼,尽呈魅惑。 “你不该来的,”霍钧承眸色凛然,多了些担忧和无奈:“且不说这里是疫病之区,你一个弱女子扛不住病邪入体,而且,此等众目睽睽之下,你我不该这样见面……这对你的闺誉不好。” “我姜青芷行事坦荡,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来,”姜青芷淡然而立,傲骨铮铮的凝视着向汴京城的街道:“就算这里遍地都是人,若是我觉得君子坦荡,便不会畏惧。” “你呀,还是太年轻了。”霍钧承意味深长的摇头轻笑,接了帖子。 帖子上是以国公府名义捐赠的粮食和药草,没有姜青芷的只言片语。 他的指尖扣了扣帖子,低垂着眉眼上前一步:“难为你了,还要为周家撑场面!”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 “你我都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霍钧承沉了瞳色,依旧没有抬头:“明明就是你自己花钱做的事情,一切都是你自己亲历而为,与国公府没有任何关系,却还要冠上周家的名声?” “侯爷……” “我懂,因为你是周家妇,是他周煊元的娘子,姜青芷,可他不值得你这么做!” “……” 姜青芷的心瞬然一动,眸底光影掠浮。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周煊元不值得她做什么! 可目前来说,她是小世子的正妻,就要做好大娘子的分内事。 为夫君谋划美名,便是她的职责之一。 她别无选择。 况且…… “侯爷,于我而言,这不过是用一点点钱就能解决的事情,谈不上什么值得不值得……” “姜青芷,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霍钧承突然折了帖子,整个人的气场沉了下来,没有再看她一眼,错身走下石阶:“晚些时候,我会让人拿着条子去提货!姜娘子是小世子的正室大娘子,这种危险的地方以后还是不再来了……” 第46章 说嘴 曹姨娘一直在派人盯着姜青芷,听说她亲自去了东城门,还捐了好些粮食和药材后,立即跑到耀辉堂说嘴。 恰好二房的冯氏也在,正在和盛氏诉苦:“大嫂嫂,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咱们家那么多人口,总不能都赶走吧?这病症轻的还是得吃药。” 曹姨娘进来行了礼,问道:“几天没见,二婶娘怎么消瘦了这么多?” 冯氏现在也没心思和她扯皮,单刀直入的问:“曹氏,你来的正好,我且问你,这些天疫病那么多,咱们几家的药材是怎么分的?” “二婶娘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二房没收到药材吗?” “你是当家人,自然是要问你,”冯氏没有好脸色:“我们家收到的那几包药够谁吃的?一人一包都不够分的,更不要还有真生病的,那就更不够吃的了。” “二婶娘也不要生气,且听我慢慢的说,”曹姨娘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当下笑道:“母亲的意思是说,生病了的下人是要赶出去的,就怕病气过给其他人,既然没有病人,也就用不上备药,所以我们家是没什么备药的。” 她“啊”了声,恍然道:“对了,备下药也是分过了的,一家一份,二房三房都有,眼下是没有多余的药了。” “什么?没有药了?你,你就准备了那么一点点的药?”冯氏当下就急了,焦灼的站起身:“外面在疯抢药材,那药材卖的比黄金都贵,你之前竟然一点防备都没有?” 曹姨娘前面说了那么多,等的就是现在。 她不急不缓的笑道:“二婶娘,您老是清楚的,咱们国公府家大业大,要是真备药的话,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况且,也不确定是否用的上,若是无用扔掉了,岂不更是浪费,所以我便没有备药。”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轻松,如今我们家有了疫病,你说怎么办?”冯氏一甩衣袖,冷下脸:“我不管,你且先拿一千两银子给我,我让他们去买药!” 盛氏本来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拿着佛珠念阿弥陀佛的,听到一千两银子,瞬间警醒。 “二弟妹,你说多少?” “一千两,”冯氏没一点退让的意思,恶狠狠道:“现如今,外面治疫病的药比黄金都贵,就这一千两还不一定能买的着药材呢,我也是先拿一千两用着看,不行的话还要支取!” “老二家的,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盛氏冷笑:“一千两,够买下一个半的药铺了!你要一千两,三房四房再来要一千两,国公府还够你们要几次的?” 这是想求药治病的意思吗? 趁火打劫吧! 盛氏清楚的很,要是她现在松了口,三房四房马上就会跟来讨要一千两。 到那时,就是个无底洞。 她怎么可能答应! 冯氏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冷笑道:“大嫂嫂,你这话什么意思?三房四房怎么说,我们不管,我反正你不能放着我们府里的疫病不管!” 盛氏会怕她?不屑叱道:“有疫病怕什么?直接给轰出去,生死有命!” “要是都轰出去了,谁来伺候我们?” “那就买些没生病的进来……” “……” 眼看着盛氏和冯氏争吵起来,曹姨娘不急不慢的站起身。 “母亲,二婶娘,不过是一点药材的小事,也值得咱们坐在这里争端!” “曹氏,你别想着帮你婆婆欺负我们二房,”冯氏狠狠挖了她一眼:“我告诉你,今天要么拿银子,要么拿药,要不然咱们今天没完!” 盛氏眼睛一转,从曹姨娘的气定神闲里猜到端倪,不动声色:“曹氏,你有什么主意不成?” 曹姨娘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即福礼道:“母亲,二婶娘,咱们国公府的库房是没有药了,可是大娘子的私库还是有的呀。” “……” 盛氏与冯氏立即互相看了一眼。 姜青芷的私库里可不止有药材那么简单! 她的私库里还多的是金银珠宝! 冯氏咳嗽了一声:“你们家大娘子的私库都是她的嫁妆,怎么,大嫂嫂这是要将主意打到儿媳妇的嫁妆上了吗?” “二弟妹,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不缺儿媳妇嫁妆的人,”盛氏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再说了,眼下是你又要银子又要药材的,又不是我!” 冯氏打姜青芷私库的小算盘,隔着汴京城都能听得到。 她盛氏又不是傻的! 自己家儿媳妇的嫁妆给你们用了,难道还要她背着恶名不成? 这若是传出去,那国公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母亲,二婶娘,你们都先别急,等我说完了再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曹姨娘淡定从容的端起茶盏,奉于冯氏面前:“二婶娘有所不知,我刚刚才得到消息,说是咱们家大娘子送了一些货物和药材到东城门。” “到东城门?”冯氏不明所以的看向盛氏:“所以呢?” 可盛氏也是一头雾水:“她去东城门做什么?外面疫病那么重,我之前还说过,不得已的事情,不许出门。” “母亲不知道吗?”曹姨娘装作很是惊讶的样子:“我以为大娘子是受母亲授意,才去的东城门……” “你少卖关子,究竟是什么事,仔细说来!”盛氏不悦道。 “母亲,听说霍侯爷在东城门做善场,舍粥舍药,而咱家大娘子也就此送了些了米面和药材过去……”曹姨娘不说自己盯着姜青芷的事,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煽风点火。 “好呀,大嫂嫂,你可真是调教出一个好儿媳啊,”冯氏呛声挑火道:“咱们自己家都没药可吃,她竟然还将药材送人!大嫂嫂,这事你看着办吧,是给我一千两还是药材,总之我要一个交代!” “真是岂有此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做这样的蠢事?”盛氏不用挑拨都生了一肚子火,当即让刘妈妈去叫人。 不多会,姜青芷跟了刘妈妈过来。 她一进门就感知到逼仄的气场,不动声色的福礼:“母亲福安,二婶娘福安!” 冯氏翻了个白眼:“不敢当,我这点福气,怕是还得侄媳妇你成全才行呢!” “二婶娘为什么这么说?” “听说你送了不少东西去东城门做善场?”盛氏没好气的呛声。 冯氏就在这里,她正好拿出婆婆的款,一来是可以打压姜青芷,二来也让冯氏看看自己的气魄。 “儿媳正要和母亲说这事,”姜青芷拿出一份清单,打开呈给盛氏:“冠军侯身份尊贵,他在东城门做善场,儿媳便没有惊动母亲,擅自做主,送了些东西过去。” “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敢擅自做主,都不和我商量……”盛氏还要发飙,但是看到清单上的名字之后,神色瞬间不对了。 清单的抬头,竟然写的是【周煊元敬上】。 她错愕的很:“这,姜氏,你这是用元哥儿的名义送去的?” “母亲明鉴,儿媳想着侯爷风头正盛,夫君如今又初入仕途,若是能得到侯爷的提携,那将来必定一帆风顺,所以才以小世子名义送了东西,而且,这些东西走的是儿媳私库的账目,与国公府无关。” 姜青芷淡淡的抬起眼尾,似笑非笑的看向冯氏和曹姨娘。 “二婶娘,曹嫂嫂,恰好你们都在,我也就在此说明一下,国公府的帐都是曹嫂嫂做的,我的东西有没有走公账,她最是清楚,是吧,嫂嫂?” 曹姨娘唇角狠狠抽了抽,笑意勉强:“是,大娘子走的是私库的嫁妆,可是……” “既然曹嫂嫂这么说,那我便放心看了,想必日后也不会有什么纠葛麻烦,再者……莫不是我用自己的嫁妆做事,还有什么不对吗?” “……”曹姨娘和冯氏瞬间哑巴。 这有什么不对的? 人家姜青芷是用自己的嫁妆,给自己的夫君铺路,捧的是当今权王的大腿,没有动公家一丝一毫。 这就好比人家自己有钱,顿顿鸡鸭鱼肉的换着吃,那是人家自由,没道理你没钱买肉,吃糠咽菜的,就逼着别人也和你一起啃剩骨头。 第47章 挑火 第47章 挑火 曹姨娘的窘迫和冯氏的不甘心,尽皆落入姜青芷的瞳底。 她淡然敛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转身端起茶盏,吹起上去上面的浮叶,浅浅的喝了一口。 这份怡然自得,运筹帷幄的模样,惹恼了冯氏,她愤然起身:“不是,你们什么娘仨这是什么意思?” 盛氏被吓了一跳,不悦的很:“二弟妹,你又怎么了?” “大嫂嫂,这说来说去的绕了大半天,我们二房的药材到底怎么解决?”冯氏恼恨的一挥手,指向姜青芷:“姜氏,我不管你走的是私库还是公库,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救命的药,要不然,我和你们没完!” “二婶娘这是什么话?”姜青芷蓦然抬头,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纯真不解:“二婶娘难道还没听明白吗?我送出去的药,走的是私库,并未动公家的东西,二婶娘怎么还向我讨药呢?” “大娘子,二婶娘不是那个意思,”曹姨娘连忙起身圆场:“只因我们公库里没有药了,所以没法给出二婶娘所用的药,她这才着急了些。” “公库里没药,那又关我什么事?”姜青芷好像完全不懂她们的小算盘,茫然的很:“莫不成,二婶娘是想要我私库里的东西?” “我……” 冯氏刚开口,姜青芷就笑了。 “我想二婶娘不会这么不要脸面的吧?” “……” 冯氏后面的话全都被骂回了肚子里。 姜青芷可不管她的脸色有多难看,继续笑道:“且不说二婶娘也不是缺银钱的人,即便有什么紧张,手里周转不开,也还有二婶娘家两位嫂嫂的私库,怎么也轮不到从我这个侄媳妇的私库里拿东西救急吧?” 盛氏嘴角不可控的上扬了些:“是啊,二弟妹,我记得你家而三儿媳也是有药材铺子做嫁妆的,你不防让她想想办法,给你弄些药材来解燃眉之急的好。” 一时间,盛氏再看姜青芷,发现她现在又顺眼了许多。 可惜啊,她太不听话,太不受调教了。 要是她能被她手拿把掐,控制在五指山中,那放眼汴京城的贵眷圈子里,谁能是她们婆媳俩的对手? 想到这儿,盛氏的心中生出些许遗憾。 可惜了,当初姜青芷要是听她的话,把外室的孩子养在膝下,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关系紧张。 眼看着冯氏落入了下风,曹姨娘立即道:“大娘子有所不知,二婶娘要求药,是因为咱们公库里的药材都分没了,她……” “不可能,”姜青芷嗤笑一声,眉眼间多了些狡黠:“大嫂嫂是不是记错了,公库里怎么会没药呢?我记得现如今的账册上,还余下各种药材,总共得有上千斤呢,其中不乏一些这些所用之药,所以我才放心的将私库的药捐去做了善场。” “……”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的曹姨娘是措手不及。 她刚才挑火,是要冯氏抓着公库没药这件事,逼姜青芷拿私库里的药材出来填窟窿。 没想到,这把火最后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一时间讪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娘子玩笑呢吧?咱们家的国库怎哪还有什么药材,还上千斤……” “是吗?是大嫂嫂玩笑的吧?”姜青芷咄咄而笑,唤了润喜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一本账册:“说来也是巧,前些日子我得了些旧账册,其中就有一本关于药材的登记记录,我闲来无事,就随手翻看了下,结果就盘算出了药材的剩余。” 看到旧账册的那一瞬,曹姨娘的心中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国公府账册所用的羊皮纸都是特定的,为了可以长久保存,里面特意加了防虫的香料。 刚才旧账册一拿出来,她就味道了那股香味。 没想到,姜青芷一开口便证实了她的猜测。 曹姨娘现在也没心思多想姜青芷哪来的旧账册,而是立即起身道:“大娘子,国公府的公库是经我的手进出东西的,里面有什么没有什么,我的心里自有一本册子,再也没人比我更清楚了,母亲,我可以发誓,公库里绝对没有药材了。” 盛氏的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曹姨娘身为掌家者,暗中多往自己的口袋里划拉一点那是人之常情,毕竟“掌家者多为家贼”嘛,没有点好处,谁愿意做那费心不讨好的事。 但偷家归偷家,也是要有尺度底线的。 如果中饱私囊到将国公府都掏空了,那可就不是吃回扣那么简单了。 “刘妈妈,拿来我看。” 刘妈妈应声,立即捧了旧账册送过去。 曹姨娘紧张的站在那里:“母亲,我没有,您,您还不信我吗?这些年做的帐,哪一个您不是清清楚楚的?” “曹嫂嫂的意思,是公库亏空药材的事,母亲也是知道的?”姜青芷顺风顺水的将盛氏也拖下了水。 冯氏一听立即又炸了:“好啊,大嫂嫂,这就是掌家的好处是吧?明明是我们四家的总财产,就这样被你们婆媳给私吞了!今天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国公府公库亏空是众所周知,大家都默认的事实。 但是大家一起往自己的口袋里扒拉,做空公库那没关系,可要是哪一家私下里扒拉的比别人多了,那就不行了! 冯氏正愁没把柄拿捏大房呢,此时听到姜青芷的“挑拨”,立即将矛头指向了盛氏。 “大嫂嫂,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怕是今天不止说话难听,还要撕破脸呢。” “二弟妹,你也太心急了些,我说什么了吗?”盛氏阴沉了连,直接开大招:“若是你想撕破脸,好啊,那就请周家的诸位耆老都来,咱们再上达天听,禀明圣意,坐分家产,从此以后各家归各家,绝对不让你们吃亏!” “……”冯氏瞬间哑巴了。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不分家,就是因为可以跟着国公府吃香的喝辣的。 国公府的侯爵之位传长不传幼,二房三房即便也是嫡出,毕竟是弟弟,一旦分家,那国公府的名号便彻底与他们无缘。 没了侯爵之名的庇护,他们屁都不是,更不要说还有公库可以吸血了。 在盛氏的注视下,冯氏不甘的收了气场,甩了身子坐下:“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大嫂嫂,不要徇了私情,让大家吃亏,再寒了兄弟们的心。” “放心,若是真有问题,定然不饶,”盛氏说着,恶狠狠的挖了曹姨娘一眼,吩咐道:“来人,去把今年的账册拿来,再让家里的几个账房先生都过来。” 曹姨娘急了:“母亲……” 但是盛氏一眼瞪来,她瞬间哑然,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盛氏没搭理她,转向姜青芷:“姜氏,你且说说这账册的来历,我也好和其他人有个交代。” 姜青芷布了半天的局,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优雅的放下茶盏:“不知道母亲可还记得您那时候的老账房?” “老账房?”盛氏略一动容:“姓郑的老账房?” “对,就是他,母亲当年恩慈,放他回老家颐养天年,还赏了很多的银钱,可惜他儿子不争气,吃喝嫖赌,把家产都败光了以后,便用家里的东西抵债,这些东西便是他偷偷变卖的……” “那大娘子可真是运气好,这种事情都能遇上,还能恰好的将账册拿到手中。”曹姨娘阴阳怪气的冷笑。 “若我说,这不是运气呢?”姜青芷笑眸依旧,但是侧冷而凝视的眼神,让曹姨娘的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她的眼睛,不由得喉咙发紧,咽下一口口水。 姜青芷继续道:“母亲在上,我也不相瞒,曹嫂嫂,我是针对你布的局,拿到的账本!” “大娘子这话什么意思?”曹姨娘咬着下唇,强忍着怒火的笑:“莫非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大娘子?” 姜青芷心说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若不是你作死的咬紧我不放,我会对你下手,收拾你? 但这种时候,还是要说点好听的话,什么都不能承认的。 姜青芷甚是坦然的摇头:“当然不是,我拿账本是出于大局,为了我们国公府的鼎盛未来。” 第48章 蠢货 “姜氏,”盛氏的脸色难看的要死,时不时的看向冯氏:“这些都是家事,但若是曹氏真如你所说,做空了公库一千斤的药材,也是要严办的。” 她这是在敲打姜青芷,让她说话做事注意分寸。 毕竟冯氏还在这边坐着呢。 曹姨娘再不是东西,那也是大房的人,要丢人就关起门来丢人,在自己家里丢人也就罢了,没必要吆喝的二房也知道。 孰知,冯氏就是要看热闹,立即阴阳怪气的笑道:“大嫂嫂,这怎么能是家事呢?咱们还没分家,这公库里的东西咱们也有份,要是真有差池什么的,自然是要知道的。” “二弟妹放心,若真有什么,必然让你知道!”盛氏没好气的将旧账册丢到桌子上,叱声:“姜氏,你不是说你还收了其他的旧账册吗?那就都拿过来,我这边有账房,让他们拢共算一下,看看账目究竟是怎么样的。” “可不是吗?这么多年了,我们二房和三房都没盘过总账,每年不过是看着年终尾帐上的那一串数字,大嫂嫂这一提醒,我也觉得应该好好的盘一盘。” 冯氏慢悠悠的站起身,轻轻摇着团扇,遮住压不住的嘴角。 “账本繁多,也不能只辛劳大嫂嫂手下的人,这样吧,我们二房也送几个账房过来,大家一起盘账。” 盛氏本想拒绝,但又怕冯氏生出难听的说法,只能咬牙默认,气咻咻的看着她们主仆一行人离开。 她一甩手,“啪嗒”一下将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跪下!” 曹姨娘身子一颤,连忙跪下:“母亲,儿媳知错了……” “没说你,你跪什么!”盛氏厉声呵斥,眼尾一抬,凶咻咻的怒视着姜青芷:“姜氏,你是故意的吧?” 姜青芷缓缓起身,提了衣裙,优雅挺拔的跪下:“儿媳不知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少给我装了,我知道你是有些小聪明的,但你别忘了,你是元哥儿的大娘子,是曹氏的弟妹,你们两个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你如今竟然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 “母亲这话……儿媳就更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那冯氏是什么人?那就是见了骨头都要咬三口的人,她知道了公账上有亏损,那就势必会咬死不放,到时候你让曹氏如何收场?让我们大房如何收场?” “母亲原来是说这事呢?” “你……” 盛氏都要气冒烟了,姜青芷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气的她瞬然起身,怒气冲冲的就走了过来,手指头几乎戳到她的眉头了。 “姜氏,你这什么态度呢?” 姜青芷淡眸抬眸,依旧是从容优雅:“母亲,不过就是一点银子的亏空,曹嫂嫂补上也是了,母亲为何如何动怒?莫非……这一千斤药材的亏空并不是曹嫂嫂所为,而是母亲的原因?” “当然不是我!” “那母亲就更没必要激动了,”姜青芷斜睨向身边的曹姨娘,似笑非笑:“曹嫂嫂也不必紧张,我暂且不会将其他的账册交出去,即便二房查账,也不过就是药材上的亏空而已……这点小钱,曹嫂嫂应该是有的吧?” “小钱?”曹姨娘咬碎了银牙,“大娘子财大气粗,自然不会将几千两银子放在心上了……” “几千两?”姜青芷眼尾佞出一抹笑痕:“曹嫂嫂是不是记错了?亏空的账目上,不乏很多血燕鹿茸人参这样的珍贵药材,光是那碗口大的太岁,怕是都要三千两,若是细算盘点的话,两万两都不止吧?” “什么?”盛氏听到这儿,气愤变成了震惊,难以相信的看向曹姨娘,“那个太岁是祖宗留下来的传家宝,你都敢打它的主意?” “母亲,没有,”曹姨娘连忙一头叩在地上,惊恐道:“太岁还在,只,只是给了大世子调养身体,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母亲是知道的,那些药都没用,我就想着用太岁给他补补身子,许是,许就好了呢……” “什么?你还给烁正吃了?”盛氏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的事,脚下不稳,后退了好几步,被刘妈妈等人从身后搀住了。 曹姨娘连忙道:“母亲息怒,那太岁我只给了大世子吃过,别人没动过,而且大世子吃过之后,身子明显比以往好多了,母亲也是见过的,不也说大世子的身子骨比以往硬朗多了……啊!” 曹姨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氏抽了一耳光。 用力之大,她自己都没站稳,摔到地上。 曹姨娘就更不用说了,狼狈的趴在地上,脸颊红肿,鲜血从嘴角滴落在衣襟上。 “母亲……”她惊恐的捂住脸颊,不知道盛氏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盛氏坐在地上,挣扎着还要去打曹姨娘,但被刘妈妈等人劝住了,气的她指着曹姨娘破口大骂。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正哥儿是我儿子,他身子不好,我不知道给他用太岁补身子吗?那是因为御医说他肝火虚旺,身子虚空,切忌大补,尤其是太岁这个玩意,阴气太过,一旦吃了,那就是饮鸩止渴,只会加快他身子的消耗……那就等同于回光返照!啊,我的儿啊……” 盛氏崩溃的嚎啕大哭,曹姨娘也彻底傻眼了。 她坐在那儿,神思恍惚的呐呐自语:“我,我不知道的,我就想着给他补身子,我,我不知道啊……” 盛氏哭着哭着,突然又挣扎着站起身:“还愣着做什么?叫御医,快去请御医!叫元哥儿回来,快去……” 刹那间,耀辉堂乱成一锅粥。 姜青芷从混乱中站起身,指尖掸了掸衣裙,淡雅的转身离开。 润喜连忙跟上:“大娘子,咱们这就走了?” “要不然呢?你还想留下来看戏?这热闹够他们闹腾几天的了……”姜青芷特意看向曹姨娘,留下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离开。 **** 晚些时候,在外面打听消息的香兰回来了。 一连串的消毒洗手之后,急匆匆的跑进暖阁。 “御医走了,说元哥儿吃的不多,发现的又早,所以不打紧,只是开了些药便离开了。” “国公夫人说,曹姨娘无才无德,没有掌家权,当下已经收了钥匙,等疫病过后便盘库对账呢!” “二房本来是送了账房过来,但是遇到大世子的事,国公夫人就趁机将人又轰走了!” “……” 润喜等人在剪花样子,听闻这话,纷纷看向姜青芷。 “大娘子,国公夫人这是要包庇曹姨娘吗?” 姜青芷歪在窗下,正用各种落叶制作书签,闻言笑道:“不会的,她只是不想被二房他们看着丢人,想要关起门来自己丢呢!” 太岁这事一闹腾,正好给了盛氏拒绝冯氏查账的借口。 国公府的大世子都“回光返照”了,冯氏这个做婶娘的,总不能在这时候强行派人查账,那别说不算亲戚了,都不能算是个人。 盛氏就是拿捏了这一点,光明正大的将二房的爪子给剁断了,免得伸到公库的账目上。 “这事闹的这么大,大娘子,国公夫人会更恨咱们了吧?”竹枝小心翼翼道。 “我和她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从我拒绝外室的儿子开始,她便记恨上我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事。” 润喜担忧的很:“大娘子,话是这么说,可您以后的几十年都是要在国公府过的,国公夫人终究是您婆母,以后这穿小鞋的日子怕是没完没了。” “几十年?”姜青芷的手蓦然一顿,低下头继续做事,只是瞳底深处漫上晦涩难明的笑:“放心,没有那么久的,不过是几年而已……” 等国公府的浩劫一到,一切都是云烟了。 而她,也会在此之前及时抽身而退,哪来的几十年?! 第49章 盘算 耀辉堂。 盛氏亲自打包了赏银,送御医离开,整个人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刘妈妈送上来一碗参汤:“夫人劳累了一天了,又因为大世子的事情水米没沾牙,想必是饿坏了,先用点参汤养养精神吧。” “确实是累坏了,这些年许久没这么费神过了,”盛氏喝了一口汤,蓦然想起来:“曹氏呢?” “回夫人,按您的意思,先关在大宅那边了,还等您示下呢。” 盛氏没好气道:“还示什么下?不过就是一个的侍妾而已,又不是明媒正娶抬进门的当家主母,还要上表宗族的写休书休妻,这样的侍妾,直接打发了就是。” 刘妈妈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当下急忙劝道:“夫人三思啊,曹姨娘掌管国公府那么多年,可知道不少事呢。” 盛氏神色一变,眼神中透出杀意:“你是说?到时候她会在外面乱说?” “夫人,这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万一曹姨娘在外面胡说八道……咱们好歹也是勋爵人家,没必要为了一个妾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 刘妈妈的话让盛氏谨慎起来。 刚才是在气头上,也就没想那么多。 如今细思的话,确也如此。 汴京的勋贵人家,哪家没点见不得光的龌龊事,什么男女情事,人命官司的,多少都沾点血。 国公府自然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曹姨娘掌家多年,肯定也知道不少的秘密。 这样的女人若是放出去,对国公府来说可不是好事。 盛氏面无表情的喝完一碗汤:“那就关起来,先锁在柴房里,看好了,不要死了,更不许走失,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那,大世子那边?” “正哥儿的侍妾也不就曹氏一房,抬一房妾上来,做个良妾,先管着后院,至于这国公府嘛,”盛氏蓦然抬头,似笑非笑:“你说,此时轮到谁当家了?” “……大娘子?”刘妈妈一怔之后,迅速明白了主子的心思:“夫人是想着趁此机会,把姜大娘子抬出来掌家?” “之前不是让她掌家,她拒绝了吗?如今曹氏倒了,我又病着,国公府没有了掌家人,看她还怎么推脱!” 刘妈妈忧心道:“就怕是姜大娘子不会那么爽利答应的。” 姜青芷刚嫁入国公府的时候,国公府的账面上还一切正常,她尚且都不愿意接手,如今账面上有了亏空,而她也心知肚明,只怕更不可能接这个烂摊子了。 “不答应?那可由不得她!”盛氏冷笑:“她不是把曹氏给收拾了吗?那就连她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一块收拾了吧!” 盛氏清楚的很,一直不问家事的姜青芷突然对曹姨娘发难,肯定是因为曹氏这个蠢货得罪了她。 要不然,姜青芷不至于对她出手。 毕竟,对于姜青芷来说,曹姨娘就是个妾,还是大世子的侍妾,与她没有半点可冲突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曹姨娘那个蠢货做了什么事,触到了姜青芷的逆鳞,才让她出手对付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曹姨娘倒了,国公府不能一日无主,不管姜青芷答应还是不答应,掌家人的位子轮也轮到她。 “刘妈妈,等一会你亲自去云聚苑,请她吃过饭就过来,监督账房们盘账。” 刘妈妈应了,伺候着盛氏吃了饭便去云聚苑那边传话。 姜青芷听到后静坐了一小会,起身更衣,让润喜从卧房的妆奁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跟着刘妈妈来到耀辉堂。 耀辉堂在游廊外面摆了几张桌子兀子,三个账房先生的面前各自摆了些账本,每个人都在低头盘账。 刘妈妈道:“大娘子,这些账房先生都是夫人的人,自己人,大娘子且放心,他们都是老手,不会算错账的。” 姜青芷没说什么,到了正厅见了盛氏。 “给母亲请安。” 盛氏坐在主位上绣花,抬头也没抬:“去看过曹氏了没有?” “回母亲,并没有。” “我下了命令,把她关进了柴房思过,”盛氏依旧摆动着手里的刺绣,漫不经心的很:“你觉得如何?” 姜青芷再次福礼:“母亲睿智,所下的命令自然也是最合适的,儿媳并无觉得什么不妥。” “那你觉得,此事后事如何收场最好?”盛氏突然抬头,眼神阴冷:“是发卖了她,还是留在家里废去名分,让她做粗使女工?” “这个……”姜青芷瞬然蹙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处理曹姨娘,一时间犹豫不语。 “怎么?你认为不妥?” 姜青芷迅速回敛了心神,淡眸而笑:“母亲的决定自然无有不妥,儿媳只是不知道后续母亲要如何处理?” “什么后续?” “母亲想必是一定要处理曹嫂嫂的,不过,曹嫂嫂为国公府殚精竭虑那么多年,手里的账目没人比她更清楚,产业的盈亏也都在她的掌控中,若是处理了她,国公府亏损的旧账如何处理?” 旧账有亏空是一定的,就算处理了曹姨娘,也不能挽回些什么。 姜青芷侧身看了一下外面的账房,带有几分讥讽的勾上了唇:“莫不是是将此前旧账一了百了?就此重新做个新账,交给未来的掌家人?” 刘妈妈迅速看向盛氏。 盛氏就是这个意思。 国公府有个大窟窿,账目上绝对不可能补上。 如今即便让账房来清账,也不过是将以前的糊涂账变成空账,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意义。 说的简单点,这次盘账,也就是给姜青芷演的一出戏而已。 盛氏被猜中了心事,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之前的旧账牵扯太多,大房二房,三房四房都有牵扯,除非是将他们三房的私账一并拿来,才能彻底查清楚一切。” “母亲说的这事怕是不可能吧?两位叔叔和四姑姑,怎么会愿意细查账册呢?” 盛氏等的就是这句话:“你知道就好,所以说,之前的旧账即便查出来了,那也是一笔空账,并不能弥补什么。” 她的盘算想的很好。 只要账房将前面的帐都汇总出来,那她就将昔日旧账一笔勾销,谁多谁少谁吃亏的都不管了,就那样抹平了。 反正这些账目交到姜青芷手中以后,怎么发挥就看她的本事了,总之不能丢了国公府的脸面,还要维持往日的勋爵荣光。、 至于里面的亏空和未来没有钱,那就是姜青芷的问题了,谁让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呢! 盛氏的那点小心思岂能蛮过姜青芷的眼? 她自然猜到盛氏要趁此机会,将国公府这个烂摊子甩给她。 可姜青芷也有自己的谋计。 她没有戳破盛氏,反而是又甩出一个诱饵:“那母亲是什么意思呢?是希望这笔账是空账,还是有人能填补上这个亏空?” 果然,这话如同一针鸡血,全都打在盛氏的心口上,她瞬间精神了:“你说什么?” 但她没有细说,而是看向刘妈妈,丢了个眼色过去。 刘妈妈会意,试探着问道:“莫非,大娘子有法子可以弥补亏空?” 姜青芷笑而不语。 盛氏再次以眼神示意,这次刘妈妈干脆开门见山:“大娘子的意思,莫不是要用自己的嫁妆,填补国公府的窟窿?” “难道母亲还要在意是用什么法子补的窟窿吗?难道非要用我的嫁妆才行?”姜青芷整个人沉入椅子中,神态慵懒而随意。 “自然不是,只是除了你的嫁妆,你还有别的其他法子吗?”盛氏迅速在心里了一番其他可能性,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刘妈妈也揣摩到了盛氏的心思,当下补充道:“大娘子对国公府的旧账或许不清楚,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这些年,不止大房暗中做手脚,二房三房四房都吸血一般,死咬着国公府的那点子家产,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姜青芷不置可否,指腹敲打着椅背:“怎么填补窟窿那是我的事,只是想要征询母亲的意思。” “若是能填上亏空自然是好的,可是,你要怎么做?” “有母亲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怎么做那是我的事,”姜青芷笑吟而立,意味深长道:“总之,母亲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第50章 困顿 出了耀辉堂,竹枝小心问道:“大娘子,咱们不会真的要给他们填窟窿吧?” “怎么可能?国公府就是个 无底洞,大娘子又不是傻的,给他们填窟窿,这事大娘子自有分寸,不许私下多说。”润喜低声的呵斥着。 姜青芷并没有回云聚苑,而是转去了宅后的小路。 宅后是后花园,穿过后花园小径,可以看到西侧的厢房和柴房,那边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偏僻寂静。 后面的香兰突然尖叫一声,吓得其他人连忙回身:“怎么了?” “老,老鼠,一只猫叼着老鼠跑过去了,那么大的老鼠呢……”香兰小脸煞白,用手比划了一下。 她比划的老鼠可不小,要是连尾巴加起来,那得有一尺多长,汴京几乎家家都养猫,哪来那么大的老鼠。 竹枝直接笑道:“哪有什么老鼠?香兰,你吓傻了吧,就算有老鼠,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 “没事,一只老鼠而已,不要紧。”润喜则摸摸她的头,软语安抚着。 唯独姜青芷看着香兰所指的方向,眸色沉浮,若有所思。 “大娘子可是吓到了?”润喜关心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走吧。”姜青芷收敛了心神,想着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也没多在意,毕竟上一世也就是疫病而已,并没有其他事情。 **** 柴房。 曹姨娘捆着双手双脚,歪在草堆上睡的正香。 昨天出事之后,盛氏大怒,让刘妈妈亲自捆了曹姨娘,将她关进柴房。 曹姨娘金尊玉贵的过了十多年,哪受得了这个环境,当下又喊又叫,要死要活的要见盛氏。 见没人搭理她,立即扒拉下衣服上的金珠子,递给门外两个负责看守的妈妈,让她们帮忙向上传话,就说自己请见盛氏。 两人想着曹姨娘好歹也是过国公府的掌家人,而且也还是大世子的妾,也就答应了。 结果,两人的意思刚送上去,就被刘妈妈一通训斥,两人这才不敢多管闲事,任由曹姨娘在柴房又嚎又叫的叫了大半夜。 如今嗓子都喊哑了,人也精疲力尽了,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曹姨娘睡得迷迷糊间,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脚上爬,迷蒙的睁开眼时,正好与一只巴掌大的老鼠对上眼,瞬间一声尖叫。 “啊,老鼠,老鼠,有老鼠,来人,有老鼠……” 老鼠也被她吓到了,一时间竟然忘记跳下来,顺着她的小腿就往上爬,眨眼间钻进了裤腿。 这一下可把曹姨娘吓到了。 此时刚入了秋,衣衫还算单薄,曹姨娘的裙裾下只有一层单裤,那种毛茸茸的感觉让她魂飞魄散。 “啊!” “啊!” 她惊恐的叫着,想要把老鼠甩下来,可越是动弹,老鼠也是本能的死死扒着她的腿,又抓又挠,疼的她在地上来回打滚。 但这个动作让老鼠更加疯狂,“吱吱”叫着,死命的往里面钻。 这可比死还要恐怖。 曹姨娘崩溃到只剩下尖叫。 门外值守的两个妈妈被她闹腾了一夜,此时也是昏昏欲睡。 结果还没睡多久呢,就又开始了折腾,气的他们走过去,用力的踢了踢门:“我劝姨娘安生些吧,不就是老鼠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另一个妈妈也是不耐烦的很:“即便姨娘曾经金娇玉贵的养着,也不至于没见过老鼠吧?也值得这么嚷嚷!” 但是曹姨娘仿佛压根听不到这番话,反而叫的更凄厉了。 两人皱着眉头,看了对方一眼。 真是够了! 不过是老鼠而已,就这么见鬼的大叫。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虐待曹姨娘呢。 “别嚷了!” “吵死了!” 两人隔着门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但曹姨娘的叫声有增无减。 两人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都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就是一只老鼠而已,能出什么事?还能把她给咬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上头有交代过,要好生看管着她,不能死了。” “……” 两人正商量着是不是要去开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姜青芷一行人走过了后花园,正往这边走。 她们连忙迎上去,远远的就行礼:“大娘子。” “怎么回事?”姜青芷看向紧锁的门扉:“曹姨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说是有老鼠,曹姨娘没见过老鼠,所以吓到了。”两人连忙陪着笑脸。 姜青芷微微侧目:“开门。” “大娘子,这里面有老鼠呢,”一个妈妈道:“曹姨娘尚且都吓到了,莫要再吓到大娘子了。” “我们大娘子又不是见过什么老鼠,让你开门就开门,哪那么多的废话?”润喜冷了脸呵斥。 两个妈妈不敢再多话,连忙拿了钥匙开门。 曹姨娘还在地上挣扎,见到她们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 “快,快救我,有老鼠咬我……” 她满身狼狈,左大腿上还有血迹。 看到真的出事了,两个妈妈不敢怠慢,连忙过来将曹姨娘的裤子褪下来,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只被碾成肉饼的死老鼠。 而曹姨娘的腿血肉呼啦的,也不知道是死老鼠的血肉还是她自己受了伤。 润喜等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恶心,都别开眼,不敢细看。 两个妈妈迅速处理了老鼠尸体,又帮着曹姨娘整理好衣服,呐呐的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姜青芷淡冷如水的站在门口,并没有任何的惧意和动容。 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柴房,悠然撩起裙摆,在门槛上坐下。 “本来还想问一下曹嫂嫂过的如何,可看这样子,好像并不好呢。” “姜氏,你还来看我笑话的吗?”曹姨娘脸色惨白,眼睛里还噙着没有散去的恐惧,强行支撑着最后的尊严:“我不过是一时困顿而已。” “一时困顿?也许吧,”姜青芷抬眸,打量着柴房的一切:“你与大世子终究是夫妻一场,即便是发卖了,也应该是户好人家,可能连贱籍都不是,还能做良妾呢!” 被发卖的女子,即便入了门户,那也是入了贱籍的奴婢。 除非是主人慈善,花些银钱打点一下,废了贱籍文书,抬做良妾,要不然,就算到死,那也是奴婢。 曹姨娘此时也顾不上疼了,惊惧的坐起身,许久,才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我?大世子要发卖了我?” “不是大世子的意思,是母亲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吧?”姜青芷嘲讽的笑出声。 “……” “光是你在国公府做出来的空账,就足够你死上十回八回了,你又不是什么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实在不行还有休书一封,有娘家可退!” “……” “曹嫂嫂,你就是歌舞伎出身,被大世子看上,凭着小聪明得了母亲的喜欢,才抬你做了良妾,掌家做事,可你说到底还是个妾!” “……” “你在周家又没有一子半女傍身,如今还出了用太岁给世子私下用药的事,险些害死大世子,母亲没有以谋杀亲夫的罪名把你送进内狱,并不是怜悯疼爱你,而是不想要国公府的门楣染上不好的名声。” “……” “综上这么多的事,你觉得还只是一时困顿?” “……” 姜青芷没说一件事,曹姨娘的脸色便难看一些,如今已经是惨白到没有血色,甚至于嘴唇什么时候被她咬破了都不知道。 她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当然清楚。 但盛氏的脾气秉性她也清楚的很。 别看盛氏好似是个混不吝,拎不清的性格,可在吃亏算计上从来不落下风。 姜青芷说的发卖这件事,完全是盛氏的行事风格。 “所以呢?”她咬牙:“你今天来看我,当真是来讥讽我的?” 姜青芷勾唇浅眸:“恰恰相反,我是来救你的!” 第51章 上当 “你?”曹姨娘神色一震,眯了眯眼睛:“你会这么好心?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 “曹氏,我要说你心大呢,还是说你不懂进退?”姜青芷笑了,眼底满是嘲讽:“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能有心思去想我能得到的好处?” “我……” “这么说吧,我肯定有我的谋算,但是与你无关!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也与你无关!你现在只配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是否需要我的帮助” 姜青芷的话撕开了曹姨娘勉强维持体面的遮羞布,怼的她无话可说。 “你要搞清楚,我不是非你不行,而是不想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要保下你,如果你不识好歹,我不介意换个人。” 姜青芷的眼尾淡上阴冷,微微倾身,充满威胁的微微一笑。 “顺便告诉你一声,大世子房里的赵氏刚被提了良妾,做了正头姨娘,目前来说,是为了伺候大世子,也好暂管他的后院,可后来会不会也像你一样掌家权,那就要看我接不接这个烂摊子了!” “你,你胡说,赵氏,赵氏就是个小妖精,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怎么掌家?”曹姨娘气急败坏的辩驳。 姜青芷看她的眼神,再多了看白痴的神色。 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 可能也是觉得没必要说了吧! 她站起身,掸了掸衣角,提裙转身离开。 曹姨娘急了:“大娘子留步!” 姜青芷脚下不停,不予理会。 曹姨娘着急忙慌的跟上来,奈何脚上还捆了绳子,一时半会的挣不开,而姜青芷越走越远。 “大娘子等一下,我答应你,你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帮我……” “……” 姜青芷恍若未闻,借着润喜的手,悠然的走下石阶。 曹姨娘顾不上尊严了,像个虫子般蠕动着爬到门口,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有个秘密,可以保你在国公府衣食无忧一辈子……” 姜青芷脚步戛然一顿,侧眸而立,嘲讽道:“曹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是有这样保命的秘密做筹码,母亲敢把你发卖了?” “那,那是因为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别人谁都不知道,婆母也不晓得我知道那件事!” 曹姨娘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姜青芷终于有点动容,示意众人都退下,她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那就说一说,若是可行可信,咱们的交易就继续!” “那个秘密事关重大,你,你必须先救我,我再……” “那就算了!”姜青芷不给曹姨娘提完条件,断然拒绝了她的秘密,转身就走。 曹姨娘急道:“你要是走了,就永远也不知道这个秘密了!” “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但是我想母亲应该感兴趣,而且她也有的是时间和手段,逼你说出那个秘密!” “……”曹姨娘彻底傻眼了。 姜青芷非但没接她的威胁,还转身就把她给卖了。 这个疯女人! 要是落到盛氏手中,以盛氏的凉薄和心机,肯定能猜出秘密是什么,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杀她灭口呢。 想到这里,曹姨娘哪还有和姜青芷谈条件的资格,恐慌道:“她要是知道了,我就活不成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的秘密这么危险,我还有知道的必要吗?算了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了!”姜青芷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别,你别走,我说,你过来,我同你说。”曹姨娘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红了眼眶,委屈吧啦的示意她过来。 “你说着,我听的见……” “隔墙有耳,这事真的不能明说。”曹姨娘一再坚持自己的意思,执拗的要姜青芷过去。 姜青芷凝视着她的眼睛,确定不是在作妖,便走了过去,侧身在门槛上坐下:“说吧。” 曹姨娘坐起身,在她身后的暗影里说了几句话。 姜青芷原本平淡无痕的瞳底,瞬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我若是乱说,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曹姨娘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你手里是有人脉的,你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查,这件事过去的时间不久,可以查出点端倪,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件事对……她是什么样的震慑力!” “你既如有这件事做把柄,还怕她做什么?”姜青芷不动声色道:“要不要我就这件事,替你和母亲谈条件?” “别!”曹姨娘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惊恐道:“你知道这件事无妨,你是明媒正娶的大娘子,我不行,我就是个抬上来的姨娘,若是被她知道,我抓住了她这个把柄,她早就弄死我了!” 曹姨娘是懂生死进退的。 关于盛氏的那件事,在姜青芷的手中是锦上添花,可如果换做是她,那就是勾魂的夺命幡。 曹姨娘道:“你要和她斗,这个秘密对你来说就是致胜的筹码,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做你的证人!” “证人?我为什么需要证人?那是我的婆母,国公府的大夫人,我还需要你来证明什么吗?” 姜青芷岂会猜不透她的心思。 “你放心,我答应了救你,就一定会救你,但不是为了让你活着,好为我作什么证!不过……” 她淡冷垂眸,若有所思。 “我救你的条件比较苛刻,怕你接受不了。” “我能接受,只要让我留在国公府,我可以做任何事情……”曹姨娘想到了什么,谨慎道:“我可以为你做事!” “我说过了,你不用为我表忠心,你要做的是你自己的事情,”姜青芷从袖子里抽出一卷软册,递给她:“这是你要弥补的亏空,补上这些银子,你便还是国公府的掌家人。” “我?补亏空?”曹姨娘怎么都没想到,这就是救她的法子。 看着软册上最后的那串数字,整个人都懵了:“大娘子,你这是开玩笑的吧?我,我哪有这么多的银子?再者说了,若是我有这么多的银子,补上了窟窿,我,那我还用大娘子你来救吗?” 这么多的银钱补上窟窿,那就不存在“侵吞”这个说法了,到时候,她还是大世子的姨娘! 姜青芷似笑非笑道:“原来曹姨娘是早就想到了自救的法子,枉我还左思右想的想要救你呢 !” “……你?我,这个……”曹姨娘懵了老半天,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不是,你,姜青芷,你这是空手套白狼,白得了我一个秘密啊!” 她后知后觉,总算意识到自己被姜青芷给忽悠了。 从一开始,姜青芷就打算让她将吞下去的前吐出来,好补上国公府的大窟窿。 但她又不明说, 而是拐弯抹角的威逼利诱,旁敲侧击。 在刚才的情况下,曹姨娘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也就自然而然的被姜青芷带着情绪走,不自觉间进入了她布下的圈套。 “曹嫂嫂,话不能这么说,我是真心的想要救你,毕竟这一个多月一来,咱们相处愉快,你做掌家人我也心欢喜,”姜青芷宛如无辜的小白兔,凝视着曹姨娘的眼睛,笑意清澈:“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不是奔着你的秘密来的。” “……你,我,那……” “而且之前我已经拒绝过你的秘密,是你哭着喊着的拦下我,非要和我说那个秘密,我不听你还不愿意。” “你,你,你……”曹姨娘要吐血了。 那是她非要说不可吗? 那分明是你的阴谋算计好不好? 欲擒故纵之后你还欲拒还迎,一步步的勾着她掉进陷阱,不得已说出了那个深埋于心的秘密。 姜青芷! 这女人真是太坏了! 第52章 灭口 “怎么?嫂嫂是不愿意吗?要是不愿意也就算了,这种事勉强不得!”姜青芷去拿那张软册:“不过是这么点子银钱而已,我想,大世子身边的姨娘,应该有足够的小私库能填上的。” “你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曹姨娘抓紧软册不撒手,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想着大世子身边的正房空置多年,若是有谁能救国公府于危难之下,也是能担得起大世子正室主母的位子。” “你想抬妾做主母?”曹姨娘眼神一颤:“不可能,大世子的正妻不可能是妾抬上来的!” “要不然呢?”姜青芷倾身,在她耳边低语:“大世子身子不好,权贵人家亦或是时商贾富户的贵女,都不会嫁入这样的人家,若是有人愿意嫁,大世子的正室也不至于空了这么多年。” 大世子未来是要承继国公府的世袭之位不错,可也要贵在他有命来袭,而且还能生下一儿半女可以让女方傍身。 要不然,即便贪图一时荣光,嫁入了国公府,等不上二年便守了寡,还没有子女傍身,不但耽误了女儿的一生,还要落一个择婿不佳的名。 曹姨娘也深知其中的因果关系。 若不是如此,哪轮到她一个姨娘在国公府做掌家人。 “所以呢,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的时间不多,咱们也别浪费。”姜青芷再一次催促。 看曹姨娘还是犹豫不决,彻底失去了耐心:“若是如此,你便真就放弃了吧!左右不管是谁上位,都有你一席之地。” 这话戳到了曹姨娘的死穴,她连忙起身,用力揪住姜青芷的衣角:“好,我答应你,我给你,我补上窟窿!” 她在掌家的时候,是怎么对大世子的那些姨娘的,她最是清楚。 虽然顾飒的话不尽然都是真的,可若是她们之中的哪一个掌了家,她估计都没好果子吃,到时候,吞下的家产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便答应了姜青芷,最起码也能保住如今的身份地位。 “曹嫂嫂痛快!既如此,那咱们便说定了,润喜,把东西拿来!” 润喜送上来笔墨纸砚。 看样子是提前准备好的。 曹姨娘疑惑:“大娘子,你这是……” “你的小私库在什么地方,你的贴身婢女必定是知道的,如今你写封信过去,我让人清点一下,你放心,若是够数了,我也不会多拿!” “……” 姜青芷的雷厉风行让曹姨娘很不适应,她感觉自己的脑壳好像还没转过来,莫名有种吃亏上当的错觉。 润喜将毛笔蘸满浓墨:“曹姨娘,请吧。” 毛笔塞到了手中,曹姨娘赶鸭子上架,不写也不行了。 按照姜青芷的口述,她一笔一划的给菊冬写了封信。 吹干信纸上的笔墨,姜青芷将信笺折叠好,交给润喜:“去吧!” 润喜福礼后,迅速离开。 “诶,那个……”曹姨娘还想挽留一下,但姜青芷适时压下她的手,笑道:“曹嫂嫂放心,一旦前面的账面对上了,后面便有人来救嫂嫂出苦海!” “可是……” “嫂嫂先休息一下,我先离开了!” “不是……” 曹姨娘有些茫然的坐在那里,看着姜青芷的背影,越发觉得事情很不对劲。 等人走的没了影子,风吹过来,她才后知后觉:“不对啊,我自己填补的亏空,为什么要她拿去做什么人情?我可以自己母亲商量的嘛……” 如果真要填补亏空,也不可能她一个人拿那么多。 毕竟当初贪污的时候,是大家一起贪的,怎么最后是她一个人拿私库出来补漏洞呢? 姜青芷! 肯定是她在暗中搞鬼! 等着! 等她出去之后,看她怎么收拾她! **** 关于曹姨娘的私库,姜青芷没有出面,而是让润喜和曹姨娘的女使菊冬交涉。 菊冬认识曹姨娘的字迹,也知道她如今的处境,见到有人要查私库,识趣的什么都没说,反而带头打开私库,由着润喜带人查抄。 随行的人员中,有一些是姜青芷手底下的鉴宝之人,他们常年与金银玉器打交道,也知道其中的行情深浅,由他们估算出金银玉器的价值后,再有账房统一记录汇总。 等估算的价格差不多,便让张金成带着小厮将东西装箱,贴上封条,抬去了辉耀堂。 * 耀辉堂这边,盛氏在听着手下嬷嬷的汇报,脸色阴沉的很。 “你确定,曹氏提到了什么秘密?” 嬷嬷连忙点头:“虽然隔得远了些,可曹姨娘的声音也不小,奴婢便听了一耳朵,可以确定,就是秘密……” 盛氏的手中转动着佛珠,沉默不语的看向刘妈妈。 刘妈妈会意,从袖子里取出一锭纹银,交给嬷嬷:“可是听仔细了?她们都说了什么?” “夫人明鉴,奴婢当时只是听到了秘密这些话,但是具体的就什么都没听到了,当时大娘子坐在门口,与曹姨娘很近,奴婢不敢跟的太近,便什么都没听到。” 刘妈妈再次问了几句,确定嬷嬷许是真的不知,便赏了银子,打发她下去了。 “刘妈妈,你怎么看?” “夫人,奴婢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怕是真有什么秘密被曹姨娘说出来了!” “为什么这么说?” “夫人,您仔细想啊,如果没有真的秘密,或者是那个秘密不最够吸引大娘子,她们后面也就不会再聊那么久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盛氏再次转动了佛珠。 刘妈妈小心道:“那,依大娘子的意思呢?这事要怎么善后才行?” “你说呢?”盛氏闭上眼睛,念了声阿弥陀佛。 “是,奴婢明白了!” 刘妈妈刚要离开,门外的妈妈进来回话,说是润喜带着人抬了几个大箱子过来。 “大箱子?什么大箱子?”刘妈妈疑惑的问。 “奴婢不清楚,只说是从曹姨娘的院子里抬来的,是大娘子允了夫人的事……” “允了我的事?莫非是……”盛氏也没心思念经了,立即穿了鞋子去到廊下。 院子里摆着七口大箱子,润喜福礼,并且将手里的清单奉上:“启禀夫人,这是我家大娘子吩咐弄来的东西,粗账在此,夫人您可再着人清点盘算,若是有什么不妥,可以再与我家大娘子商议。” 盛氏低头翻看了一下清单,又气又笑:“这就是她的法子?怪不得之前说不让我插手呢……” 要是从曹姨娘的口中抠东西,还用得着她姜青芷? 她是不会做,还是没那个头脑狠心? 倒是让姜青芷白白占了人情和便宜。 润喜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刘妈妈驱赶了不相干的人,低声道:“夫人,这些银钱当真要走公账,弥补亏空吗?” “要不然呢?姜氏那么大张旗鼓,弄的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事,自然是要入公账的,难不成还能搬进我的私库不成?” “奴婢刚才看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呢……” “那又能怎么样?多数都还是国公府的旧物,本就是公库里的东西,”盛氏倒是没有为这点子东西动心劳神。 相比较来说,她更关心那个“秘密”! **** 润喜回到云聚苑,将暗中抄下的清单备份交给姜青芷。 “对了,大娘子,我刚才去耀辉堂回话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嬷嬷……” “嬷嬷怎么了?你哪天不遇几个嬷嬷?”姜青芷看着清单,并没有抬头。 “不是,是柴房那边的嬷嬷,你和曹姨娘在柴房说话的时候,那个嬷嬷就探头探脑在一边晃悠,所以我认得,也记得很清楚。” 姜青芷先是“嗯”了声,不以为意,但随后想到了什么,蓦然抬头,眼神微微一变。 “你是在哪遇到的嬷嬷?” “耀辉堂,我们走了个对过,她出来,我们进去……” “那坏了,”姜青芷眼神沉了些,眺望柴房的方向:“怕是曹氏活不成了!” 第53章 上路 曹姨娘歪在柴草堆里,越想越生气:“贱人,姜氏!竟然敢和我玩手段,玩阴的害我!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看我怎么一点点的弄死你!” “胡妈妈怎么来了?”外面突然传来了婆子的说话声:“可是耀辉堂那边有什么新指令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没什么新指令,只是上头看你们这几日辛苦,特意让我来犒赏你们,给,这是赏你们的酒钱,出去打酒吃去!” “谢胡妈妈赏,可是,我们姐俩正当差呢,这边……” “一个曹姨娘而已,而且她也被捆了起来,走失不得,你们怕什么?” “是是是,那,这里就交给妈妈了,我们,这就走!” 两个婆子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曹姨娘此时也听出来,说话的胡妈妈正是盛氏身边的人。 此时她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 放她出去? 想到这里,曹姨娘来了精神,立即坐起身,还摆出了一个傲娇的姿势,虎视眈眈的看着门口。 门锁晃动了两声,咔嚓打开,一个壮硕的妇人站在门口,几乎遮住了所有光线。 “胡妈妈,你怎么来了?是母亲让你来的吗?” “夫人怕姨娘在这边吃喝不习惯,所以命奴婢过来看看,”胡妈妈拎着一个食盒,慢悠悠的走进来:“不过看姨娘的气色,声音洪亮,好像这几天过的也还不错,没吃多少亏。” 曹姨娘刚要冷嘲热讽的回怼几句,陡然发现门外多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妇人。 这些妇人都是给盛氏做粗活脏活的,有的是一把子力气。 她们并没有进来,而是依次站在门外。 即便这样,曹姨娘还是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她们?她们来做什么?” “姨娘无须担心,她们几个老货是来这里做活的,等一下这里要运些笨重的东西出去,需要她们打下手,姨娘请看,这里都是姨娘爱吃的菜肴,夫人特意命厨房做的,还热乎着呢。” 胡妈妈放下食盒,打开后取出几个精致的小菜,一一摆放在曹姨娘面前。 “这里还有的一坛子上等的烧云酒,姨娘尝尝,可还爽口?” “……” 又是小菜又是酒的,曹姨娘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她在大宅门多年,知道后宅处置人时的规矩,都是要在临行前送上一顿断头饭的!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哽咽着往后退,讪讪一笑:“不用了,这不早不晚的,我还不饿,先放着吧,等一会我自己再吃。” 胡妈妈突然嗤笑了一声,阴森森的抬起头:“曹姨娘,夜长梦多,这可口的饭菜自然是热乎着吃最好。” 这眼神,这语调,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曹姨娘立即往后退,惊恐道:“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要做什么?我不吃,你们拿走,我要见母亲,我要见大世子……” “我劝姨娘安静些吧,”胡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多了些不耐烦:“你爽利的把东西吃了,我们也好做后面的事,你总是不吃,我们就不好接着做事。” “不吃,我不吃,我死都不吃,为什么要杀我?我,我要见婆母,你们带我去见她,我要当面问清楚!” “问什么清楚呀?”胡妈妈不屑的叱喝一声,冷眼道:“姨娘若是不吃的话,我们可要帮姨娘用饭了!” 大宅门有大宅门的规矩。 不管什么人,哪怕是犯了死罪的人上路之前,也要吃一口断头饭。 不是因为什么大道善心,而是因为这样一来,自己的罪孽也能少上几分。 曹姨娘的手上也不干净,岂会不知道其中的深意。 她歇斯底里的叫着,说什么都不吃一口饭,还趁着胡妈妈不注意,挣扎着要往门外跑。 可她的手脚都被捆住了,而且门外那个做粗活的婆子也不是吃素的,没等她到门口便被拦下来了。 有一个妈妈手臂粗,力气大,薅住曹姨娘的头发将她拽回了胡妈妈面前。 “胡妈妈,和她废什么话呀!直接处置了便是!” 胡妈妈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说的简单,要不你来?” “我来便我来,不就是吃口饭吗?她不吃,咱们还不会喂了?”那个妈妈反手将曹姨娘横在自己的腿上,抓起食盒里的小菜就往她嘴巴里塞。 曹姨娘呜咽着不吃,她便拿手指往里面塞,看的胡妈妈都觉得暴力恶心,看不下去,起身去到门外。 “你们好好的伺候曹姨娘用饭,等她吃饱了,再上路,大宅门里没有饿死鬼的说法,不吉利!” 柴房里,传来曹姨娘痛苦的呜咽声,但她的嘴巴被糊住了,只能再喉咙里凄惨的哀嚎。 胡妈妈没有再听下去,而是走到院子里,眺望着远处天边的火烧云。 身后的柴房里,传来了东西打翻的声音,应该是她们动手时,曹姨娘最后的挣扎反抗。 胡妈妈闭上眼睛:“曹姨娘,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站到大娘子那边,你这样,夫人怎么敢留你啊!” 柴房那边很快没了动静。 不多时,几个妈妈走出来,以眼神示意已经处理了曹姨娘。 胡妈妈转身看去,只见柴房的地上,曹姨娘已经一动不动,身下都是打翻的饭菜。 她低下头:“按照之前安排好的,处理了吧!” **** 过了八月十五,秋风是一天比一天凉。 姜青芷早起时开门,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伶仃恰好过来,看到后便去取了披风给她送来。“我还行,不算太冷……” “大娘子还是穿上吧,要不然润姐姐看到后,又要说我们不会伺候了。” “你们就这么怕她?”话是这么说,姜青芷还是披上了披风:“说到润喜,她今早上怎么赖床了?还没起来吗?” “不知道,我之前去敲过门了,她应了,我便过来了,大娘子先坐着,我再去唤她又来。” 润喜在云聚苑是掌事姑姑,不止要负责云聚苑日常的大小事务,还要负责姜青芷每日的梳洗装扮。 一般来说,每天早上她都是先起来,再叫醒小丫头们起床洗漱,等到了时间点,再让她们来主室伺候姜青芷。 今早上她没来,姜青芷便觉得事情不对劲。 果然,伶仃很快过来回话,说是润喜病了,在被窝里打摆子。 姜青芷害怕她是染上了疫病,当下命所有人将润喜的住处清扫一遍,再让人去请郎中入门。 虽然她会医术,可局限于自己人知道,并不想太招摇,所以才让郎中过来诊病,好混淆视听。 而她则在郎中到来之前,先给润喜诊了脉。 所幸的是,润喜并不是染了疫病,而是寻常的风寒,想必是夜里着凉的原因。 郎中过来后,也是诊断为伤风,遂开了蓄热驱汗,治疗风邪的方子。 “大娘子放心,姑娘病的不重,按时服药三两天便能好,也幸亏不是疫病,姑娘福大命大啊!” “是啊,我也担心是疫病,不是自然最好了,只是不知道外面人疫病如何了!”姜青芷随口应着。 “诶,疫病当前,还能如何,自然是死人无数了,也好在冠军侯在城门舍粥施药,救了那些没钱救命的苦人,”郎中幽幽怨怨的叹息着,也感慨万千:“也还别说,在疫病爆发时,死了不少人,有些人家都死绝户了,而冠军侯施药之后,虽然也有人在继续染病,但是死人少了很多,人们如今都说侯爷是佛爷转世呢!” 佛爷转世? 姜青芷若有所思。 她记忆中的霍钧承,可是一个杀人如麻,狠心手辣,性格乖戾张狂,甚至于都敢藐视君上的狂徒! 而今,他好似也变了。 性格变的包容大度,行事风格也温和了许多,不再有上一世的杀伐之气了! 第54章 塞人 香兰领了赏银,送于郎中,并且亲自将人给送了出去,回来时撞见胡妈妈带着几个嬷嬷抬着什么,悄无声息的穿过后花园。 被抬着的东西裹着一层白布,远远看着像是个人形。 香兰好奇的跟了上去,只见她们出了后院角门,将白色包裹抬上了马车。 胡妈妈一转身,正对上香兰的小脑袋:“谁?” 所有人立即抬头看来,香兰像是抓包的小贼,小脸瞬间煞白,急忙缩回脑袋,现在是要出去还是逃走的时候,胡妈妈已经过来了。 “香兰姑娘,你怎么在这?”胡妈妈认出了是云聚苑的人,态度也和软了许多。 “妈妈,福安,”香兰倒是乖巧,心中慌的要命,可还是规矩的行了礼:“大娘子命我出来送客,恰好看到妈妈们在做事,就过来看了下,那个东西……” “曹姨娘病殁了,我们在处理后事,免得过了病气在府里,”胡妈妈神色坦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等过些时候,忙完这边的时候,我还要去和大娘子回话呢。” “曹姨娘?”香兰想到了姜青芷之前说过的话,小小的脑袋里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不敢再多话,立即行了礼,带着一身冷汗回了云聚苑。 伶仃在准备早饭,见她魂不守舍的进来,立即叱喝道:“润姐姐病了,你也偷懒了是不是?出去送个人而已,怎么送的这么久?” “……”香兰抬头看着她,脸色煞白,一句话都没说。 伶仃总算发现了不对,立即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关心问道:“怎么了?你莫不是也病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香兰蓦地抓住她的手,眼神慌乱:“我,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伶仃疑惑道:“什么事情把你吓成这样?” “就,就是,就是曹姨娘啊,”香兰的眼睛里蓄上眼泪,骇声道:“我,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到她被抬出去了,说,说是病殁了。” “病殁?” 她们昨天见到曹姨娘的时候,她还生龙活虎的在那里叫嚷着。 虽然她们当时没靠近柴房,但是从她和大娘子对话的神态看,怎么都不像是今天就会病殁的呀! 伶仃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拉着香兰的手去到内堂,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姜青芷。 曹姨娘会被处死在姜青芷的预料之中,但是盛氏下手这么快,是她没料到的。 “想必是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有人偷听到了,将她的话传到了耀辉堂那边,要不然,她不会死的这么快!” “有人偷听?”伶仃等几个小丫头的脸色都变了:“我们当时都离得挺远的,并没有听到大娘子和她说了什么,又怎么会将话传出去呢?” “我没说你们,你们是我的人,可国公府的其他人不是啊,香兰,你把人都叫来,我有话说。”姜青芷想到了什么,立即让香兰将女使们都召集起来。 女使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一脸疑惑的站到廊下。 姜青芷命人关了远门,里外三道门都落了门闩,这才开口。 “你们都是我从姜家带来的陪嫁,不管是妈妈还是丫头,都有身契在我手里,所以你们也都知道分寸,知道主子是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姜青芷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就连她贴身的竹枝也是疑惑的直摇头:“大娘子,我们一向知道规矩的,她们也都恪尽职守,按大娘子说的,不招摇也不畏事的。” “你们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是接下来,云聚苑要进外人了,他们都是国公府的人,主子是谁我不说,你们想必也是知道的。” 得知曹姨娘死讯的那一刻,姜青芷便猜到盛氏会把掌家权光明正大的扔给她。 到那时,云聚苑就不可能再清净,之前给曹姨娘做事,或者是给盛氏做事的那些人,也会相对应的送到她手中。 这些人的主子是谁,不言而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上到国家宗族,下到小门户的生存法则,都一样……所以,我要你们记住,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只是我的人……” 姜青芷的话没说完,竹枝等人便跪了一院子:“大娘子放心,我等知道进退分寸,绝对不会让大娘子失望。” 且不说他们的身契都在姜青芷的手中,就是他们的家人也都在姜家,一家人的生死都在姜家人的手里,谁敢说违拗大娘子的事! * 姜青芷猜的不错,晚些时候,刘妈妈带着胡妈妈等人过来了。 众人行了礼,胡妈妈拿出一份文牒:“大娘子,这是曹姨娘的丧葬文书,请大娘子过目。” 曹姨娘虽然是妾,可到底是大宅门的贵眷,生死都是要过官府的文书通牒的。 只有拿到丧葬文牒,才算是正常死亡,才能终结一生。 竹枝走上前来,那过文牒后给姜青芷扫了眼,便收起来放到一边。 姜青芷幽声轻叹:“当真是世事无常,生死难料啊,昨天还和曹嫂嫂闲聊,说要在母亲面前为她求情呢,没想到不过就是一夜,她便香消玉殒,生死永隔了。” 说着,她还提起帕子,擦了擦眼尾。 “怎么就处理的这么快呢?我和她相识一场,都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送送她。” 胡妈妈立即道:“大娘子勿要伤心,曹姨娘得的是急症,病势汹汹,等郎中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如今疫病横行,怕她在府里过出病气,便连夜处理了。” 刘妈妈也紧跟着说道:“夫人知道这事后也是伤心不已,曹姨娘持家多年,虽然做了些糊涂事,可功过相抵,她还是有几分功德的,如今她不在了,夫人又伤心伤心过度,难以持家,所以便让大娘子帮衬着几天,先把这几天的杂事料理一下,也免得夫人劳神。” 这话说的委婉好听。 明着说是让姜青芷帮着掌家几日,帮衬帮衬,可谁都清楚,国公府就是个烂摊子,一旦接手了,那便是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了。 姜青芷立即为难的很:“刘妈妈,麻烦你回去转告母亲,我是小门小户出身,在母家室也没做过掌家的事,实在是担不起国公府的日常重担。” “大娘子何必推脱,也不过帮忙照看几日而已,夫人说了,等她好些了,便会亲自操持家事,大娘子莫不是这几日也不能帮忙吧?” “刘妈妈误会了,我并非推脱,而是这些事情我从未做过,真的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这个大娘子尽可放宽心,夫人也是考虑到大娘子生人生面,不知道我们国公府的一些旧事,便挑了几个趁手的妈妈们,让她们帮着大娘子照看一二……” 不等姜青芷拒绝,刘妈妈便冲着门外嚷道。 “进来吧,都见过大娘子!” 众人瞬间抬目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内厅门口,乌泱泱的挤进来一群人。 放眼看去,得有二三十人。 姜青芷很是惶恐的站起身,紧张又很是无措的拧着帕子,在手指上缠了一道又一道:“这,这么多人呢……” 她的小动作没有躲开刘妈妈的眼,她颇为不屑的叱了声,但是声音太小,没人听到。 “大娘子也不要惊慌,这些都是府里做事做老套的妈妈们,都是各管一方的好手,有她们帮衬,绝对不会劳累了大娘子。” 一转身,立即呵斥。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见过大娘子!” “大娘子,福安!” “……” 妈妈们整齐划一的行礼,惊的姜青芷直往后退,直到竹枝等人从后面搀住了,才稳下脚跟。 她苦哈哈笑了笑,但是实在是难看的很:“这人,真的,真的太多了的,我,我从未用过这么多的人,我,我真的做不来……” “做得来做不了,大娘子总是要试过了才行,”刘妈妈福礼:“夫人到吃药的时辰了,奴婢得回去伺候,便不在这里伺候大娘子了。” 也不管姜青芷是什么表情,径自转身离开,将乌泱泱的一群人留在了云聚苑。 第55章 点拨 姜青芷站在廊下,几次欲言又止,只是紧张的看着一众嬷嬷。 “大娘子累了,还是先喝口茶,歇息一会再安置吧,”竹枝及时上前,搀着姜青芷,示意伶仃过来伺候她回屋里休息,她则走到外缘,眸色如刀:“你们暂且在这里候着,大娘子若是有话,自会过来说。” “是!”嬷嬷们福礼应是,但是眼睛里却没有多少敬意。 竹枝回到正屋,随手放下纱帘,割开了拿些嬷嬷们的视线,快步走到内阁。 “大娘子。” 姜青芷站在屏风后面,透着薄纱凝视着外面的嬷嬷们,眼底没了之前的紧张和慌乱,反倒是漫上嘲讽的冷意。 “婆母也太心急了些,曹氏才刚死,她就迫不及待的将烂摊子甩给了我!” “大娘子,那如今我们如何?”伶仃看了眼外面,低声道:“这些嬷嬷之前都在曹姨娘手底下做事,那没一盏省油的灯,都是难缠的角色。” “你知道她们?”姜青芷眼尾一动。 伶仃隔着薄纱,指向最前面的几个女人:“那个成妈妈,她是专管家里杂活的,像是姨娘们绣花用的针头线脑什么的,多数由她采买包办,那个姓苗,苗妈妈之前是后花园的匠婆,专门打理后花园,添置花树果树什么的,都是她经手,那个……” 姜青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竟然都认得?” 伶仃今年不大,不过十二岁,算是还没成年的小丫头,一向不怎么说话,没想到心思倒是细腻的很。 “润姐姐之前告诉过我们,说是如今咱们在国公府里过日子,就要熟悉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我年纪小,和一些小丫头混的时候,她们都不设防,就告知了我很多事情。” 大人之间会有勾心斗角,但是小孩子之间就简单坦率多了。 在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眼中,伶仃和香兰都是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对她们多数人都不怎么防备,口无遮拦的,时间久了,也就听说了一些事情。 姜青芷听完伶仃的介绍之后,心中有了主意:“竹枝,你过来,你出去这样说……” 竹枝侧过身子,听她耳语了几句,眼神一变,但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诸位妈妈辛苦了,只是我们大娘子今日要操心润喜的病情,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安置几位,这样,几位妈妈辛苦些,回去写封自荐信,将你们这几年在国公府所从事的职位,做事的心得,还有你们想要做什么事情,是继续维持原来的职位,还是再换一个高职,都写在信上,封好了,明天早上点卯的时候,交到我这边……” “姑娘,若是有什么话,我们当面和大娘子说多省事,何必还要回去动笔呢?”为首的嬷嬷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 竹枝挑眸:“妈妈怎么称呼?” “奴婢姓成……” “成妈妈,你这是在教大娘子做事吗?” 不冷不淡的话,瞬间戳到了成妈妈的心坎上,她脸上的表情立即有所收敛:“不,当然不是……” “不是最好!我希望诸位妈妈记住一点,大娘子是主,诸位是仆,这主子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随心高兴就好,至于你们……按照大娘子的吩咐去做也很好!” 竹枝阴沉的眸子落在成妈妈脸上,冷冰冰的一笑。 “还望妈妈急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僭越了规矩!我们大娘子虽然是商门出身,自幼也是读过书的,圣人的尊卑之道还懂得一些,所以,请妈妈自重!” “是,是,姑娘教训的是,”成妈妈被怼的脸上无光,又不甘心就这样丢了面子,当下又道:“奴婢,奴婢只是想说,奴婢都是不识字的,怕是很难完成大娘子的任务……” “这个就是大娘子要说的第二件事,”竹枝借着她的话,立即提高了声音:“我们大娘子说,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身为女子,要想当家作主,还是要读点书,认识几个字,懂得一些道理的,对于那些没读过书,甚至于都不识字的女子,注定走不长远,她也不想用!” “……” 此言一出,下面还很冷静的嬷嬷们瞬间炸了。 “这话什么意思?” “大娘子这是别有深意吗?” “我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哪来的读书识字?” “就是,扁担倒了,咱们都不认得那是个一字!” “咱们是来做事的,又不是来考状元的,还要读书识字!” “可不是,咱们在国公府那么多年,国公夫人和曹姨娘可从来没说过要咱们识字嘛!” “……” 竹枝静静的听她们抱怨,并未有所动容。 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了,才继续说:“诸位妈妈若是说完了,那我就继续了,大娘子还说了,要诸位妈妈帮助吩咐下去,所有国公府人女子,但凡是习字的,都可以毛遂自荐,亲自写手写信给大娘子,大娘子会亲自去看!好了,都散了吧!” “不是,姑娘,大娘子究竟何意?”苗妈妈连忙站出来,陪着笑脸:“麻烦姑娘再详细的解说一二,这大娘子的意思,莫不是说咱们府里所有的女子,都可以写信给大娘子?” “是,不止是你们,所有的女子都可以写信,只要她们自己觉得可以再内宅做事,比说有人觉得自己厨艺好,可以做厨娘,而不是打杂丫头,那好,写信于大娘子,再比如说,有人觉得自己采买果子有渠道,可以比旁人更省钱,更好吃,也可写信细说……总之一句话,任何人,只要是国公府的内宅女眷,都可以写信!” “……那,要是不识字的怎么办?”成妈妈还在不死心的继续问道:“若是不识字的,是不是就不用写了?” 竹枝冷眼看着她:“都不识字了,还写什么?” 成妈妈刚咧嘴笑了笑,就听竹枝嘲讽道:“反正府里识字,能做事,又懂事的妈妈们多的是!不差那一个半个不识字的!” “……”长妈妈的表情彻底僵住。 竹枝命她们都散了,说是大娘子还要休息,不喜欢院子里闹哄哄的。 嬷嬷们连忙福礼后相继离开。 只是刚出院子,就有人开始阴阳怪气:“成妈妈,你自己不识字不想写也就算了,你说出来做什么?本来我们不识字,只要找人代写一下便可,现在好了,弄的咱们这些不识字的多吃亏,多被动啊!” “老娼妇,你胡咧咧什么呢,我那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你们,”成妈妈气恼大骂,双手叉腰,厉喝道:“她这是给咱们下马威呢,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家大娘子如今掌家,自然是要给咱们下马威的,哪一个主子上任不是这样?这难不成还要讨好咱们不成?” “诶呀,我这是为你们争福利,你们却在后面嚼我的舌根……” 孰知,她的话还没说完,和她怼嘴的妇人已经拽着好友转身离开了。 临走时,还不忘内涵:“成妈妈,可拉倒吧,谁不知道你以前是曹姨娘的心腹,如今换了新主,你要失宠了,才这样挑衅大娘子……可你自己作死也就算了,可别拖我们下水!” “赵妈妈,你个老娼妇,你现在敢这样说我了,看我不撕了你……” 成妈妈跳起来就要去撕巴赵妈妈,可刚要动手,却发现身边的嬷嬷们各自散去,都没人上来拉劝她的。 而赵妈妈压根就不理睬她,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成妈妈站在那里,像是被人遗弃了似得,孤零零的形单影只。 但是没人可怜她! 一朝天子一朝臣。 成妈妈是曹姨娘的心腹,要不然也落不得一个采买肥差。 可也因为这个,招惹了其他人的羡慕嫉妒恨。 以往曹姨娘活着,罩着成妈妈,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的就算了。 如今,身为曹姨娘的旧臣,大娘子肯定不会待见她。 所以,大家也就没必要再给她脸面,照顾她的情绪了! 第56章 拿捏 婆子们在门外的争吵,一字不落的被云聚苑的人听了去,很快便传回到姜青芷的耳中。 “和成妈妈硬怼的那个妈妈,以前是做什么的?” “她姓赵,负责内宅的车马轿,女眷们出行所乘坐的车马,都是她安置的。” “这么说,是个清水衙门了!” “嗯,目前来看,也就能从马嚼的饲料里抽点回扣,没什么大油水!” 姜青芷思忖片刻:“那就告知她,烦请她这几天累挺些,收集信笺什么的差事就交给她了,收缴齐了,再一并送于我。” 竹枝的眼神蔚然一动:“大娘子这是在告知其他人,要扶持赵妈妈上位的意思了?” “她们能在大宅门得到一席之地,说明都不是蠢货,应该懂得我的意思,”姜青芷悠然坐下,翻开书册:“我要扶持谁,打压谁,想必是一清二楚的,至于之后怎么做,我想她们都心中有数。” 国公府这个烂摊子,肯定是要落到她手里了。 但是盛氏想要因此拿捏她,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 虽然有汤药的预防,但疫病终究还是传进了国公府的内宅。 也就两天的时间,病况以井喷的方式爆发,整个内宅的妇人都染病了。 好在经过两天的修养,润喜的伤风已经痊愈,可以帮着姜青芷管理乱哄哄的内宅。 天不亮,她便将姜青芷喊起来,说是郎中送的药拿过来了,按照姜青芷之前的吩咐,郎中每天送来的药,都要过她的手。 姜青芷醺红着眼睛,让人挑亮烛光,打开药包。 不出所料,送来的药包里并没有海沉香。 在上一世,也是在疫病大爆发后的一个月,才有人发现了海沉香的特效。 就目前的时间线来说,海沉香还没上线,所以郎中们的药里都不会加海沉香。 “竹枝,让人将咱们私库里囤下的海沉香拿一些过来,香兰,伶仃,你们带小丫头们将药包打开,加上海沉香以后再封包,发送下去,记住了,不要多说话,就说是郎中给的药包。”姜青芷不想太招摇,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等分发完所有的药包,姜青芷还有例行公事的去给盛氏请安,再伺候她洗漱用饭,听规矩后,才能回云聚苑用早饭。 当了国公府的掌家主母,云聚苑也就有了自开小厨房的资格。 疫病当前,诸事不顺,云聚苑也没足够的人手和时间子健小厨房,便收拾了一间厢房,稍微改造了一下,暂且当厨房用。 姜青芷回来后,润喜命人将炉灶上的早饭端来,都是些爽口清淡的米粥。 “大娘子,这是瘦肉粥,这是桂花粥,这是八宝粥……” “有小米粥吗?别的不想吃。” “有,”润喜转身取来小米粥,放了勺姜糖,呈上:“大娘子,要不要来点肉粥?看你这些日子都清瘦了。” “没胃口,对了,外管事们来了吗?” “张金成让人过来回了话,说是外管事们都在议事堂那边候了。” “去了病气了吗?” “大娘子放心,张金成不放心别人做这事,是他亲自监督,而且都差过,说来来说事的郎君们都没病,好的很。” 张金成是谨慎的人。 姜青芷说要让国公府的外管事郎君们过来听事,他便早早的通知下去,并且亲自守在国公府门口,监督每一个进府的外人走生石灰,跨火盆,再用烈酒洗手洗脸。 姜青芷没胃口,胡乱吃了几口,放下碗筷,带人赶往议事厅。 内宅的妇人们回事,在云聚苑就行,可外管事们都是外男,进不得内宅,就必须在议事厅这边论事。 * 如今疫病当前,外面都是乱哄哄的,外管事们也是人心不稳,坐在那里交头接耳的议论不停。 不多会,妈妈们进来了,先是抬了两扇大屏风横在正厅,再用一个小香风薄蝉翼的屏风放在主位上,这才请姜青芷进来。 见到她走出后堂,外掌事们立即起身:“叩请大娘子,大娘子福安。” “诸位都免礼,请坐,”姜青芷沉身落坐,命人上茶:“今日请郎君们过来,是因为我初次掌家,便遇到了疫病当前,有些事情还是要知晓一二的,所以才请了前来。” “大娘子这是哪里的话,我们都是为国公府卖命,大娘子召见我们理所应当,我们自当来拜见的!”说话的男人姓宋,是替国公府卖了四十多年命的老奴了。 “宋管事如此说,我心甚慰,也就不多绕口舌了。”姜青芷命人抬上来一个木箱子。 众人都懵逼互相看了眼,不明白这是什么。 张金成将箱子打开:“这里面都是国公府这些年的账册,诸位过来自行挑拣,拣出你们每个人相对应的账册。” 外管事们的脸色都明显一变。 身为外事郎君,他们所统管的事情不同,但是每个人手底下都管着一些铺子庄子什么的,若是说账本的话,那只能说谁都不干净。 “诸位郎君,请吧,难不成不认识字,还要我帮忙不成?”张金成冷声催促。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自己的管事账册。 但是大家挑拣了半天,却都两手空空,好像每个人都和里面的册子无关。 姜青芷冷眸:“若是里面的册子和大家无关,那我便命人亲自去查了……” “大娘子,别,我们这些人都上了年纪,有些时候眼花看不清也是有的,”宋管事立即陪着笑脸,并且从中抽出两本册子。 其他外管事见他动了手,也只能跟着将自己的那份册子抽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里面还是留下了一大半的册子。 “诸位郎君,你们可是要看仔细了,”张金成冷笑着提醒:“如果这里面的册子不是你们的,那最好,可要是被后面盘账的账房看出一些东西,到时候……” “大娘子,这些都是旧账,时间太久了,我们一时半会的都记不住了,就记下了最近这些日子的。”有人不屑的嗤笑开口。 瞧姜青芷这意思,是要盘查国公府之前的旧账了。 但那些旧账就是一堆烂账,根本就盘查不清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姜青芷刚刚掌家,就想这么生猛的直接查账,不是太蠢,就是太嫩。 “也是,时间久了,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总是记不住的,”姜青芷淡冷一笑:“眼下外面疫病闹的很,生意上也没法做了,既如此,那便都关门吧!” “什么?” “关门不懂吗?关门歇业,停业整顿,”张金成打断郎君们的话,冷声:“在此期间,也请诸位郎君回去好好养着身子,等过些日子,行业景气了,还要烦请诸位郎君继续效力的呢!” “……”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猜不透姜青芷的意思。 眼下是有疫病不错,可老百姓过日子还是要吃吃喝喝。 没道理他们所有铺子都要关门停业。 姜青芷不等他们说话,让人收了箱子,送入后宅封存。 外管事们没猜透她的心思,也不敢多话,悻悻的起身离开。 润喜将姜青芷亲写的封条贴上箱子,低语:“大娘子,咱们这一次性的整顿内宅外事,会不会太急了些?好多管事嬷嬷的夫君,就是外面的管事,如今骤然停了他们夫妻俩的活计,怕是有人要说大娘子你苛待老奴呢!” “有人?谁?谁要说我?”姜青芷不以为意的冷笑:“如今外面疫病闹的那么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健全的人提心吊胆,生怕沾了病气,生了病则更胆战心惊,生怕就此死了,他们都活成这样了,谁还有心思管我们家的这些破事!” 如今这世道,可以说是人人自危,谁还有茶余饭后的心思,八卦别人家的旧事。 “大娘子说的有道理,可这些人毕竟都是国公府的旧人,好多还是国公夫人的心腹,若是夫人以此时要挟大娘子你……” “她?放心吧,如今府内多人生病,人人自危,婆母哪还有心思再管奴才的闲事!” 姜青芷完美拿捏了每个人的处境和心思,这才用了以乱制乱的法子,再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盛氏的小心思。 第57章 敲打 耀辉堂。 盛氏吃过饭都是要小憩一会的,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歪下不久她就开始做梦,而且还是乱七八糟的连环梦。 好不容易从梦中惊醒后,浑身酸痛,脑壳也突突直跳,疼的很。 “唔!” 她低吟一声,揉着太阳穴坐起身。 “夫人醒了?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刘妈妈迅速过来伺候着盛氏起床。 “许是近日事情多,闹心,总是心里不踏实……今天的病况如何了?” “大娘子那边亲自掌看了药包,也着人挨个的发现去,不落下一人,目前来说,还都好,没出什么大乱子。” 刘妈妈端来漱口的茶,漱了口后,重新换上新茶,等盛氏吃了几口后才低声道:“宋管事求见。” “哪个宋管事?” “就是原木堂的宋管事,专管木材进购的那个老货。” “原来是他,”盛氏皱起眉头:“他上个月的供奉可是缴齐了?” “回夫人,都齐了,每个月的供奉,宋管事是一文不少的准时上供……” “那他这时候来做什么?” “好像是议事厅的事,”刘妈妈压下了声音:“今天早上,大娘子给您请过安以后,便叫了外管事们去议事厅说事,如今刚散了场他便来见夫人,怕是大娘子那边出了什么刁难难题,让他为难呢!” “……” 盛氏没有再说话,而是坐着吃茶。 刘妈妈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敢多话,就站在那里乖乖的陪着。 一盏茶吃完,盛氏才慢悠悠的放下茶盏:“让他回去吧!” “夫人?”刘妈妈一怔:“就这样打发他走了?不叫进来问清楚什么事吗?” “你不是说,是姜氏在议事厅的事情吗?那肯定有人听到了什么,何必这时候问他?” 盛氏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把握能处理,倒不如先不见,等找人问清楚姜青芷究竟做了什么,她才能见他。 “刘妈妈,去吧,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不要弄的太明显。” “明白!” 刘妈妈思忖片刻,起身去了院子里。 宋管事正在院子里来回赚钱,满脸的焦急。 见到刘妈妈出来,立即迎上去:“刘妈妈,怎么只是你出来了?夫人呢?” “夫人不得空,让我来回你……” “夫人她?”宋管事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落,纠结的看着屋门的方向:“那我这边的事……” “宋管事,你也是老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不等他说完,刘氏便先发制人,阴沉着脸:“如今家里是姜氏掌家,外面又疫病四起,内宅里那么多人病了,夫人如今是焦头烂额,哪还有多余的心思管其他的事?不管你那边如何了,也得等夫人缓过这口气再说。” “刘妈妈,可是……” “你放心,不管什么事,都有夫人在撑着呢,”刘妈妈根本不听他多说话,冲着身后的两个嬷嬷示意:“送宋管事出去,小心点,别乱碰东西,如今咱们府里也不太平,别沾了病气。” “刘妈妈,不是,刘妈妈,你得听我说啊,刘妈妈……” 宋管事越是叫嚷,刘妈妈走的越快,生怕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再被她听到了。 如今是不知者无罪,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变故,她都可以推搡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内庭,盛氏坐在藤椅里,小丫头在给她揉太阳穴。 刘妈妈挥手示意,让人们都退下,她亲自伺候盛氏。 不多会,出去打听事的女使进来禀告,说了议事厅大箱子的事。 盛氏一听立即睁开眼睛:“账册?什么账册?怎么还有账册?” 之前清算曹姨娘的时候,不是已经交出账册了吗? 如今怎么会有? 女使惶恐道:“奴婢不止,只是听说外管事们都挑了几个册子,也就认下了他们手里的账本,其他的没有认下,大娘子便封了箱子抬走了。” “又封箱?”盛氏听到这里瞬间头疼不已,呻吟着倒回藤椅中,拧着眉心:“我现在只要看到封箱就闹心,姜氏……她都要把我搞出毛病了!” 上次一个封箱,害得她不得不出手搞掉曹姨娘。 谁知道这一次的封箱,又是要针对谁呢! 蓦地,她睁开眼睛:“宋管事那边没说什么吧?” “夫人放心,奴婢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日后不管他说什么,夫人一并推到奴婢身上,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便是,只是……”刘妈妈欲言又止,看向女使。 女使会意,立即起身离开。 刘妈妈继续低声道:“奴婢觉得,夫人就算不知道这件事,也可以先敲打一下大娘子,好让她心中有数,免得到时候断了咱们的臂膀!” 盛氏豁然明朗:“这话不错,曹姨娘这条路让姜氏断了,若是宋管事这边再出了事,咱们的小日子怕是就不滋润了,这事不能张扬,你去说吧!” 身为婆婆,有些事情她还是要敲打敲打姜氏,好让她心中有数,做事的时候也能留一线。 **** 从议事厅回到云聚苑,润喜让人将箱子送入暖阁。 “你们把这个抬进去,好生看管着,千万别出了差错……” “不用了,暂且放着吧,”姜青芷却说道:“说不定等一会便有人来认领了。” 果然,过了正午后不久,刘妈妈来了。 “打扰大娘子午休,实在不该,可此时夫人正在小憩,奴婢也就在此时还能得点空闲,所以才这个时辰过来。” “刘妈妈伺候母亲尽心尽力,当是多保养多休息才是,若是又是,差人过来时说句话就行,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姜青芷命人上了参茶,又送了些果了过来,便打发了所有人。 “也不知道刘妈妈喜欢吃什么,这些果子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妈妈尝尝。” “大娘子这边的东西,自是不错的,”刘妈妈吃了口果子,赞不绝口:“果然好吃,看来还是大娘子手底下的能人多,不像我们夫人,也就我这个老骨头还有点用处,其他都是只会吃不能做事的废物。” “刘妈妈说笑了……” “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夫人的一应东西,小到吃穿衣裳,大到出行马架,哪一个不都花银钱一点一点磨来的?可怜我们夫人那点子嫁妆,也都添置的差不多了。”刘妈妈看似玩笑,其实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扯到了重点上。 姜青芷敛眸而坐,端起茶盏,浅酌一口,优雅静谧,并没有搭话。 刘妈妈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说个不怕大娘子笑话的秘密,这些年来,也幸亏曹姨娘的手松,再加上外面管事郎君们的一点子帮衬,我们夫人才能维持着国公夫人的体面呢!” “外管事的郎君们……和母亲也有银钱往来吗?”姜青芷故作惊讶的抬眸。 “诶呦,大娘子,你这是刚刚掌家,所以不知道这大宅门的难处,国公夫人虽然是勋爵人家,可若是只用朝廷颁赏的那点子银钱,拿够撑起国公府的体面?自然是要有外来的银钱了!” 刘妈妈始终斟酌着用词,说的不是那么明显,但也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这每年上呢,外管事们是要上供供奉的,除去公库和祠堂开销的之外,还有一些是要送到我们耀辉堂,维持国公爷的面子呢!” “刘妈妈的意思我懂了,”姜青芷瞬然的点点头:“我之前查外管事们的账册,不过是接管掌家权的必行流程而已,虽然查出了一些账册有问题,但也没深究,而且,外面一些账册就在我的手上,就在外面的箱子里,若是刘妈妈方便的话,着人带走,也省得我让人送去耀辉堂了。” “大娘子睿智,我想夫人会明白的。”刘妈妈松了一口气。 今天幸亏不辱使命,将余下的账册都带了回去,也成功敲到了姜青芷。 不过在出门的时候,姜青芷不动声色道:“烦请刘妈妈转告母亲,国公府的事情,我会尽力,但是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左右掌控的,若是将来出现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还请母亲谅解。” “……好!”刘妈妈没听到姜青芷话里的深意,但也没多想,应下后,让人抬了箱子账册回去复命。 第58章 拉拢 在国公府的疫病包围下,耀辉堂很快沦陷,先是做粗活的婆子出现病症,再后就是屋子里做粗使的妈妈们。 盛氏听说这个消息后,吓的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正屋,只留下刘妈妈一人伺候。 即便如此,她还是焦虑的不行,又开始了夜不能寐的毛病,每天早上起来都头疼。 “夫人放心,有奴婢在,绝对不会让夫人您有事的。”刘妈妈见她焦虑的不行,出言安慰。 盛氏揉着眉心,并不宽心:“你又不是神仙,还能挡住那些病气,看这样子,怕是染病不过早晚的事。” “夫人,说来也奇怪,咱们国公府的各个院子都有染病的人,二房三房他们也没躲过去,唯独云聚苑那边直到现在也安然无事……” “是吗?”盛氏蓦然睁开眼睛。 “听人说,在疫病出现之前,大娘子便让院里的人吃药,说是强身健体的……夫人,你说大娘子会不会早就知道有疫病这回事,所以让自己人吃药预防?” “怎么可能?她是神仙吗?”盛氏不屑的叱了声:“这样的鬼话你也信?” “是……” “不过,她在医术上确实有点造诣的,我感觉比那些御医都有点道行,”盛氏想了一会,若有所思:“这样,你叫她过来,就说我有话说。” 命令传下去,姜青芷很快便来了,还带了个大箱子。 “给母亲请安。” “你这箱子里是什么?”盛氏现在对箱子都有阴影了,莫名紧张了起来:“莫不是又是什么账本账册的?” “自然不是,母亲说笑呢,”姜青芷打开箱子,拿出一个个药包:“这些是我自己调配的药草,也不知道能不能治疫病,便自作主张的拿过来一些,便于母亲路上所用。” “路上?”盛氏一怔:“什么路上?” 这疫病当前的境地,听到路上两个字,莫名有点要上路的晦气感。 “回母亲,前些日子府里有人生病的时候,儿媳便让人去云华寺添了香油,又写了封亲笔信,请法生大师打扫一下禅居,请母亲和大哥去那里修养避病,如今大师送来回信,说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母亲只管收拾行装过后小居就好。” “……你?你之前便安排好了?” “府里有人生病,那便是病气入了府邸,病气爆发那是早晚的事,母亲和哥哥身体不好,去那边可规避掉不少的兵器,”姜青芷福礼:“因为之前曹姨娘的事情,儿媳便将此事疏忽了,忘记禀明母亲,还请母亲恕罪。” “……” 盛氏能恕什么罪? 姜青芷哪来的罪? 她在疫病爆发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将病弱的婆母和大伯哥送出去。 若是这都能挑出刺来,那都不能算是人能做的! 盛氏即便再不待见姜青芷,想要打压她,也不能在这事上授人以柄。 “姜氏,你有孝心是好的,又是为我们着想,何罪之有?只是我们走了,你呢?你也要一起过去吗?” “回母亲,如今曹姨娘不在了,国公府还需要人操持,父亲每日上朝下朝也需要人打点,儿媳年轻,身子也不错,便不过去规避了。” “如此,那便辛苦你了!” 盛氏也没想着要姜青芷一同避病,不过是口头上客套一二。 毕竟偌大的国公府不可能没人掌事,要不然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她让人收了药包,吩咐刘妈妈去大世子院里传话,着李氏简单收拾一下行囊,两个时辰之后便出发。 李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着人问过才知道是要出门辟病,便将消息告知了大世子。 “什么?出门,去云华寺?”周烁正神色一凛:“母亲不知道我这身子弱,受不了舟车劳顿吗!” 相比较于疫病,他的身子更不适合舟车跋涉。 即便去往云华寺只需要一天半,那硬邦邦的马车也不是他能坐的。 李氏嗫嚅:“母亲说,此次疫病太过凶猛,夫君你身子又不好,这万一染上了……” “眼下外面混乱,也不知道云华寺那边的情况,这万一那边比这里更凶险呢?”周烁正冷哼:“母亲不是有这种谋划的人,应该是有人给她出谋划策,怂恿她过去……” “呀,好像是大娘子,”李氏恍然想到了听来的消息:“之前打听消息的小丫头回来说,是大娘子带着箱子去了一趟耀辉堂,走后不久,母亲便让咱们收拾行囊了。” “姜氏?”周烁正的眼神骤然一沉:“又是这个女人兴风作浪……” 曹姨娘是怎么没的,别人或许真的不知道,但他心中有数。 而整件事情的导火索就是姜青芷。 如果不是她搅浑了国公府的水,曹姨娘不会死,她的私库也不可能充公。 想到这里,他冷笑:“你去回禀母亲,就说我今日身子不变,御医说实在不能舟车劳顿,让她老人家自己一个人去云华寺辟病吧!” 李氏亲自将这话传给了盛氏,盛氏听后,沉默半晌:“他若是执意不去便也罢了,只是你要伺候好他,一旦在院子里发现发病的下人,宁可杖杀,也绝对不能留着。” 李氏妾室上位,还没掌几天家,听到打打杀杀的事情心中惊颤,连忙颤声答应了。 盛氏紧急收拾了一番后,只给国公爷留了封亲笔信,便带着人出发了。 姜青芷亲自送盛氏的车马离开,转身时看到李氏,当下福了一礼:“李嫂嫂。” 李氏连忙福了更深的礼:“大娘子福安。” 比起曹姨娘,她更胆小乖巧,也更谨慎懂事,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等姜青芷询问周烁正的事,便直接开口解释道:“大世子近几日身子虚冷,一直在服药,刚刚才睡下,实在不便来送母亲,也不便与母亲同行,是以要休养几日,才能承大娘子的好意。” “李嫂嫂客气了,不过是照顾母亲时的举手之劳,不值得特意提起,如今母亲不在家中,大哥哥身子不好,需要嫂嫂更尽心照顾辛劳了,润喜。” 润喜应声而来,奉上一个手臂粗细的小匣子。 姜青芷接过后,打开一角,露出一根人形饱满的人参:“听闻李嫂嫂的父亲身子有些沉重,而嫂嫂照应大哥哥也抽不开身,我便让人请了郎中,给你父亲诊了病,开了些药,另外又送了些补品过去,只是这根这根百年人参极是难寻,我拖人寻了半个月才寻到,本想着让人送去,但想着嫂嫂也是有日子没回去了,许是需要回家看看,到时一同把人参带回家也是一样的。” “大,大娘子……” 李氏拿着人参,顿感有人参千斤重,眼泪不自觉的噙满眼眶。 早些时候,她便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当时她就找到曹姨娘,说是父亲病重,想回家看看,尽一尽孝道。 她虽然是大世子的姨娘,可就是个妾,平日里出门也是要曹姨娘的准许才行。 可曹姨娘听说她的事后,竟然说她父亲病重晦气,若是就此回去再带了病气回来,那便是死罪,因此不准她出府门半步。 她没法子,只能让贴身女使暗中将自己小私库偷偷送回家,想要救父亲危急。 没想到,东西还没出府便被拦下了。 曹姨娘当着李氏的面,将送银钱的女使打了一顿板子,并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告知李氏,即便是她的私房小金库,那也是夫君赏下的金银,是国公府之物,李氏没有资格也不能将银钱花在外人身上。 那一刻,李氏恨毒了曹姨娘,但是曹姨娘掌管全家,她必须听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一日病重一日。 后来曹姨娘死了,她抬了协理的位份,可还不敢公然照顾父亲,只让人私底下送了银钱回去。 而今,姜青芷非但给父亲请郎中送药,送了价值千金的人参,还让她可以回去探望父亲,这份恩情,她怎能不感动。 第59章 恩情 “大娘子,我,我这……”李氏泪流满面,又惊又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当下提了裙角就要跪下。 “嫂嫂且慢,”姜青芷眼疾手快,单手托住她拦下了,“人多眼杂,嫂嫂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怕是那些嚼舌根的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呢,况且,我做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什么。” 李氏擦去眼泪,再次福礼:“大娘子的心意,李氏记下了,这份恩情,我懂!” 她没有再说什么,含泪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润喜低声问道:“大娘子是要扶持李氏,让她做自己人吗?” “那要看她值不值得扶持了,”姜青芷不动声色:“曹姨娘专宠多年,李氏能保住自己定然也是有点小聪明的,这种人是友非敌还好,要不然也是麻烦。” 目前来看,李氏还是懂得感恩的。 只要后期不作妖,不为虎作伥的帮着盛氏对付她,双方应该能和平共处。 **** 盛氏离开之后,国公府的内宅事务便由姜青芷一人说了算。 她在用药的时候放手了许多,因此在三天之内控制了病势,那些染病的非但没人死亡,反而都有了好转的迹象。 一些染病较轻的奴仆,已经可以起床做事了。 在此期间,李氏安置好大世子后,偷偷回了一次娘家,发现父亲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而且姜青芷还让人额外送了很多的补品和这一次的疫病汤药。 回到国公府后,她收拾了一些家里带来的糕果,去到书房看望大世子。 “夫君,我阿娘做了蜜糖饯饼,想着夫君爱吃这些……” “放那吧。”周烁正正在练字,头也没抬:“你着人准备一份礼物送去永安侯府,他们家老太君好像不行了。” “是。”李氏应了,捏着帕子站在那里。 周烁正像是完全忽略她存在一般,继续写自己的字。 许久抬头时,才看到李氏还站在,不由皱眉:“还有事?” “没事,妾想问夫君可还有事情要说?” “无事,你下去吧!” “妾,告退。” 李氏出来后,眼睛红红的,丫环翠环猜到了她的心思,低语道:“姨娘别伤心,许是,许是大世子忘记您父亲生病一事了,所以也就疏忽的没有问。” 此言一出,李氏反倒是昂起脸,将眼泪都收了回去:“他不是忘记,而是不屑……我就是个妾,父母也是奴才,哪有主子会在意奴才的死活?” 当初曹姨娘拒绝她回家探病的请求后,她也曾求过大世子,却被训斥不安分,还说曹姨娘那样做自有理由。 如今想想,哪是什么不记得? 他分明就是不在乎! 回到卧房后,她打开箱笼,找出两条绢帕,交于翠环:“你将这两条帕子送于大娘子。” “姨娘,只送几条帕子,是不是太寒酸了些?”翠环迟疑:“大娘子送咱家老爷子的可是百年人参啊!” “大娘子是聪明,她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李氏若有所思:“你只管送去就是。” 翠环不解,也没有再说什么,寻了个时机悄然来到云聚苑,见到姜青芷以后,瑟瑟难为情的将两条绢帕呈上来。 怕姜青芷嫌弃绢帕不值钱,还特意补充道:“这两条绢帕是姨娘做姑娘时,亲手绣的帕子。” 出于意料的是,姜青芷并没有一丝嫌弃,而是笑道:“那就麻烦你回去替我转告一声,多谢她的赠予,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等翠环走后,香兰低语:“大娘子,李姨娘也忒小气了些,不亲自过来道谢也就罢了,还只让人送了两个帕子来。” “你懂什么,这是手帕之交,是李姨娘在同咱们大娘子示好呢,”润喜低声呵斥着:“你呀,以后多读些书,别整天胡吃胡喝的就知道贪玩,什么都不懂!” 女子之间以手帕缔结友好,类似于男人的管鲍之交,也是君子之交的情谊。 李氏和姜青芷没有那样的姐妹情谊,但她却送来了绢帕,是在表示愿意和姜青芷交好,以绢帕盟誓。 对于姜青芷来说,这是好事。 **** 眼下入了秋,天气转凉后,姜青芷的膳食上加了温补的羹汤。 伶仃盛了碗山药老鸭汤:“大娘子,你连日熬夜,肝火旺,润姐姐便让人熬煮了老鸭汤,补肝气的。” “是啊,这些日子忙着疫病的事,闹心的很。”姜青芷着实也倦的很,喝了几口汤,吃了几块山药。 润喜打起卷帘,抱着一沓书信过来,挑了几封打开,一一摆放在案几上。 “大娘子,这是赵妈妈她们的自荐文书,我都看过了,按照您的要求,这几个是写字比较丑的……大娘子,为什么要挑字丑的?” 姜青芷瞥了眼:“说给我听听。” “这个叫柳娟的,是前些天那个赵妈妈的闺女,我看了书信,有点文墨,但不多,错别字也多的很,之前在小世子的书房洒扫,小世子离府别居后,她便跟了赵妈妈做些散碎小事,嗯,这个是方芳,也是家生子,哥哥是外管事方奇……” 这几个写字比较丑的,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不是爹妈有点本事,就是哥嫂手里有点小权,所以在国公府还算吃的开。 姜青芷听完之后,看了余下的那厚厚一沓:“那些都是写字好看的?” “嗯,大娘子要看看吗?” “不用看了,基本上代笔,没有看的必要,这样,你把这几个柳娟方芳什么的,都叫过来,”姜青芷又点了几个妈妈的名字:“把她们几个也叫来。” 等她吃过饭,那些人也过来了。 由成妈妈为首的几个妈妈看到柳娟等小丫头后,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不明所以的互相看了看,整齐划一的行礼。 “大娘子,福安。” “前些天忙着疫病的事,一直没能抽开身,今日恰好有时间,就先处理一下吧。” 姜青芷在廊下支了个小桌,将几个人的自荐信和花名册都摆上。 “你们的信我都看过了,有人自写,有人代笔,具体的我也就不说了,谁是找人代笔的,想必大家都有数。” 她笑眸嫣然,温婉而和煦,软软糯糯的笑道。 “之前我就说过了,我的手底下需要识文断字的人,这样做起事来方便,所以,鉴于今天的情况,我要做一些职位上的调整,诸位妈妈没意见吧?” 成妈妈等人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的,一时间都不好说话,只好敷衍的笑了笑。 “不知道大娘子要如何安置我等?” “也不是什么大调整,不过是想着诸位妈妈平日里劳累辛苦,身边没有个得力助手,这有些事情上难免捉襟见肘,所以呢,就想着给你们安排一个得力的人打下手,柳娟是哪个?” “大娘子,是奴婢。”柳娟站出来,忐忑的行礼问安。 “之前你是在小世子的书房做洒扫之事?” “是。” “这样,你到成妈妈身边去,打她的下手,帮衬着做事,比如府里的采买什么的,你要仔细上心的跟着成妈妈去学,万不可懈怠了!” “是,谢大娘子……”柳娟连忙跪下谢恩。 成妈妈此时却懵了:“不,不是,大娘子,她,她做了我的事,那我做什么?” 润喜冷下眼,面无表情的呵斥:“成妈妈,大娘子的话你是一字都没听吗?大娘子说的是让柳娟姑娘给你打下手,帮衬着做事,并不是要顶了你的位子,你说你做什么?”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娘子,这采买一事,奴婢一人就可完成,不用浪费一个人再跟着我帮衬……” 采买一向是油水最大的职位,府里的采买们哪一个不是中饱私囊,富的流油? 如今猛然插进来一个人,而且还是赵妈妈那个老娼妇的闺女,让她这以后还怎么捞油水? 这种祖宗显灵的肥差,赵妈妈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怎么会让成妈妈坏了自己的好事,当下立即站出来。 “成妈妈,我劝你安生些吧,大娘子做事自由大娘子的道理,她说什么我们做奴才的便做什么,怎么,你这是要教大娘子做事吗?” 第60章 御下 “赵妈妈,你个……”成妈妈想要撕了赵妈妈这个老娼妇。 竟然当着大娘子的面这样怼她! 可要顾及眼下的处境,不得不咽下那口窝囊气,差点咬碎了老牙:“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是怕累挺了你闺女,采买可不是洒扫书房的闲差。” 赵妈妈母女俩相对一笑,心中暗暗冷哼。 这话是哄鬼的呢! 傻子都知道你是怕别人分了你的油水。 赵妈妈一个眼神下,柳娟上前一步,乖巧的行了礼:“大娘子,母亲在家里的时候便经常教导奴婢,她说不管在府内还是府外,大娘子都是主子,主子说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说罢,别有深意的瞥向成妈妈:“成妈妈,我们都是做奴婢的,为大娘子做事差遣是本分,不管是洒扫书房还是出去采买,大娘子让我们做什么,我便要做什么,你说对吗?” 成妈妈被怼的无话可说,抽抽着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是,这话姑娘说的是不错,可我不还是怕姑娘累着吗!” “为大娘子做事,累点是应该的,”赵妈妈立即出来为柳娟说话,“所以平日里在家的时候,我便一次次的教导娟儿,告诉她这大娘子便是天,天爷的话,你敢不听?小心天爷劈死你!” 成妈妈气的直翻白眼。 今天这风光算是被这母女俩占足了,害得她一点好处都没赚,还惹了一身腥。 姜青芷笑眸嫣然,温雅和煦:“柳娟,你以后跟着成妈妈要好好的学,你识文断字,也要多帮着成妈妈掌掌眼,不可懈怠。” “谨记大娘子教诲,奴婢记下了。”柳娟连声应承。 起身时,走到成妈妈身边,带着三分得意七分挑衅的眼神,斜睨而笑:“成妈妈,以后多多指教哦。” 成妈妈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嗓子里哼了哼,没有搭理。 润喜翻开第二册页:“下一个,沈妈妈是哪个?” “姑娘,是奴婢。” 姜青芷接过册页,浏览之后,笑眸轻抬:“上面说,你之前负责的西苑的菜地,听说忙的不行,这样吧,我指个人给你打下手……” “……是!”沈妈妈的脸色同样也是难看的要死。 西苑那块菜地别看不大,可长出来的青菜不止可以供府里的吃喝,还能卖上不少银钱,每个月的外快赚的比她月钱都多。 如今有人要来分一杯羹,自然是不想的,可有了成妈妈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在前吱声说个不字。 没多时,府内的差事重新分拆完毕,几乎每一个有油水的地方,都上了两到三个人。 等他们走后,伶仃等人收拾地方,实在没忍住好奇的问道:“大娘子,奴婢还是不明白,既然府里的那些事情那么赚钱,为什么大娘子不像咱家的草姨娘那样,用自己人,再额外多抽些红利呢。” 成妈妈和沈妈妈这些人都是曹姨娘的心腹,她们掌管的差事油水厚,回扣多,所以她们再拿到好处后,自己留下一部分,但也要在暗中将余下的好处上交曹姨娘。 这也是曹姨娘一个小小的侍妾,小私库却可以弥补国公府亏空的原因。 她暗地里私吞的银钱,比表面的贪墨还要多。 姜青芷也完全可以和曹姨娘一样,暗中劫下那些意外之财,充实自己的私库。 可她没有,她讲那些油水厚的差事分开平摊,匀给了其他人,自己却一份好处都没捞。 润喜等人听到这话,都笑出了声。 竹枝更是调侃:“伶仃这是长大,也要学些搭理家宅的事情了呢。” “好了,你也别笑她了,她才多大,哪懂得这里面的事情,”润喜还和往常一样,依旧是大姐姐般的暖心温和:“你过来,我和你细说。” 伶仃瞥了眼姜青芷,见她没说什么,立即跑到润喜身边,帮着抬起小兀子。 润喜摸摸她的头,低声道“首先呢,那些蝇头小利,我们大娘子是瞧不上的,二来,那便是可以利用那点银钱,来平衡掣肘这些国公府的妇人!” 姜青芷的嫁妆,足够她挥霍上一辈子也花不完了。 这点子银钱,哪能入她的眼? 再者说,这些妇人都是曹姨娘的心腹,即便曹姨娘已经不在了,也很难将她们笼络在自己麾下。 如果想要在国公府立足安稳,那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心腹人手。 心腹怎么来? 自然是收买! 而国公府的肥差,那便是第一步的收买。 姜青芷用分一杯羹的手法御下,便是告知她们,她如今是国公府的新主人,想要让谁吃饱饭,谁便能吃饱饭。 至于是配合她,乖乖听话的赚油水,还是作死的和她对着干,砸锅摔碗,那就要看她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伶仃许是还小,也许是太单纯了,总之听了她们的话后还是一头雾水,两眼清澈。 那懵懂茫然的模样,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正笑着,门房过来回话,说是来客人了。 润喜连忙让大家规矩些,起身问道:“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客人?” 眼下疫病还在继续,人人都龟缩不出,生怕出门之后染上疫病,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做客? “帖子呢?”润喜没看到门房手里拿帖子。 门房则躬身道:“是姜家来人了。” 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这种非常时期,姜家派人过来,肯定是有事。 不多会,一个妈妈跟着小厮走了进来,见面就哭着跪下了:“姑娘,老太太不好了,老爷请姑娘马上回去,说是怕再晚就看不到了。” “太祖母?”姜青芷的心下瞬间一沉:“太祖母怎么了?” 上次分别时,姜王氏的身子还硬朗的很,而且之前她也让人送去了预防疫病的汤药,怎么就不好了呢? 那妈妈也说不了具体的,只是哭着求姜青芷回去,只说是老爷的命令。 姜青芷黛眉微蹙。 上一世,姜王氏是在疫病后的两三年上才走的。 难道这一世,她的命数也改变了? 姜青芷来不及想太多,当下将管家婆和外管事们都叫来,吩咐了一下主要差事后,让他们按命行事,若是有什么问题,便差人去姜家回话。 她又让润喜带上小药箱,叫了马车,急匆匆的赶回姜家。 姜家的府门外,停着不少马车,都是姜家亲眷还有姜王氏的娘家侄子侄孙等等。 “那是三姑娘的陪嫁的马车,三姑娘也来了。”香兰眼尖,看到了最后面的一辆双车架的马车。 “太祖母病重,她自然也是要回来的,倒是迅速。” 姜青芷也没多想,下车后急匆匆进了门,看到小厮便问:“太祖母病势如何了?” “二小姐,这,这个……”小厮支支吾吾的没说话。 “二小姐回来了,”刘管家一路小跑的过来,一个眼神支开了小厮,行了一礼:“二小姐这边走。” “这边?”姜青芷一怔:“这边是去家祠的路吧?不是应该去太祖母的内宅吗?” 且不说姜王氏是死是活,都是要在内宅后厅说事的,怎么回去祠堂那边呢? 刘管家一脸的为难:“二小姐,奴才就是听命办事,二小姐还是不要多问,随我先去吧,左右到时候便知道了。”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姜青芷恍然:“不是太祖母生病,而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对不对?可能出什么要紧的事,还要去家祠说话?” 只有犯下大逆不道,让家族蒙羞,祖宗恼怒的事情,才会拉去祠堂处置。 不知道是什么人犯了这样的大错。 可不管她怎么问,刘管家都缄默不语,只是低着头前面急行。 不多会,便来到了祠堂。 祠堂这边站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几乎姜家有头有脸的太公耆老们都到了。 女眷这边,姜王氏和林姨娘等人都在屏风后面,姜锦莹也在。 姜青芷出现的那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扫掠而来。 润喜的心“咯噔”一下:“大娘子,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姜青芷还没回话,就听到老太公一声呵斥:“跪下!” 随即,两个本家婶娘从两边过来,抓着姜青芷便将她押跪在正中的青石砖上。 第61章 陷害 “大娘子!” “你们干什么!” “……” 润喜等人被这一幕吓到了,纷纷冲上来要救姜青芷,但是被几个婆子给拦下了。 “姑娘们安分些吧,别找打!” “来人,将她们都拖下去,等候太爷发落!” “……” 婆子们唤了人过来,一拥而上的将润喜等人叉了出去。 * 姜青芷的膝盖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疼的她浑身冒冷汗,眼泪止不住的滚落脸颊。 她刚要起身,但是后背随即被婶娘们按住。 “别乱动。” 加压的力量碾压在腿骨上,疼的要死,姜青芷挣扎着甩开她们,努力将眼泪噙在眼中。 “别碰我!” 她像是易碎的花瓶,似乎随时被能人揉碎。 但是挺拔而起的脊梁,让纤弱娇柔的身躯爆发出了强大的气场。 还要钳制她的两个婶娘下意识的抽回手,转身看了眼姜太公他们,见耆老们都没说话,也就退下了。 姜青芷凝眸四周,眼神锐冷:“太公,太祖母,父亲,是芷儿做错什么了吗?” 清冽的嗓音迸发出傲娇音调,质问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家祠重地,诸位耆老也都在,这般兴师动众的将我诓骗来,又二话不说的逼我跪下……你们谁来告诉我,我做了什么欺师灭祖的恶?” “姜青芷,你做的孽事,你还有脸问为什么!”父亲姜欢跳起来就指向她的眉间:“我们一家人差点被你害死,你还敢说没做错?” “一家人,差点被我害死?”姜青芷的眸光掠过在场的所有人:“请问这一家人是哪个?” “你还敢狡辩?是不是以为你嫁入国公府,为父就收拾不了你了?我……” 姜欢怒吼着挥起手,就要抽向姜青芷的脸颊,关键时刻,姜王氏的一声沉喝骤然传来。 “老四,住手!” “……”姜欢硬生生的收了手:“祖母,我,我这是替列祖列宗教训她呢!” “教训不教训的那是后话,今日只是让她来堂前对峙,再做定夺,如今还没对峙呢,你就先定了她的过错,那还对峙做什么?” “祖母……” “即便芷丫头有什么过错,上面还有我和你祖父在,教训这样的事,还轮不到你呢!” “……是,”姜欢不甘心的低下头:“祖母的教训,孙儿记下了!” 姜王氏将一个东西交给了刘妈妈,刘妈妈走出屏风,将那个东西交给了姜青芷。 “二小姐可是认得这包药?” “药?” 姜青芷刚才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到自己是犯了哪条家规,才被诓到这里。 没想到,竟然是药? 可,这药? 她眼尾微动,接过药包只是看了一眼,又闻了一下,若有所思:“这药有问题……” “太祖母,太公,父亲母亲,各位耆老,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姜锦莹突然站了出来,情绪异常激动:“我就说呢,这药就是她在搞鬼,要不然她怎么会只看了一眼,都没看出这些是什么药,就知道药有问题呢!” 在她跳出来的那一瞬,姜青芷就恍然大悟。 怪不得姜锦莹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专门为为她姜青芷而设的局里! 原来是她也是整个局的一环! 只是目前来说,还不知道她在局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是寻常的推手,还是幕后的黑手! 既然姜锦莹参于其中,姜青芷就不紧张了,定下心神,默默的听她说话。 刘妈妈看向姜王氏,见她没有说话,也就顺着姜锦莹的话问道:“二小姐,三姑娘说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药有问题?” “这还用问?这是多明显的问题啊,十八反啊!”姜青芷拿出几味药:“乌头反半夏,甘草反芫花……这么明显的十八反,但凡是懂点汤头歌的都知道,还用问为什么吗?” 没等刘妈妈说话,姜锦莹又跳出来道:“你们看,我就说她肯定知道十八反,要不然又怎么懂得在里面下药?” “姜锦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姜王氏蓦然沉喝,眼神极其不悦:“我和你太公还在,你父亲和族中耆老也在,轮到你议事了?” “……祖母别生气,莹儿这是太激动,没忍住,”林姨娘连忙起身为女儿圆场,涎着脸笑道:“莹儿,还不给太祖母认错!” 姜锦莹连忙屈膝行礼,不甘心的的很:“太祖母莫要生气,莹儿知错了。” “你是有错,你母亲也有错,”姜王氏阴沉着脸色:“老四,你这纵的屋里人也太不像话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一个妾也敢胡言乱语!” 别说林姨娘只是被抬了姨娘,就算是递升正室娘子,在姜王氏的眼中,也还是个妾。 姜欢无缘无故被怼了一句,面上无光,立即呵斥道:“祖母训事,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林姨娘被姜王氏当面打脸,心里本来憋屈的很,如今又被夫君怼了,更觉得丢人,灰头土脸的也不敢再搭话,讪讪的点头应是。 “太祖母,这药是怎么回事?”姜青芷再次看了一下药包里的其他药草:“这里面的药草,倒是与我当时让人送来的药包有几分相似,我之前让张金成送来的药包,是预防疫病的。” “就是要说这事呢,”姜王氏沉下呼吸,咄咄相对:“在你送药之前,莹丫头让人送了药包过来,这药也不是胡乱吃的,我便让人先来后到,先吃莹丫头的药,你的便留在后面吃了,结果昨天莹丫头带了郎中过来,恰好看了你的药包,一眼便看出问题了……” 昨天正午,姜锦莹回家探望母亲,还特意带了郎中,说是给大家诊治一下,看看有没有染上疫病,期间就说了药包的事。 姜锦莹所带来的郎中便说要看一下姜青芷的药包,说什么要多学习学习,结果一打开药包,便发现了其中的十八反。 十八反的药吃下去可是会死人的。 姜欢听说这事后当即就怒了,还没等姜王氏那边做出权衡,他便将此事告知了族中耆老们,并说姜青芷居心匪毒,想要灭了娘家满门,发誓要将她逐出族谱,断绝父女关系。 姜王氏是今早上才听说姜欢散播消息的事,当时就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如今的姜青芷是什么身份? 那是国公府的正室大娘子,也是他们姜家的支撑依靠。 而姜欢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蠢孙子,竟然自作主张,说要削去姜青芷的族谱! 她当即就让人将姜欢叫到内宅,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叱骂他是个蠢货,还妄想能自断根基,断了姜青芷的血脉关系! 老太公知道后,也将他一顿骂,还说将他赶出姜家,也不可能将姜青芷逐出族谱! 碍于族中耆老都听说了十八反药包的事,商议之后,只能先是将让姜青芷回家对峙,等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再做定夺。 不过,就目前这情况而言,姜青芷好似就是无辜的。 姜王氏缓和了些语调:“芷丫头,起来说话!” 姜青芷应了声,起来时因为膝盖的痛觉牵扯,“嘶”了声,险些摔倒。 幸亏刘妈妈眼疾手快,及时搀住她:“小心,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才两位婶娘下手时用力太过,撞伤了膝盖而已,”姜青芷揉着腿,眼尾看似随意的瞥向那两个婶娘:“两位婶娘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疼我的,想必也是不小心用上了力气,才撞伤的我。” 那两个婶娘本来就是林姨娘安排的,又特殊关照过,下手自然粗鲁。 如今被姜青芷这么茶言茶语的阴阳一番,尴尬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你们两个,也着实是会做事,有眼力的,”姜王氏哼了哼,冷笑道:“她如今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又是新婚一月有余,若是有点什么差池的话,国公府会饶了你们哪一个二两重的骨头?” 这番话,再次精准刀进两个女人的心,杀出了一身冷汗。 姜青芷如今是新婚一个多月,说不定就有了身孕,若是因为她们的粗鲁动作而滑胎小产,国公府能饶了他们? 那可是国公府的嫡子长孙啊! 第62章 蠢货 两个婶娘的脸色彻底变了,原本还端坐在那里装体面,此时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讪讪陪笑。 “老太太说笑了,我们也没用力,不过是林姨娘委托我们,让我们照看一下,我们就稍微的照看了一下。” “这芷丫头也说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腿上疼些,想必是不要紧的。” “……” 事到如今,她们也顾不上林姨娘的脸面和送来的金银了,毫不犹豫的就将林姨娘给卖了。 “你们,你们胡说什么呢?”林姨娘岂会让这口黑锅砸在自己头上,立即起身辩驳:“我之前说的是让你们照看,照看的意思不懂吗?那是要精心呵护着,不是让你们那么粗鲁的对姑娘。” “咦,林姨娘,你可不是那个意思,你当时给我们银钱,说是……” “住口!”林姨娘一声呵斥,喝住了对方,同时恶狠了眼神:“当着老太太和族人的面,你们可别胡说八道!” “好了,都给我住口!”姜王氏沉声厉呵:“你们的事情,稍后再说,现在先说药包的事。” 她走出屏风,冲着族老们行了礼,走到姜青芷身边:“那你的意思是说,这药包不是你送来的那个?” “自然不是。” “有何证明?” “证明?”姜青芷敛下长睫,眼尾淡出一丝微光:“太祖母,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们给我定罪,说这药包是我所为,污蔑我的谋害全家的时候,可没人给我一个说法吧?” “你放肆,怎么和老太太说话呢?”姜欢立即走过来大声呵斥:“别以为你现在是国公府的大娘子,有了权势地位就高人一等了,我和你说,在姜家,我还是你的父,老太太也还是你的太祖母!” “父亲,我有没有高人一等,你应该最是清楚,”姜青芷淡冷抬眸,似笑非笑:“如果我出嫁从夫,将自己当做国公府的大娘子,从而瞧不起姜家,也就不会送药包回来了!” “姐姐,送药包回来可不算什么孝心,”姜锦莹站在屏风后,冷嘲热讽的笑道:“我也是送了很多的药包过来,不过我送的可不是什么十八反的药包……” “姜锦莹!”姜青芷心说你终于开口了。 还以为你今天改了性子,学乖了,就坐在那里看戏了呢。 没想到,还是没忍住又亲自跳出来了! 也好! 就等着你开口呢! 姜青芷拿起毒药包,慢慢的走向姜锦莹:“正好也有句话要问你,既然你在,那就麻烦你告知我一下,怎么就这么巧的,你会带着郎中回姜家呢?” “我回姜家怎么了?姜家是我母家,我回娘家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回娘家没问题,但是带着郎中回来就有问题了!” “笑话,我这是孝敬爹娘,孝顺太公和老太太,如今疫病横行,哪家人不是每天都有生病的?我是担心他们的身体,所以才带了郎中回来,替他们诊病,这有什么问题吗?”姜锦莹见姜青芷步步毕竟,心虚的勾住林姨娘的手臂,“怎么?你没有这份心,也不许我又这份心吗?” 姜青芷突然转身看向姜欢:“父亲,妹妹带来的郎中,你可见过了?” “见过,”姜欢没想通姜青芷的意思,顿了下,很是不悦:“见过怎么了?也替我诊过病,有什么不对吗?” “不知道这位郎中在什么地方?我能否请他过来对峙?” “这个怕是不方便,那个郎中是个游医……” 姜青芷很是夸张的冷哼:“游医?游医郎中?不是哪家的坐馆名医吗?” “自然不是,就是个游医,这有什么吗?”姜欢很是不耐烦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罢了!”姜青芷悠然的看向老太公和姜家耆老们,微微屈膝福礼:“姜家的产业里有不少的医馆和药铺,我和妹妹的陪嫁里也有,在医馆之内,都有名气不菲的坐馆郎中,虽然比不上宫里的御医,可也是有一定名气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姜欢打断她的话:“有话就说,别说这些有用没用的。” “你住口!”姜王氏冷不丁一声怒喝:“你从小就这样,遇事毛躁,拎不清,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不该说的时候胡说八道!哪一点像个当家家主!” 姜欢无来由的又被骂了一顿,呐呐的低下头,不敢再多说话。 姜青芷福了礼,谢过姜王氏为她说话,转过身继续说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奇怪,咱们姜家有自己的坐馆郎中,只需一句话,他们就会巴巴的赶过来做事,妹妹何必还要大费周折,从外面请个郎中过来?若是哪家的名医也就罢了,偏是个走街串巷的游医郎中。” “我,我那是偏巧遇到了,见他医术不错,就带来姜家略表孝心,”姜锦莹急切道:“游医郎中怎么了?我们家的那几个郎中,都是用老了的,手段也就那些,说不定换个郎中,就能治愈疫病了呢……” 这话没说完,族中耆老们就坐不住了。 “莹丫头,你要是说这话的话,我就要反驳一二了,我们姜家的郎中在汴京也是有名望的!” “不错!但凡是进医馆做坐馆郎中的人,都绝非一般的泛泛之辈,那都是在各自家乡有一定名望的名手。” “你抬举一个游医郎中也就罢了,许是那游医郎中真有什么过人的手段,可你就此打压说咱们自己的医馆郎中不行,这可就有点不对了!” “再者,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但凡是在家里有口饭吃的,没人会走街串巷的讨生活……若是在自己的家乡有养活自己的医书,还需要他出来做游医郎中?” “莹姐儿,你如今虽然是嫁做范家妇了,可也终究是我姜家女,怎么能如此抹黑我们自己的医馆郎中呢?” “……” 耆老们一人一句,一句接着一句,说的姜锦莹没有反驳的机会,急得原地跺脚。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我,我是为了姜家好,才带人过来的,你们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放肆!”姜王氏遽然一声怒叱:“刘妈妈,掌嘴!” “太祖母……” 姜锦莹还没回过什么来,就被过来的刘妈妈一巴掌抽在脸上。 林姨娘也不敢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锦莹的脸颊红肿起来,嗫嗫嚅嚅的看向姜王氏。 “老太太,您,别和这丫头置气,她还小,不懂规矩,您慢慢的教她,别气坏了您的身子。” “她还小?如今都已经是他人妇了,还小呢?”姜王氏最看不上她这忸怩的样子,冷叱道:“她敢这般放肆,可见你平日里的教导如何!” 林姨娘眼看着火势要烧到自己身上,连忙跪下,哀求的看向夫君求救。 可姜欢也害怕啊! 刚才老太太就几次差点要撕巴了他! 如今哪还敢再为一个妾室求情。 他只能垂下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姜王氏继续道:“莹丫头,打你,是让你长长记性!” 姜锦莹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但是那一巴掌还是让她不管放肆,只能随着母亲跪下,不吭气。 姜王氏岂会不止她的心思,冷笑:“我知道你心中不服,可你给听好了!若是被外人知道你今日在面对本家族老是放肆荒诞,还口无遮拦的大放厥词,定要说我们姜家家教不严!那我们姜家的其他女儿,以后要如何嫁人,如何在婆家生存?” 林姨娘暗中扯动姜锦莹的衣服,她不甘的挖了母亲一眼,低头应下:“太祖母教诲,莹儿记下了。” “记下了就起来说话,芷丫头,你继续说。” “太祖母,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想问问三妹妹,怎么就这么巧的,她带了游医郎中恰好来到姜家,又恰好看到药包,恰好的看出十八反的呢?”姜青芷冷眸,眸光锐利。 姜锦莹下意识的避开目光。 姜青芷嘲讽道:“难道在三妹妹眼中,我是那种蠢到会用十八反的毒药,害死自己娘家人,害的自己没有母家后盾的蠢货吗?” 第63章 收拾 姜锦莹被怼的无话可说,最后硬哼了声:“你蠢不蠢的,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做出那样的蠢事,你不问你自己,你问我?” “三妹妹,我想你还没搞清楚一件事!”姜青芷走到她面前,傲骨而立,“但凡一个出嫁的女子,都会明白自己在夫家的地位,是由母家决定的!没有了姜家,我在夫家便孤掌难鸣,我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所以,我希望你下次陷害我的时候,也能够聪明点,不要用这样的蠢招!” “你说什么?”姜锦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你说我陷害你?证据呢?你拿证据出来啊……” “证据?这就是证据!” 姜青芷将毒药包狠狠摔在她的脸上。 炸开的药草打的姜锦莹脸颊生疼,人也收到惊吓,尖叫着往后退,撞到林姨娘身上,母女俩差点没站稳。 “姜青芷,你干什么?”姜锦莹抓着身上的一把药草,恼羞成怒:“你疯了?拿这个东西砸我,它有毒的你不知道吗?” “有毒?你还真是蠢!”姜青芷冷笑:“难道那个游医郎中没告诉你,这些药必须混水煮的时候,才会有毒吗!” “芷丫头,不得放肆!”姜王氏呵斥着,可声线明显温柔了很多,不像刚才训斥姜锦莹那样的狠辣无情:“你如今也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了,做事不要失了分寸。” “太祖母教训的时候,可芷儿不止是周家妇,还是姜家女,是她姜锦莹的姐姐,一父同胞的 胞姐,她做错了事情,我也是训得打得的。” 姜青芷抓起姜锦莹身上残留的药草,直接开怼到她脸上:“你给看清楚了,这种十八反药草,即便你拿到药铺里,也没人敢给你拿,因为他们所学药方的第一课,便是背诵这十八反,更不要说,你一味药里,还有两对十八反!” “你,谁知道这是你自己配的,还是你花钱让被人配的?”姜锦莹恼怒道:“你自己不是也知道十八反吗?说明你认识它们,说不定就是你自己做的手脚!” “再说一句,我没有你这样的蠢脑壳,竟然用十八反来污蔑我想逆反弑父……下毒,找杀手,纵火,什么不行?非要蠢到用十八反?”姜青芷将药草放到姜锦莹的手中:“下次想害我的时候,换个聪明点的郎中!” 姜锦莹是不通药理的,能让她知道十八反的,只有那个游医郎中。 可惜如今抓不到他,没法对峙。 其实能抓到,能对峙也没用。 就算证实了整件事就是姜锦莹的污蔑,姜青芷也不可能杀了她解恨。 姜锦莹是姜家女,是她姜青芷的亲妹妹,又是范鼎盛刚过门的新妇。 如果她在娘家出了事情,那外人势必会有口舌出来,不管对姜青芷还对姜家都不好。 “我,我没有,我没有害你,”姜锦莹如同蝎子蛰了手般,甩开姜青芷,急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害你,就是你自己做出的蠢事,你自己蠢……” 姜青芷没有理会她的辩解。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相信在座的除了那个拎不清的父亲姜欢,其他人都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左右不过是姜锦莹在得知姜青芷送了药包回家后,就心生邪念,也不知道打哪弄来个游医郎中,谎称是为姜家人诊病,借机弄到了药包。 十八反这几味药,只要是见过人都能认出来,所以姜家人在见到药草之后,便先入为主的相信了姜锦莹的话,以为是姜青芷故意用毒药害他们。 至于姜欢,十有八九是被林姨娘的枕边风吹的,才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姜青芷挑眸睨视姜锦莹。 重生一世,她是一点脑壳都没长,还是这么的毛躁急进。 想要害她,竟然都不知道将局做的完美一些。 她走出屏风,对着姜家族老福了一礼:“诸位耆老,芷儿有个不情之请,今日之事终究只是我们姐妹间的睚眦,实在也不算什么,可若是传出去,不止对我们姐妹俩不好,对姜家的声誉也是有影响的,所以,我想请诸位耆老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压下此事。” “芷丫头放心,我等都知道如何做,”三叔公颤巍巍的站起身,冲着姜王氏行了一礼:“今日之事,只是芷丫头回门,请我等回来小聚,并无它事。” 姜王氏借着刘妈妈的手起身:“三叔公之情,我记下了,都是孩子们不懂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劳累诸位跑来这里,他日,我定然亲自登门告罪。” “不敢不敢,只是,此前并未发现,芷丫头竟然有老太太的几分昔日风姿,姜家有女如此,日后当是无忧了。” 三叔公等人客套了两句,相继离开。 姜王氏亲自起身礼送,又着人将昏昏欲睡的老太公送了回去,赶走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只留下姜锦莹,姜青芷和姜欢林姨娘。 刘妈妈带着一众婆子拦下今日到场的所有夫人,挨个叮嘱她们要缄默今日之事。 大家都是姜家妇,都懂得这事传出去对自己女儿的未来不好,也就纷纷表示自己会注意分寸,会乱说。 祠堂内。 姜王氏给祖宗们上了一炷香:“今日祖宗们都在,跪下把话说清楚。” 姜欢立即看向姜锦莹,她撅起嘴,表示不想跪,但是林姨娘掐着她的手臂,硬生生的按了下去。 “祖母,莹儿她知道错了,您老人家便饶过她这一次吧?”林姨娘还想求情,但是姜王氏一个转身,她吓的立即闭口不语了。 “你怎么还站着呢?”姜王氏反倒是质问她。 “啊?”林姨娘这才意识到,姜王氏是要她跪下。 她连忙提了裙子跪下,战战兢兢的不敢再多话。 姜王氏走过来:“老四,你一向是个拎不清的,生意上的事情如此,家里也是如此,我本想着,生意上你拎不清也就算了,毕竟有郎君们在,你也不是蠢的,不至于白拿着金银去贴补人家,可家里的事情你也如此,纵容了林氏这般教女,便是你的过错了!” “是,祖母教训的是,”姜欢低下头,有些不情愿的答道:“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孙儿太过鲁莽了,没有回禀祖母便擅作主张,只是,孙儿这事是禀明了祖父的……” “他?哼,他如今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刚才坐在那里的时候十有八九的时间是在打瞌睡的,你问他?”姜王氏冷笑,一阵见血的戳到了姜欢的肺管子:“你之所以问他,是因为知道问我的话,我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吧?” “……” “所以你先斩后奏,先将姜家耆老都请来,又将太公抬出来,最后还是我自己知晓了此事,若是我不提前过问,你是不是要等勒死芷丫头后,再和我解释?” “……祖母,没有,”姜欢尴尬又紧张的连声解释:“芷儿是我女儿,我,我就是当时气昏了头,才会那么冲动,我怎么会勒死她呢……” “你最好是没有这样的想法,要不然姜家就毁在你手里了,”姜王氏冷哼一声,不耐烦道:“滚到一边去,站好了。” 一转身,盯上了林姨娘母女。 “林氏,如今莹丫头是范家的人,有些事情我做不得主,但是你的主,我还是能做得的!” “祖母,您,您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这种教管不好儿女的女子,留着只会祸害无穷,不如及早处置了,也算是救姜家与水火之中,所以,我会抬你做正妻,给你姜家当家主母的名分!” “……祖母?”林姨娘听的一懵。 她现在是填房,虽然也掌管家权,可到底在祖籍族谱上还没有正式正名。 而姜王氏口口声声说要抬她做正妻娘子,却又说要及早处置了,这抬上正妻的位子,就是处置? 姜青芷则瞬然抬眸,眼神锐冷了几分,咄咄的盯着林氏。 老太太这是给一个甜枣再打一巴掌,只怕林氏要被巴掌抽倒了。 果然,姜王氏面无表情道:“咱们家老家还有几亩祖宅,一直无人看守,你身为姜家大娘子,去那边看庄子守祖宅,最是合适。” 第64章 交代 除了姜青芷,那一家三口彻底懵了。 尤其是林姨娘,眼神渐渐变得惊恐:“祖母,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祖母,你,你这是要将我将送到乡下老家去?”姜锦莹反应过来,立即跳起来叫道:“凭什么啊?你凭什么将我阿娘送到乡下去?爹,你说句话啊!” 姜欢此时才后知后觉过来,也急声道:“祖母,这是为什么?林氏她,她这是做了什么,让祖母您这样恼火?” “为什么?凭什么?呵呵!”姜王氏夸张的笑了三声,蓦然收了笑声,眼神咄咄的瞪着一家三口:“我告诉你们为什么?就因为你这个当爹的没有主见,大事做不得主,小事胡乱做主……” “……” “至于你林氏,你身为姨娘,看到你有儿有女傍身的前提下,我让你掌管家权,做内宅的那些事情,可你是怎么做的?事情上我就不说了,但说教养女儿这一条,你就是失败的!” “……” “莹丫头,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当真就没人知道吗?也就你的蠢爹蠢娘想不清白,但凡是有点心机的人,哪个不清楚你的龌龊手段!” “……” “污蔑姐妹,还利用娘家人去做局,甚至于不识大体,不懂家丑不外扬的道理,擅作主张的将耆老们请来,丢人都丢到大街上了!” “……” 姜王氏逮着一家三口就是一通数落,谁也没落下。 “芷丫头是什么人?那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且不说她的药包是无毒的,是为了我们姜家好,即便是有毒的,你们也不能这么张扬,吆喝的姜家人都知道了……这事若是传出去,丢人的是芷丫头一个人吗?我们姜家也是一样要被人指指点点!” 她恨铁不成钢的点起手指头,每个人的脑门上都狠狠的戳了一下。 “姜家是一体的,兄弟姐妹都是一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们是一点都不明白啊!” “祖母,我们知错了,”姜欢撩起衣服跪在了地上,讪讪道:“只是,林氏她,求祖母看在睿哥儿的面子上,不要处罚他的母亲了!” “就是因为睿哥儿,我才要插手!”姜王氏早就定下了主意,谁求情都没用:“莹丫头小,不懂这些事情还算情有可原,可她将孩子教成这样,就是她的过错。” “不行,乡下那地方山高路远,又是穷乡僻壤,怎么能让阿娘去那个地方呢?”姜锦莹急道:“太祖母,你要是惩罚母亲,就,就罚她去佛堂念经,修养身心也可以,何必非要送回庄子?” “三妹妹,你是范家妇,不是姜家人,女子出嫁从夫,娘家的这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姜青芷淡冷垂眸,拧色而笑:“再者说了,太祖母决定的事情,那便是决定了,岂能朝令夕,说话不算话呢!” 姜锦莹本就一肚子邪火,又不要将火气洒到姜王氏身上,此时姜青芷说话,正好给她找到了闸口。 “姜青芷,你,敢情这不是你娘,你娘死得早,你也没有我这样的舐犊情深,你懂什么,也配在这里说话……” “住口!”姜欢突然厉喝。 林姨娘也是紧张的呵斥:“不要说了!” 而姜王氏的表情就更怪异了,先是瞥了眼姜欢,然后就后沉了身子,整个人窝进暗影中,半隐半透间的眼中漫上晦暗难明的意味。 姜青芷敏锐的察觉到这一幕,奇怪他们三人的反常举动。 还没等她想清楚,姜欢突然道:“既然祖母已经定下了,孙儿定然寻个时间,在家里事情都安置好了之后,送林氏回乡下。” “父亲……”姜锦莹还要求情,但是林姨娘一个眼神压过来,她不得不闭嘴。 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振振有词辩解的父母,此时怎么就突然不说话了。 姜王氏则意味深长的看向林姨娘,最终道:“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芷丫头,你留下。” 等他们三人走后,姜王氏像是耗尽了精气神一般,整个人都软下来。 “太祖母,”姜青芷连忙上前,及时搀住她,将她扶坐在蒲团上:“太祖母,我看你脸色不好,想必是太倦了,你稍等一下,我去让刘妈妈煮完糖水过来。” “不急,没事,”姜王氏急忙抓住她的手,虚弱的靠在她的肩上:“我是年纪大了,身子骨比往年都重了,芷丫头,你坐下,我和你说会话。” 喘息过后,姜王氏从袖子里出去一块白糖果糕,掰下一小块,放在口中轻轻嚼了几口。 “我这也是老毛病了,总是时不时的头晕力削,吃点甜的东西便好了。” “没让郎中过来看吗?” “看过了,都说不出什么来,刘妈妈便在我的袖子里塞了该果子糕饼什么的,不舒服的时候,吃点就好。” 几句话的功夫,姜王氏的气息明显恢复了些。 她坐好,不再依靠,温柔的抓握住姜青芷的手,用力的拍了怕手背,似是有话要说,可又只看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太祖母,您是不是要和我说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我是在斟酌,要如何说才合适,你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太祖母,我们没什么是不可说的,”姜青芷笑道:“小时候我虽然没常在您身边尽孝,可您教导我的那些规矩,我都记得,我没有母亲,一些闺阁规矩,都是您教我的,我都记得呢。” “嗯,你是个识大体,懂事又聪慧的孩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姜王氏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腰间的褡裢里取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的包装很是精美,上面描画着精致图文,图文上贴着金箔,点缀着墨玉和红绿宝石和祖母绿。 光是这一个小匣子,就值一千两银子。 “太祖母,这是?” “这些日子,我日渐匮乏,怕是时间不多了……” “太祖母,您别这样说……” “我知道我的身体,也清楚的很,没糊涂,”姜王氏的手用力一握,示意姜青芷不要打断她:“再者说了,即便我现在身康体健,也终究有吹灯拔蜡的那一天,所以,这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安排的。” 有些事情……提前安排! 姜青芷瞬间有些明白手里匣子的份量了。 姜王氏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那个爹,你也是看到的,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拎不清的废物,睿哥儿是个读书的料,却不是经商之才,至于莹丫头……小时候我就瞧着她不行,是被林姨娘骄纵坏了的大小姐,没想到,如今竟然心术不正至此!” 说到这儿,姜王氏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想我当年嫁入姜家时,姜家是何等风光,可如今,哼,都是废物!” “太祖母,您别这样,”姜青芷温柔的拂过她鬓角的白发,笑道:“等过了秋闱,大哥哥榜上有名,到时候您给他挑个合适的岳家,过两年再生个孩子,那时您亲自教导那孩子,定然能扶我大侄子上青云的……” “你这丫头倒是会宽我的心,我能活到你们这些重孙子,重孙女已经是老不死的了,哪还能再活到睿哥儿的孩子长大,说到孩子,你?” 姜王氏试探的看向姜青芷的小腹,掌心覆了上去。 “你的事情,我也是听说一些的,那个外室专宠,又有孩子,还是那句话,你要想办法怀个嫡子傍身才是。” “太祖母的话,我记下了,”姜青芷不想说这件事,故意岔开话题,指向匣子:“所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65章 宝匣 姜王氏神秘一笑,拿过匣子,指着上面的精致小金锁问道:“可是看出什么了?” “这个符号?鲁家锁?这是鲁家锁?”姜青芷大吃一惊。 小金锁上有一个篆刻的刻印,是个【鲁】字,也是鲁家锁的篆刻标记。 鲁家是皇族御用的制作师,大到龙椅御榻,小到杯碟碗筷,都是鲁家接手打造的。 这样的家族,从不接皇家外的东西,即便姜王氏这种曾经的贵女身份,也不可能用到皇家之物。 寻常人家用御用之物,一旦被人发现,很容易被扣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太祖母,这里面装了什么宝贝?竟然用了鲁家锁?不,不会有事吧?”姜青芷此时真的紧张起来。 她掂了掂匣子。 匣子很轻,像是空的。 一个空空的匣子,也值得她用鲁家锁锁上? “瞧你那胆小的样子,你如今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了,怎么也得是见过世面的,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姜王氏难得的露出了嫌弃之色。 “太祖母,这不是见过世面的事,咱们只是商贾人家,私存御用之物是以下犯上,就,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奴婢,头戴金银首饰出门一样,都是僭越,要治罪的!” “这有什么好僭越的?不过就是一把锁而已,难道就不许是旁人赠予我的?” “……”姜青芷一时无话。 这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些勋爵权贵人家,倒是也会用这样的小玩意赏人,就像他们也经常用金银首饰赏奴才一样。 姜王氏收了笑痕,严肃道:“好了,不说那么多了,留你下来,就是要交代这件事事情,你要好好的收着这个匣子,不要让你父亲知晓,嗯,太公也不可以,这是我与你的秘密。” “太公也不许吗?好,我记下了。” 姜王氏与太公的关系,姜青芷心知肚明。 如今她又活了两世,就更明白姜王氏的心思,也就点头道:“太祖母放心,我绝对会守护好它。” “嗯,等我百年之后,会有人拿着钥匙过来打开匣子,到那时候,你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姜王氏不放心的再次叮嘱:“记住了,任何人都不能说!” “我明白,除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此事了!” “那就好!” 姜王氏像是交代了所有的后事,卸下了万斤重担一般,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好了,你也出门许久,该回去了,我之前让刘妈妈备下了一些礼物,你带上拿回去,回去就说是我想你,骗你回来看看,如今国公府是你当家,想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太祖母放心,我明白。” 出门时,润喜等人都吓坏了,还战战兢兢有些紧张,拿着东西,一声不吭的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出了姜家两条街,伶仃才颤声问道:“大娘子,他们没为难你吧?” “太祖母想我,便让我回来看看,有什么可为难的?”姜青芷不动声色:“而且,太祖母也是给我们准备了很多的礼物,所以就更不存在为难了,明白了吧?” “明白,伶仃明白。”润喜连忙拍打了伶仃一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姜青芷敛下长睫,抱紧手里的匣子:“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姜锦莹陷害我的事情,太祖母处置的太简单了。” 姜锦莹那么大费周章的污蔑她,害得她差点成为众矢之的,险些不明不白的死在父亲手里,可对她的惩罚仅仅是打发了林姨娘而已。 “太祖母有太祖母的顾虑,姜锦莹如今是范家妇,我也是周家人,都不在她的手中,她不能偏袒我,也不能私下处置姜锦莹,相反,她还要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压下这件事。” 姐妹间起了阋墙之祸,并不是好事,只会让姜家分裂,宗族分心。 所以,姜王氏便利用林姨娘来压制此事,算是给了姜锦莹一个警告,也给了姜青芷一个交代。“这么说,大娘子你就得咽下这口气了?”香兰还是昂着小脑袋,不甘心的问。 “香兰,不许多话,”润喜再一次低声呵斥:“大娘子的话你们没听到吗?回到国公府之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提及今天的事。” 姜青芷在国公府也是要活人的。 而娘家就是她的后盾! 如果被盛氏知道她在娘家被姐妹陷害,打压,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她呢! 所以,即便姜青芷心有不甘,就目前这情况而言,她也得忍下这口气。 **** 回到国公府后,姜青芷将礼物送去了各房,他们也趁机询问了姜王氏生病的事。 按照主仆几人路上商定的结果,一致说是姜王氏偶染风寒,但不是疫病,再加上年纪大了,想念亲人,便让人将姜青芷和姜锦莹姐妹俩都请了回去。 后来见姜王氏没有大碍,而国公府这边又不能无人,姜王氏便拒绝了姜青芷的侍疾,让她回国公府打理日常了。 这番说词天衣无缝,各房没有吃到想吃的瓜,也就不再过问这件事。 晚上吃过饭,姜青芷打发走了所有人,唤了润喜过来,将姜王氏的金箔宝匣交给她,让她送打开妆奁箱,搬出了其他旧物,将它放了下去。 “大娘子,这是什么?” “没什么,太祖母弥补我的补偿,小玩意,不值得什么。”姜青芷说的简单,但润喜深知她的习惯。 姜青芷不止爱财的人,若真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她不会收的这么仔细。 从小到大,姜青芷对她是无话不说,可此时连她都瞒着,便知道这个东西很重要。 “大娘子放心,我懂了,我会更加看护这个东西的。” 姜青芷没有说什么,上床后,吹了灯,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很快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叩二门,门环震耳。 “开门,开门……” 值夜的妈妈早就被吵醒了,不高兴的点了灯:“谁啊?半夜三更叩什么门板?有什么腰间的事情非要现在说?” 她打开门,话都还没来记得说一句,就被人一脚踹翻:“不长眼的东西,爷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吗?” 那婆子翻了个滚,打翻了烛台,而五脏六腑又抽搐的疼,也顾不上多想,急得大喊:“来人,快来人,有贼人闯进来了……” 黑灯瞎火的,那个男人又高又壮,若是就这样闯进内宅去,那他们家大娘子的名声就坏掉了。 那些听到动静的妈妈们纷纷冲过来,手里抓着能抓到的任何东西,门闩,板凳,兀子,木盆,乌泱泱的冲出了偏屋。 “站住,谁啊!” “大半夜的敢闯院子,活的不耐烦了吗!” “快来人,把人摁下送官!” “……” 婆子们哄骂着,一窝蜂的冲上来。 但是等看到男人的模样时,都吓了一大跳,都拎着东西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此时,内宅的屋门也终于打开,润喜点着烛台,急匆匆的走出来:“吵嚷什么?” 见到门口狼狈的男人时,神色一凛:“世子?小世子?” 竟然是小世子周煊元。 但她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 周煊元只穿着一件单薄中衣,衣扣也没扣个完整,袒露着胸膛,衣衫不整,发髻散乱,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大娘子呢?” “在里面……” 周煊元不等她说完,一把将人推开,急匆匆的冲进了内室。 姜青芷刚起身,正揉着眼睛披外衣,就听到润喜焦急嚷道:“大娘子,世子爷进来了。” 周煊元? 他这半夜三更的怎么回来了? 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刚穿下一只袖子,周煊元就冲了进来,姜青芷只好故作镇定的将衣服一拢,遮下了白色中衣。 “世子爷怎么……” “福宝病了,你快点着人写了帖子,去御医院请御医……”周煊元根本没时间寒暄,急切道。 福宝是他女儿,只有五岁,夜里突发高烧,身上滚烫的吓人。 孩子生病不是小事,姜青芷也不敢怠慢,当下命润喜取了国公府的帖子。 “你找人快马加鞭的去御医院……” “不用了,我亲自去!”周煊元拿着帖子就跑出去了。 润喜不解道:“这种请人的小事,世子爷还用亲自去?” 姜青芷略一思忖,眸色瞬冷:“许是怕我使坏,不会真心实意的给他女儿请御医治病吧!” 第66章 体面 怪不得女儿病了,周煊元还要亲自来国公府让她写帖子请御医,而不是让一个下人过来,而自己留在家里照顾女儿。 原来,是担心她姜青芷阴险毒心,故意刁难下人,不给下人写帖子请御医,从而耽误他女儿的治疗。 周煊元啊周煊元! 你当真是太小看我姜青芷了! “大娘子,许是,许是咱们想多了,”润喜看出了姜青芷脸色不好,“咱们与小世子见面不多,话也没多说几句,可他不是那种心机阴沉的人,想必不会把大娘子想的那么坏……”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姜青芷冷了心情,嘲讽一笑:“其实他这么想也是正常,毕竟那孩子是外室所生,外室又得宠,一般来说,那孩子就是我这个大娘子眼中钉,他谨慎一点也没什么,这万一就被害了呢!” “大娘子……”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前我还想着……算了,都不重要了!” 姜青芷之前还在想着,要怎样寻个合适的时机,敲打一下周煊元,让他离外室远一点,免得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可外室得宠,她无法开口,开口他也不会信。 如今想来,有时候尊重他人命运,也是一种无奈。 姜青芷打发走了众人,回到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早上起来时有些颓靡,眼睛都是肿的。 “大娘子,怎么了?昨夜是不是被小世子叨扰的,没有睡好?你看,眼睛肿成这样,都不好上妆了。” “如今婆母不在家,我也不出门,稍微上点妆就事了,等给妈妈们开完今早的晨会,散了就可以卸下妆容了。” 汴京女子流行盛装,就是在腮颊和眼尾处打上熏染的胭脂,看的人像年画娃娃那样的喜庆健康。 但姜青芷不喜欢这样的妆容,觉得太过艳丽,所以一直上的就是淡妆,如今眼睛肿了些,妆容更淡,则显得愈发苍白体弱了。 进入议事厅后,几个禀事的妈妈都看出她的气色都不对。 “大娘子,如今家里事多,你要多珍重身子才是。” “是啊,琐碎之事有我们这些婆子们呢,大娘子尽管放心,还是养着为上。” “那些不顺心的事情,抛之脑后也就是了,秋后的蚂蚱又能蹦跶几天,让她们蹦跶去!” “……” 昨夜周煊元闯进云聚苑要御医帖子的事,早就在府内传开了,所有人都在猜测今早的姜青芷会很狼狈。 ——自己的夫君半夜敲门回家,却不是为了和自己共度春宵,而是为了外室的孩子。 这种事情放在哪个女人身上都受不了! 果然,一早上再见姜青芷,她的气色就差多了。 婆子们不要明说,毕竟主人家的闺房之事是禁忌,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猜测议论,只能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些模棱两可的,劝慰的话。 姜青芷哪知道这些? 她茫然的听着,越觉得莫名其妙,总感觉这些人的眼神不对,话也不对,好像是话中有话,每一句有着什么深意。 但她懒得去猜,挥手打断她们,让她们不要废话,说正事。 国公府琐事众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姜青芷一一处理之后,徐管家呈上一个白色的丧贴。 “北伯侯家太夫人过身了,早上送来的丧贴,说是如今疫病太重,太夫人的丧事暂且不办,只在家中停灵三日,再送去郊外的皇归庄安置。” 润喜接过贴子:“丧贴一事,之前是由谁打理的?” “回大娘子,是奴才,”徐管家连忙恭敬回道:“我们国公府与北伯侯家是有礼尚往来的,若是大丧期间,还要设灵棚摆路祭送灵,如今北伯侯家不发丧,停灵待送,我们便也不用那么麻烦了,只是如今是大娘子当家,又是当家主母,所以要与小世子一起前去北伯侯府吊唁才是……” “小世子……”姜青芷眉心微微一沉,旋即展开,不动声色的将帖子折起,交给的徐管家:“世子爷的宝姑娘昨晚上病了,如今也不知如何,这样,你把丧贴送去外宅,让世子爷自己拿个主意,另外,就说我问宝姑娘的病况,是不是有需要我的地方,若是有,尽管开口。” 周煊元连请郎中这种事情都不放心她,别的事情更不敢开口了。 姜青芷猜到他用不上自己,但这种不用真帮忙,还能立人设的话,多说点没坏处。 徐管家察言观色,立即说道:“大娘子放心,这话奴才一定带到,若是有什么事情,奴才再来回话。” 北伯侯家的太夫人是正室嫡妻,诰命夫人,不止姜青芷和周煊元要去,盛氏也要从云华寺回来吊唁。 至于他们母子俩去不去,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主意,姜青芷只负责将信息送过去就行。 没过多久,徐管家过来回话。 “大娘子,小世子说,他就不去北伯侯府吊唁了,让大娘子陪着夫人过去,小心伺候。” “徐管家,辛苦了,”姜青芷立于花池边,随手撒了些鱼饵:“见到宝姑娘了吗?不知她的病况如何了?” “宝姑娘的高热已经退下了,说是如今能吃饭,能玩耍,我看着气色也还好,想来无碍。” “既然无碍,世子爷又为何不去北伯侯府?” “……这,这个?”徐管家抽抽嘴,欲言又止。 “难道徐管家没有和小世子说清楚其间的厉害关系吗?”姜青芷淡然回眸,眼尾间漫上愠色:“身为国公府的世子爷,设祭吊唁是分内之事,又无其他要事,为什么不去?” “大娘子,这个……” “若是徐管家不方便的话,便不用说了,润喜,赏!” 润喜送来一张银票:“一点小心意,徐管家不要嫌弃。” 徐管家有些嫌弃:……都说大娘子的嫁妆富可敌国,没想到竟然就赏一张银票,当真是小气呢,早知道,之前就什么都不说了。 他没有打开看,直接拒绝:“大娘子,赏银就不用了,为大娘子办事,是奴才的本分。” “徐管家无需客气,不过是一点散碎银子,打酒喝茶而已,徐管家不收,便是嫌少了!”润喜也不废话,塞到了徐管家手中。 徐管家象征性的推搡了几下,最终还是收了,告辞离开。 走到院外无人的地方,才嫌弃的打开。 下一秒:“五,五十,五十两……” 他一个月的俸禄才八两银钱,姜青芷这随便的一打赏就给了半年工钱啊! “果然是有钱!”徐管家高兴的手都在抖,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连忙收好银票,又折回了云聚苑。 姜青芷似乎知道他会回来,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都没有转身,继续喂鱼:“徐管家还有事吗?” “回大娘子,是,是有件事,我怕说了,大娘子再说于小世子,那我这差事就,就做不成了……” 姜青芷等的就是这句话:“你放心,从此以后你是我的人,你说话,与小世子无关!” 有了定心丸,徐管家也不客气了:“之前我奉大娘子的命令,把丧贴送于了小世子,他本来是要陪着大娘子一起去北伯侯府吊唁的,可,可是……” “是金姑娘不许他去?” “大娘子明智,就是那个外室金姑娘,她听说小世子要陪着大娘子一起去吊唁,当场就哭闹起来,孩子也不管了,说,说……” 徐管家想到金镶玉当时说的那些话,老脸都燥热的通红。 那些“你不爱我”“你不宠我”“我孤身一人死了算了”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更何况还是当着当家主母的面。 好在姜青芷也不想听这些细节:“所以呢?金姑娘哭闹之后,小世子便不来了?” “是,外室吵嚷了一会,世子爷便和我说,他不回来了,只让我回禀大娘子,让大娘子要伺候和夫人,出门在外,尽好国公府大娘子的体面!” 体面? 周煊元竟然好意思和她提什么体面? 她身为国公府的大娘子,去北伯侯府这种正式场合,在那么多的官眷面前,孤身一人的吊唁,而她的夫君不能成行的原因,是因为外室撒娇耍泼…… 她的体面在哪? 第67章 迷路 润喜送徐管家出门时,特意叮嘱:“徐管家,我们大娘子刚刚掌家,还有些事情不熟悉不了解,这要是有什么疏忽怠慢的地方,还得麻烦徐管家帮我们大娘子留意着。” “姑娘客气了,大娘子是当家主母,我这个做奴才的自然是尽心尽力,不敢懈怠,”徐管家行了一礼,起身时,低声道:“也请姑娘转告大娘子,奴才会尽心做事,让大娘子放宽心。” 姜青芷出手就是大手笔,这样的主子,谁会不尽心做事? **** 姜青芷收到丧贴的时候,便让人快马加鞭个去云华寺请盛氏。 第二天上午便要去北伯侯府吊唁,盛氏得连夜赶回来。 不出意外的话,能赶上第二天的吊唁。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姜青芷便收到了门房送来的消息,说是去云华寺的人回来了。 姜青芷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走的这么急,路上那般颠簸,婆母能受得了吗?” 等外面的人进来回话,她竟然才知道,盛氏并没有回来,而是让去传话的人带了封信回来。 信还不是盛氏的字迹,想必是手下嬷嬷代的笔。 信上说,盛氏身体一直不好,但不是染了疫病。 去了云华寺之后,法华大师便一直在调配中药,让她调养身体。 如今虽然好些了,但还是弱的很,实在不易长途奔波,所以北伯侯府的吊唁,她便不去了。 信的末尾,还特意叮嘱姜青芷,让她和周煊元去吊唁的时候,多替她烧一炷香,再将她身体不适,吃药调剂的事告知北伯侯,免得误会。 姜青芷看完信,简直无话可说了。 “他们俩,还真是亲娘俩!一个不来,两个不来也就罢了,还都让我替他们位置体面,上香行祭……” 当真是讽刺的很! 盛氏以为周煊元会去,所以委托儿子代替行事。 周煊元则以为盛氏回去,所以让母亲为他维持体面。 润喜等人站在那里,不说话,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事? 这是姜青芷掌家之后,以当家主母身份行的第一份大事,竟然遇上那母子俩一起做了甩手掌柜。 这让她们大娘子怎么处理? “大娘子,要不,咱们找些旧人问一下吧?” “是啊,咱们姜家以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也没人指点一下礼数什么的。” “这万一做错一点,那……丢的可是大娘子的面子呢!” “……” 权贵人家的礼数与姜家那样的商贾之家大有不同。 尤其是在白事上,稍微一点的差错,都会成为贵妇圈层茶余饭后的笑柄。 姜青芷静静的坐着,眼神有些恍惚,不说话,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润喜走上前,低声道:“大娘子,要不,咱们派人回去问一下老太太吧,她肯定是知道一些礼数的。” 姜家是商贾人家,从没参加任何贵眷过身后的祭奠大礼。 因为他们不够资格。 但是姜王氏不同,她在出嫁之前,可没少去那样的场合。 如今盛氏不在,曹姨娘也没了,姜青芷就算想找个人现学礼数,都没人会教她。 可不管润喜怎么说,姜青芷就是不说话。 她半靠在椅子上,左手拿着信纸,右手的指腹有一下无一下的敲打着椅背,黑曜石般的眸子折入了东方微露的晨光。 “大娘子?” 润喜低低的唤了几声,见到姜青芷依旧出神,遂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唔?” “大娘子,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事,”姜青芷收回几分心神,淡淡道:“想起了前尘往事而已。” “大娘子,你才多大,就说前尘往事?” 姜青芷没有解释,淡眸:“什么事?” “我们想着,大娘子没去过这样的场合,这若是去了露怯,怕是不好,要不要先派人回去询问一下咱家老太太,问一下这些场面上的事?” “润喜,你是这是怕我去了北伯侯府丢人?”姜青芷倏然坐起身,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我在你们眼中,就这么不靠谱吗?” “不是,大娘子,我们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有备无患是最好的,”竹枝也连忙过来解释:“润姐姐走不开,我便回去问一下,听些规矩总是好的…… ” “不用了,”姜青芷将信纸折叠起来,交给的竹枝:“你先别担心那些未来的事了,现在去大世子那边,将信给他,若是人不在,就交给李姨娘。” 周烁正是国公府大世子,未来的袭爵之人,这样的场合是必定要到的。 而老国公因为疫病的事,一直在宫里侍君,所以这次北伯侯府的吊唁之事,只有姜青芷和周烁正前行。 吊唁是正式场合,来的都是的名门贵族,皇亲国眷,所以李姨娘那样的妾室是没法登堂入府的。 但周烁正身子不好,又必须有她这样的人贴身照顾,她便坐了马车,同周烁正一起前行。 等到北伯侯府,她替周烁正打理好了一切,便送他进门,自己则让车夫赶了马车去北伯侯府的后门,在那里等候大世子。 因为疫病的原因,北伯侯特意削减了吊唁的人数,怕人多聚集,再爆引疫病,到时候他不但自身难保,圣上也会怪罪。 所以吊唁过后的人,都只是去到后宅喝茶,一杯茶后,便从后门离开,这样便不会造成前门拥堵,也能减少患病的机会。 姜青芷是等到巳时才到的。 马车停下后,她借着润喜手,缓缓走下马车,月牙白的唁衣下, 是一身黑色绸纱百褶裙,显得腰身更细,每一步都水行莲花般,娉婷生姿。 门房收了帖子,进门送信,不多时,孝子出来引路,一路哭迎,迎着她去了灵前。 身为女眷,是没有进入灵棚焚香烧祭资格的。 她在灵棚外行了礼,奠了祭酒,孝媳上前引领,搀起后,送去后宅喝茶。 “大娘子眼生的很,莫不是国公府的姜娘子?”引送的孝媳太夫人的孙媳杨氏,二十岁左右,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粉黛,却没遮住淡淡的雀斑。 姜青芷回了礼:“婆母之前去了云华寺祈福,没想到舟车劳顿伤了本体,如今在那边养病,赶不回来,便让我她来送太夫人最后一程。” “国公夫人身子孱弱,我是听说过的,如今疫病又疯狂,人人自危,诶,”杨诗琪轻叹着,引着她来到一栋屋宅前:“家里没有备下酒席,只有清茶一杯,怠慢了。” “杨娘子客气了。” “那,姜娘子且坐着,我还要去前面招呼客人,若是姜娘子有什么吩咐,让人去唤我便可。” 杨氏客气的姓了礼,命丫环好生照顾,不可怠慢。 丫环将她们一行人引进了院子:“姜娘子且在这里安心歇息,我们杨娘子知道大娘子与人不熟,所以便准备了这栋屋宅,这里僻静无人,只有姜娘子自己,姜娘子可不受拘束。” “杨娘子有心了,”润喜笑道:“之前我还说呢,怎么那边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咱们这边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呢。” 刚才她们进入后宅之后,便走了左边的廊桥,而其他人则走的是右边的廊道。 当时还在想着怎么回事呢,原来是杨氏贴心的安置。 丫环笑道:“我们杨娘子最是细心了,要不然夫人也不敢把待客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于我们家娘子,大娘子,您稍坐,里面的茶水茶叶糕点都有,我就在门外,稍候,再由我负责送您出去。” 屋宅收拾的很是干净,家具摆设也简单清雅,周边摆设了鲜花绿植等物,看得出来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案几上有茶叶茶具,小灶上也烧了热水。 润喜洗过茶具,沏了一杯绿茶,刚放到姜青芷面前,就听到外面的丫环说话。 “霍侯爷,您怎么到这边来了,这是女眷的品茶之地。” “哦,我没有让人送我,自行过来了,没想到你家侯爷改了后宅格局,加了些屋舍,我这三弯两绕的便迷路了……”说话间,霍钧承已经到了门口。 侧眸时,对上了姜青芷诧异却又疑惑的目光。 霍钧承! 怎么又是他?! 第68章 偶遇 霍钧承也是惊诧的很,旋即微微颔首,行了一礼:“姜娘子。” “霍侯爷。”姜青芷出于礼数,刚要出门行礼,霍钧承却抬手示意她不要动。 他转头看了一下周围:“此地僻静幽暗,风水大改,像我这种经常来的客人都能走错了,迷了路,可见你们家二公子改动的格局不行,我得和他说说,还是改成之前的式样比较好。” 这话明着是在和丫环抱怨伯爵家的二公子,其实是在告知姜青芷,此地幽僻,但不是没人过来。 他们孤男寡女的在这个地方站在一起,若是被旁人看到了,对姜青芷的名声不好。 所以,他才拒绝她出来客套。 “时间不早了,我约的人怕是要等急了,来来来,你前面带路。”霍钧承没有再看姜青芷一眼,颇为不耐烦的示意丫环带路,像是很焦急的样子。 竹枝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些奇怪:“霍侯怎么了?好像和大娘子生分了似得。” 之前他见到姜青芷的时候,可有点自来熟的感觉。 今日却生分的很,还客套规矩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都有点不给姜青芷面子的势头。 “你胡说什么?”润喜连忙叱喝,同时也警觉的看了眼外面,压下声音:“大娘子和霍侯爷本来就不熟,上次出于救命救人的良心,才送了些药过去,那是看在难民的份上,又不是看他霍侯爷的面上。” 这种地方隔墙有耳,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什么,那她们家大娘子的清誉可就毁了。 “伶仃,你和那几个妈妈去外面守着,他们家的丫环不在,你们守好了,别放了什么不相干的男子过来。” 这里是在旁人的外宅,又没有主家的女使在场,若是此时冒出几个不相干的男子,那真的是 有口说不清了。 ** 丫环将霍钧承送到了岔路口,行礼:“侯爷,您要去的二居房在那边,顺着假山旁的小路过去便是,奴婢是姜娘子的侍行人,不便走的太远,便不送侯爷了。” 霍钧承没有说话,甩手扔给她一锭银子,负着手,悠哉哉的走上了她指定的小路。 等丫环走后,一个人影“咻”的一下从假山上跳下:“侯爷!” 霍钧承立即看向身后,确定丫环已经走远,冷眼:“你窜出来做什么?再被人看到了!” “侯爷放心,我瞄着呢,那丫环拿着赏银走的高高兴兴,只顾着赏银了,哪还有心思管我会从哪冒出来?”云耳嘿嘿笑着,凑到主子身边:“侯爷见到了?” “嗯!” “怎么这么快?” “见到便行了,又不说话,自然是快去快回。” “好不容易见一次,侯爷不同……” 霍钧承倏然一眼斜睨而来,云耳立即识趣闭嘴,指向前方:“侯爷要见的人已经到了,就在前面,放心,二公子已经安排好了,咱们的人也盯着了,不会出事的。” ** 等丫环一回来,姜青芷便带着人起身离开。 “润喜,取一锭银钱过来,赏。” “多谢大娘子。”丫环高兴的接过赏银,跪下谢恩。 “今日府内有事,不便久留,也不与你家杨娘子告别了,麻烦你稍后和杨娘子说一声,改日再见。” “是,大娘子的话,奴婢一定带到。”丫环得了两锭赏银,比她一年的俸禄还多,高兴的见牙不见眼。 姜青芷穿上披风,不动声色的敛眸:“姑娘,你这笑的太明显了,今日是丧事,若是被主家看到了,你这皮子要还是不要?” 丫环的笑容戛然一收。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笑的太过于真情流露。 主家丧事,她却笑成了哪个样子,这是塌天大祸啊! 若是被主家知道了,打死她都是轻的。 丫环连忙跪下,惊恐的一跪于地:“大娘子饶命,奴婢知错了。” “你起来,人多眼杂,无事也跪出事了,我不过是提醒你,要切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格之事,丢了主家的体面,便是神仙也留不得你了。” “是,多谢大娘子提点!” “喜怒不形于色,善恶勿让人知,才能活的长久。” 姜青芷的话让丫环神色明显一震。 她就是一个女使,还是上不得厅堂的女使,如今却得到国公府大娘子的亲自点授,这份殊荣让她受宠若惊。 脚下顿了一下后,快步上前,紧跟在姜青芷身侧:“大娘子,奴婢有话想和您单独说一下。” 润喜眼神一抬,看了眼姜青芷后,不动声色的压下脚步,压住了其他人,故意与姜青芷和丫环拉开距离。 丫环环顾左右,低声道:“奴婢刚才送侯爷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也听到了一些话……” 姜青芷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云淡风轻:“是什么后宅八卦吗?” “是姜娘子的庶妹,范家的大娘子,姜锦莹姜娘子。” “……”姜青芷的脚下明显一顿,但什么都没说。 丫环道:“我听说她和一个妇人说,说一定要拦下姜娘子,请大娘子你去她那边叙旧喝茶,还说要把握好契机,不要太早,也不能太晚……奴婢也就听到了这一句,便错身走过去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这话听起来就是不起眼的小事,所以之前丫环也没当回事。 可如今拿了姜青芷的赏银,又得了她的点拨,自然是要说点什么以示报答的。 姜青芷没想到姜锦莹竟然也来了北伯爵府。 不对啊! 上一世,她身为范鼎盛的正室发妻,从来没参加过北伯侯府的丧仪。 而且,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来说,此时的范鼎盛还没有殿试,还没有高中状元,更没有搭上北伯侯府的线。 难道说…… 是姜锦莹? 重生之后的姜锦莹,利用自己重生一世的契机,为范鼎盛结交权贵,攀附权臣,为他日后的上位开始铺路了? 正思忖间,陡然一个人影从小道横穿过来,拦下了姜青芷。 “二小姐?诶呦,这不是二小姐吗?怎么这么巧的,就在这遇到您了?” 眼前的妇人笑的一脸褶子,却是让姜青芷无比熟悉的一张脸。 “夏妈妈,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姜青芷不动声色:“你是三妹妹的乳娘,我记得你作为陪嫁去了范家,如今怎么会在这里?” 丫环同时给了姜青芷一个眼神,示意这个夏妈妈就是她刚才所说的妇人。 “诶呦,二小姐,我自然是陪我们家三小姐来吊唁的,可巧,就遇到了二小姐,这不,我家三小姐就在这里休憩饮茶,二小姐也过来饮一杯?”夏妈妈的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 那脸假笑丫环都看出端倪了,暗中冲着姜青芷摇摇头。 她也是在大宅门伺候多年的人了,大宅门里的龌龊事纵然不是全知道,但多少清楚一些。 那位范家的姜娘子,在说那些话的时候,可不是什么春风和煦,而是明显的带着几分恶毒。 姜青芷此次前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丫环以为自己警告在前,姜青芷肯定不会再去了,孰知她的眼神刚落下,姜青芷便笑道。 “能在北伯侯府遇到三妹妹,那当真是巧的很,既然偶遇,当饮一杯。” 她倒是要看看,这与上一世不一样的人生,究竟会有怎样的反转。 夏妈妈在前面带路,如释重负的模样尽落姜青芷的眼底。 “夏妈妈,之前从未听说,范家妹夫与北伯侯府交好,他们是?”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范姑爷认识了北伯侯府孙子辈的大公子,结交颇深,此次府里太夫人过身后,范姑爷便携了二小姐前来吊唁。” “这么说,三妹夫也在了?”姜青芷脚步戛然而顿,若有所思:“既然三妹夫也在,我进去多有不便,便不打扰了吧。” “没,没在,三姑爷没在,就我家三小姐,没外人,”夏妈妈连忙解释,神色都有些紧张了:“我家三小姐就是想要请二小姐喝杯茶,嗯,毕竟之前在姜家的时候……我家二小姐多有不是,她,她就是想借此机会,道个歉。” 第69章 抓住 第69章 抓住 道歉? 姜锦莹想要道歉的话,早在姜家的时候就认错,而不会等到现在! 这是在外人家里,而且还是白事上。 姜锦莹若是有心,怎么会选在这里道歉? 傻子都能知道她别有用心! 姜青芷冷眸而立,戾然的眼神让夏妈妈心虚,不敢多话。 “夏妈妈,三妹妹在里面?” 夏妈妈涎着脸陪笑:“是,就在里面,而且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就等二小姐您入座了……” 姜青芷敛下长睫,淡冷笑道:“那,便请出来吧!” “什么?” “夏妈妈,你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吗?”润喜冷意:“大娘子就在这里,又是你们请过来的,难道三小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传来见二小姐吗?” “不,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就,就是,是……”夏妈妈连忙解释,可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是什么?难道二小姐非要我们大娘子进去不成?”竹枝也怼了上来:“论身份尊卑,我们大娘子是长姐嫡女,三小姐是庶妹庶出,难道不应该是她三小姐来见我们大娘子吗?” “自然,这个自然,我们,我们三小姐不敢不尊二小姐,只是她,她如今准备好了要道歉,可脸面上……这是在外面,人来人往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过来,若是被人看到了,二小姐,我们三小姐面上无光啊!”夏妈妈结巴了半天,总算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面上无光?看来三妹妹今天请我过来,并不是诚心要道歉,那便算了。”姜青芷转身就走。 “不是,二小姐,你别走啊……” 夏妈妈嚷嚷着,上来就拉扯姜青芷,但是姜青芷身边的嬷嬷也不是吃素的,几个孔武有力的妇人过来,抓着夏妈妈就推搡了回去。 “夏妈妈,这几天没见,你怎么胆子大了起来,规矩也没了?我们大娘子是你这爪子能碰的吗?” “也不看看自己个现在是什么身份?如今的二小姐,可不是当初姜家的二小姐,她是我们国公府的大娘子!” “不知道三小姐是怎么教导下人的,养的夏妈妈这么没规矩,都敢对官爵贵眷动手动脚了!” “……” 妇人们围着夏妈妈,七嘴八舌啐骂着。 夏妈妈几次还嘴,都被她们给压了下去。 润喜等女使护着姜青芷,迅速出了角门。 张金成早就侯在那了,见到姜青芷立即迎上来:“大娘子可是见到姜家的人了?” 润喜倒是没觉得奇怪:“怎么,你也见到了?” 张金成指向远处的一辆乌篷青布马车:“那个赶车的是咱姜家的人,也陪嫁着去了范家,刚才我同他说了几句话,说是三姑娘和范姑爷也来了……大娘子脸色怎么不好?” 润喜瞪了他一眼:“乱说什么?别吱声,去那边的街角等着。” 张金成这才发现几个伺候的粗使嬷嬷都不在,也就识趣的没有再多问,将马车赶到街角停下后,放下了国公府的旗幡。 在一众贵眷马车里,他们的马车并不显眼。 润喜打起窗帘一角,让竹枝盯着外面,低声道:“大娘子是不是觉得二小姐……” 姜青芷长睫轻颤,微微阖上双眸,润喜便不再说话了。 前往了北伯侯府吊唁的人,陆续离开,周烁正也在李氏的搀扶下离开。 又过了两炷香的时辰,姜锦莹才和范鼎盛走出后门,上车离开,不过,并没有看到夏妈妈。 随后,姜青芷身边的那几个粗使婆子也走了出来。 张金成连忙抬手打招呼,她们小跑着一路过来。 其中一个婆子环顾周围后,走到车窗边上,在润喜耳边低语了几句。 润喜脸色瞬间一变:“你确定?” “姑娘这话说的,这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事吗?自然是确定的。” “这个三小姐,真是疯了……”润喜气恼的骂着,坐回马车,将婆子的话告知了姜青芷。 不等她说完,姜青芷倏然睁开眼睛:“让那个妈妈上来。” 润喜会意,将竹枝等人赶下马车,让妈妈上来回话。 “大娘子走后不久,也就前后脚的功夫,最多再加两口茶,那几个汉子便过来了。” “那几个汉子穿着短打,像是乡下汉子,都醉醺醺的,但看上去不像是真醉,大娘子不知道,我家那个杀千刀的就是个酒鬼,所以奴婢知道醉酒汉子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那几个汉子别看走路都不稳,可看人的眼神稳的很,尤其是看着夏妈妈的时候,一眼也不像醉的。” “夏妈妈见到他们过来,立即就叫嚷起来,说什么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妇人贵眷休息的地方,让他们滚,说要不然就弄死他们。” “那几个汉子听到这话以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说醉不像醉,说不醉吧,又满身酒气,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走了。” “在此之后没多久,北伯侯家的丫环过来了,也就将我们和夏妈妈分开了。” “……” 姜青芷听完之后,压不住的躁怒! 姜锦莹这个蠢货,是要用几个醉汉来毁了她的清誉。 一旦那几个醉汉借着酒力做些什么,哪怕是说几句荤话,她的名声也就毁了,势必会成为贵眷们茶余饭后的笑料,人们的闲暇谈资! 姜锦莹,这是要逼死她呀! 姜青芷的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极力撕扯着丝帕来稳定情绪:“你之前说的那些醉汉,现在在什么地方?” 婆子连忙道:“我们来的时候还在院子里,我们之前看过了,对了,夏妈妈也没走,但是三小姐和三姑爷已经走了……” 润喜听到这里,低声问道:“张金成是个能干的,如果那些人真是农夫便不成问题,一个人就能对付了,要抓来吗?” “抓是要抓的,但不是在这里……” 这个是北伯侯府,那几个人能穿着短打在后宅走,想必也不会是北伯侯府的奴才,十有八九是姜锦莹的手段。 但只要不是北伯侯府的人,那就要离开。 “张金成,你和那几个嬷嬷守在这里,若是见到那几个人便盯上,若是能抓就抓,不能抓就盯住了,绝对不要让人跑掉了。” 姜青芷没有再在这里停留,而是去了自己的一个铺子,清空了后院,坐在那里等结果。 半个时辰后,一个妈妈去铺子里送信,说是人抓到了。 “抓到了几个?是张金成抓的吗?有没有人知道此事?” “那个,大娘子,这事吧……”那妈妈满脸愁容,欲言又止:“要不,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 眼下疫病爆发,汴京死了一少半的人,余下的没死也都病着,街上几乎没人。 姜青芷蒙着头,披着黑色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下了马车。 确定没人了,一个人走进一个巷道,迅速来到一扇角门前。 “嘭” 她刚敲了一下门,门便开了。 门内的女人见到她后,便高兴的将她一把抱住:“你可算来了,前些日子我就在想着,你往我这边送了那么多的药,又给霍侯送了那么多,不知道你的药可是够用。” “长公主,几包药而已,何足挂齿?”姜青芷受宠若惊,半推半就着行了礼:“听说你抓了几个人,说是与我有关,还让我一个人过来……” “人不是我抓的,是有人怕单独请你,日后传出去的话,会影响你闺名清誉,这才求我帮忙,让我以长公主的名义请你过来说话。” 长公主揽着姜青芷的药,亲昵的贴着她的说道。 “可是我想着,这件事与你而言,实在龌龊,若是弄的大张旗鼓,传出去也是事端,所以就让人传话,只请你一个人过来,连丫环都不要带。” “究竟是什么人?” “你是问谁抓的吗?”长公主调侃笑道:“还是说,抓的什么人吗?” “长公主,我自然是都问的,”长公主越是神秘调笑,姜青芷心中越是没底。 姜锦莹所行的那个龌龊事,她已经猜到了端倪。 可不管怎么说,姜锦莹也是姜家人。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那姜家的声誉就完了! 而且她这个国公府大娘子的名声也要受损! 那样的污水一旦泼到身上,不管真的假的,她都脏了! 所以,她急切的想要知道抓住醉汉的人是谁,那个人又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要是对方以此来威胁的话,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70章 不识 长公主带着姜青芷绕着公主府走了一路,却一个人都没遇到。 姜青芷知道,这是长公主特意安排的,免得让人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引起日后是非。 想到此处,她心下温暖的同时也更加好奇,不知道约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让长公主如此安排。 来到一座内宅前,长公主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遂敲了敲门。 “开门,人来了。” 门扉“吱压”一声,打开一道门缝,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长公主笑道:“小皇叔,人我给你带来了,又什么话你自己说,我先回去了。” “霍侯爷!”姜青芷一怔。 抓到那些醉汉的,竟然是霍钧承! 见长公主要走,她连忙扯住她的衣袖:“长公主,别,别走,这里,我……” 她孤身前来,润喜等人都在长公主府的府邸外面候着。 如今让她一人与霍钧承相处,她做不到。 霍钧承看出她的紧张,遂笑道:“素央,你暂且留下吧,若是日后有人生出今日之事,你也可做一个见证,免得她为难。” “小皇叔要是这么说,我便留下,”长公主笑眸嫣然的扣住姜青芷的手指,倾身,在她耳边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怕我家小皇叔对你做什么?” 姜青芷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上一世。 那种旖旎缠绵的感觉蔓延全身,她的手指倏然冰冷。 长公主的笑容渐渐沉了下来:“怎么了?你的手指怎么变得这么冷?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前面带路的霍钧承听到这话,蓦然转头看来。 姜青芷不敢看他的眼睛,尴尬的低下头:“没事,我,我是突然有点紧张,长公主,我没事……” “怎么还叫长公主,不是说了吗,没人的时候,叫我姐姐,你可是我儿子的干娘……” “什么?”霍钧承蓦然停下脚步,眼神戾沉,“素央,你刚才说什么?她叫你姐姐?还是磐哥儿的……干娘?” “是呀,小皇叔,我不是和你说过的吗?当初是她在云华寺救了我们母子一命,若是没有她,哪有我们磐哥儿的今天?”长公主丝毫没注意到霍钧承的脸色,依旧笑道:“所以呢,我就和姜娘子做了姐妹,她自然是磐哥儿的干娘了!” “长公主,别说了。”姜青芷敏锐的察觉到了霍钧承眼睛里的杀意,心惊的示意长公主不要再说了。 尊卑有别,长公主感恩她的救命之恩,抬举她做了小公子的干娘。 可这样的事情,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当着霍钧承的面怎么能说呢。 “为什么不能说?”长公主还没意识到哪不对。 姜青芷都不敢再看霍钧承,依在长公主臂膀处,靠着她的耳边低语:“霍侯爷都不高兴了,你是主,我是仆,我们君臣有别,再说下去,霍侯爷要治我的攀附之罪了!” “小皇叔?”长公主倏然看向霍钧承,旋即笑了:“小皇叔,她在怕你呢,你还看……” “长公主!” 姜青芷做梦都没想到长公主会贴脸开大,竟然当着霍钧承的面,直接说出她的尴尬,下意识的就要去堵长公主的嘴。 可手到了长公主嘴边,又意识到自己身份卑微,这是以下犯上,僭越规矩,惊的她连忙跪下。 长公主却“咯咯”笑着,及时将她搀扶起来:“你又要干什么?都说了,这是我们的私下,就我们三个人在这,我不是长公主,小皇叔自然也就不是冠军侯了,所以他做什么你都不用害怕,你说什么也都可以,无罪的!是吧,小皇叔?” 霍钧承哼了声,没有言语,甩了衣袖进入正屋。 姜青芷还在后怕:“长公主……” “叫我姐姐,”长公主笑容倏然一收:“都说了,在这里,我不是长公主,他不是冠军侯,你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大娘子了,你要是再不听话,和我这么生分的话,你的事我可就不管了。” “……长?” “嗯?” “……姐,素央姐姐。” “诶,这才对嘛,青芷妹妹,咦!嘶,”长公主的话音一顿,倒吸一口气,看看姜青芷,又看看正屋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我好像知道小皇叔为什么会生气了?” 姜青芷此时还心有余悸:“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刚才的那些话,让他以为我攀附权贵,是为上位才故意救的你……” “你说什么呢?”长公主被她的话气笑了,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啐骂道:“之前看你挺聪明的,也有点心眼子,怎么你的八百个心眼子是都长到别人家了,自己身上是一点没长吗?” 姜青芷听的莫名其妙,老半天也没搞清楚她说什么意思,“啊”了声,一脸茫然。 “你啊什么?走吧,好戏开场了。”长公主懒得和她解释了,抓着她的手跑进房间。 屋里充斥着酒气和血腥气。 地上几个穿粗布衣衫的汉子,被一根绳子捆了手脚,串串的连成一条线上的蚂蚱,并肩坐在墙角,瑟缩着低着头,谁都不敢抬头,大气都不敢喘。 “抬起头来!” 霍钧承一声呵斥,那几个人连忙抬头。 姜青芷这次发现,这几个汉子都被打成了人头猪脑的样子,鼻青脸肿,牙齿脱口,满口鲜血。 饶是这样,没一个人敢哼哼,想必是刚才被打的太重,都不敢吱声了。 霍钧承走到姜青芷身边,冷眼:“认识这两个姑娘吗?” 几个汉子抬头看了她们一眼,连忙摇头。 霍钧承沉下气场:“别急着摇头,看清楚再回话。” “大爷,我们,我们真没见过两位姑娘,而且您刚才叫进来的那些姑娘,我们也都是没见过的,都不认识。”其中一个汉子打的最狠,右眼暴血,只有左眼红肿到眯缝着,还能看人。 他战战兢兢的扫过姜青芷和长公主,迅速低下头:“我可以用我的命发誓,我真的没见过这里的姑娘们……大爷,该说我都说了,我不认识她们,也不认识您,我没得罪您就几位,您就放过我们吧!” “得没得罪的,先不着急说,”霍钧承背着手,逆光而立,身上溢漫煞意:“先把刚才你们交代的事情,再重新交代一遍。” 汉子哪敢说个“不”字,只能将已经阐述了好几遍的话语,再次重复出来。 “大爷,我们没撒谎,说的都是真的,就是那个姓夏的婆子,她是姜家林姨娘院里的奶娘,之前去码头买货的时候,我们做过生意,所以认得……” “这些天因为疫病的事,我们没了活计,就窝在家里,昨天,这个夏妈妈找到我们几个,说是给我们一大笔银钱,让我们做件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是让我们故意装作喝醉酒的样子,冲撞一个女眷。” “夏妈妈说,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是仗着人多,与一群女眷撞在一起,若是能将其中一个女眷撞到在地,并且有所拉扯的话,就会给我们双倍的赏钱。” “……” 听到这里,姜青芷的手指已经开始颤抖了。 这个结果是她早就猜到的。 可是从一个外人的口中亲耳听到,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愤怒窒息。 姜锦莹,那是她的胞妹啊! 她竟然会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对她下手! 即便亲耳听到,她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亲妹妹会做出这么丧尽天良,没有下限的事情! 姜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姜青芷的名誉没了,她姜锦莹一样是没脸的! 可即便如此,姜锦莹还是要这么做! 霍钧承察觉到了她的气息变化,暗中碰了下长公主,以眼神示意。 长公主揽开手臂,将姜青芷揽入怀中,让她依偎着自己,免得承受不住这波愤怒而倒下。 第71章 人情 那汉子继续说道:“我们想着,眼下疫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而我们还要吃饭,还要活着,而且只是冲撞一下女眷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即便事后发作,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所以,我就按照夏妈妈的要求,又找了几个人。” “今天一大早,我们跟着夏妈妈来到府里,这才知道是北伯侯府,而且府里还在做白事,我们便说不干了。” “可夏妈妈说,我们要撞的是客人,不是北伯侯府的人,并且把赏银提高了五倍,我们,我们几个也是见钱眼开,就答应了。” “后来,夏妈妈拿了酒过来,让我们每人喝了一口,然后将其余的酒倒在身上,装成了醉鬼的样子,然后等着夏妈妈知会。” “可,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夏妈妈带着一群女眷过去后,我们依照约定,在规定的时间去了,夏妈妈却说出了让我们离开的暗语。” “我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都走了,可,后来我们找到夏妈妈要钱的时候,她竟然说我们没干活,不给钱。” “我们和她吵嚷,她竟然反咬一口,说我们在北伯侯府吊唁的时候,在府里喝酒,若是被抓到,会被凌迟处死。” “我们害怕嘛,又斗不过她,只,只能自认倒霉走了,可谁知道这刚出来,就被大爷您的人给打了,还捆来了这里……” “……” 汉子是越说越憋屈,最后哭哭唧唧:“这,这这个,大爷,您是北伯侯家的吧?我们是喝了一点酒,可也就一口而已,而且还是夏妈妈让我们喝的,我们根本就不是故意大不敬的……” 他们几个被打之后,是越想越觉得糊涂,实在搞不懂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就被打成这样了。 思前想后,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在北伯侯府喝酒这事最大。 毕竟夏妈妈没给钱,没损失,而他们也没冲撞到那个女眷,事情没干,自然也拉不出什么仇恨来。 而他们都是在码头混饭吃的渔民,每天在江河里讨生活,很少进城,也就不认识冠军侯霍钧承。 所以,他们才大胆猜测,觉得霍钧承应该北伯侯府的人,而罪责则是在北伯侯府喝酒,大不敬之罪。 霍钧承没有说什么,让人将他们的脑袋蒙上,从后门提留出去。 等他们走后,姜青芷强忍下愤怒,慢慢的走到桌边坐下。 “青……”长公主想要上前劝慰,但是被霍钧承拦下了。 他定定的看着姜青芷,站在门边,逆光下,看不清五官:“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几个人吗?”姜青芷想到了什么,缓缓抬眸:“侯爷怎么会抓到的他们?莫不是他们与侯爷还有什么恩怨?” 姜锦莹害她一事,与霍钧承没有任何关系。 这几个人也不至于眼瞎到,敢在北伯侯府得罪一身华服的霍侯爷。 此时他们却落在霍钧承手中,让姜青芷不得不生疑。 毕竟,上一世的霍钧承,可是为了得到她用尽手段,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长公主听到姜青芷的反问,也倏然看向霍钧承,眼神微微有些异色。 霍钧承倒是坦诚的很:“说起来全是偶然,我和北伯侯府的小二公子交好,发现府里出现了喝酒的下人,自然是要多问一嘴的,结果一盘问就发现不对劲,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北伯侯府的下人……” 北伯侯府今日白丧,一群不是北伯侯府的下人,醉醺醺的出现在后宅,身为好友,霍钧承出面处理一下完全在情理之中。 “后来,我将人提了出来,本想送给你处置的,可想着我们交情并不深,若是直接交付于你,与你的闺名清誉不好,所以就告知了素央,素央……” “啊?哦,对,是,是这么回事。”长公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霍钧承喊自己,恍然应声。 好在姜青芷现在心思不在这,也就没注意到她的失态。 “这些人对我还有用,关键时刻……所以我得留着,霍侯爷,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去安置他们,不会麻烦到你的。” 霍钧承明显有些不高兴:“姜姑娘,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便显得生分了,而且,我还要冒昧的问一句,若是被你妹妹发现这些人落在你的手中,或者是国公府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你要怎么解释?” “我……”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千万不要有侥幸的心思,身为国公府的大娘子,在外面养了这么多男人,早晚会有风声露出来的。” “我明白。”姜青芷何尝不知道呢!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些人被爆出来是早晚的事。 只是如今,她还需要人证对峙姜锦莹,也只能冒这个风险了! 长公主突然道:“这件事还不好解决?小皇叔,你就好人做到底,帮青芷妹妹一次,暂且把这些人安置了算了!” “这怎么可以?”姜青芷连忙起身,很是尴尬道:“侯爷帮了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我怎么能再麻烦霍侯爷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之前可是救了他的侄孙呢,他也欠你一个大人情,所以,小皇叔他愿意帮忙,”长公主冲着霍钧承狡黠眨眼,调侃笑道:“是吧,小皇叔。” 孰知。 “我不愿意!”霍钧承的回答的很是干脆。 这次不止姜青芷尴尬,连长公主都觉得没了面子。 “小皇叔,你……” “长公主,别说了。”姜青芷连忙扯住她的衣角,拼命暗示她不要再说了。 没看到霍钧承这个瘟神都已经生气,不接话茬了吗! 霍钧承抱着手臂,凝色道:“这些人是他们姜家搞出来的麻烦事,我帮忙名不正言不顺,但是素央说了,你救了磐哥儿,所以出于礼数,我需得帮你一次,这样,我出人,姑娘出钱,如何?” “……啊?” “也就是说,在你处理完这件事之前,我的人帮你看着他们,但是这些人的吃喝和工钱,都要你来支付!” “……好!” 姜青芷懵懵懂懂的听着霍钧承的话,感觉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没哪不对。 人家还人情,白送她护卫用,但是要她支付护卫的工钱月例,好像也没毛病。 “既如此,人就暂且放在我这里,若是无事自然是好的,可要是突然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立即告知姑娘,我,嗯,我如何联系姑娘?”霍钧承想到了什么,蓦然沉目,甚是为难的样子:“难道还要我写信给国公府吗?以我冠军侯的名义?这样怕是不妥吧?” “不妥!” 当然不妥的! 还用问吗? 姜青芷道:“侯爷与你我萍水相逢,况且说的又是隐秘之事,如何能光明正大的送信去国公府?” 那不是授人以柄吗? “我觉得青芷妹妹说的对,”长公主立即附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鸿雁传书呢!这样很是不妥!这样吧,若是小皇叔有事,可以告知于我,我再写信于青芷妹妹,便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她和姜青芷的情谊,盛氏亲眼目睹,汴京的贵眷圈子里也有所传闻。 所以,长公主写信给姜青芷,绝对不会有人说什么。 姜青芷想了想,便答应了。 有长公主做媒介,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而且长公主的信笺,也没人敢查敢过问。 姜青芷和长公主相互商定了一些细节,起身告辞。 长公主亲自送她出了后院角门,一转身,发现霍钧承不知道什么也来了,只是站在花树后面,没有露面。 “小皇叔,你又欠我一次人情!” “你倒是会讨便宜!” “说真的,小皇叔,”长公主急行两步,与他并肩而行,咬着下唇低声道:“小皇叔,明明是你一直在盯着那群人,就怕他们惹事,对青芷妹妹不利,为什么却不直接告知她,也好让她欠你一个人情呢?” “我的事情你少过问,你还是多关心你的自己吧,”霍钧承沉下瞳色,戾冷的凝视着姜青芷消失的方向:“还有,以后不许叫她青芷妹妹,要叫姜姑娘!” “凭什么?我们论我们的姐妹情深怎么了……” “……”霍钧承一眼斜睨而来,长公主的话语戛然而止。 长公主还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却被霍钧承斜睨而来的一眼,戛然压下话音,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声。 第72章 软饭 云聚苑。 润喜不动声色的支开竹枝等人,随着姜青芷进了房间,刚将帘子放下,就听到“砰”的一声。 只见姜青芷将桌上的其他杯盏一并扫到地上,打了个稀巴烂。 “润姐姐,怎么了?”香兰小跑着过来询问。 润喜打起竹帘,竖起手指压住唇角,示意她不要说话。 香兰乖巧的点点头,转身跑开了,还挥着手示意所有人都远一些,不要弄出动静来。 润喜蹲在地上,将碎瓷片收拾起来。 “大娘子,您有任何的不高兴,只在这个房间里生气就算了,出去了可不能带着气,也不能让人看出咱们是带了气回来的。” 一旦被那些嚼舌根的发现端倪,说不定就要去深挖事情的根由,那北伯侯府的事情怕是就瞒不住了。 姜青芷砸碎了杯盏,总算是将心口淤积了一路的怒火放了出来。 她重重的沉身落座:“润喜,你说在姜家的时候,我是不是太纵着的姜锦莹了?” 在姜家的时候,因为她没有亲娘照拂,以至于被姜锦莹那么一个庶女打压十多年。 如今更是为了占上风,不惜毁了她的清誉和性命。 “大娘子,三姑娘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可是……如今她已经是范家妇,夫君又有才学,大娘子,咱们要如何做才能出这口气?” 润喜也生气,可在这个时候,身为奴婢,她不能跟着挑事,而是要压火,免得主子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错事来。 “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大娘子的嫡亲妹妹,是姜家骨血,大娘子……” “嫡亲妹妹?她对我下手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是她亲姐姐,”姜青芷冷眼而笑,阴霾遍布瞳底:“我不信她不知道一旦事情做成,我清誉受损之后,只有死路一条……她都要逼死我了,难道我还要顾念她是我的妹妹?” 一旦姜锦莹的计划成功,现在她势必成为汴京贵眷们的笑柄。 到那时,国公府岂会容她? 姜家更不会要她! 她唯有一死,才能保全姜家和周家的颜面! 姜锦莹都这么绝情了,她姜青芷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润喜还在担心:“可是,她毕竟是您的亲妹妹,不管咱们怎么做,怕是都,都要牵连到大娘子……要不,把这件事回禀老太太,让姜家出面?” “姜家?” “我看上次的时候,老太太就很生气,若是再加上这一次的事情,肯定是要斥责的……” “只是斥责有什么用?”姜青芷不屑叱哼:“就像你说的,姜青芷如今已经嫁入范家,生是范家的人,死是范家的鬼,老太太就算想出面,也要顾及范家的颜面……这件事,咱们需得从另外一个方向去做,才有效果!” **** 范府。 书房。 门扉轻扣,范鼎盛从书中抬起头:“谁?” “夫君,是我,莹儿。” 范鼎盛沉敛片刻:“进来!” 姜锦莹端着一碗茶盏,娉婷而来:“夫君,我煮了菊花茶,夫君连日读书,眼睛定然酸涩,菊花有去火明目的效果,夫君,喝一杯吧。” “放那吧!”范鼎盛没有接,也没有抬头。 姜锦莹的脸上明显的失落了许多,转身将茶盏放下,捏着绢帕站在书桌边。 范鼎盛抬头:“还有事?” “无事,我,”姜锦莹有些忸怩,连忙拿起砚台:“我替夫君磨墨吧!” “我在读书,不是做文章……”范鼎盛的眼神略有些不耐烦:“娘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 “有事便说,无妨!” “也不算有事,只是想问,夫君,今日,嗯,可是回房间去休息,我好……”姜锦莹越说越忸怩,声音也越来越小。 可话还没说完,范鼎盛就“啪嗒”一下,把书重重摔在桌上。 姜锦莹的心瞬间一颤,脸色煞白:“夫君,我,我没别的意思,我……” “过些日子便是秋闱,我是要殿试的,你不知道吗?这些日子我要在书房温书,也是之前就告知过你的,你不是不知道……”范鼎盛及时不耐烦的站起身:“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撒谎,而是一直在书房温书。” “夫君,别生气,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姜锦莹被骂的身子颤抖,极力挤出笑容:“我只,只是担心夫君睡书房久了,身子不好,所以我才……” “你不用担心我,我好的很,”范鼎盛再一次打断她的话,不过语调却缓和了许多:“如今殿试在即,是否能功成名就就在眼下了,不论如何,我都要拼力一搏,娘子,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懂,所以,所以我才花重金买了北伯侯府的门客,让他们引荐你见到北伯侯家的大公子,若是能得到他的赏识,夫君你定然会……” “娘子是在提醒我,我范鼎盛是在吃软饭吗?”范鼎盛刚刚才堆起来的好脸,瞬间跨到了地上:“当初我家穷苦,你家是知道的,可你家却答应我的求亲,我想,自然是看中了我的才华……可如今,大娘子你却一遍遍的告知于我,我花了你姜家的嫁妆买通门阀势力,这,这是在打我的脸,说我是在吃你们姜家的软饭吗?” “自然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姜锦莹彻底慌了,急忙辩解:“我说过的,夫君你有状元之才,他日肯定能高中状元,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你日后的高中,再加一个保障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姜锦莹从一开始便知道范鼎盛会高中。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与上一世有些不一样,她便担心范鼎盛高中的事情也会发生变故。所以,她在没有告知范鼎盛的情况下,自作主张的用自己的嫁妆,攀上了北伯侯府的门槛。 等那边搞定了北伯侯的大公子,范鼎盛才将攀附一事事情告知了范鼎盛。 没想到,范鼎盛知道此事后,非但没有感激她的付出,反而是大发雷霆,说姜锦莹的所作所为,是侮辱了读书人的脊骨,脏了他的清流书生气,为此将姜锦莹好一通骂。 姜锦莹不敢反驳,只说自己是想借北伯侯的手,再给范鼎盛加一重把握。 没想到,他却更加偏激,说姜锦莹是在嘲讽他家穷,如今花了姜家的嫁妆,更是在吃软饭。 为了维持范鼎盛那卑微的自尊心,姜锦莹只能一遍遍的道歉,就差扇自己耳光跪下人认错了。 说话间,门房送来一个帖子,说是北伯侯府派了小厮过来,请范鼎盛过府说话。 姜锦莹大喜:“夫君,你看,我们打通的人脉还是有用的,北伯侯府如今已经派人来请了。” 范鼎盛嘴上说着不攀附权贵,可是在拿到帖子后,当下就换了衣服,跟着小厮离开了。 姜锦莹看着范鼎盛上马车,激动眼睛里冒星星:“苦尽甘来,也终究轮到我姜锦莹扬眉吐气了。” 如今有了北伯侯做靠山,他日再高中状元,在朝堂上上下一打点,早些步入上一世的官途,那范鼎盛就能早进入权臣之位,她也能早两年加封诰命了。 ** 范鼎盛上了马车,转过一条街之后,发现并不是往北伯侯走,心中瞬间警觉了些。 他不动声色的打起窗帘,瞥了眼对面端坐的小厮:“咱们是去北伯侯府吗?” “自然不是,我们家主人有些事情要和郎君密谈,在北伯侯府不方便,便选了西江上的一艘画舫……郎君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再送郎君回来的!” 小厮端坐着,腰间别着刀鞘,浑身有股肃杀之气,让范鼎盛不敢造次,默默收回了大声叫嚷或者是下车逃走的念头。 马车出城后,一路疾驰,一直到西江的码头。 码头上只停着一艘画舫,并无其他渔船和商船,显然是被清理过的。 这倒是权贵人家的行事手法。 范鼎盛此时放松下来,跟着小厮上了船。 画舫划动后,小厮示意范鼎盛跟自己走:“郎君,等一会你上到二层之后,听嬷嬷的话行事,不要乱了分寸规矩,免得小的出手没有轻重,到时候伤了郎君就不好了。” 第73章 恶心 “这?这怎么还有……轻重?”范鼎盛听到这里,整个人不淡定了,“是,是有什么事吗?” “郎君上去就知道,请吧!”小厮将他带到二层楼梯的转口处,示意他上去。 范鼎盛勾着头看了眼,发现上面都是清一色的姑娘和嬷嬷,而其中几个姑娘看上去还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他不敢太放肆的看,毕竟男女有些,只能低着头,提着衣服,小心翼翼的上了悬梯。 一个小丫头将他引到门帘前:“大娘子,范姑爷到了。” 范姑爷? 范鼎盛一怔,茫然抬头,看到了帘子后面一个也算熟悉的身影。 “二姨姐?”范鼎盛哑然后,连忙行礼:“二姨姐怎么在这?” 蓦地,他想到了不对:“莫不是?莫不是是二姨姐冒充北伯侯府送的帖子,约我来这里见面?” “……” 姜青芷坐在舷窗那儿,光影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有些昏暗,看不清神色。 “范姑爷,请坐,润喜,上茶。” 范鼎盛猜不透姜青芷的心思,犹豫了一下,拱手行礼:“多谢二姨姐。” 他走入船舱的刹那,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味道瞬间弥漫小小的舱房。 这种气味呛入口鼻,直冲姜青芷肠胃,搅动起风云。 姜青芷一阵恶心:“唔。” 她连忙用绢帕捂住口鼻,差点吐出来。 之前几次见范鼎盛时,都是在大房子里,而且隔的又远,所以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如今,舱房空间狭小,气味蔓延,她躲都躲不掉。 润喜恰好端了茶水过来,神色一变:“大娘子怎么了?可是晕船,不舒服?” “二姨姐姐晕船吗?”范鼎盛见此情况,也客套的上前询问,以示关心。 孰知他不来还好,一来姜青芷就更忍不住了,更觉腹中翻江倒海,急忙跑了出去。 “大娘子?”润喜连忙跟上,轻抚她的背。 范鼎盛则端了茶水跟来:“二姨姐……” “别过来!”面对这个上一世的夫君,姜青芷有着骨子里的抗拒和恶心。 她吐,并不是晕船,而是从里到外再也受不了这个男人的丑恶嘴脸。 只要闻到上一世那熟悉的味道,便受不了的反胃恶心。 范鼎盛并不知道什么情况,连忙后退几步,又退回了舱房,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别,别让他过来……”姜青芷再一次叮嘱润喜。 而恰好此时那个小厮听到动静争正上来查看,听到这话,还以为是范鼎盛做了什么事情,才让姜青芷如此呕吐, 想到临行前自家侯爷的叮嘱,立即一拳打在范鼎盛的脸上:“你小子做了什么?不是说了让你规矩一点吗!” 范鼎盛就是一介书生,哪受得了一个武夫全力的一拳,下巴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下后,哼都没哼,当场就晕了过去。 姜青芷和润喜两个人都傻了,主仆俩站在那里风中凌乱。 小厮则甩着手,很是帅气的又补了一拳:“让你不老实……” “别!”姜青芷连忙出声呵止。 范鼎盛在名义上是去北伯侯府做客,最后鼻青脸肿的回去算怎么回事。 好在她出言及时,小厮的拳头没有落下。 他不解:“姑娘,我家侯爷说了,要是这家伙胆敢有任何对姑娘不轨的地方,让我别客气,下死手的揍,揍死了也不要紧……” “他没做什么,就是我,我自己身子不舒服,和他无关。”姜青芷也不好说自己是看到范鼎盛就恶心,支支吾吾的胡诌了一个借口。 “你,你是叫云,云仓,云耳的弟弟是吧?你怎么没你哥哥的半点沉稳呢?”润喜心有余悸的看着他的手,皱着眉责怪:“你那一拳也太狠了点,他一个书生,哪受得了你那一拳,要是打死了,我们大娘子这辈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不快点把他弄醒,大娘子还要说事呢。” 要是云仓这一拳头再重一点,那姜青芷可就要落个和妹夫在画舫私会的恶名了。 到时候,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真是莽撞! 云仓被骂的委屈,挠挠头,转身去倒水:“又不是我要这样的,是侯爷交代的,他说了,见到这小子,一定盯紧了,不错眼的盯着,绝对不能让他对姑娘做什么……” “你住口吧!我们是约了范姑爷说事的,又不是……他能对我们大娘子做什么!”润喜实在不喜欢听他说话,感觉越说越胡说八道。 不知道,还以为范姑爷和他们家大娘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过去呢! 云仓想要怼回去,但是回想到霍钧承的命令,也就乖乖的将委屈咽下,喝了一口茶水,“噗”,全喷在范鼎盛的脸上。 “唔……” 范鼎盛哼哼着,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云仓的脸,吓得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别打我!” 云仓讪讪笑着,别回自己的手:“不,没打,不是,没事,没事了,刚才是手误,我活动手脚呢,不小心就打到了郎君脸上,不要紧的,也就疼几天而已,不会要命……” 他还要说什么,但是看到姜青芷和润喜都在盯着自己,立即识趣的憨憨一笑。 “嗯,那个,你们聊,我出去。” 范鼎盛显然还没从刚才被打的懵圈中清醒过来,看着他的背影茫然无措:“二,二姨姐,他是……我刚才是,是做错了什么吗?” “他那个人有毛病,范姑爷不必和他计较,那个,您还好吗?要不,让他回来伺候您起来?”润喜帮着圆场。 一听云仓还要回来,范鼎盛立即手忙脚乱的爬起身:“无事,无事,我还好。” 姜青芷努力压着心底的恶心,给了润喜一个眼神,润喜会意道:“范姑爷要是无事的话,我们大娘子可要说事了。” 范鼎盛这才想起还有正事:“二姨姐今日唤我过来,又如此避人耳目,定然是有要事,但说无妨。” “有个人,我想请范姑爷看一下,”姜青芷不敢再进舱房,站在门口,手压着心口,低声道:“你只管告诉我,是否认识那个人便好。” 润喜给了云仓一个手势,云仓立即从画舫的底层拽出来一个汉子,揪着头发捏着下巴,粗暴的将汉子的脸展示给范鼎盛相看。 范鼎盛不理解是什么意思,仔细看了好一会,皱眉道:“这个人眼生的很,不曾见过,二姨姐为什么要这么问我?” 姜青芷敛眸,冷意道:“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他是谁了?” “不知……他是?和我有关系吗?”范鼎盛搜尽了脑汁,也没想到自己和那个汉子之间能有什么。 润喜拿过来一个封了印泥的信封。 范鼎盛疑惑的看了她们一眼,拆开信封,粗略的看了一眼之后,眉头皱起的再次看向姜青芷,旋即坐下,逐字逐行的仔细阅读起来。 他连续看了好几遍,看完之后,一语不发的低头坐着,但是手指明显攒了起来,并且用力的握着。 许久,才折了信笺:“二姨姐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不如直说。” “你手中拿到的,是一份口供,也就是下面那人的口供,”姜青芷利于阴影中,身上漫出丝丝冷意:“所以,范姑爷是口供没看懂,还是说,我的意思你没看懂!” “二姨姐的意思,我不甚明白,”范鼎盛弹了一下信纸,抬起头:“按照上面的说法,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二姨姐你的亲妹妹姜锦莹做了恶行,想要利用那几个男人败坏你的名声,并且被你抓了个现行……你如今告知于我,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范姑爷,我就是一介女子,没读过几本书,只知道女子声誉大过天,如果姜锦莹的计谋得逞,我现在只有投江以证清白了,所以,我想请问范姑爷,你饱读诗书,又颇知律法,不久之后也要面君殿试,”姜青芷话音一顿,带有几分要挟:“所以,如果我报官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范鼎盛瞬间黑了脸。 姜青芷带有几分得逞的冷意:“如果那样的话,怕是范姑爷你也要受到连坐之罪,不止没了殿试的资格,怕是这辈子也无缘科举了吧?” 第74章 约束 姜青芷太了解范鼎盛了。 这个男人一向是伪善清高。 表面上看来,他饱读诗书,深谙孔孟之道,可实际上却是给自我利益至上的无德小人。 在他眼中,没有天下大义,只将眼下能得到的好处。 所以,姜青芷一开口就戳中了范鼎盛最关心的一点——科举! 如果是与姜家结亲是他摆脱奴役身份的第一步,那科举就是他登天的必备工具。 他虽然恶心虚伪,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更清楚为了达到目的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范姑爷,我今天之所以请你过来说这件事,而不是直接发作,将证据甩到父亲和太祖母面前,也是为了你的将来!你将来是要做官的,我不想因为三妹妹的蠢事,而影响到你未来的仕途!” 姜青芷的话让范鼎盛心思一动,蓦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神起了明显的变化。 这种眼神姜青芷太熟悉了! 这是他思春心动的神态! 上一世,她看的太多次了! 即便每一次的蠢蠢欲动都无功而返,却不代表他没有那种春动的念头。 而今,再一次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姜青芷瞬间有种被侵犯的恶寒! 她的眼神骤然阴鸷,戾冷的气场爆发而出:“范鼎盛,你不会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吧?在我心里,你什么都不是,所以,也别想多了!” 范鼎盛这才收回视线:“那,二姨姐如此紧张……” “因为姜锦莹是姜家女,她的任何恶行都会连累到姜家,从而连累到我,在没有十分必要的前提下,我不想牵扯到姜家!” “你要我做什么?”范鼎盛看着手中的信笺,冷声:“休了你三妹妹吗?” “你舍得吗?” “……” 姜青芷嘲讽:“你舍得姜家的陪嫁吗?舍得她花钱为你铺出来的官运吗?” 这一波话,等于狂甩空阑范鼎盛几个耳光。 他蓦然起身,恶狠狠的看向姜青芷。 那凶狠的目光吓到了润喜,她连忙错前一步,将姜青芷护在了身后:“范姑爷,你要做什么?” 下面,云仓也听到了动静,感觉自己又有了用武之地,立即攀附着栏杆一个纵跃翻上来,再次出现在门口,右手按在了后腰的匕首把柄上。 但这次他学乖了,没说话,也没鲁莽行动,而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范鼎盛。 那要吃人的眼神,让范鼎盛不得不压下心里的怒火,哼了哼:“二姨姐,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范鼎盛是顶天立地一男儿,怎么会用妻子的嫁妆做填补?至于这官运之事,我都还没殿试,没做官,又何来铺路一说……” “你有没有用妻子的嫁妆,姜锦莹有没有为你做什么,你心中有数,我耳朵里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所以这事,范姑爷实在没必要再说了。” “好,不说这事,我们就说眼下,”范鼎盛将信笺拍在桌子上:“如今事情已经如此,你想要我做什么?” “约束好姜锦莹,不要让她再做什么蠢事,上次姜家毒药包的事,算她第一次,这一次算是第二次,我不会一直这么以大局为重……若是再有下一次,我不管她是姜家女还是范家妇,都不会再饶她!”姜青芷的手扶着舱门,努力挺直了脊背,傲骨道:“到那时,你约束不力,别怪我翻脸无情!” “好!下不为例!”范鼎盛握紧拳头,盯死桌上的信笺。 突然,他抓过口供直接撕掉:“既如此,这口供也就没必用了,留着也是个祸害!” 口供对他不利,还是先下手,毁掉再说。 孰知,姜青芷冷笑:“无妨,你高兴撕了便好,反正这样的口供,只要我想,随时能有!” 她这是在敲打范鼎盛,你婆娘人证还在我手上,所以口供不重要, 安稳些,大家都好。 若是不安稳,到时候一样参死你! 范鼎盛跟着云仓去了甲板,姜青芷这才进入舱房。 润喜默默的打来一盆热水,洗了帕子递来:“大娘子,擦擦汗吧。” “汗?”姜青芷这次发现,自己不止额头鼻尖上都是汗珠,就连衣裳都湿了两层。 “大娘子,我看你……见到范姑爷的时候,总是很紧绷,这一次更过分了,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许是,许是与他不熟,又是这样的情况下,紧张的吧。”姜青芷擦着手心里的汗,若有所思:“下船的地方安排好了吗?别让人看到了,到时候又是麻烦。” “大娘子放心,上船和下船的码头,霍侯都安排了人,清空了街道,又有马车接送,不会有人看到的。” “霍侯……”姜青芷手一顿,捏紧了绢帕。 霍钧承最近总是出现在她身边,好像发生的每件事都有他的参与。 “大娘子,我,我感觉霍侯总是奇奇怪怪的话,”润喜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道:“可哪奇怪,我又说不上来。” “有什么可奇怪的?不过是利益共存而已,”姜青芷打破她的话:“之前我们在长公主府遇到他,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小皇叔,去禹城买海沉香,也是因为他也在采购,至于这次相遇,也是因为他与北伯侯家的交情……” 顿了下,她将绢帕交给润喜:“大家都是一个圈层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什么可奇怪的!” 润喜眼神微妙的看着她,嘟囔的洗帕子:“我也没说什么呀,你却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我觉得奇怪,还是你觉得奇怪?” 姜青芷的话,与其说是给润喜解惑,不如是在自我解释。 她和霍钧承的每次相遇,若是抛开上一世的孽缘纠缠,一切似乎顺理成章,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许是,我想多了,毕竟已经完全变了,他或许也变了呢……” ** 画舫靠岸之后,范鼎盛被云仓带走了,塞上岸边等候的马车后,扬长而去。 姜青芷等了一会,这才下了船,上了自己家的马车。 她的马车走后不久,云耳无声的出现在画舫上,扔了一包银子给船夫。 “这是侯爷给的赏银!” “谢侯爷……”船夫喜滋滋的收了。 “没漏出马脚吧?” “啧,这个自然没有,肯定没有!”船夫不高兴的吧唧嘴:“我们都是知道分寸的,又从没来过汴京,都是生面孔,没人知道我们是谁。” “那就好,收好银子,回去赏给兄弟们。” 云耳转身要走,船夫连忙拉住他:“等一下……” “……还有事?” “嗯,是这样的,”船夫挠挠头,悄然瞥了眼周围,凑到云耳耳边低声道:“云小哥,我想问件事,又怕冒昧,嗯,这……” 云耳斜睨他一眼,没说话。 船夫嘿嘿笑了两声:“是这样的,兄弟们之前接到任务,说是侯爷要我们做事的时候,我们还很激动,以为是要做什么大事,毕竟咱们这些暗卫养了那么久,侯爷从未启用过……” 云耳咬紧后槽牙,眯了眯眼睛,眼神漫上了煞气:“你这问题可真够冒昧的!想死吗?侯爷的事情你也敢这样质问?” “不是质问,我哪敢啊,我就是代兄弟们问一句……”船夫瞥向姜青芷消失的方向:“那姑娘是不是顶重要的人?要不然侯爷也不会贸然启用我们……” “再说下去,我就要杀人灭口了!”云耳阴沉了脸。 “不至于,不至于,我就是多嘴一问,哥儿不想说也就算了,”船夫陪着笑脸,将银子踹进了怀中,抓起竹篙:“云小哥,麻烦你下去,我这是租的船,得还回去了,多等一会便是多一会的银钱呢!” “少给我装穷,回去以后注意你们的嘴巴,别坏了侯爷的大事!”云耳警告完,纵身跃下画舫,快步拐出街角。 急行几步后,纵身跃上屋脊,连续几个跳跃穿梭后,落进一个荒废的院子。 霍钧承立于树下,捏着一片落叶迎上天光,树叶的暗影轮廓遮住了他的眼睛。 “侯爷,一切顺利,姜姑娘也回府了。” “范鼎盛呢?” “他也回去了,云仓亲自押送回去的。” “没什么事吧?” “没有,只是……”云耳欲言又止。 霍钧承的眼睛瞬间眯了眯:“怎么了?范鼎盛做什么事了?” 第75章 传言 “那倒没有,是姜姑娘,”云耳咋舌,眉头紧皱:“当时我就藏在二层舱房的夹板里,所以姜姑娘并不知晓……是侯爷您吩咐的,说让我贴身保护姜姑娘,怕范鼎盛做什么出轨的事……” “说重点!” “嗯,当时他们的对话我听的清楚……我总感觉姜姑娘话里话外的,对范鼎盛很,嗯,很是厌恶的样子,还有,她还是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 云耳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姜姑娘说……许是我想多了,毕竟一切都变了,或许他也变了!” “……这是她的原话?”霍钧承悄然捏碎了落叶。 “是,她当时就是这样说的,”见主子对这句话特别上心,云耳连忙将姜青芷和润喜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说了。 ** 回去的马车上,姜青芷总是时不时的想起范鼎盛的嘴脸,越想越恶心,最终忍不住,喊车夫停车。 不等车夫停稳,她已然踉踉跄跄的下了车,干呕着吐出几口酸水。 “大娘子,”润喜连忙跟过来,命人取了清水,轻拍她的背:“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脾胃失和,要不要叫郎中过来看看?” “不用,我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就是有些晕船而已。”姜青芷漱了口,见此地是岔路口,而且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立即转身回了马车。 等她们一走,街边的拿几个为数不多的人,还是迅速聚拢到一起。 “刚才下车的姑娘,可是国公府的大娘子?” “还别说,看着像她,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 “你们说,她刚才那样的吐,莫非是……” “嘿嘿嘿,你是说,她有了身孕了?” “我家婆娘那时候怀老大的时候,就是这个吐法!” “对,婆娘有了身孕都会吐!” “莫非,她当真怀上了?” “嘿嘿嘿……” 一群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八卦,都在那里猥琐的笑了起来。 但是随后就被女人们给打巴掌了。 “笑什么笑呢?你娘怀你的时候没吐过呢!” “女子有身孕,吐几口那是正常的,你们笑个屁!” “你们一群大男人,没事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姜娘子是正儿八经抬进门的大娘子,又婚后一月有余,有身孕很正常!” “就是!也不知道你们一群人在这里笑什么?” “……” 女人们出于对女子天生的维护,都大声斥责男人们不是东西,拿着人家大娘子有身孕的事情起哄。 男人们被骂,也不甘示弱,纷纷回嘴。 “你们懂什么?这旁的大娘子有孕很正常,唯独她家不寻常!” “听说,那小世子也就洞房花烛夜守着新娘子过了一夜,其他时候就再也没回去过过夜。” “就是,小世子等于是一发入魂,那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到的东西!” “都说小世子独宠外室,如今大娘子有了身孕,他那个外室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如今啊,这国公府的好戏,才算正式开场喽!” “……” **** 润喜一回到云聚苑,便让香兰去小厨房煮酸梅汤:“大娘子口涩,想吃点酸甜口的东西,你再去外面说一下,找个人去买些新出炉的盐渍梅子酥,给大娘子改改口味。” 香兰答应了,先去小厨房吩咐了厨娘煮汤,又找了采买的妈妈,让她现在就去买盐渍梅子酥,还一再叮嘱,说是大娘子胃口不和,快些买来。 国公府的吃食有专门的铺子供给,每天固定的送货上门,一个月结一次钱,所以很少有国公府的女使亲自登门买吃的。 铺子的伙计见到国公府的大娘子要吃,当即捧了盐渍梅子酥,亲自送到国公府。 回去之后,便将这件事说了出去,用攀上国公府大旗的说辞,给自家铺子做了个广而告之。 姜青芷并不知道这些。 因为胃口不佳,她一直蔫蔫的,整个人疲乏的很。 即便强撑着起来做事,也吃的不多,除了偶尔吃几口盐渍梅子酥外,基本上没怎么吃饭,强撑了两天后,脸色是越来越苍白,人也肉眼可见的清瘦下来。 ** 金镶玉这几天一直在着急上火。 疫病暴发的时候,她便知道此病来势汹汹,得好好的预防,免得病毒蔓延到自己家里。 所以,她一直很谨慎小心的应对,就连周煊元也让他告假在家,不再出门。 可没想到,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把疫病防到了家里。 眼看着两个孩子上吐下泻,又是高热惊厥,她吓的连续几天没合眼。 好在御医还算尽心尽力,并没有因为她是外室而怠慢,而是每天都过来诊脉,再亲自抓药,让她仔细熬煮。 五天过后,孩子反反复复的高烧总算控制住了,而且腹泻也有所缓和。 她刚送了一口气,没想到周煊元竟然又病倒了。 周煊元的病情更快,也更猛。 他先是三更天的时候说是肚腹不舒服,起来上了一趟茅厕,回来边说拉肚子,两人还猜测许是晚上吃坏了东西,明早上等御医过来的时候,也一起诊治一下,吃点药便好了。 可随后,他上茅厕的次数越来越多,等到天亮御医过来的时候,已经脸色惨白,人也有气无力的模样。 御医见到他就吓到了,连忙诊脉,随即让下人去烧水煮药。 金镶玉从御医的脸色看出不寻常,连忙询问:“御医大人,这,小世子这是怎么了?” “姑娘,疫病横行了那么就,姑娘难道连疫病发病时是什么样子,都不曾听说吗?”御医的话音中带着明显的斥责。 “疫病?怎么会?小世子并未像我家孩子那样发高烧啊?”金镶玉满脸的不可置信:“御医大人,是不是您诊脉诊错了,我家小世子不是疫病吧?” 周围伺候的女使们听到这话,都诧异的抬头。 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人家是御医啊! 什么样的人能做御医? 就算不能说生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最少也是很有手段,随便拿出来都能震慑一方的天才人物。 这样的人,金镶玉竟然质疑人家的能力! 而御医听到这话以后,也明显的不高兴了:“金姑娘,我才疏学浅,许是就诊断错了,小世子身份尊贵,而这疫病又耽误不得,今日我便不耽误小世子治病,金姑娘还是另寻能人吧!” 御医合上药箱,拎起来就要走,金镶玉连忙将他拦下:“御医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小世子并未像我家孩子那样高热,这次胡说八道,还请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的胡说八道吧……” 御医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碍于周煊元小世子的身份,也不能真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也就冷哼一声,顺势下坡。 “金姑娘虽是这样说,可我终究能力有限,而且我这年纪大了,精力上不够,前些日子为了小世子的两个孩子,不说殚精竭虑,也算是精疲力尽了,实在没能力在照顾小世子……” “御医大人这么说,便是还在怪我了。” “……” 御医心说你心里有数就好。 就是在怪你!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白眼狼,他也是伺候的够了,当下提笔写了一个方子,交代道:“暂且先安这个方子吃药……不过,小世子的病情来势汹汹,随时可能不测,我劝姑娘还是将此事上禀国公爷,请他拿个主意吧!” “上禀国公爷?”金镶玉神色一滞。 盛氏可能还对她能和颜悦色些,国公爷就不一样了! 那老家伙,真的,掐死她的心有多。 要是知道周煊元是在她这边染了病,还病势汹汹,昏迷不醒,说不定趁着周煊元什么都不知道的契机,当场就把她打死了。 想到这儿,金镶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御医大人,那,除此之外,就,就没有什么法子了吗?” “金姑娘,该说的法子我已经说了,别的我就没法子了,姑娘自己斟酌,自做定夺吧!”御医才不傻呢! 这种时候谁敢打包票乱出主意。 而且这个外室看上去也是个蠢的,不懂事的那种,这要是脑门一抽,犯了蠢劲,把周煊元给弄死了,哪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的啊! 第76章 求见 按照御医的交代,金镶玉让人去抓了药,熬煮好后给周煊元灌下去。 可不知道是药有问题,还是周煊元的身体不行了,喝了药以后,他的情况更糟糕了,整个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任凭金镶玉怎么呼喊,他都只是“哼哼”的应几声,也不知道是真的能听见,还是因为身子不舒服而哼唧。 “姑娘,我看小世子的情况不太好啊,”丫环蕊花看到这一幕真的吓到了,小声道:“要不,咱们再,再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住口,御医都看不好,寻常的郎中有什么用?”金镶玉眼神变得阴狠起来:“再说了,若是郎中来了,也没治好,到时候追责起来,我能承担的起,还是郎中承担的起?” “姑娘,你,你说什么呢?”蕊花听的糊涂。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那就是一个外室,一个连妾都不如的人,万一,”金镶玉话音一顿,看着周煊元沉默片刻,还是继续道:“这万一小世子他……到那时,我们可以都推到御医身上,有御医给咱们扛大旗,咱们就不用担责任了!” “姑娘,你,你是说,”蕊花这次听懂了,但是也吓到了:“姑娘,这种话可不兴说,不吉利的!” “这有什么不吉利的?生死有命,难道我是阎王爷吗?说谁死就谁死,说谁活谁就能长命百岁?”金镶玉才不信这些呢。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事态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而且,我只是个外室,手里又没多少钱财,请不了好的郎中,到时候还要惹一身麻烦,不过,你说也对,咱们现在也不能只指望着那个御医一人,还是多请几个才最保险……” “姑娘?”蕊花听的糊里糊涂。 金镶玉一会不要请郎中,怕担责任,一会又说要另外多请几个才周全,她,她究竟要做什么? 金镶玉什么都没说,吩咐蕊花照看好家里,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 润喜亲自守着炉灶,炖了燕窝,等姜青芷那边一起床,便端了过来。 “大娘子,先漱漱口,吃点东西再梳妆吧。” “这是什么?” “血燕,我看你这几天的气色太不好了,所以就炖煮了这个。” 燕窝粥还有些烫,姜青芷搅了几下,低语:“我没事,就是心情不佳,吃什么都没胃口。” 对范鼎盛的排斥憎恶,从心理到身体都产生了长尾效应,以至于这几天只要想到他就恶心,什么都吃不下。 今天也不过是好了些,能吃点清淡的粥食。 “大娘子心情不好,是因为三姑娘的事吗?”润喜并不知道其间的秘密,还以为姜青芷还在因为姜锦莹的事情闹情绪。 姜青芷没法解释这种事,便含糊的应了一声。 燕窝粥没吃完,外院门的嬷嬷便进门回话,说是门房的过来请事。 “一大早上的,又什么事?” “门房说,那个外室来了,就在府门口吵吵嚷嚷的要见国公爷,请大娘子的主意。” “金镶玉?”姜青芷略沉瞳色,若有所思:“不是说她的儿女已经无恙了吗?小世子呢?小世子可是来了?” “没有,只有那位金姑娘,”嬷嬷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门房说,金姑娘的神色很不对,发髻也有些散乱,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若是真有要紧的事,小世子早就回来说了,而且,事情真的要紧,她早就说了,而不是一味的吵吵嚷嚷。”姜青芷并未动容,依旧吃着燕窝粥。 嬷嬷瞟了眼润喜,拿不定这是怎么个意思。 润喜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稳住。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又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姜青芷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思考对策。 最终,她抬起头:“竹枝,你先去看看,我身子不爽利,暂且不便出面,你问问怎么回事,问清楚了,再来回我。” 竹枝答应了,跟着门房去到府门那边。 还未走近,便听到了金镶玉大咧咧的嗓门声:“你们敢拦我,滚开,我要见国公爷,滚……” “金姑娘,不让你入府,便是国公爷的意思,若是放你进去了,我们的饭碗就丢了!”门房低声下气的陪着笑脸:“看在我们也是奴才的份上,您就放我们吧!” “蠢东西,要是不放我进去,你们的脑袋就丢了,让开!”金镶玉才不听他们的胡咧咧呢,嚷着就往里面走。 不让金镶玉进府,是国公爷的意思,门房哪敢让她进来,立即给几个嬷嬷丢眼色。 嬷嬷们一拥而上,立即将金镶玉堵在了外面。 金镶玉的衣裳和发髻都乱了,她也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你们让开,滚开,再不让开,我不客气了……” “吵嚷什么!”竹枝及时走过来,眼神不悦:“一大早上的就在门口吵嚷,不怕国公爷和大娘子治你们的罪吗?” 门房见到她像是见到了救星:“竹枝姑娘,你来的正好,我们……” “我认得你,你是姜青芷身边的丫头,”金镶玉此时也认出了竹枝,立即道:“姜青芷呢?她怎么不出来?让她来见我!” “金姑娘,我们大娘子身份尊贵,可不是什么人相见就能见的,”竹枝冷笑:“金姑娘这一大早上便来闹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金镶玉瞬然咬牙。 她一早上过来,是想直接找国公爷的,没想到老家伙没找到,却见到了姜青芷的丫头。 本不想和一个丫头说话,但是想到周煊元的病情严重,耽误不得,只好退了一步。 “小世子病了,疫病,御医刚诊过……” “……” 听说周煊元得了疫病,门房不再阻拦,一边让人去回国公爷,一边将金镶玉让了进去。 国公爷不在耀辉堂,独居书房。 伺候的管家听说此事后,也不敢怠慢,让金镶玉先在门口等着,他进去回禀。 这是金镶玉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国公府。 穿越前,她就是个寻常打工族,只在小视频里刷到过古时候的大家族府邸,但那些府邸与眼前的国公府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国公府入门宽阔,怪石奇花遍地都是,就是那一方假山就值几千两银子,那可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嚼头。 金镶玉不由暗暗咬牙:国公府,她是一定要进的! 不止国公府,她想要的更多! 她就不信,凭她一个穿越者的智商和思维,还拼不过这一群故人! 想那个周煊元,不就是被她拿捏的很好,死死的捆在裙边的吗? “嘭!” 屋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国公爷的怒吼:“滚!让她滚!莫要污了我这三尺方寸地的清白……” “国公爷息怒,眼下事小,还是救小世子要紧啊!” “救个屁!他舍弃爹娘不管,正室贤妻不管,就紧着那个贱籍身份的外室,如今还想要我救他……让他死!咳咳,呃,咳咳……” “国公爷,您息怒,这几日您身子骨也不硬朗,还是别动怒了,消消气……” 管家一通安抚,无奈的退了出来。 见到金镶玉,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个,金姑娘,国公爷这几日都在宫里忙着,昨夜才回的国公府,这还没歇口气呢,正火大的很,这样,你先回去,我,我去请示大娘子,看看这件事怎么处理。” “那你可要快些,小世子的病况不怎么好,”金镶玉看了眼屋里,提高声音:“别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说我没来说清楚……” “哐当!” 屋里有什么倒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丫环们的惊叫。 “国公爷?” “不好了,国公爷晕倒了!” “……” 第77章 要挟 竹枝几乎是一路小跑,急匆匆的回到云聚苑,进门就喊。 “大娘子,不好了,出事了……” 姜青芷淡沉如水:“怎么,小世子死了?” “……” 竹枝被怼的,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说好了。 润喜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近前说:“你也别咋咋呼呼的,她一个外室,还能出什么事?” “外室没事,是小世子,小世子出事了。” 姜青芷蓦然抬眸:“世子爷出事了?” 她这是乌鸦嘴,还是一语成谶? 竹枝急急点头:“外室说,小世子得了疫病,很急很重,御医也说了很严重,大娘子,我看外室那个样子,不像是说谎的,许是小世子真就病了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会这么大胆子来国公府闹腾,”姜青芷恍然:“想来世子爷一定是病了,若不然她不敢闹这么一场,那岂不是更难入国公府的大门了?她人呢?” “去书房了,管家带着过去的,应该是见国公爷了……” “书房?”姜青芷想了一会,起身道:“走,去看看。” “大娘子,”润喜连忙拦下她,低声道:“大娘子三思啊,您是正房主母,怎么能去见那个外室呢?” “我不是见她,我是去看看什么情况,润喜,你帮我挽一下头发,这边,这边收一下……” 润喜的梳妆技巧不如赵嬷嬷,笨手笨脚的才将散发簪好:“大娘子,要不,还是唤赵嬷嬷过来吧,我这手法不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终究是去见外室的,她可不希望姜青芷在关键时刻输了气场。 孰知,姜青芷对着镜子又摘了几根发簪,意味深长道:“我是去见外室,又不是去打架,要什么气场呢?” 一转头,见润喜拿了胭脂过来,立即道:“今日要的就是这种感觉,不打胭脂,对了,取那件月牙白的长裙过来。” “月牙白?是不是太素了些?” 姜青芷之前没好好吃饭,本来已经清瘦了很多,脸上也没多少气色,如今再不打胭脂,更显的病仄仄的,竟然还要穿月牙白的衣裙,那不是更像生病了吗? 润喜刚要让人去找衣裳,守门嬷嬷急匆匆的跑过来。 “大娘子,不好了,国公爷晕倒了……” **** 自从疫病爆发以来,但凡是有官爵的人家,都在宫里听候差遣,国公爷也不例外。 如今他好不容回家休沐一日,还遇上金镶玉来府上大闹,连气加劳累,当场就晕厥过去了。 姜青芷过来时,二叔三叔等族老在前厅听讯,二婶和三婶以及两房的嫂嫂们都在后宅。 她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叽叽喳喳,若有所思的转身询问:“他们怎么都到了?” “大娘子是说二房三房了吗?怎么了?哪不对吗?” “我在后宅,刚收到公爹晕倒的消息便赶来了,可二房三房他们都在外宅,分府别局啊,他们都到了,我竟然没到……你们说,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他们先收到消息,先到的呗!”竹枝想都不想就回道。 “是啊,这就是问题关键,”姜青芷瞳孔瞬然缩了缩:“我在后宅,又是我当家,公爹晕倒这样的大事,第一件事不是告知我,而是先告知了二房三房……” 国公爷晕倒这样的大事,身为儿媳,又是国公府的当家者,应该第一时间赶到,请郎中,告知家人,通知族老等等,这些都是当家人该做的事情。 可如今,想干不相干的都到了,唯独她这个正室大娘子没到,意味着什么? “有人,要搞我呀!”姜青芷冷眸浅笑,环顾着房间里的人:“就是不知是哪个了!” 但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调整好,推门而入。 “二婶娘,三婶娘,福安,大嫂嫂,三嫂嫂,五嫂嫂,七弟妹,妆安。” “姜氏,你怎么才来?”二婶娘冯氏一如之前的刻薄,冷眼道:“我们这些外房的都来了,你这个正室儿媳却是才到。” “二婶娘教训的是,是侄媳妇怠慢了,只是,咳咳,”姜青芷咳嗽了两声,气息弱成游丝,“我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一直在吃药休养,听说父亲晕倒的消息时,我一时着急上火,当时就晕倒了,这也才醒过来……” 三房的李氏当即起身道:“诶呦,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过来坐,之前就听说你身子不爽利,总是吃什么图什么,一直想要看你,有想着如今这样的疫病,还是少走动的好,便没有去,怎么养,如今可是好些了?” “谢三婶娘挂念,我还好,不过是就是天冷伤了脾胃,胃口不佳,不甚要紧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单身子的人怎么都好,双身子可就不行了……” “啊?”姜青芷一怔。 双身子? 双身子是有身孕的意思! 三婶娘这是说她有身孕了? 这都哪跟哪的胡说八道啊! “不,不是,三婶娘,我没……” “嘘,我知道,”李氏连忙压住她的唇,低声道:“我知道规矩,不足三月不可说嘛,我懂的。” “不是,我没有身孕,我那真的是……” “徐御医出来了。”前厅那边骤然传来周烁正的说话声,打断了姜青芷的话。 众人连忙起身,女眷们也随之而起,隔着屏风,紧张的等待消息。 他在小丫头的搀扶下,疾走两步:“徐御医,我父亲如何了?” “大世子安心,诸位也放心,国公爷无大碍,”徐御医洗过手,喝了茶:“他就是近几日劳累,加上怒火攻心才伤了本体,只要休养几日,好吃好喝,不生气的养着,几天便能痊愈了。” 周烁正送了一口气,当即谢过御医,请他后面喝茶,他稍后还有事情要麻烦。 “诸位也是看到了,父亲今日骤然晕倒,是因为怒火攻心,至于这怒火何来,我也不瞒诸位了,”周烁正一转身,腔调已经冷了下来:“都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闹的!” “正哥儿,你说的事情,我来的路上已经听到了,”三叔阴阳怪气道:“说是元哥儿的那个外室,说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闹得。” “听说元哥儿病了,可是真的?”二叔坐在角落,抄着手,没有抬头:“若是真的,当应把人带来医治才是,有什么事情,等治了病再说。” “二叔三叔说的是,可现在的问题是,”周烁正看向屏风后面,提高了声音:“那个外室放下话来,说咱们若是想把人带回国公府救命,就必须把她和孩子也一并带来,如若不然,她就和二弟还有孩子一起死!” 第78章 委屈 屏风后。 冯氏等人瞬间看向姜青芷。 周烁正这些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敛眸,隐去了瞳底的异色,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佯装没有听明白。 前厅那边,周家族人已经开始议论。 二叔首先起身:“我觉得此时最要紧的是将人给接过来,救命要紧。” “现在的问题是接不了人过来,那个外室不放人,”三叔坐在那儿阴阳怪气:“你没听正哥儿说吗?外室说了,她要一起进国公府,才放元哥儿回来。” “不让外室进府,那是大哥的意思,”三叔冷哼:“如今大哥又被她给气到昏迷,她还有脸说要回府?” “二哥,你别管这些,反正外室说了,要么一家四口一起进国公府,要么就拉着正哥儿一起死,你说咋办吧!”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救人要紧。” “……” 二房和三房的意思都是救人,周家的其他族人自然也是救人为上,都在七嘴八舌的表示救命要紧。 周烁正咳嗽一声,气息急促道:“诸位叔伯耆老,大家的意思我明白,可如今父亲昏迷,母亲又不在府上,我们谁能做主,是否的能将外室接入府内……” “我来做主吧,”姜青芷的声音淡淡的从屏风后传来,“诸位说的都对,眼下救回世子爷最要紧,大哥哥就让人去外宅,将小世子和金姑娘一起接过来吧。” “姜氏,你可是想好了?”三婶娘李氏立即握住她的手腕,意味深长道:“俗话说的好,这请神容易送神难,外室一旦进了国公府,怕是日后赶她走她都不会走的!” “是啊,姜氏,这其间的利害关系你可要三思,别到时候引狼入室,还说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提醒你,”二婶娘冯氏嘴上这么说,可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那个外室可不是省油的灯,今天敢用元哥儿的命威胁你入国公府,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三婶娘,二婶娘,你们的好心我明白,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夫君的命啊!”姜青芷缓缓抬眸,隐忍的泪水崩落脸庞:“如今,我只能冒着大不韪的名声,违抗父亲命令,接她们母子三人一起入府,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世子爷出事啊!” “二弟妹,你可想好了?”周烁正冷眼冷语,嘲讽一笑:“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等父亲醒来……” “父亲醒来之后,我自会去请罪,”姜青芷拭去眼泪,勉强笑道:“而且,小世子生病,我这个做大娘子的自然要照顾周到,可我身体有病,一直也没好,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也就没多余的精力照顾的夫君了,金姑娘能来府里亲自照顾,也省去了我的一番心事。” 女眷们看着她,神色各异,但都没有说什么。 姜青芷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滴落,噙着泪,却是笑着说道:“这样,大哥哥,你让管家带上人,多带些人去外宅接小世子和金姑娘母子,我,我现在就去把宜宾堂收拾出来,让小世子和金姑娘住到那边,那边距离耀辉堂近,也方便金姑娘和婆母请安!” 她起身福了礼,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走出去,带着润喜等人匆匆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三房的七弟妹突然叹了一口气:“小嫂嫂也是不容易,小世子独宠外室,不回来也就算了,眼不见为净,如今却要搬到国公府,还每天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怎么受得了?” 她也是新婚,才三个月有余,最是能理解姜青芷的处境。 孰知,不等她说完,准婆婆李氏立即呵斥。 “住口!这是什么地方,轮到你说这样的话?” “三弟妹,你这个儿媳倒是多愁善感的很,”冯氏嘲讽的一声冷笑:“你呀,是新婚,少见多怪,男人都一样,咱们女人总会有这一天,只是她姜氏的这一天比咱们早而已!” “是,婆母,二伯母,媳妇知错了。”七弟妹不敢再多话,行礼后乖巧的坐了回去。 **** 宜宾堂与耀辉堂比邻,中间隔着水榭凉亭,一直无人居住。 姜青芷命人开了院门,又叫了粗使婆子和小厮,让他们打扫房舍,再去公库那边搬些可用的家具和摆设。 “对了,尤其是要安置一些孩子的东西,不要亏待了世子爷的两个孩子……” 润喜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大娘子,真要这么做吗?” 姜青芷似笑非笑:“润喜啊,如果有一个女人,拿你亲弟弟的性命做威胁,嚷着要进你家门,你会怎么做?” “这还用说?这种蛇蝎女人有多远滚多远,还想再进门祸害我家人不成?” “那你弟弟就不管了?” 润洗义愤填膺道:“自然是要管的,她一个外室女,没钱没势力的,我还怕她?直接让人上门,多派些人,抢也把人抢回来了!” “是啊,你都明白怎么做最折损的道理,难道大世子不明白吗?” “……” 姜青芷冷笑:“大哥哥在那么多人面前,一再提起金镶玉要进府的事,有这功夫,也早就管家带上人去外宅抢人了,还用得着拿出来商量?” 再周烁正提议商量的时候,她便猜到了是这么个结果。 “大哥哥这是逼着我接受外室进门呢!” “大世子?”润喜恍然大悟,但也难以相信:“怎么可能?大世子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是因为曹姨娘因我而死吧!”姜青芷不以为意:“曹姨娘虽然不是他的正室,也不是我直接杀的,确实也是间接因我而死,大世子不能迁怒母亲,就只能迁怒我。” “那现在怎么办?”润喜看着宜宾堂,越看越难受:“难道就这样让外室入了府?” “入府怎么了?难道不是好事吗?”姜青芷淡眸无痕,似笑非笑:“小世子病重,我要掌管家事,既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他,身体也会越来越不好,直到让金镶玉掌管全家,拿管家权……” “掌家?”润喜“嘶”的一声,后知后觉的恍然明白了姜青芷的意思:“大娘子是想趁此机会,将国公府的掌家权交出去?” “国公府这个烂摊子有多烂,这些天来,你也是清楚的,就算是神仙来了也盘不活,我何必要趟这趟浑水?” 国公府最可怕的地方,还不是已经亏空的库房。 金银器皿没了,还可以慢慢的添补。 最可怕的是还有人趴在这个烂摊子上,继续吸血。 周家的二房,三房,四房,在曹姨娘死后,她上位时,都没人说半个“不”字,为什么? 因为他们心中都清楚,曹姨娘是痩死的骆驼,没几年压榨了。 但是她不一样。 她身后有姜家,还有那么多的嫁妆。 这些东西添置进国公府,还够他们恣意的吸血十几年。 这样的人家,她是一天都不想多管了! 恰好的是,金镶玉此时跳出来作妖,而周烁正也拿这件事压制她,表面看来,谁她姜青芷被动接受金镶玉入府,其实没人比她更高兴这个局面了。 趁着盛氏不在家,国公夜病中,又不管内宅事的契机,将掌家权交给金镶玉,她就能光明正大的顺利脱身了! 润喜咬着下唇,低声嗫嚅:“大娘子,你的谋算我都明白,可,可这样一来,太委屈大娘子你了……” “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姜青芷笑了:“我之前在他们面前流泪,都是假的,我装的,我总是要装的可怜些,不能让她们看出破绽的吧?” 谁家大娘子迎外室入府的时候,能笑成一朵花? 润喜的眼神更黯淡了:“大娘子,可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外室……可就是当着你的面争宠了,这,这一个院子住着,你的面子往哪搁?” 明明是她家大娘子是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却要受一个外室的气,这放在整个汴京城也是个炸裂的笑话。 到那时,还不知道别人要怎么编排姜青芷呢! 诶! 想想就够闹心的! 第79章 算计 国公爷晕倒后,人们乱成一团,金镶玉被晾到一边。 看着乱哄哄的局面,她估计国公爷一时半会醒不来,也担心要是有人追责问起来,再找她的麻烦,所以趁着混乱偷偷出了府门,回到外宅。 蕊花给她开的门,见面便问道:“姑娘,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不知道,”金镶玉拍打着衣服,一脸不悦:“国公爷当真是老了,我都还没说几句话呢,他便晕倒了,那边又是叫人又是请郎中的,哪顾得上我,我便回来了,小世子怎么样了?” “还没醒……” “艾轩和福宝呢?” “小公子在后院玩泥巴,小姐在厨房,说是要吃加糖的水煮蛋,缠着厨娘煮蛋呢。” “这两个孩子,爹都病成那样了,也不知道守在床前尽孝,”金镶玉的眼神阴沉下来,快步走到屋后,在井边抓住玩泥巴的周艾轩:“不是说了,让你守着你父亲的吗?怎么又出来玩泥巴?” 周艾轩很是不耐烦的甩开她,继续蹲在地上玩泥巴:“爹在床上躺着,一时半会的也死不了,又不吃不喝的,我守着他干嘛?” “你这孩子,他是你爹啊,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就完了!” “阿娘,你是不是蠢的?”周艾轩抬起头,嘲讽的斜睨一眼娘亲:“大伯伯是病的,没有孩子,父亲就只有我一个儿子,等他们都死光了,国公府就是我的,谁有三长两短都不怕……” 不等他说完,金镶玉立即捂住他的嘴巴,警觉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凶巴巴的掐着儿子的手臂用力转了一圈。 “死孩子,怎么说话呢?这些话不过是我们母子私下里的悄悄话,我怎么和你说的,这种话只能藏在心里,谁都不能说的……” 关于国公府未来继承权的问题,金镶玉暗地里想了无数次。 国公爷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周烁正身体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目前来看,子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说,只要熬到国公爷和大世子都死了,那国公府的万贯家财就都是周煊元的。 虽然她的目标不止小小的国公府,但是目前而言,拿下国公府便是她的小目标。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得是姜青芷没有身孕,而且没有生下嫡子。 否则,她心心念念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 好在,周煊元还是宠她的,没有让姜青芷怀孕,只要她在未来的日子将周煊元拴在裤腰带上,不让他和姜青芷生孩子,那国公府早晚是他们母子三人的。 只是,这样的谋划,她只在暗地里和儿子周艾轩说过。 没想到,这小子蠢笨的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宣之于口。 周艾轩被掐的龇牙咧嘴,疼的不行:“阿娘,我知道,我又不傻,这不是和你说这样的话吗?若是有人在,我自然是不会说的。” “你知道就好,现在立即洗漱干净了,换身衣服去床边守着,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国公府就会来人了,”金镶玉的心不由提了下:“只是来人之后,是单独接你爹回去,还是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回去,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将戏演好。 她轰走了儿子,一人坐在井边,看着儿子活泥巴用的清水,简单拢了一下头发。 水光荡漾,倒映出她的脸。 说实话,这张脸比起穿越前的那张脸,还算是好看的,清秀耐看,皮肤也白。 当时穿到这个身体的时候,虽然是地狱开局,身份不好,但她并没当回事,觉得只要自己长得好看,再加上现代人的智商,肯定能在这个世界大杀四方。 可没想到,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封建,那么的讲究门第。 就因为她的贱籍出身,导致她到哪都第一人等。 后来,她费尽心机勾搭上周煊元,这才买了贱籍籍契,成了良籍,并且还未婚先孕,先怀上了孩子。 本以为,有了孩子傍身,国公府便是手到擒来,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豪门。 没想到,国公爷那个老不死的,竟然是个封建老顽固,非但看不上她的出身,更不承认孩子的身份,甚至于在周煊元和他吵闹的时候,扬言要将儿子赶出国公府。 她想着,古代人都是讲究子孙后代的,只要她生下一个儿子,老头子看在孙子的份上,一定会让她进门。 没想到,即便她生了儿子,又生了女儿,国公府还是不许她踏进去半步。 好在周煊元对她很好,即便不被国公府承认,在朋友的宴请上时,还是带着她一起出席,明晃晃的宣告她的身份。 就在她还在想着只要把周煊元拴在裤腰带上,再熬死老东西,就可以享受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时,国公府突然官宣了周煊元和姜青芷的婚事。 那段日子,她撒泼寻死的手段都用上了,可周煊元没有半点办法,因为那是国公爷定下的婚事,他必须娶那个女人。 最终,姜青芷还是进了国公府的大门。 不过,好在周煊元也就被老爷子逼着在国公府过了一夜,而且周煊元还赌咒发誓,那一夜他和姜青芷井水不犯河水,谁都没挨着谁,清清白白的,君子之交的过了一夜。 想到那一夜,金镶玉的心突然像是被滚有烹过似得,难受的要死。 那天回来后,周煊元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柳下惠,没有碰姜青芷。 她当时想着,古代的女子寡淡乏味,再加上古人的化妆术也就那样,脂粉抹在脸上白的像鬼,胭脂涂的像是喝了血,姜青芷肯定是丑爆了,入不了男人眼的丑八怪,因此周煊元才对她了无兴趣,没有碰她。 可是,当她偶然之下,见过姜青芷的绝色容貌后,瞬间自卑的想要死掉,同时也对周煊元鱼姜青芷的清白动了疑心。 不过,金镶玉知道分寸。 有些事情她可以心里怀疑,但是绝对不能问。 毕竟周煊元是个男人! 面对姜青芷那么一个绝色美人的时候,说不动心那不可能! 而周煊元之所以不承认,怕是无法和她交代,所以,从那以后,姜青芷便是她的底线,绝对绝对不允许周煊元再有和姜青芷单独相处的机会。 因为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她并不是什么人间绝色, 和姜青芷相比,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为了让周煊元能扛不住姜青芷的美色,她就值能想尽办法的用旁门左道的床——上技巧拢住周煊元的人。 也好在,她穿越前看过的那些老师小视频,足以让她花样百出,方才拿捏了周煊元的喜好。 金镶玉抚摸着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我马上就要二十三了,又有了两个孩子,在这个世界,我没有其他退路了……周煊元,你得给我好好的活着,我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都靠你了! 旋即,她下定了某种决心,将儿子挖泥巴的小铲子清洗干净,藏在了后腰上。 国公爷不会白白的看着儿子死。 他肯定会让人来带周煊元回府。 而她就是一个小女子,又是外室,肯定拦不住国公府的人。 到那时,她会用小铲子假装“自杀”,反正这玩意是个钝口,杀不死人,却能达到以死相逼的效果。 国公府是要脸面的,她虽然是外室,也是生了两个孩子,国公府为了面子,也为了给周煊元一个交代,也肯定不会让她死。 到时候,她就能死乞白赖的赖进国公府! 一旦她进了国公府,那就不可能再出来,除非她死! 国公府啊! 那是荣华富贵的天堂! 如果她不能借这次周煊元的疫病闹进去,以后怕是更难进去了!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契机。 第80章 赠礼 “姑娘,姑娘……”蕊花的喊叫从前院传来,带有明显的惊慌。 随即,她听到女儿福宝的哭泣声:“阿娘,呜呜……” 金镶玉连忙收了心神,一路小跑的跑到前院。 “怎么了?” 只见一群人正气势汹汹的站在院子里,为首者她见过,正是国公府的外事管家。 金镶玉心说终于还是来了。 但她保持着镇定,先是将吓到了女儿抱起来,让嬷嬷带到一旁,这才走向徐管家。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外室管家行了一礼:“金姑娘,我们是国公府的人,小人姓丁,专司外面的管事一职。” 金镶玉的手摸向了后腰,思忖着等一会动手的最佳时机。 可随后,她就听到震惊的话。 “我们奉大娘子的命令,来迎小世子回府,也请姑娘收拾收拾,带上小公子和小姐,随我们一起走。” 金镶玉的手一颤:“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自然是去国公府了,大娘子已经在国公府收拾好了宅院,就等着金姑娘您入住了!” “……” 金镶玉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一计谋成。 她还以为,要和国公府拉扯好几次,才能得到进入国公府的资格,没想到,姜青芷这么简单的就让她入府了。 好事来的太简单,她反倒有些心慌:“大娘子让我们入国公府?国公爷呢?夫人呢?他们是什么意思?” “金姑娘,国公府晕倒了,你不是不知道吧?”丁管家似笑非笑道:“至于国公夫人,她在云华寺,并不在府内,而且如今国公府是大娘子当家,她说让我们来接姑娘,姑娘就不必犹豫,收拾一下,和我们走就是。” 他一挥手,让府内的小厮拿上抬人的软榻,进屋将周煊元抬了出来。 “金姑娘,御医还在府内等着给小世子看诊,时间不等人,我们就先回去了……” 金镶玉怕夜长梦多,连忙道:“我和你们一起走,蕊花,把小公子叫出来,我们一起去国公府!” 现如今,周煊元就是她们母子三人的筹码。 要是他回了国公府,国公府那边再不认账,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周煊元在一起。 至于这里面的家当…… 她都进入国公府那个吃饭都用金银器的地方,还会在乎家里的这点子破烂货吗? 蕊花抱着周福宝,金镶玉牵着牵着周艾轩,紧跟在马车后面,一路赶往国公府。 姜青芷身为周煊元的大娘子,又是如今的掌家者,在将宜宾堂收拾妥当后,便守在大门口这边。 等丁管家他们一到,立即告知他们将人抬入宜宾堂。 “御医和大哥他们就在宜宾堂,你们快些,但也不要颠簸了世子爷……”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煊元的脸上,从他身上的气息和味道断定,应该是遇到疫病爆发的高峰期。 疫病有个特点,爆发的越快,抽离的也越快。 也就是说,只要用药得当,爆发快的病患痊愈的也最快。 相反的,那些病况温和的病人,治起病来也是温水煮青蛙的那种,总不见什么成果。 她上前一步,想要试试周煊元的脉搏,进一步确定他的病况,可手还没搭上,就被金镶玉快人一步的给推开了。 “姜青芷,你辛苦支撑全家,我家煊元就不劳你照顾了!” “既如此,那就劳烦金姑娘了……”姜青芷收手,同时也拢了下鬓角的散发。 而这个动作在旁人看来,她就是在遮掩尴尬。 也是,谁家大娘子做成她这样的窝囊? 一个外室都敢站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更不要说,这个外室还是靠大娘子松了口,才得意进的门。 如今,她不过是刚进门,身份都还没抬呢,就敢对当家主母这么放肆。 以后还不知道要怎样的恃宠而骄呢! 金镶玉跟着丁管家等人,直奔宜宾堂,而姜青芷则只是命人跟在后面好生伺候,有了消息便告知于她,并没有跟过去照料。 回到云聚苑,竹枝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大娘子,你这也太,太好脾气了吧?你看那个外室,那都狂成什么样了?谁家能有这样的外室,且不说她敢不把大娘子放在眼里,就说她直呼大娘子的名讳,就够发卖她了……” “竹枝,住口,”润喜低声呵斥,同时也将香兰伶仃等小丫头叫来,珍重交代:“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如今金姑娘已经进了门,即便是外室那也是小公子的生母,大娘子尚且都对她客气三分,你们更不许拿奴婢那一套对待她们,听到了吗?” 不被承认的外室,连奴婢都不如。 即便给当家主母收进家中,只要没抬为妾室,那就是最低贱的一种。 姜青芷吃了点东西,喝了口茶水,缓了缓:“润喜说的没错,金姑娘如今进了门,该有的身份还是要有的,如今婆母不在家,公爹有病着,我身为证书正室主母,抬她为妾的资格还是有的……” 竹枝等人还没从润喜的训斥里回过神来,搞不清楚润喜怎么能说出纵容金镶玉的话。 此时再听到姜青芷说太抬妾,所有人都懵了。 就连赵妈妈也低声道:“大娘子,你可要三思啊,一旦抬了妾室,那就是国公府的人了,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轰都轰不走的。” “嗯,我想过了,心中有数,润喜,取笔墨纸砚来,趁着族老们和大哥哥都在,这件事就先解决了吧……” **** 宜宾堂。 御医诊过周煊元的脉后,神色凝重的很,先是先了一大堆的药,让人按照方子去抓药,等药抓来后,他亲自检验过目,这才让人去煎药。 金镶玉搂着儿女坐在角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到底是权贵人家。 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人还是那个人,御医就丝毫不敢怠慢,从治病抓药到熬药,御医都是亲力亲为,生怕出半点差错。 可见,权力就是个好东西! 她上辈子没有的东西,这辈子一定要抓住了! 想到这里,她再次搂紧儿女,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扫掠,观察着所有人。 众人里,周烁正无疑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个。 他的五官长相和气场,都比周煊元要强大很多,即便说他疾病缠身,药不离口,可双眼间的精明算计肉眼可见。 也幸亏他先天不足,常年吃药,不是长寿之人,否则有他在,只怕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真的就和她们母子三个无关了。 御医用过药后,安置妥当,方才起身告辞。 周烁正送出到门口,正遇上进门的姜青芷。 “先生慢走,我这里有点小心意,不成敬意,全当酬谢先生救助我家公爹和夫君的辛劳。” 她拿过礼盒,双手奉上。 像国公府这样的权贵勋爵人家,诊金都是按年结算,但是这酬客的谢礼赏银,则不算在御医们的年终结算中。 有时候,一些有钱人家的谢礼,比他们结算的薪劳还要高。 御医笑道:“大娘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敢谈辛苦……嗝!” 在姜青芷打开礼盒的瞬间,他突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礼盒里竟然是一尊汉白玉的清德仙尊法相,法相的底座是纯金打造,上面篆刻着【法华大师诵福】六个大字。 法华大师在汴京权贵里的名声很高,都说他有通阴阳,识古今,断人生死的能力。 被他加持诵经祈福过清德仙尊法相,是有价难求的法器。 别说御医这样的身份,就是国公府,目前也没有这样一尊宝物。 “大,大娘子,这,这太贵重了……”御医说话都有些磕巴,不好意思收。 “先生严重了,先生悬壶济世,救人生死,当得这样的一尊法相,”姜青芷福礼,指腹拂过底座上的几个字:“这是我家多年前在法华寺添香油时,大师亲手赠谢的法相,如今赠予先生,也是我的心意,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众人的脸色一瞬都变了。 法华大师对自己祝祷过的法相管控的很严格,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而姜家仅仅是因为添香油,就得了这样一尊法相,说明什么? 说明姜家当年所添的香油钱,是一个天文数字! 否则,连国公府这种人家都不配有的清德仙尊法相,姜家一个商贾富户,怎么可能得到? 第81章 选择 御医接过法相的手都是颤抖的,同时也是千恩万谢,表示自己晚些时候还会再过来,再诊治一下小世子的病势。 姜青芷笑眸嫣然的谢过,让人送他离开。 一转眸,迎上了周烁正的目光。 他阴阳一笑:“弟妹可真是大手笔啊,一出手就是的法生大师供奉的尊师法相!” “大哥哥这是哪里的话,东西虽然是我的私人嫁妆,可也是送的国公府的面子,我想,御医心中所想的必定不是我姜青芷一人的谢礼,而是国公府的酬谢。” 姜青芷说的温婉,但是周烁正听的瞳孔瞬缩,脖子上青筋直冒。 这话听起来是好话,其实是在打国公府的脸。 堂堂国公府,难道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了吗? 竟然要一个刚过门没两个月的新妇,用自己的嫁妆做谢礼! 这要是传出去,国公府的脸还要不要? 姜青芷好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屈膝冲着周家的那几个耆老福礼:“正好诸位老人家都在,大哥哥也在,今日我还有一事,想请几位耆老帮忙做个见证。” 二房和三房的人都不在,他们都在国公府那边守着国公爷。 见姜青芷如此规矩客气,耆老们心中没底,只好回道:“姜娘子,你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也不算是要紧的事,只是一个家事,需要家人见证。”姜青芷悠然的看向金镶玉。 “……” 自始至终,金镶玉都坐在那里,好像这边的事情都和她无关。 此时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心下一惊,心虚的缓缓起身:“你们看我做什么?” 周烁正也眯了眯眼睛,猜不透姜青芷的意思,沉下气息道:“弟妹,你不会是后悔了,想要反悔之前的决定了吧?” 金镶玉听到这话,立即搂紧了儿女,紧张道:“我不会走的,我和你们说,周煊元在哪,我们母子三人就在哪,你们想现在赶我们出去,不能够!除非我们死了!” “金姑娘,你想多了,我既然接你入府,自然就不会再赶你走,夫君独宠你,我是知晓的,”姜青芷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温雅贤惠的很:“让夫君不高兴的事,我也是不会做的。” “那你什么意思?” “不让你入府,是父亲的意思,如今他还在昏迷中,我擅自做主将你接进了而已,可他老人家清醒后,会不会让你离开,我就不知道,不过,我想……为了夫君,我愿意帮你一次,让你留下来。” “你会愿意让我留下来?”金镶玉怀疑自己听错了,同是也警觉的很:“我留下来只会和你争宠,你会愿意?” “咳咳!” 在座的耆老们立即咳嗽起来。 这有些话,当着他们这些男人的面,尤其是族中长辈的面,是不能说的。 他们早就听说外室说话口无遮拦,做事我行我素没有纲常,以前都怀疑是以讹传讹,外面瞎传的,如今看来,还真是无风不起浪,那些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周烁正顾及族老们的面子,沉声道:“弟妹,你想做什么?” 姜青芷从袖子里出去一纸文书,交由润喜,润喜打开后,挨次呈给耆老们过目。 “这?” “这个……” “嘶……” “哎呀!” “啧……” “……” 族老们都只是看了一眼,就一个个的发出了惊叹声,可那么多人没凑出一张嘴,没说出一句话。 周烁正觉得奇怪,可碍于身份,不好抢过来看,只能坐在那里等着轮到面前。 可金镶玉等不及了,几步窜上来,从一个耆老的手中抢走文书。 “诶……”那个族老被抢,瞬间又羞又愤,但是碍于身份实在不好说什么,气的坐在那里直捶腿:“无礼,无礼!太无礼了!” 可金镶玉现在哪还有心情顾及他的情绪,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手上的文书,“啪”的一下摔在姜青芷身上。 “姜青芷,你可真够恶毒的,竟然要我卖身为奴?” 周烁正瞬然闭上眼睛,心底的怒火即将爆发。 无礼! 放肆! 没规矩! 周煊元这是纳了个外室吗? 这是求了个祖宗吧? 当着周家族老的面,她竟然将那一纸文书摔在姜青芷的身上。 姜青芷是谁? 那是国公府的大娘子,是周煊元的正妻,也是他们周家的脸面。 如今,一个连妾都不是的外室,当着那么多族老的面,竟然敢这霸凌当家主母! 当他们国公府的规矩不是规矩吗? 说真的,这么一对比下来,周烁正竟然觉得姜青芷顺眼多了! 还有,这个文书他都还没看,没过手呢,就被金镶玉做为武器扔了出去,也太不将他这个大世子放在眼中了! 丢人! 丢人呐!! 周烁以最大的涵养压制怒火,缓缓起身走到姜青芷面前,弯腰去捡地上的文书。 润喜及时上前一步,要捡文书,却被周烁正拦下了:“我,自己来!”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连金镶玉都听出了他的咬牙切齿。 但她现在顾不上别的,手指几乎戳到了姜青芷的脸上:“姜青芷,你安的是什么心?我就说呢,你怎么会那么好心的让我进门,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面对她的指尖,姜青芷并未生气,还是那样的雍容淡冷:“金姑娘,我想你误会了,大宅门纳妾,都是要有这样一张卖身契的……” “你想抬她做妾?”周烁正看着文书,倏然抬头:“你可想好了?” “大哥哥,我是小世子的正室嫡妻,抬外室做妾的权利还是有的吧?” “你自然有抬妾的能力,可你也别忘了,父亲不许她进府门,如今进了府门已经实属不易了,你竟然还要抬她的身份?” “我知道父亲不想金姑娘入门,所以才想着趁父亲昏迷期间,抬了金姑娘的身份,这样一来,父亲醒来之后追责也是无用,那时她已经是周家妇了,”姜青芷悠悠然的一声轻叹:“可如今看来,金姑娘好像还不愿意进门做妾,那你想做什么?做正妻吗?” “……什么正妻?我才是正妻,”金镶玉被触到了逆鳞,一瞬的嘶吼起来:“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周煊元,是我们两个人先相爱,是我们先有的孩子,你凭什么后来者居上,凭什么你就成了所谓的正妻,我倒成了小三……做三姐的其实是你,是你姜青芷!” 她是穿越来的现代人,骨子里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后来周煊元被逼着娶妻,她也从原配沦为了没有身份的外室。 这是她不甘心的! 也是她不想提起的痛! 可如今,姜青芷竟然再一次将这件事提起来,还放在了明面上,那不是在拿刀子扎她的眼吗? 她如何能忍受? 可是,她的这一番话在在场的所有人眼中,都是悖逆不道的言论。 自古以来,男人娶妻,只以明媒正娶为嫡妻,从来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 要不然,那些做通房的丫环,不个个都是正妻了? 姜青芷之前就听金镶玉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只觉得不可思议。 如今再听,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些悲凉。 身为女子,嫁的又是权贵人家,怎么能奢求什么一人一心的日子呢? 男人,向来都是妻妾成群,还要在外面的秦楼楚馆买欢寻乐的货色。 他们怎么可能一辈子只对一个女人动心? 但凡有这种念头的女子,从来就没有好结局! “金姑娘,你有你的想法,我不予评说,也尊重你的意思,只是,就目前的境地而言,如果你想入国公府,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入门做妾,要不然,就只能让国公府休了我,你来做大娘子……” “弟妹,你胡说什么?”周烁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妇人之见,蠢不可及!国公府的正室嫡妻,那是你们两个让来让去就可以的吗!” “大哥哥,我只是想让金姑娘明白,她只有签下这份卖身契,才能进我国公府的大门,”姜青芷将文书打开,递给金镶玉:“你进门做妾,这是我唯一能做主的事情,你也算是从外室抬了身份,成了周家妇……所以,签不签,如何选择,全在你!” 第82章 进门 金镶玉的手开始颤抖。 她在这个世界熏染多年,虽然很不屑这个时代的男女诟病,却也知道这些改变不了的“规则”! 姜青芷说的没错! 如果她想要进入国公府,光明正大的做周煊元的女人,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就是周煊元休了姜青芷,扶她上位,直接做国公府的大娘子。 还有一条,就是她最不喜欢的做妾! 这些年来,虽然一直都是国公爷那个老不死的不许她进门,连做妾都不允许,其实在金镶玉的心理底线来说,她也不是很想做妾。 妾是什么? 说的好听点是的男人的宠爱。 说不好听,那就是奴婢。 稍微有点身份的奴婢而已。 因为进门做妾是要和当家主母签卖身契的! 只有签了卖身契,将自己卖进了夫家,才有资格做那个所谓的妾室! 所以,这些多年来,金镶玉宁可做个闲散外室,也在等机会进入国公府做正妻。 可姜青芷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进府做当家主母不可能了! 姜青芷是国公爷亲自选定的儿媳妇,没有过错的情况下,绝对不允许儿子休妻。 金镶玉此后便改变策略。 既然做不成正妻,那就先做妾,只要想办法进了国公府,那她就有手段在将来爬上当家主母的位子。 她低下头,看着那一纸文书。 那是她的卖身契! 契纸上写明,她金镶玉自愿卖身进国公府,卖身纹银共计五十两,契约生效后,金镶玉就是国公府的奴婢,生死都由主人裁夺。 姜青芷转身取来毛笔,递给金镶玉,低声道:“金姑娘,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这就是一纸契约,是为了应付公爹的,以小世子对你的宠爱,他会很快为你抬身份,做良妾的……” 金镶玉冷笑:“即便是良妾,不也是奴婢吗?不过是换了个称呼而已!” 旋即,她昂起头,挑衅而尖锐的凝视着姜青芷的眼睛,极有攻击性。 “是啊,不管是大娘子还是姨娘,亦或是姑娘,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对我们女人而言,男人最宠哪一个才最重要,不是吗?” 姜青芷不置可否的微笑,并不回应她的话。 金镶玉的话像极了自我催眠,说完之后,抓过毛笔,义无反顾的在文书上签了字,按下手印。 “好了,现在呢?” 姜青芷没有回答。 她长睫低敛,掩下了瞳底的波澜,仔细检查过后,也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转身交给周烁正:“麻烦大哥哥做个见证。” 周烁正低头看着文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当真让她进门?” “金姨娘已经在这了,大哥哥还要问吗?” “金姨娘?”周烁正不屑的叱了声,抬眸看了眼金镶玉,又看了看蕊花身边的两个孩子,低声道:“一旦我签了下,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弟妹,那时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姜青芷双手捧上印泥:“劳烦大哥哥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是你自找的!”周烁正不再说什么,签下名字,按下手印,再次看了眼金镶玉后,甩了衣袖离开。 姜青芷又劳烦其他的耆老们签字作保:“诸位耆老放心,等父亲醒来后,我自会去请罪的,绝对不会连累诸位耆老,这份文书,不过是为金姨娘所讨的一份保证!” 周家耆老没什么不放心的! 毕竟国公府的日子还得是他们自己过! 姜青芷身为当家主母,周烁正做为侯门嫡子,他们都没说什么,耆老们做为外人,就没更发表意见的资格了。 众人签完字后,相继离开。 姜青芷亲自送出内门:“劳烦诸位耆老了,稍后,会有谢礼送到诸位府上,以表感谢。” 文书一式两份,姜青芷自己留了一份,一份交给了金镶玉:“金姨娘收好,若是他日公爹再说事的话,这便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你图有什么?”金镶玉冷眼看着她:“可别说你天生这么好,像中央空调那样温暖所有人!” “中什么?”姜青芷听的一头雾水。 但金镶玉懒得解释,只是冷目而立。 姜青芷无奈,轻叹一声:“金姨娘啊,你是夫君的爱妾,又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于情于理,我都要接纳你……” “什么接纳?要说接纳,也是我接纳你,你才是小三!” “……不管你说什么,你觉得是,那就是,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个世界讲究的是三媒六聘,父母之约!没有媒妁上命的婚约等同儿戏,不论你和小世子如何,在明面上,我依旧是他周煊元的正室大娘子……” “所以呢?你这是要嘲讽我?” “我没有那么意思,”姜青芷敛眸,将文书折叠好,收入袖子里:“和你说这么多,是要你明白,你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国公府的一切我都没兴趣,更不想插手……” “你没兴趣?”金镶玉再一次打断姜青芷的话,嘲笑道:“你没兴趣都能做大娘子,掌管家权,你要是有兴趣,那还有我们母子三人的容身之地吗?” 姜青芷诧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 许久,才诧异问道:“金姨娘,你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就从你手里的权利说起,”金镶玉翻了个大白眼,冷哼:“你不是说,你对国公府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吗?那好啊,你把国公府交出来,我来打理,你就做个国公府的闲散大娘子,只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 姜青芷是真的没想到,金镶玉竟然对掌家权感兴趣! 她之前还在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将掌家权这个烫手山芋丢给金镶玉。 没想到,她竟然开口要了。 这可是大大的出乎姜青芷的预料! 就连身后的润喜也变了脸色,难以置信的看着金镶玉,随即,她就看向姜青芷,差点没露出笑意。 太好了! 既然金镶玉要,那就趁机甩给她啊! 千载难逢的机缘呢! 孰知。 “金姨娘,你这样……怕是不大好吧?你刚来,根基不稳,就连府里的人都还不认识呢,”姜青芷顿了下,选择了更温和的词汇:“这样,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再说,好不好?” “呵!果然你还是爱权的!那还说的那么好听做什么?”金镶玉的下巴尖越发抬的高了:“姜青芷,你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大娘子,怎么就那么浅的眼皮子,只爱钱呢!” “放肆,”润喜实在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金姨娘,如今你是府里的姨娘,就要守府里的规矩,大娘子是当家主母,你就算不尊称一声姐姐,也得叫一声大娘子,怎么能直呼大娘子的名讳?” “你放肆!”金镶玉傲娇的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我就算是过了国公府的大门,做了妾,那也是小世子心尖尖上的人,难道你们不清楚,在这个世界,女人的身份地位是由男人决定的吗?男人宠哪一个,哪一个就是主子,大娘子……呵!等她什么时候得了宠,再拿出大娘子的身份来压制我吧!” “你……” “润喜!”姜青芷沉下瞳色,低呵:“不得和金姨娘无礼!” “大娘子……” “等一下你知会下去,就说金姨娘从今天起住在宜宾堂,该有的规矩都给我守起来,要是怠慢了金姨娘,等世子爷康复了,要扒你们哪一个的皮,可别怪我没提醒!” “……是!”润喜不甘心的答应了,但是看着金镶玉的眼神,能刀死人。 金镶玉才不在乎一个婢女的敌意呢! 即便她现在做了妾,也高她们一等! 更不要说,她现在还有一儿一女傍身。 在国公府里,除了姜青芷这个所谓的大娘子外,谁也别想压她一头! 就是姜青芷,也要看她识不识趣了。 要是不识趣,咦日后生出幺蛾子找她的麻烦,那就想办法把她弄下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是光明正大的进入国公府了! 接下来,就看她怎么宅斗这些古代蠢妇了! 第83章 请罪 回到云聚苑的时候,润喜先姜青芷一步,重重的打起帘子,动作大的把姜青芷都吓了一跳。 “润喜,你这,你干嘛呢?” “大娘子,润姐姐肯定是生气了,回来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竹枝调侃着笑道。 “你不生气吗?”润喜气的都想打人了:“你们没看到那个外室的嘴脸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是不给大娘子台阶下,硬怼硬上,放谁谁不生气?” “我就不生气呀,”姜青芷玩笑的看着她,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看看你的小脸蛋,都气胖了一圈。” “大娘子,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要不然呢?”姜青芷依旧在笑,可是眼神骤然冷了下来:“难道依着她的意思,将国公府的管家权一一并交给她?” “……”润喜一瞬的哑然。 关于国公府大权的事,姜青芷只和她说过,如今虽然是进了云聚苑的内宅,屋里屋外的都是自己人,可终究还是有亲疏之别。 有些话,只她们主仆二人知道便好。 她不高兴的坐下,赌气的拿起剪刀,“咔咔”虚空剪了两下:“我就是不甘心嘛!明明是她吵嚷着,算计着的要进国公府,如今大娘子帮着她进来了,她非但不感恩,反倒是擒了反贼那般的嚣张,看着都眼气!” “这样你就气了?那这气的日子还有呢,”姜青芷淡眸而笑:“她如今是金姨娘,算是在国公府生了根,咱们以后还有日子要处,你这就开始生气,岂不是要活活的气死自己?” “大娘子……” “好了,人已经进府了,咱们就得学会随遇而安,水来土掩,既然不好招惹,咱们不招惹就是,嘶,润喜,你是主子我是主子?怎么还得我宽你的心呢?” 姜青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佯装不高兴的一拍桌子。 “现如今被分宠的是你家大娘子我,我都没你这个死样子,你矫情什么呢?快些起来,把外面交代一下,就说从此以后,金姨娘的月例和吃穿用度,都按我的标准来。” “这?这个?大娘子,这不行吧?”竹枝立即起身道:“咱们府里又不是只有外室……金姨娘一个姨娘,凭什么给她开特例? ” 姜青芷是做当家主母的。 当家主母最主要的就是一碗水端平。 国公府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姨娘,有孩子没孩子的有几十个。 “是啊,大娘子,你要三思,且不说大世子那边还有几个姨娘,光是咱们国公爷的姨娘就有十多个……况且金姨娘还是刚入府的,这,人言可畏啊!” 论资排辈,金镶玉是辈分最小,入府最晚的那一个。 没道理只给她特殊照顾,而不管其他姨娘呀? 要不然,那么多的姨娘闹起来,国公府还有安宁之日吗? 孰知,姜青芷不以为意道:“这件事我自有道理,你们就只管按我说的去做,至于后面……” 至于后面如何,她自有应对的招数。 ** 御医收了姜青芷那么贵重的东西,就差住在国公府了,每天几次的往这边跑,照看周家父子。 在他的调养下,周煊元的病势明显好转,而国公爷也终于在第二天清醒过来。 “国公爷,您醒了?您昏睡了一天,水米没沾牙,定然是饿了,大娘子一直让厨房温着燕窝粥,奴才伺候您吃点?”徐管家小心的搀起国公爷。 “我昏睡了一天?”国公爷有点断片了,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呃……”徐管家一脸为难。 他要怎么说? 要不要告知他,他是被金镶玉气到气血攻心才晕倒的? 好在他还纠结的时候,国公爷总算清醒过来:“啊,对,我,我想起来了,元哥儿,周煊元……那个外室不是说,元哥儿病了吗?疫病,他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他着急慌张的要起身去看儿子。 可他之前在皇宫侍疾了好多天,又被金镶玉气到了,昏睡后也没吃东西,如今着急慌张下,又开始发眩,没等起身就摔了下去。 徐管家眼疾手快的接住他,送回了床上:“国公爷,您别着急,小世子好的很,一切安好,就在咱府里养着呢,御医说,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因为病况来的凶狠,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估计明后天就能醒来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国公爷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气的咬牙:“我和你说,之前我还只是听说元哥儿的外室一身的毛病,想着只要他喜欢,又不入侯府的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如今看来,还是我太仁慈……” “国公爷……”徐管家想打断国公爷的话。 可国公爷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继续说道:“可是经过此次事件之后,我意识到这样不行,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两个孩子,也不能让她在留在元哥儿身边了。” “国公爷……” “这样,你立即去找人牙子,就说是我的意思,把人发卖了,不指望卖多少银钱,只要她回不来就行!” “……” “我周家的子孙,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母亲教导,那以后不得教出个祸害啊!” “……” 国公爷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的话,一抬头,发现徐管家还站在那里没有动,甚至于都没有搭话的意思,不由一怔。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做事!不用管我,我这把老骨头还够硬朗,一时半会的死不了。” “国公爷,”徐管家甚是无奈的一声低叹:“若是你之前说这样的话,我肯定亲力亲为的去把这事给搞定了,可现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国公爷一时半会没猜透他的意思,皱眉道:“莫非,莫非这个外室也,也得疫病了?” 徐管家迟疑了片刻,低下头:“她,她被大娘子收了房……” “什么?”国公爷一蹦而起,却因为用力过猛险些再次摔倒。 徐管家连忙搀住他:“国公爷,您别激动,这都是大娘子的意思,她,她给金姨娘签了卖身契,收入府内,做了正式姨娘了。” “胡说,她,她怎么敢忤逆我的意思?我,我不承认……” “不止是大娘子,大世子和周家的几位耆老也在卖身契上签了字。” “……” 国公爷那叫一个气啊,差点吐血。 他颤巍巍的喘息了好久,才缓下一口气,气的浑身都在哆嗦:“我,我一直以为姜氏是个识大局的,怎么也这么蠢?外室误我周家,绝对不能让她进门,这,这女子就是个祸水,我,我周家早晚会被她害了!” “可,可是……” “去,你去把姜氏叫来,我亲自问她!” 徐管家不敢耽搁,连忙让人去云聚苑请姜青芷。 姜青芷早就有所准备,略微收拾了一下后,在润喜等人的陪伴下,来到书房。 国公爷现在已经平复了情绪,但见到她,还是震怒的一拍桌子,大声叱喝:“姜氏,你做的好事!” 姜青芷软软的伏身跪下:“儿媳请父亲安。” “你,嗯?”国公爷突然发现了不对,歪着头,皱着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姜青芷本就肤若凝脂,瓷肌胜雪的肌色,如今看来,脸色更显苍白,唇上也淡红无色,像是大病一场的模样。 她吃力的叩了一礼:“回父亲,儿媳不要紧的,不过是前些日子脾胃失和,病了些日子,郎中说,多养养就能恢复了……” “那你,你快些起来,”国公爷连忙示意润喜等人搀起姜青芷,蕴含的怒火也消了许多:“你母亲不在家中,家里人又染病居多,你一个人操持偌大的家事本就耗费心力,如今病了,自然更不行了,还是要好生将养才是。” 姜青芷谢过后,在润喜和竹枝的搀扶下,吃力的站起来,孱弱的呼出一口气,敛眸而立。 “多谢父亲关心,儿媳记下了,只是家里本就事情繁多,父亲和夫君又相继病了,儿媳一人操持着偌大的家事,实在没有精力分心金姨娘的事,便自作主张让她进了门。” 说着,姜青芷又跪了下去,润喜和竹枝连忙跟着跪下,一左一右的搀住她。 姜青芷拿出金镶玉的卖身契:“父亲,金姨娘终究为小世子诞下一双儿女,在子嗣上是有功的,而我实在无暇照顾小世子,这才让她写了身契,进门做妾,有她照顾世子爷,我也能放心,可说到底,这事还是我擅自做主,坏了父亲的规矩,还请父亲恕罪。” 第84章 规矩 姜青芷主动请罪,又病恹恹的,国公爷实在是不能再指责什么。 他示意润喜等人搀起姜青芷,沉声道:“并非是我无情,而是……” 顿了下,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 润喜和竹枝将姜青芷扶到椅子里坐下,带着其他女使跟着管家退到门口。 国公爷这才低声说道:“如今你管了家,有些事我需要和你交代清楚……之前我查过元哥儿的外室,若非她只是出身无奈,因为父籍入了贱籍,那也不是她的错,可她……咳咳。” “父亲,您别生气,”姜青芷连忙起身斟了一盏茶,“您之前气血入心,如今刚平复,最好还是注意些,不要动怒,免得再次伤到本体。” 国公爷接过茶盏时,神色尾翼的瞥了她一眼:“你当真识得岐黄之术?” 之前他就听身边说过,说是周煊元的新妇粗通岐黄之术,还给盛氏看过病,他也就是当个笑话听了,并没当回事。 毕竟是自家儿媳妇,翁媳有别,也就没过多询问。 姜青芷不动声色道:“也就是简单的养身之道,不值得什么,父亲,您接着说。” “之前元哥儿说要接外室入府的时候,我就曾派人摸过她的底……” 毕竟是未来的儿媳,自己孙子的生母,堂堂国公府怎么会任由一个陌生的女人进门! 所以,再得知周煊元和金镶玉在一起的时候,国公爷就派人调查金镶玉了。 “这个女人的父亲是贱籍,主家姓方,原也是一甲富户,可后来家里遭了匪患,一家人都死了,家里的奴才们就瓜分了盗匪们没来得及带走的私财,各自跑路,金镶玉的父亲便是当时逃走的奴才之一。” 贱籍要想从良,成良籍,不止要有足够的钱财,还要有主人家的文书。 而方家灭门后,就没人再写这样的文书,而金镶玉的父亲因为瓜分了财产,做贼心虚,也不敢上官府为自己申辩赎身,就一直带着妻儿四处流浪。 后来,金镶玉认识了周煊元,这才通过他的身份地位,才脱离了贱籍,入了良籍。 “我之前的调查中,有人怀疑方家的匪患,是因为金镶玉父亲与盗匪们内外勾结,才造成主人家灭门灾祸……虽然死无对证,可也不会空穴来风,我国公府是断然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入府的。” 国公爷深知家族传承里,一个母亲的重要性。 除了血脉传承的重要性之外,也要防止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歪风邪气。 一个在坊间有着出卖主家名声的外翁家,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孩子! 所以,这些年来,不管周煊元如何闹腾,国公爷就咬死两个字——不许! 姜青芷默默的听着,也明白了国公爷这一番话的深意:“父亲的意思,我有些明白,只是……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而且金姨娘也的确于子嗣上有功,周艾轩和小福宝到底也是父亲的孙子孙女,所以我才擅自做主,许她入门做妾。” “姜氏,为父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这些话,我也从未和其他人说过,甚至于你母亲都不知道,”国公爷再次咳嗽了一声:“如今告知于你,是要你记得,金镶玉只可做妾,只能做妾,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她都只能是妾,绝对不可抬为平妻!” 姜青芷的瞳孔瞬然一缩。 在她的计划里,就是要将金镶玉抬为平妻。 可是国公爷的这番话,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思忖片刻,她并没有直接答应国公爷,而是装作柔弱可怜的敛下长睫:“父亲,你的话儿媳一定谨记在心,可,可金姨娘是夫君的宠妾,若是夫君硬要,要抬妻的话,我,我也是没办法的。” “周煊元!哼!”国公爷提到这个儿子,声音骤然拔高,气场都变了:“这小崽子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不长眼的东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绝不让那小子翻了周家的天!” 他何尝不知道,金镶玉敢今日如此嚣张,全都是自家儿子的纵容。 汴京城那么多纳妾的男人,偏就他一人出这些幺蛾子。 “姜氏,你只管端坐正妻的位子,好好操持着周家,我必然不会让周煊元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父亲,您误会了,我虽于世子爷认识的时间不成,可我知道,他骨子里是个纯善之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 “你竟然还为他说话?” 姜青芷哑然了片刻,低声道:“父亲,我并非是帮着夫君说清,而是觉得……世子爷的本性当真是磊落不坏,只是遇人不淑,再加上年少轻狂,没有经历过人生阅历,所以在一些事情上的认知欠缺了些……” “嘶!”国公爷突然吸了一口气。 姜青芷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连忙顿下话音,屈膝跪地的道歉,同时在心里抽了自己几巴掌。 ——多什么嘴呀! ——好好的听训,乖乖做事就是了! ——说这么多做什么! 可她当真是觉得周煊元本性不坏,从心理来说,不希望看到他走到上一世的结局。 只是之前,她曾经三番两次的暗示过周煊元,他听不进去,这才放弃了他。 而今,因为国公爷的开诚布公的和她聊天,还说了连婆母都不知道的秘密,她一时感动,也就控制不住情绪的说了实话。 如今看国公爷这表情,定然是碰到了他的底线。 也是,自古以来,哪个父母不护犊子呢? 自己的儿子再不争气,自己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再怎么斥责唾骂都可以,唯独不允许外人说一句不是,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媳也不行! 国公爷慢慢的走到姜青芷面前,站了许久。 门口。 润喜等人见到姜青芷突然跪到地上认错,都吓到了,正要上前的时候,管家及时拦下她们,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润喜怕自家主子吃亏:“可是……” “可什么是?站着别动!”管家狠狠一个眼神丢过来,压下声音:“这点子规矩不懂吗?” 润喜等人被他的眼神压制,一时间不敢乱动。 姜青芷跪在那儿,只看到国公爷的鞋尖,却没听到他说话,也没见有动作,心中觉得疑惑,正犹豫着要不要抬头的时候,国公爷单手搀起了她。 “姜氏,我是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有如此胸襟胆识,一阵见血的指出了元哥儿的劣处。”国公爷的声音很是平淡,并没有想象中恼羞成怒。 姜青芷揣摩不透他的心思,只好低声认错:“父亲息怒,儿媳只是随口一说,并无他意。” “随口一说?”国公爷的声线骤然沉了下来:“姜氏,周煊元是你的夫君,你未来孩子的父亲,他的兴衰荣辱就是你的荣光,他将来加官进爵,你就可以诰命傍身,他成为流贼反寇,你就是贼人娘子,你竟然只是随口一说?” 姜青芷心说你想多了。 等周煊元真的成为反寇那一天,我早就和他和离了。 但这话也不好明说,只能低头不说话。 孰知,国公爷更生气了:“怎么?你是明知道这样的道理,却不打算劝解你的夫君上进,扶他青云志吗?” “……啊?”姜青芷懵然。 她,扶持周煊元上青云? 开玩笑呢! 上一世扶他青云志的是你最看不上的金镶玉啊! 虽然,最后周煊元从云端上掉了下来,可扶他上去的女子,的确也是金镶玉。 “姜氏,周煊元是你夫君,等他病好了,便要搬回云聚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留宿宜宾堂……” 姜青芷感觉要坏事:“……父亲?” “等他痊愈后,你要督促他好好读书上进,不许再喝酒遛狗,尤其是那个外室,既然已经进来了,那就要守国公府的规矩,国公府的妾室,每个月只能侍寝一次,其余时间,他都不许踏进宜宾堂……” 姜青芷的脸色瞬间煞白:“规,规,规矩?” 国公府还有这种侍寝的规矩? 第85章 敲打 离开书房之后,姜青芷一路都没有说话,气压低的连香兰这种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都察觉到了不寻常。 回到云聚苑,润喜立即让人关了院门,将所有的粗使婆子都支到外院,小丫头也散开了。 婆子们都察觉有异,低声询问香兰等人,是不是小世子出什么事了,要不然姜青芷怎么会这样的气场。 姜青芷当初在姜家做姑娘时,被姜锦莹故意欺负,都没这样的低气压过。 今天是怎么了? 姜青芷靠着暖窗,垂眸而坐,慢慢的点起小炉灶。 炉灶里的炭火越来越旺,她的额头上也慢慢的沁出了汗滴。 但她没有动,任由衣衫慢慢的湿透,头发也被汗水打湿。 “大,大娘子,要,要扇子吗?”润喜小心问道。 眼下虽然已经入了秋,可还不到抱着暖炉的时候,况且如今姜青芷已经热成了这个样子。 “唔?”姜青芷像是想事情出了神,此时才反应过来似得。 “你的汗,满头大汗,要给你打盆热水吗?”润喜低声道:“要不,我去烧点热水,大娘子洗浴一下吧。” “你去冰窖,要一桶窖藏的雪水,就说我要饮茶,记得里面多放些冰块,免得改变了雪水的口味。” “冰窖?现在吗?”润喜看着她额头上滴落的汗滴,犹豫道:“大娘子还是先洗洗吧,换身干净的衣服……” “就现在,你,亲自去!”姜青芷蓦然抬眸,眼尾淡出一刃薄光。 汴京大户的人家里都有冰窖,都是冬天窖藏的冰块和初雪融化的雪水,用来夏季烹煮茶水和冰镇果品所用。 若是冰窖够大,夏季暑热的时候,也可以用来纳凉。 润喜打了一大桶雪水,让两个粗使婆子抬了回来,冰块晃晃荡荡的,撞击着木桶,发出清脆的声音。 姜青芷遣散了所有人,连润喜都支走了,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桶边看着晃荡的冰块。 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用尽所有的力气,将水桶搬起来,从头上开始,一桶冰水“哗”的一下,浇了自己一个透心凉。 燥热之下的冰水速凉,让她浑身血脉骤然紧缩,血行不畅,爆了心脉。 “噗!”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骤然失血,她也“嘭”的一声,栽倒在地。 润喜等人都守在们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连忙推门而入。 当看到浑身是血的姜青芷时,一个个都吓坏了,嘶声尖叫着乱成一团。 史御医刚回家,正在欣赏姜青芷赠送仙尊法相时,听到国公府的下人又拿着帖子来请,顿时皱眉。 “怎么又来请?国公爷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小世子也只是暂时昏睡,最多明天就能醒……怎么又来请?” 俗话说好,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 他拿了人家姜青芷那么大的好处,怎么都要做足表面功夫的。 当下,很是不耐烦的让人进来:“你家这次又是谁病了?” “史御医,救命啊,我家大娘子摔倒了,打翻了冰水,现在已经吐血昏迷了……” 史御医的脑壳慢了半拍:“冰水?摔倒?昏迷吐血?” 这是什么事? 他不敢怠慢,连忙收拾了药箱,急匆匆的赶往国公府。 此时的云聚苑乱成了一团,男人们都在院子里候着,女眷们则守在屋内,其间还有隐约的哭声传来。 姜青芷的国公府的当家人,盛氏不在,周煊元昏迷不醒,国公爷和大世子都是外客男子,不便进入内室,没法插手,国公府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哄哄的毫无头绪。 内室。 姜青芷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蓦地。 “咳咳” 她再次咳嗽起来,润喜红着眼睛连忙抬起她的头,没等起身,一口黑血咔了出来,喷了润喜一身。 “唔。”二婶娘冯氏捂着鼻子后退一步,正好踩在了三婶娘李氏脚上。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默默的走到角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 “我说,二嫂,如今大嫂嫂不在家,姜氏又病成这样,你看那脸色,和死人也没多大区别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三弟妹,你什么意思?”冯氏看了眼自由,捂着嘴,压下声音。 “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大嫂嫂不在家,大世子那边没个正妻,元哥儿这边的姨娘还是新提的,还是个外室……” “咦,那个外室没来吗?”冯氏打断李氏的话,看向四周。 李氏白了她一眼:“说姜氏呢,你扯那个外室做什么?” “姜氏都病成这样了,眼看着都要死了,阖府上下都惊动了,怎么就她稳如泰山,都不过来看一眼?” “啧,二嫂嫂,我和你说正事呢,你要是再扯外室的话,我可就不和你说了!”李氏当真生了气,扭头就走。 冯氏立即拽住她,笑道:“三弟妹,我不过是和你玩笑一句,你怎么还生起气来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说着,她再次警觉的看了一眼周围,在李氏的耳边低语道:“你是不是想要浑水摸鱼?” 李氏的瞳孔瞬然一缩,随后笑了:“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少装了,你那点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莫非,二嫂嫂也是这样的心思?” “……”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再次心照不宣的笑了。 冯氏用绢帕挡住嘴巴,低声道:“你看姜氏那样子,怕是活不成了,这么重的病症,就算活着也是元气大伤,而此时大嫂嫂又不在,大哥他们是不管内宅库银这些琐事的……” 所以,这是傻子都知道的好时机。 盛氏不在家,姜青芷要死不活,整个国公府没有第二个可做掌家人的主母。 如此一来,公库大权肯定是要下放的,不是给大世子的姨娘,就是给他们二房和三房。 李氏看向床榻前的一个女子:“那个女人是正哥儿的姨娘李氏吧?” “她叫李莲花,目前来说,是大房那边唯一能接手掌家权的人,若是她当家,只怕轮不到咱们得好处了!” “一个姨娘而已,又是刚抬的身份,敢当家做主?”李氏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极其不屑道:“不过你说的不错,姜氏一死,大房这边也就她还能拿出手了!总不至于让周煊元的那个外室上!” 姜青芷是国公府的掌家人,又是周煊元的正妻,她出事后,国公府的姨娘们都到了。 不管是国公爷的姨娘,还是大世子的姨娘,再加上她们身边的女使,以及二房三房里的女眷们,乌泱泱的站了一屋子。 李莲花站在人群中,手指绞缠着绢帕,紧张又焦灼的看着床榻上那张苍白的脸。 姜青芷于她有恩。 但这份恩情她不敢让周烁正看出来,更不敢让旁人知道。 蓦地,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是二房冯氏的陪房钱妈妈。 钱妈妈什么都没说,只是指向不远处的冯氏和李氏。 李莲花的心咯噔一下,预感有什么不好事,又不敢违拗,只能跟过来。 “二婶娘,三婶娘。” “李姨娘,你是叫李莲花,是吧?”李氏笑吟吟的问道。 李莲花手指绞着绢帕,小心翼翼道:“是。” “我也姓李,说起来咱们也算一家了,”李氏勾勾手指,示意她走近些:“你看看,你入府那么多年了,咱们也没正经说过几次话,不知道你母家是哪里宗族,说不定论起来,咱们还真的沾点亲戚呢!” “回三婶娘,我听父亲说,我家祖上是搬迁来的,并不是本地的李姓宗族。” 李氏微微怔了下,但还是笑道,亲切的拉起她的手:“即便不是本地宗族,说起来几百年前也是一家,说不定还是一个先祖呢!” 李氏的亲昵让李莲花浑身不适应。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在国公府那么多年,三婶娘从未和她说过话,更没亲近过,如今却这般殷勤,让她实在毛骨悚然,不知所措。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你那个破落嘴,再把人家吓到了。”冯氏白了李氏一眼。 净整些没用的! 和一个小妾客套什么? 直接敲打就是了! 她脸色一沉,阴鸷笑道:“我们叫你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着姜氏万一救不回来,怕是掌家的担子就要落到你身上了,到时候,还请你高抬贵手,多照顾照顾我们二房和三房!” 第86章 放权 掌家? 李莲花的心里瞬然一寒。 这些年,她在国公府是无人问津不错,可她也不是傻子瞎子。 曹姨娘掌家的那些年,她可没少听流言蜚语,知道掌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姜青芷不过是掌家几日而已,就已经多次用自己的嫁妆打赏周旋。 十里红妆的大娘子尚且如此,她李莲花何德何能,能和财大气粗的姜青芷比? 李莲花连忙屈膝福礼,低声道:“二婶娘玩笑了,莲花只是一介侍妾,怎么敢揽掌家权,再者,大娘子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还请二位婶娘……” 冯氏与李氏顿时对视一眼。 这个小姨娘,是在敲打她们谨言慎行啊! 毕竟,姜青芷还活着,她们却已经在这里谋划她死后的事情了。 这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不止李莲花在国公府难做人,二房和三房也没脸面。 李氏眼珠子一转,笑道:“你这孩子,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不过是和你玩笑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 “是啊,我们只是说以后要多让大房照应一下,如今你婆母不在家,姜氏又病着,而你是大世子的姨娘,唯你独大,也就自然的和你说一声而已,你可别多想啊!”冯氏紧跟着在后面解释。 李莲花岂会不懂她们的小算盘,但实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附和。 “二婶娘和三婶娘的意思,我岂会不明白,而且我们还是一家人,以后是要互相帮衬的,也就说不上照应不照应的话了。” 她故意装傻,冯氏和李氏也敷衍的笑了起来,各自心照不宣。 ** 史御医来到国公府之后,也顾不上礼数了,匆匆的和国公爷等人打过招呼之后,小跑着进入内室。 “病人在哪?” “御医,这边请,”润喜急忙迎上来,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家大娘子是要用雪水泡茶的,结果炉灶刚点起来,她装水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导致一桶水都浇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就,就吐血了……御医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大娘子啊!” “救是一定……嗯?怎么这么多人,病人吐血心悸,本就气息不匀,呼吸不顺,还这么多人围堵在这个屋子里,快些散开,再将窗子都打开,通风,换点新鲜的空气来。” 史御医驱走了屋内众人,只留下姜青芷的几个贴身大丫头,转身放下药箱,先是检查了一下姜青芷的眼睑和双唇,又看了看手指指尖,这才抬手试脉。 “气血紊乱,逆行上走……这是冰水刺激了血脉,导致血滞而起,喷而不凝啊!” 竹枝急道:“史御医,您,您别说这些我们听不懂的词,能不能说些我们能听懂的?大娘子要紧吗?” “竹枝,不许无礼,”润喜低声呵斥:“史御医,您只管诊断,不用搭理她。” “说出来也不甚要紧,无关性命,但是要需要时间调养气血,将损伤的气血弥补回来便能好了。”史御医也是松了一口气。 自己刚拿了人家那么重要的东西,若是不能救活姜青芷,尊师法相他都没脸收,非送回来不可。 史御医开了方子,都是补血补气的上等药材,叮嘱润喜要好生伺候。 “这个病说不打紧也是要紧的很,尤其是妇人,大娘子如今还没有子嗣,倘若气血不足导致无法孕养子嗣,那就麻烦了,所以,还是要好生调养的。” 史御医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好被等候在外面的冯氏和李氏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上前福礼,拦下了史御医。 “御医大人,您刚才说,这姜氏,没有身孕?” “自是没有,”史御医一怔:“二夫人何来这么一问?” 冯氏眨了眨眼睛,绢帕捂住唇角,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之前听说,说是姜氏已经有了孕吐的迹象,只是碍于月份小,不好公之于众呢……” “这怎么可能?”史御医不等冯氏的话说完,老脸就沉了下来:“老朽行医数十年,宫里的娘娘也是诊过的,这妇人是否有孩子,老朽还是能诊出来的!” 那言外之意就是说:……你一个妇人,是不是怀疑我堂堂御医,还诊断不出是不是喜脉? 见史御医神色不对,李氏连忙解释道:“史御医误会了,我家二嫂嫂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之前外面都有传闻,说是姜氏怀了身孕,我们,嗯,二嫂嫂是怕这有些药,有孕女子是不能吃的,所以才关心的多问了一句!” 冯氏瞬间狠狠瞪了她一眼。 什么叫“二嫂嫂怕有些药”? 分明就是你自己要想打听的嘛! 怎么现在有事了,竟然躲在后面,将所有的锅都推给她了? 李氏连忙握住冯氏手臂,防止她乱说话,同时也笑道:“这么说来,我们家侄媳妇是不要紧的了?” “怎么不要紧?要紧的很,”史御医还是一脸的愠色:“大娘子本就体虚,之前的病逝还没彻底康复,就要操持偌大的家业,本就辛苦,如今又骤然血脉崩爆,算是彻底伤了本体,只是没有性命之忧而已,可身子还是不行的。” 此时国公爷和周烁正等人也走了过来,双方行过礼后,国公爷询问病况。 史御医一五一十的说了,尤其叮嘱道:“大娘子还是新妇,没有孕育子嗣,这失了气血的时候,如果不能再第一时间休养得当,以后是要影响子嗣的……” 听说会影响子嗣,国公爷急了:“那,那这,我,我们……” 他身为公爹,有些事情是不好说的。 他急急忙忙的看向周烁正:“你看,这个……” 周烁正连忙后退一步,急忙摇头:“爹,我,我这个……” 他是大伯哥,这有些话,也不能说。 毕竟孕育子嗣,调养身体一事,事关女子秘辛,还是和女眷说最为妥当。 可眼下盛氏不在,国公府无当家女眷,实在是没人担起这其间的重则。 就在众人都尴尬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众人身后传来:“我来处理吧!” 只见金镶玉一身月牙白长裙,立于人群之后,微微颔首:“既然大娘子病了,那相关的事情,便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没人能懂金镶玉此刻的心情。 此时此地,她终于有了女频爽文大女主的存在感—— 当家主母病危,无法理事,家中女眷无人能挑起大梁,甚至于连照顾主母这样的小事都推诿做不好。 而她在此时走出来,永远的承担下所有责任,不正是彰显大女主的人设吗? 这才是穿越啊! 金镶玉觉得这才符合她穿越的大女主设定! 国公爷看着她,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铁青:“谁让你来的!” “……父亲!” “住口!我还没承认你的身份,你便不是的我国公府的人,也不配参与国公府的人和事,给我滚回宜宾堂!” 真是笑话! 当周家的姨娘都死光了吗? 竟然还要你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室耀武扬威! 盛氏是不在家,姜青芷又吐血病重,需要静养,可家里多的是能主事的姨娘! 国公爷眼神一戾,指向李莲花:“你,你来主事!” “啊?”李莲花下意识的失声,手中的绢帕也掉到了地上。 怎么会是她? 怎么能是她? 国公府这一摊子事,哪哪都是难缠的,其实她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姨娘可以驾驭的? 她求助的看向大世子:“我,我……” 周烁正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低声道:“父亲,李氏才刚被母亲抬了身,也从未接触过府内的钱帐,且不说她能不能做成这件事,就是她这样的身份,说话也没威慑力啊!” “事情不会可以学,身份不够可以抬,再说了,有我在,她怕什么!”国公爷冷哼着斜睨金镶玉:“不论如何,我国公府还轮不到一个外室当家作主!” “父亲,我,我,我不行的……”李莲花紧张到磕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越是磕巴,在金镶玉的眼中便越是一种羞辱。 今天,她在得知姜青芷生病吐血,马上就要挂的时候,精心装扮一番,过来接受自己的穿越大女主的命运。 可是国公爷那个老顽固,竟然宁可让一个说话都不利索的姨娘掌家,也不接受她的毛遂自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在赤果果的打她的脸啊! 第87章 权衡 临阵退缩可不是穿越女的风格! 迎难而上,证明自己才是出路! 金镶玉想到这些,逼着自己调整好心态,强行压下怒火。 上前两步,福身一礼:“父亲……” “住口,都说了不要叫我父亲!”国公爷才不给她好脸色呢! 金镶玉再次将腾起的火焰压下,也不管国公爷是什么表情,依旧自顾自的说道:“父亲,我都没有做,你凭什么说我不行?如果你想说我不行,也要等我证明一下我自己,如果一个月后,我不能交出让你满意的答案,你再说我也是可以的!” “金氏,你放肆!”周烁正也在此时黑了脸。 父亲是一家之主,是国公府的颜面。 在国公府之后,他说的话就是天! 可如今,竟然有一个女人要来掀了这天,他做儿子的能不生气,不维持父亲的体面吗? “看来二弟当真是纵的你无法无天,竟然敢违拗父亲的命令,来人,把这个妇人给我关进宜宾堂,没有我和父亲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放她出来!”周烁正戾然一声大喝。 “是!” 国公府的护卫们一拥而上。 金镶玉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之前的镇定荡然无存,脸色瞬煞白:“你们干什么?你们放肆!我看谁敢!” 谁敢? 除了金镶玉,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嘲讽不屑的笑容。 真是笑话! 这个外室真是作死都不挑时候的啊! 除了国公爷父子以外,周家的二房和三房的叔伯兄弟都在,还有那么多的周家耆老也在,你一个外室,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质疑家主的不公平。 公平不公平,是由你一个外室说的着吗? 简直是自己找死! 就在金镶玉眼看着就要被拖走的时候,一个孱弱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且慢……” 是姜青芷。 她的身上还有血,脸色惨白,没等众人看清楚,她便软软的瘫倒在地。 “大娘子……” 润喜等人连忙冲上去,几个女使手忙脚乱的将她抱住才没有摔倒。 “御医,史御医……” 史御医还没走,见此情景连忙上去:“姜娘子,你刚失了气血,身体正虚的很,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的出来呢?还是快些进去好好将养着吧。” “不,等,等一下……” 姜青芷虚弱至极,想要说什么,可是后面的话细若游丝,根本听不清楚。 “大娘子,你慢些说……”润喜连忙趴在她的耳边,认真听了好一会。 末了,缓缓抬头,甚是为难的看了一眼金镶玉,起身整衣,走到国公爷面前,福了一礼。 “国公爷,大娘子说,她近些日子身体不好,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掌家,如今夫人不在,怕李姨娘一人操持不了偌大的家务,所以肯定国公爷给金姨娘一个机会,让她和李姨娘一起做掌家者。”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国公爷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凝滞了:……什么?让一个外室帮着管理国公府的财账? 这敢情他之前在书房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是吧? 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了不要让金镶玉插手国公府的事。 可姜青芷身为当家主母,非但不听他的话,反而还要借机扶持金镶玉上位! 她是怎么想的? 润喜环顾一下左右,足尖轻轻上前一步,近了半分,压下声线:“大娘子还说,府内实在无人可用,若非如此,就只能让二房和三房的人插手,想必也是国公爷不想看到的结果……” 国公爷的瞳孔瞬然一缩。 他当然不想二房和三房插手公库财权的事情。 一来长房还有人丁,在没有绝户之前,还轮不到二房三房插手。 二来,就二房三房那几个吸血蚂蟥是什么货色,他做大哥的自然也清楚的很。 一旦公库交到他们手上,等他日再收回来,怕是真的只有一具空壳了。 润喜继续道:“大娘子还说,她只是身体虚弱,不宜劳累,却也没说绝对不能操持家事,李姨娘和金姨娘不过是辅佐她持家,并非真的放权,所以一切都请国公爷放心!” 润喜说完就退了下去。 国公爷站着不再说话。 护卫们猜不透他的意思,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还保留着之前抓金镶玉的动作,不眨眼的看着他。 最终,国公爷任命的闭上眼睛:“放了她!” “父亲?”周烁正讶然的站在那里。 润喜说的那些话很轻,几乎是耳语,在场的只有国公爷听到了,其他人竖起耳朵尖也没听到只言片语。 所以,周烁正不知道姜青芷究竟和父亲暗中说了什么,怎么就能让父亲突然间改变主意了。 国公爷蓦地睁开眼睛,挥挥手。 护卫们连忙松手,放开了金镶玉。 金镶玉揉着酸疼的手臂,疑惑的看向姜青芷,她也好奇这个女人究竟说了什么,让老头子的态度前后判若两人。 但是国公爷带着沙哑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意识:“金氏,念在姜氏给你求情的份上,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从今天开始,你便和李氏一起辅佐姜氏持家!” “辅佐?”金镶玉一怔。 她还以为,是让她和李莲花一起做掌家人,没想到,最后还只是辅佐姜青芷做事。 国公爷的眼神骤然阴狠:“怎么,你不愿意?” “……”金镶玉思忖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回答。 这个不回答,在国公府众人的 眼中,又是个叛逆。 一家之主问话,她竟然选择无视,这是轻蔑,也是挑衅。 就在此时,一个更虚弱的声音在人群后出现:“……她愿意!” 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即后面的人惊叫起来:“小世子,是小世子,他醒了,小世子醒了……” * 周煊元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懵,以为自己是幻觉。 直到伺候他的小丫头大叫,他才慢慢的拉回意识,想到这里是国公府的宜宾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印象中,好像自己生病了,上吐下泻的,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福宝进来叫爹,缠着爹爹撒娇。 周煊元想要抱起她,奈何这些日子身子实在太虚,手臂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让人将女儿抱走,这才有机会询问怎么回事。 伺候的小丫头是从外宅跟过来的旧奴,就将事情的原委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周煊元感觉像是在做梦,但好在是个美梦,也就不计较了。 可没想到,等他想到金镶玉,询问金镶玉去向的时候,丫环竟然说她去了云聚苑,还说金镶玉说,姜青芷得了重病,吐血要死了,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大显身手,趁机让国公爷知道,她才是国公府最合适的当家主母。 周煊元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慌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姜青芷要死了惊慌,还是金镶玉不识好歹,自作聪明而慌张。 反正等他跌跌撞撞赶来的时候,正遇上父亲给金镶玉安排差事。 周煊元和金镶玉生活了那么多年,直到她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当下不等她开口,急忙上前替她应下了差事。 见周煊元醒了,国公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很多,连忙让史御医为儿子再诊治一下。 史御医道:“国公爷放心,小世子年轻,骨骼好,身子也棒,虽然疫病缠身十分凶险,可终究是挺过来了,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国公爷尽管放心,小世子的福气在后头呢!” “托您吉言。” 国公爷守的云开见月明,命人送走史御医,又让周煊元回去休息,好生养着。 金镶玉也不再争执掌家一事,急忙搀扶着周煊元回宜宾堂休息。 众人陆续散去,云聚苑再次恢复清净。 润喜命人将姜青芷送回房间,又让人照着方子去抓药,等药抓来之后,亲自端了药盏给姜青芷送去。 卧榻上,姜青芷歪身坐着,正在拆分羽毛上的羽绒,捻成羽线。 “诶呦,我的大娘子,你,你这是做什么呢?衣服上的血都还没换一下,你就坐着捻线了?这要是让旁人看到了,还以为你那一口血是装的呢?” “我那一口血可不容易装,首先你的冷热程度要把握到精准的程度,过热了会出血过多,血近而亡,热度不够则吐不了那么多的血,看起来不甚严重,这其间的拿捏,可是性命攸关的很呢……” 第88章 躲避 “大娘子还说这话,”润喜嗔怪的瞪了姜青芷一眼,将药盏奉上:“之前看到你吐血,我都要吓死了,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姜青芷闻了一下药味,眉头轻蹙:“其实,润喜啊,我也不用吃药的!” “你都吐血了,还不用吃药?” “不过是利用冷热骤然交替,身体适应不了,热胀冷缩导致的血脉爆裂而已,再说,也不过是吐了一口血,没什么要紧。” “吐血还不要紧?大娘子,你是开玩笑吗?”润喜黑了脸:“再者,大娘子,你是不是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呢?你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们,让我们都跟着你担心害怕……” “我要是提前告知你,你会让我做吗?” “……” 姜青芷的话瞬间让润喜无话可接。 是啊! 如果她提前知道姜青芷要这样“糟践”自己,肯定不会同意。 因为太危险了! 一旦姜青芷在动手的时候,其中的“火候”把握不对,那么等待她的是止不住的脏腑出血,全身血脉爆裂。 姜青芷淡眸:“兵行险着,我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也不想这样! 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健康去谋划! 但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行后招! 她必须在国公爷还在家的时候,将一切事情做成事实。 国公爷说,国公府有侍寝的规矩,也就是不管妾室多么得宠,只要正妻还在,那么男人就不能过多留恋妾室。 “也是怪我自己,之前并不知道国公府还有这种怪癖规矩,”姜青芷很是无奈道:“规定侍妾的侍寝时间,是怕宠妾的枕边风吹的多了,夫君做出重妾灭妻的事,所以只要夫君在家安置,就必须住在正妻的房中,否则就只能像公爹那样,独居书房……” “嘶……”润喜倒吸一口气,夸张的张大嘴巴:“国公爷他,他住,住书房不是,不是因为喜欢住在书房?” 姜青芷抬起眼尾,指尖勾住润喜的下巴,把她的嘴巴捏上:“你说呢?和我一样的蠢!” 汴京之中,国公府的侍寝规矩估计也是独一无二的。 姜家虽然是商贾之家,但是有姜王氏在,姜家对女子的教养上一向严苛,更不要说姜青芷一直养在深闺,又没有亲妈教导,所以从来没听过这些事。 她和润喜一样,在嫁入国公府以后,得知盛氏住在耀辉堂,国公爷住在书房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还以为是国公爷公务繁忙,朝廷事多,住在书房方便办公,也不妨碍盛氏起居念佛。 谁知道,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国公府的家规。 “看来,国公爷和夫人的感情也就……” “嘘!”姜青芷不等润喜说完,再一次捏住她的嘴巴:“祸从口出,隔墙有耳,这是云聚苑不假,可还是在国公府,你要小心,别别人抓住咱们的把柄!” 按照家规,国公爷是也住宿在耀辉堂的,至于他为什么常年会住在书房,想必大家心照不宣,都明白。 可这种事,明白也就是了,没必要说出来。 “如果我不设计,让自己身体体虚不堪,不能侍寝,那等小世子康复之后,国公爷施压……那我还有转圜的余地吗?”姜青芷低敛下长睫,淡冷无痕道:“所以呀,我就只能破釜沉舟的来上这么一招了!” “可你也不用真的伤到自己吧?还吐了那么多的血?” “如果不真的吐血,真的伤到本体,史御医会诊断不出来?”姜青芷若有所思:“我之前送史御医那么贵重的礼物,虽然可以让他帮忙做假证,说我假生病,可终究纸包不住火,而且也容易落人把柄!” 史御医肯定会帮她这一次,可下一次呢? 如果史御医是个贪婪的,再利用这件事要挟她呢? 与其将未来押注在旁人身上,不如自己赌一把! “润喜啊,记住了,不论何时何地,能掌控我们自己命运的,只能是我们自己,千万不要假手于人,因为任何人都不会是你的靠山……在绝对的利益之前,任何人都会背叛你!” 姜青芷的眼神瞬然暗沉下来,指尖反复捻过绒线。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为你不顾一切,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你的爹娘是这样,兄妹是这样,夫君也会是这样……没有人会像戏本子里那样,抛弃性命,只为你而活!”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利用她,从她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利益。 亲眷如此,夫家也如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润喜,他们其实也没错,错在我当时太天真,以为只要付出就能感动他们,可惜啊……究竟是一颗棋子!” “……大娘子?”润喜察觉到姜青芷的情绪不对。 她眼圈红红的,隐约间泛着泪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润喜不敢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转身端起药盏,试了试温度,故作轻松的笑道:“好,我听大娘子的,谨言慎行,掌控命运,来,咱们先把药吃了。” 姜青芷的思绪被拉回来,悲悯伤心的眼神瞬然无存,昂面将泪花隐去,恢复了笑意。 “对,掌控命运,这一辈子,我的命运我来掌控,谁都别想驾驭我!喝药!” 药很苦。 姜青芷喝的差点吐了,一盏药,喝了好几次才勉强喝完。 “唔,好苦。” “良药苦口嘛,忍一便好了,”润喜连忙端来准备好的梅子:“这是盐渍梅子,大娘子,给。” “盐渍梅子?”姜青芷捏起一枚刚要吃,陡然想到了什么,手势一滞:“润喜,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好像听到二房和三房的在议论,说是我有身孕的事……有没有这回事?” “有,”润喜也反应过来,立即道:“只是刚才事情太多太乱,我就把这事疏忽了,对的,二夫人和三夫人都说,外面有传言,说是大娘子你有了身孕,她们还要史御医为你斟酌用药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传出身孕的传闻了?”姜青芷吃了一口梅子,若有所思:“若只是寻常的传言还好,若是……” 她声线一颤,猛地坐起身,脸色阴鸷了些。 “若是什么?”润喜并不知道姜青芷还是处子之身,并不在意:“大娘子莫不是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诋毁大娘子的声誉?其实也没什么的,毕竟大娘子是成了婚的人了,有身孕那在情理之中,就算有人想做坏事,有能做什么呢?毕竟之前世子爷也是歇在咱们屋里几次的嘛……” “你不懂,这种事可大可小,”姜青芷没法解释其中的细节,只能一再叮嘱:“你让张金成去查,记住了,一定要隐秘谨慎,若只是寻常的坊间八卦也就算了,如若不是,查清源头,咱们也好早做防备!” 她会不会有身孕,她清楚,周煊元也清楚。 如果周煊元想要扶持金镶玉上位,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在没有合理休妻的借口下,利用她的身孕传言,就能坐实她不贞的事实。 人言可畏! 到时候即便她能让御医证明自己的清白,自己身上的脏水也是洗不掉了! 所以,她必须查清楚这件事是不是周煊元的安排。 如果是他在外面散播留言,污蔑她怀孕,从而逼休正妻,那,她正好顺水推舟,光明正大的离开的周家。 但是在离开之前,她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而不是被人泼了脏水,指指点点。 润喜见她的模样不是在开玩笑,不敢耽搁,当下去了外面,让人叫来张金成,亲自告知他,让他去小心查探。 ** 周煊元在金镶玉的搀扶下回到宜宾堂,女儿周福宝上来撒娇,儿子周艾轩仅仅是在远处扫了一眼,就坐在那儿继续捏自己的泥人。 周煊元看到这一幕,立即示意金镶玉停下,让人搬来竹椅,坐在了郎中。 他现在气虚,没什么力气,只能勾勾手指,指向周艾轩。 “如今,如今回来了,那这孩子便要送去学堂读书了,不能成天在家里玩泥巴……明天,你便带着他去拜见大娘子,” 周煊元以前也想要送周艾轩去家里的私塾念书,可因为私塾被国公爷打过招呼,哪家都不敢收。 而且金镶玉一向贯彻解放童年的快乐教育,所以周艾轩如今都八岁了,还背不出完整的三字经。 每次聊到孩子读书时,金镶玉都一再护短,说三字经无用,不过是认识几个汉字而已,还说什么未来是由什么【数理化】决定的,三字经古诗等等都没用! 第89章 信任 所以,每次只要聊到孩子读书识字的问题上,金镶玉都会和周煊元吵一架。 久而久之,周煊元也就不爱管这事了。 可现在,他们已经搬回了国公府,为了让父亲彻底接纳自己的孙子,他必须让周艾轩走上科举仕途,为家族光宗耀祖。 没想到,周煊元的话还没说完,金镶玉再一次发脾气了:“周煊元,你什么意思?你刚回家,身子还虚着呢,就心心念念的让我带着艾轩去见姜青芷,你是想让我低头做小,让孩子认她做母亲是不是?” 她一勾手,指向周艾轩,提高了声音。 “你给我听好了,周艾轩只有我一个母亲,我才是他的妈妈,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姜青芷想要无痛当妈,白得一个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大儿子,不可能!” “玉儿?”周煊元诧异的抬起头,身子也惊骇的抬起了些:“你在说什么?你之前不是说,要让姜氏收轩哥儿做养子,要让他认下姜青芷做母亲的吗?你?你现在怎么又这么说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之前我就是个外室,没名没分的,我的孩子也没名没分,儿子了更好的活下去,权衡利弊,我当然要给儿子谋一个可靠的未来了!” “玉儿……”周煊元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这个他深爱的女子,怎么突然间尽是算计呢! 是他之前没发现,还是他之前隐藏的很好? 金镶玉并未发现周煊元的错愕震惊,不屑笑道:“可如今不一样了,我已经进入了国公府,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妾室,可谁知道她姜青芷能活到什么时候,又能坐稳多久的大娘子……” 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抓住周煊元的手,急道:“对了,你不是一直说,你们是清白的,你没有碰过她吗?为什么她会有了身孕?” “你说什么?”周煊元震惊之余,没有心思再多想金镶玉的谋算心机,愕然道:“玉儿,你莫要胡说,我和姜青芷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你是清白的,那她为什么会怀孕?”金镶玉的眼神变得玩味:“你当真没有碰过她?” “我当然没有……” “那你敢发誓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周煊元当即举起手,指向天空:“如果我周煊元说了谎话,就让我不得好死,全家死光……” “嘘!”金镶玉立即捂住他的嘴巴,眼神怪异了些:“你发誓就发誓,说那么重的血誓做什么?” 还用全家发誓! 她和孩子现在就是他全家的一员好不好! 金镶玉被誓约弄的心里不舒服,周煊元也没心情宽慰她,只是焦灼问道:“你刚才说的……姜青芷有身孕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金镶玉白了他一眼:“你家的二婶娘和三婶娘都听说她怀有身孕的事……” “不可能!” “但是后来史御医否认了!” “……”周煊元一瞬的错愕。 他显然没怎么明白,愣神了许久,才哑声道:“你,你说什么?史御医他,他说什么?” “史御医给姜青芷开了方子,你家二婶娘和三婶娘跳出来说,说姜青芷怀孕了,让史御医用药要斟酌,结果史御医很生气的告知她们,说姜青芷没有怀孕!” “金镶玉!”周煊元此时才明白过来,眼神变的失望:“那你之前那样,你,你说的那些话,都,都是在诈我?” 也就是他和姜青芷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才会很笃定姜青芷没有怀孕。 而即便有身孕,那孩子也不会是他的! 但是,他与姜青芷之间的一切细节,他都告知过金镶玉,金镶玉当时也一再表示是相信他的。 可,如果,金镶玉真的相信他,会在这里诈他吗?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他! 不知道为什么,周煊元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失望。 “怎么了?你?你生气了?”金镶玉总算发现了周煊元的情绪不对,立即调整了心态,笑道:“别生气嘛,人家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玩笑?” “就是玩笑嘛!你不是一直说,你和姜青芷从没夫妻之实嘛,那我即便说了什么,也不会变成事实呀!”金镶玉勾住周煊元的脖颈,撒娇的笑道:“好啦,不生气了,这样,我答应你,明天带着周艾轩去见大娘子,让她安排咱儿子上学堂,等他以后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好不好?” 这一番软语,哄的周煊元心情好了很多。 他轻轻拍了拍金镶玉的手臂,低声道:“你要记得,我四岁启蒙,大哥三岁,身为世家公子,启蒙越早越好,艾轩被你骄纵的都八岁了,还背不出三字经……” “都和你说了,那些经啊,诗啊什么的都没用,”金镶玉不想再听他说教,立即起身道:“我儿子的知识层面,不是那些大儒先生决定的,是我决定的,等我教会他数理化,那他走遍天下就都不怕了!” “……” **** 身为国公府的掌家者,四更天就要起床处理杂事。 李莲花为此紧张的一夜几乎没睡,不到四更便起床,催着丫环伺候洗漱,收拾妥当后来到云聚苑。 云聚苑此时正在点灯,女使们也才陆续起床。 竹枝请她等在廊下,让香兰奉了茶,进入内室请姜青芷起床。 不多会,金镶玉带着儿子周艾轩也来了。 李莲花起身打招呼,金镶玉点点头,在圆凳上坐下,让周艾轩给李莲花行礼。 周艾轩的脸上明显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但是碍于母亲的眼神,还是敷衍的行了一礼。 “李姨娘好!” 这新奇的问安形式,让李莲花有些不适应,尴尬的笑了笑:“好,好,你也好,你,你今年是七八岁了吧?可是读书了?读的什么书?以前……” “阿娘,我想回家,我饿了。”周艾轩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并没有回答,而是十分没礼貌的岔开话题,当做没听到。 此时别说李莲花的脸面挂不住,就是云聚苑周围那些洒扫的嬷嬷们都觉得怪异。 身为世家公子,最注重的就是涵养。 即便那些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废物二世祖们,在小时候的涵养礼数上,也从来不落人后。 就是寻常的普通人家,也很少在周艾轩这个年纪,养出目无尊长,毫无礼教的秉性。 竹枝出来,福礼后,请两人进去:“我家大娘子体弱,说不了太久的话,两位姨娘若是有事早些说才好。” “阿娘,我要回家。”周艾轩还是不合时宜的挣着手臂,想要回去。 “住口,在家里怎么和你交代的?”金镶玉总算是开了口,冷声道:“等一会见到大娘子,要是还这样,小心我揍你!” 姜青芷因为要养病,所以也未梳妆,只是简单的收拢了发髻,用一根簪子簪上,批了件湖心绿的绸衣,歪在软枕上,病恹恹的。 三人进去时,她正翻看着手里的账册。 李莲花率先行礼:“大娘子。” 金镶玉拽了一下儿子,稍微的屈了屈膝,算是行了礼,并未说什么,但同时掐着儿子的手臂一旋。 “嘶” 周艾轩疼的吱声,还是跪下行了大礼:“周艾轩叩见大娘子,大娘子福安。” “起来吧,你们坐,我体弱,就不多说什么了,咳咳,”姜青芷没说几个字,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润喜等人连忙过来,又是侍药,又是漱口,又是捏肩捶背,好一通忙活。 第90章 家教 金镶玉歪着头,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周艾轩则完全是看热闹的眼神,反倒是撑着脖子,好奇的看着众人忙进忙去。 这些繁琐细节的事情,他以前从未见过。 突然,他开口问了一句:“阿娘,她们房里怎么这么多人?我们怎么没有?” 李莲花一眼看来,眼神都变了:……为什么?还用问? 因为你们是妾室啊! 金镶玉摸了摸儿子的头,懒洋洋的开口道:“不着急,这些事情,大娘子都会安排的。 ” 李莲花的眼神再次一震:……这是,当面跟姜青芷要人了? 真是够不要脸的啊! 她看了眼姜青芷。 姜青芷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也或许是身子不爽利,没心思和精力管这些多余的事情。 她沉吟之后,立即抬眸,不动声色的笑道:“怎么,金姨娘的房里还没送人吗?可我怎么听说,徐管家昨晚上就安排人手过去了?” 金镶玉不屑的叱了声,悄然翻了个白眼:“也就送了三个丫头两个婆子,加上我们原有的,也不过才九个人而已。” “金姨娘,你大概还不知道国公府的规矩吧?”李莲花定定道:“府里的奴婢份额是有一定数额的,主母女使不过十五数,其中丫头十个,嬷嬷五个,姨娘女使则是五个人头数,三个丫头,两个嬷嬷。” 这言外之意很明显了,就是说的金镶玉的女使配给已经符合标准,不可能再给她分配人手了。 “主母十五?”金镶玉立即转头看向四周,冷笑:“李姨娘,你怕是不识数吧?这屋里的女使都不止十五个了,院子里咱们看到的,最少得有三十多个吧?再加上那些没看到的……还十五数呢,我看五十都不止!” “咳咳。”姜青芷突然又咳嗽起来,吃力的拍了拍身前的册子。 润喜将册子捧起来,放到李莲花和金镶玉面前。 “李姨娘,金姨娘,这是最近国公府的收支账册,这两册是入账,这四册是开支,我家大娘子接手国公府的日子并不长,所以那些旧账都做了标记,以朱砂红线为线,后面的才是近些日子的收支。” 她打开账册,将收支比指给两人看。 李莲花只是打了一眼便笑道:“大娘子,我读书少,不识字,这些东西给我我也看不懂,还是劳烦金姨娘辛苦些,这每日记账的差事便交由金姨娘吧。” 金镶玉倒是不客气,拿过账册翻了几页,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帐……” 好乱啊! 她一点都没看懂。 她穿越前,就是个坐办公室的小文员,做个文档归纳什么的还行,可这种账本真是第一次见。 金镶玉哪里知道,所有大户人家的女子,尤其是嫡长女,从小除了读书习字,品茶插花之外,做账也是很重要的学习。 因为她们未来的婚约肯定是要和宗族世家联姻的,也势必会是当家主母的不二人选。 身为掌家人,收入支取都需要归纳记账,只有账目清楚才能打理一大家子的生活开支。 所以,即便姜青芷从小没有亲娘眷顾,也会被安排着学习这些最基本的女课。 再加上时代不同的记账方式,所以这些账本的记录方式,金镶玉是一点都没看懂。 李莲花观察着金镶玉的神色,似笑非笑:“金姨娘,你莫非也不懂?” “谁说的?我怎么会不懂?”金镶玉浑身上下,嘴嘴硬。 她怎么能让人发现她看不懂账本? 再说了,即便她现在看不懂,家里不还是有周煊元吗? 即便是临时抱佛脚,现教现学,她也能懂! 她就不信,她一个现代人的思维,会学不会这些糟粕旧账! “既然金姨娘懂,那就最好了,”姜青芷低垂着长睫,将金镶玉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又咳嗽了两声,气若游丝道:“李姨娘不会做账,那就负责帮衬着金姨娘吧,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商量着办,只是金姨娘要多辛苦些。” “没问题,我会让你们都看到,什么叫一手烂牌打出王炸!” “……” 果然,姜青芷和李莲花面面相觑。 她们都是懂得打桥牌胡牌的,可王炸是个什么? 竹枝端了药盏进来,行了礼:“大娘子,该吃药了!” 润喜立即道:“两位姨娘,我家大娘子需用药了,两位且稍坐片刻。” 李莲花识趣起身:“大娘子身子虚弱,得静养,我们也是累挺了娘子半日,就不叨扰,先走了。” “等一下,我的事情还没完呢,”金镶玉抓过周艾轩,推到姜青芷面前:“煊元说,想要艾轩去族里的学堂上学。” “应该的,我昨天也是想过这件事了,”姜青芷喘息着,倦怠的抬眸,抬手唤过周艾轩,勉强笑着,拉过他的手:“哥儿的学业最是要紧,莫要因为搬家的事情耽误了读书……” 话没说完,周艾轩就用力的抽回自己的手,还用力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一脸的嫌弃。 李莲花直接看呆了:……这孩子是一点家教都没有吗? 以前只听说小世子的外室娇养孩子,纵的孩子无法无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竟然敢对当家大娘子这样无礼? 姜青芷则像是没看到周煊元的小动作,借着疲倦的样子,歪回了床榻之上。 好在金镶玉还是有点脑壳的,知道自己儿子的这个动作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对姜青芷太过分了。 退一万步来说,他们母子现在还在求着姜青芷帮忙办事。 当下呵斥:“艾轩!” 周艾轩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梗着脖子很是不高兴道:“阿娘,她有病!你不是说有病的人不能碰吗?有病毒有细菌,要是死了还晦气……” “住口!”金镶玉的面子挂不住了,连声低喝。 倒不是因为当着病人的面说这些难为情,是觉得自己私底下说的那些话,如今被儿子摆到了桌面上,让她颜面难堪。 但她也没多训斥儿子,而是转身道:“姜青芷,他还是个孩子,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金姨娘……”润喜听到金镶玉还和以往一样,直接称呼姜青芷的名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如今已经是小世子的姨娘了,论资排辈,该称大娘子一声姐姐!” “姐姐?她比我小那么多,我好意思叫,她好意思答应?”金镶玉抚上自己的脸庞,眼中漫上一丝丝的不屑:“如若她不觉得尴尬,我倒是无所谓。” “金姨娘,你这也太……”李莲花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想要说说府里的规矩,但是姜青芷开口道:“金姨娘,在府里,你我私下的时候,我倒是也没多少讲究,你随心就好,可如果出门在外,咱们可是国公府的颜面,这该有的尊卑,你还是要有的!” 她的声音不大,声线很弱,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对了,顺便再说一句,我的云聚苑里,女使一共有八十七人,但是按照国公府的规矩,我这里只能有十五人伺候,可我在家里懒散惯了,习惯多用人,不过金姨娘放心,我屋里的女使月例,也只领十五个人的,这些都有账册可查,一笔一毫的账目都在,至于其他人的……那都是我自己支付的工钱。” “……”金镶玉的脸色刹那变得很难看。 姜青芷闭上眼睛,继续说道:“所以呢,金姨娘也不用太拘束于国公府的规矩,你院子里的人可以随意添置,你高兴就好,只要不坏了国公府的规矩,你想用多少人就用多少人。” “不过,金姨娘,有件事虽然没写进家规,却也是要谨慎遵守的,”李莲花在一侧“贴心”提醒:“所有进入国公府的女使,都必须身家清白,绝对不能要那种名声不好的女使家丁,所以金姨娘在买卖女使的时候,一定要审查清楚她们的祖宗三辈,还要官府出具的籍契文书,若是良籍还好,倘若是贱籍……则要斟酌而用才行!” 贱籍两个字,深深刺疼了金镶玉的耳朵。 她蓦然冷笑:“李姨娘是不是太极端了点?贱籍怎么了?我之前就是贱籍!” “金姨娘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说贱籍不好的意思,只是说要多加斟酌审问,问清楚对方是如何入的贱籍……如果我像金姨娘所说的瞧不上贱籍,岂不是等于瞧不上我自己?” “你?”金镶玉听到这话一怔。 李姨娘坦然抬眸:“我就是贱籍出身!” 第91章 抢劫 金镶玉神色一变:“你?你也是贱籍?” “是啊,我之前是贱籍,后来是大世子替我赎了身,买入了国公府做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李莲花淡眸一笑:“金姨娘初来乍到,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我只是想告知姨娘,我只是在阐述规矩,告知姨娘要小心行事,并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 李莲花是贱籍,说那些话自然没什么不对,要是金镶玉再追究的话,那就是矫情了。 她心有不甘,也只能点头:“多谢,谢李姨娘的好心提醒,我记下了!” 姜青芷甚是倦怠的挥挥手,润喜会意,上前福了一礼:“大娘子要歇息了,两位姨娘如今已经拿到了账册,其间的细节就请两位自行斟酌了,轩哥儿……金姨娘,轩哥儿的书童可是也来了?若是来了,今日便一起去学堂吧。” “书童?”金镶玉眼神微微一变:“艾轩从未上过什么学堂,家里也没养什么书童,不过是随身小厮而已。” “哥儿姐儿的身边,都会有专门的书童陪读,这些也都在公账之上,金姨娘回去尽可选定两个,再置办好读书所用的笔墨纸砚,会有人专门送轩哥儿去学堂。” “阿娘,我不想上学!”周艾轩扯着金镶玉的衣襟,不悦抗议。 金镶玉低声道:“没事,你去了学堂,尽管玩你的,只是阿娘教你的那些东西,你要记住了!” “是数学吗?我记得的,”周艾轩立即挺起胸膛:“阿娘教我九九口诀我都会背了!” “嘘!”金镶玉立即捂住他的嘴巴,警告的瞪了一眼。 周艾轩方才回想起母亲的叮嘱,吐了吐舌头。 阿娘说过,九九口诀表很神秘,不能让大家都知道,这样就显得他不聪明了。 李莲花无声的摇摇头,总感觉这母子俩多少有点疯批了。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行礼后起身离开。 等她们走后,润喜让人将屋子收拾整洁,低声道:“大娘子,真就这样放手不管了吗?如今国公府才到您手中没多久啊,若是放给她们……我看那个金娘子就是个疯的,保不齐就要出什么事呢!” “那有什么办法?我现在体弱,要休养,操心不得,对了,告诉香兰,做药膳的时候,不用放那么多的药,不好吃,我又不是真的病了。”姜青芷坐起身,将头发简单一拢,也不梳妆,散落的长发拂过苍白的脸颊。 “做戏要做足,如今虽然是在云聚苑,都是咱们自己人,可谁知道有谁会不会被收买,大娘子还是隐忍一些吧!” 润喜才不管姜青芷的抗议呢,让香兰做的药膳,放了实打实的补药。 姜青芷端起药膳就皱眉:“润喜,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也不知道吗?我之所以费那么大周章弄伤自己,就是想要……你现在这么快的把我补好了,那,那岂不是要按照国公府的侍寝规矩行事了?” 当初在听到国公府的侍寝规矩时,姜青芷的心里就开始了筹谋算计。 她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国公爷会有这么奇特规矩! 虽然是在维护当家主母的尊严和利益,可对于她来说,却是鸡肋。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她想了一路,最终想到了自损八百的损招。 因为只有大张旗鼓的弄伤自己,才能在一定的时间内避开周煊元。 如今倒好,润喜她们见天的不是熬药就是做药膳,要将她损耗的气血补回来。 那她当初的那个自伤,还有什么意义? 润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犹豫:“那,那怎么办?” “这个好办,咱们温水煮青蛙,慢慢的来嘛!” 本以为自己都说成这样了,润喜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孰知她却眼神一戾:“不行!” 姜青芷:“……” “人家史御医说了,大娘子你之前身体就虚,这一次又伤了本体,必须一次将养好了,要不然会影响以后的子嗣……大娘子,你现在或许不想要孩子,可你终究是要生个孩子傍身的,要是因为这次事情伤了身子,以后难以承孕,那,那我岂不是万死难辞其咎?” 润喜不再理会姜青芷可怜兮兮的眼神,强势的逼着她将药膳一口口的吃下。 姜青芷没法子! 谁让她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呢! “对了,刚才去库房领东西的时候,听采买的娘子说,外面的疫病基本上算是控制住了,好多人都已经康复。” “嗯,差不多了,”姜青芷算了算时间,康复的时间线上,倒是和上一世差不多:“婆母的估计也该回来了!” 疫病虽然凶猛,可也有终结的时候。 要不是控制了病况,陛下也不会放国公爷回来休沐。 周煊元患病的消息,之前已经让人送去了云华寺,盛氏肯定是要往回赶的。 今天不到,明天准到。 姜青芷吃着药膳,眉头微沉:“润喜,让人放出风去,就说我今早上起得早,又劳累到吐血了,等一会再请史御医过来诊脉……对了,史御医进来之前,把我的银针匣子拿过来。” 之前她伤的就不是太重,又吃了这么大补的药膳,身体肯定转态不错,为了瞒过史御医,她必须用银针压制穴道,造成自己血亏更重的假象。 她可不想掺和到盛氏和金镶玉的矛盾之中。 不多时,史御医又来了。 自从拿了姜青芷的礼物后,史御医是随叫随到。 他诊过脉后,脸色果然又阴沉了很多:“大娘子,你这,怎么又血亏了?不是说了让你要好生养着,不要再操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吗?” 说着,他打开药箱,在里面扒拉。 “说来也是巧,我刚从冠军侯府那边过来,霍侯爷刚赏了我一枚血凝丹,正好用于大娘子的病情。” “……血凝丹?”姜青芷心下一惊。 这可是好宝贝啊! 皇族贡药,也只有在妃嫔生产的时候,陛下才会赏一颗,让她们可以保养气血,恢复元气。 史御医从箱子底下取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股子药香味瞬间弥漫散开。 “大娘子有所不知,这血凝丹可是个好东西呢,最是补血益气,哪怕是妇人生孩子遇上血崩,只要一枚血凝丹便可救命!” 说着,他将血凝丹交给了姜青芷。 姜青芷连忙推脱:“不可,史御医,血凝丹是好宝贝,我也有所耳闻,这,我,我可不能收。” “若是旁人,我还不给呢,可大娘子与我那是莫逆之交啊,况且,这血凝丹是霍侯赏的,说是陛下听说他病了,特命人送来血凝丹,可他得的是疫病,用不上这妇人生孩子用的东西,想着我治病救人,许是什么时候就用到了,方才赏了我,我,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不,不行,史御医,这个丹药太金贵了,况且我也用不上,不如就御医收着,若是遇上旁的妇人有需要,给她们一用,也能救人性命的不是?” “姜娘子,这是御用贡药,寻常人家的妇人,哪怕是死了也不敢用这样的药,富贵人家,谁家没备下一丸这样的救命药?所以大娘子勿要推脱,收下才好!” 御用贡药,只有皇权勋爵的人家才能用,寻常人家用了,那就是欺君大罪,不是流放就是灭族。 至于汴京的勋贵人家,家家户户都从皇家贡药商手中,私下买过血凝丹,为的就是尽可能的保住自家女眷的性命。 所以这一枚血凝丹于史御医而言,作用不大。 姜青芷推脱了几次,实在推不掉了,只能收下,但是又让润喜取了银钱,厚谢史御医。 史御医喜滋滋的收了银钱,出门上了自家马车:“回府!”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过几道街口,进入一条僻静无人的小道。 史御医感觉不对劲,惊忧的掀开车帘:“这是哪?你是谁?我家车夫呢?” 车夫蓦然转身,一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将他推回车内:“听说史御医刚得了一枚血凝丹,我家夫人想要借来一用。” “血?血凝丹?”史御医脸色瞬间苍白:“好,好汉,我,那,血凝丹它,它不在我这了!” “胡说,那个姓霍的侯爷不是刚赏了你吗?”车夫眼底凶光爆发。 “是,是,他是刚刚赏了我,可,我可又,又刚刚送,送给国公府的姜娘子了!” “撒谎!” “不,不敢撒,真的,她,她还送了我好多谢银……”史御医想起银钱,连忙将银票拿出来:“你,你看,都在这了。” 车夫看着银票,眼底的杀意渐渐散去:“真的送人了?” “真送了,好汉,这,这银票您拿去,拿去给你家夫人……” “算你识相!”车夫单手抓过银票,一转身冲出马车消失不见。 第92章 病重 史御医呆呆的坐在那里,许久没回过神,直到自家的车夫气喘吁吁的跑来,掀开车帘。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啊?”史御医还在摸着喉咙,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小的该死,刚才内急,想着大人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就先去了茅厕,结果也不知道哪个混蛋王八蛋,从后面打了我一下,把我打晕了,这才醒过来,咦?大人?”车夫急吼吼的解释自己不在的原因。 可说了半天,才发现史御医好像不在状态上,有些懵的挥了挥手:“大人,您没事吧?” 史御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抢劫了,瞬间怒了:“怎么没事?我,我……” 话没说完,他戛然闭嘴。 皇城脚下,官员被抢? 这? 他猛地掀起车帘,看着外面悬挂的“史”字幡旗。 他的马车就放在国公府门口,车上还挂着他史御医的幡旗,可那个贼子出手抢银子的时候,可一点没犹豫没手软,丝毫没将他这个皇家御医放在眼里。 不对! 很不对! 史御医缓缓放下幡旗,干干咽下一口口水:……车夫被打,身份被换,明目张胆的抢东西,这可都不是寻常贼子能干出来的疯狂事! 换句话说,敢在皇城根下干这种事的,汴京城睁着眼睛也就只能寻摸出那几个人来! 那几个人,哪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大人,您,您说什么?”车夫话听了一半,一脸茫然:“您怎么了?” “没什么,废什么话?走,回家!”史御医识趣的将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今天发生的这点子事,得烂到肚子里才周全。 谁都不能说! 史御医并不知道,抢了他银票的贼子,此时正举着银票左看右看,还时不时的闻一闻墨香味。 “哥,你丢不丢人?你没见过钱啊!”云耳看着哥哥那没世面的样子,一脸嫌弃。 “切!你懂个屁!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跟在侯爷身边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世面都见过?”云仓小心的将银票收好,踹进怀里:“哥哥以后能不能给你娶个嫂子回来,就全靠它了!” 云耳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侯爷吩咐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妥当,也都如侯爷所料想的那样,史御医将血凝丹送给了姜姑娘,换了这张银票……诶,对了,”云仓的神色突然沉了下来,严肃道:“听说侯爷染了疫病,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不知道!”云耳没好气的回怼。 “不知道?你一直跟在侯爷身边,他染病了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云仓的话还没说完,云耳从屋顶上跳下来,头也不回的转出街角。 “这小子,怎么鬼鬼祟祟的?嘶,许是我听到的传言是假的?” 传言许是假的,银票却是真的。 云仓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心口,转身从另一侧跳下,消失不见。 **** 盛氏是当天夜里回到的国公府。 姜青芷收到消息的时候,盛氏已经回到了耀辉堂。 她没有起床,而是遣了润喜和带着两个嬷嬷前去问安行礼,说是姜青芷刚吃了安神药,神思倦怠,再加上身体孱弱,实在下不了床,明早上再来赔礼问罪。 盛氏暂时没心思管姜青芷的事,带人去了宜宾堂,去看周煊元的病势。 润喜留了个心眼,走时让一个妈妈留在耀辉堂等着听动静。 半个时辰后,那个妈妈才来回话。 姜青芷坐在屏风后,懒怠怠的梳理着长发:“夫人看起来状态如何?” “之前去宜宾堂的时候,行色匆匆,出来时沉稳了许多,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知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 “这个不清楚,得明天或许能打听出什么来。” “那就让人去打听,记得搞出点动静来!” “大娘子?”润喜不等姜青芷说完,急忙问道:“打听事情,还要搞出动静吗?” 她怀疑姜青芷是不是晚上没睡觉,心计有些不够。 自古以来大厅事情的,哪一个不是悄咪咪的? 哪有大张旗鼓搞出动静的? 姜青芷淡眸凝色:“就是要搞出动静!” 金镶玉这个外室都进门了,她这个做正室大娘子的,若是不在婆母回家后搞出点动静,岂不是太不正常了? 与妾室争风吃醋,才是一个正妻该有的反应。 盛氏在后宅半辈子,也不是个憨傻的,自然明白正常夫妻间的吃醋戏码。 只要表现不是太过,她就不会有所怀疑。 第二天一早,姜青芷按照旧例,天不亮就去耀辉堂请安。 李莲花和金镶玉这次倒是都早早的到了,不多会,二房和三房的婶娘嫂嫂们也都到了。 小丫头出来回话,说是盛氏还在梳洗,请大家都去暖阁喝茶说话,等她收拾妥当了就会来。 几个人刚挪动身子,都还没走到暖阁门口,姜青芷突然“噗”的吐出一口血,再次昏迷。 嬷嬷们手忙脚乱的一拥而上,连抬带抱的将她送回云聚苑,又派人去请史御医。 史御医听说又吐血了,整个人都懵了:“怎么就,就又吐血了呢?不应该啊……” 他开出的药都是上等补药,又给了血凝丹,怎么就又吐血了呢? 这要是再吐下去,可就等于砸了他行医几十年的活招牌了! 这一次,他急匆匆的来到云聚苑,诊脉,抓药,熬药,亲眼看着姜青芷将药一口口的喝光。 临行前,他去了盛氏的耀辉堂,见过礼后,盛氏询问姜青芷病况。 史御医咬着后槽牙:“大娘子病势反复,身子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沉重了,夫人,家中之事还是暂且不要再烦扰她了,让她安心休养才是上策。” 要是再有一次吐血,他就得辞官回家养老了! 盛氏让人将史御医送出去后,叫来李莲花和金镶玉:“姜氏的病你们也是知道的,之前的种种我就不说,既然她选了你们掌事,那就暂且还由你们管家,只是钱帐的事情,过来回过我才是!” 金镶玉有心在她面前大展拳脚,当下应声:“母亲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您就等着看吧!” 李莲花心思微动,立即起身福礼:“母亲,大世子的身子一直欠佳,还得我精心伺候,这掌家之事上难免力不从心,不如就让金姨娘多辛苦些,我打下手,做些小事,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嫂嫂若是没工夫,我多做点事也行,能者多劳,我无所谓,”都不用盛氏开口,金镶玉大包大揽的揽下了所有的事情。 盛氏可深知掌家的难处,更能不要说国公府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漏勺,光凭金镶玉这个外室出身的女子,肯定搞不定。 李莲花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在国公府过了几年,多少知道点其中的规矩。 她不动声色道:“李氏,大世子的身子骨是重要,小世子不也病了几天吗?也是需要照顾的,人家金姨娘都没你这样的推脱……” “母亲,煊元的身子如今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家里又有女使伺候,不用我多照顾,这管家一事,我一个人可以!” “……” 金镶玉是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盛氏都说成那样了,就差明说了,她愣是听不懂吗,气的盛氏都想敲开她的脑壳看一眼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李莲花之前答应掌家,是因为国公爷点名的原因。 她实在推脱不过,才硬着头皮答应。 如今金镶玉急吼吼的想要一个人揽下所有差事,她求之不得,当下便福礼谢过:“那就麻烦金姨娘了,不过,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金姨娘只管让人去找我,说一句话便好。” 她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盛氏实在不好再和稀泥了,只好随她们去。 第93章 惹祸 史御医一生行医,救人无数。 即便在御医院这个吃皇家饭的地方,也是有口皆碑的所在。 可是,他却有种要在姜青芷身上断送职业生涯的错觉。 自从姜青芷又晕又吐血之后,他几乎是一天三次的来国公府问诊下药,等到姜青芷喝下药后才会离开。 即便这样的调理,过了足有五天之久,姜青芷的气色才算恢复了些。 润喜帮衬着史御医收拾了药箱,和之前一样,送他出去的时候,又悄然塞一张银票:“史御医,这些天劳烦您来回奔波了。” “姑娘你这,诶,你们家大娘子这也太见外了,总是这么客气,”史御医象征性的推脱了两下银票,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医者仁心,大娘子身子不好,我也不能安心,多来几次是应该的,如今好了,大娘子康复的差不多了,我也就放心了。” “史御医,是这样,我家大娘子的事情,还请您再帮衬几日,如今她刚刚恢复,身子还弱,这家里的事情暂且还是不要辛劳的好。” “大娘子的意思我明白,这也是我的意思,我会亲自去老夫人那边,告知大娘子的身体状况,让她多休养几日。” “有劳史御医了。”润喜了史御医道云聚苑门外,一抬头,看到远处的路径上,周煊元正在往这边走。 从路线上看,是往这边走的。 她心下一惊,连忙回去将消息告知了姜青芷。 姜青芷本来是坐在书桌前练字的,听说周煊元来,立即命人关闭内室的门,放下卷帘,急匆匆的卸下钗环。 刚在床上躺好,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世子爷来了!” “大娘子,小世子回来了!” “小世子进门了!” “……” 周煊元脚下一顿,看着叫嚷的几个小丫头:“喊什么?通报一声就行了,怎么还一连串的喊着?” 说实话,感觉像是在通风报信。 他蹙眉:“不是说史御医又来了吗?可在里面?” “回世子爷,史御医刚走。” “大娘子呢?” “大娘子还在病中,在养着呢!” “我进去看看。” 周煊元故意提高了声音,进门时,又用力跺了跺脚,表面看是跺下鞋子上的泥尘,其实是在告知屋里的人,他要进门了。 竹枝小跑着过来打起帘子:“世子爷。” “大娘子呢?” “在内室……”见周煊元要进去,她连忙又唤住:“小世子,我家大娘子病了好些日子,未曾梳妆,容貌憔悴,实在是不宜见客。” 周煊元听后不高兴的皱眉:“我是客吗?我是她夫君……” 他刚一脚踏进内室,后脚就被润喜堵了出来。 润喜福了一礼:“不见世子爷也是大娘子的意思,大娘子说,未曾梳妆,不敢误人,小世子若是有事,可在这里说便可。” 说着,她命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内室门外,转身打起竹帘。 床塌帷幔前,还摆着一副刺绣着大红喜字的鸳鸯戏水大屏风,依稀可见榻上半卧的倩影。 “夫君今日前来,势必有事,”姜青芷坐在那儿颔首行礼,又倦怠怠的倚靠在了软枕上:“我身子骨是弱了些,可有些事情也是能做的。” “嗯,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着你病了这些天,一直没能来看你……”周煊元有些拘谨的搓搓手。 “夫君前些天也是病势沉重,我知道的,也幸亏金姨娘尽心照顾,让世子爷身子康健,等我好些了,还要亲自酬谢金姨娘呢。” “嗯……”周煊元再一次搓着手,神色局促,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伶仃奉了茶,他转身端起茶盏,捏着杯盖一次次的摩擦过边缘,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但他就是一口茶也不喝。 “我这些日子病体沉重,倦怠的很,”姜青芷轻轻咳嗽了几声,呼吸有点急促:“不知道这几日金姨娘持家如何了?” “玉儿她……”周煊元的后背明显挺直了些,可随后又缄默不语,舔了几次嘴唇后,下定了决心,“玉儿惹祸了!” 姜青芷心下一惊。 金镶玉惹祸了? 润喜怎么没和她说呢? 反观润喜,她也是一脸疑惑,显然也不知道金镶玉的事。 姜青芷不动声色道:“世子爷说笑呢,金姨娘如今执掌全家,能惹什么事?是不是母亲想立规矩,给金姨娘出了难题?” “不是家里的事,是,”周煊元话音一顿,甚是难为情:“是学堂的事!” “学堂的事?”姜青芷微微起身:“金姨娘怎么会惹到学堂?难道是轩哥儿的事?” 提到儿子,周煊元甚是无奈的长声一叹:“就是他,这孩子被他阿娘娇惯坏了,在,在学堂惹出点小事,被先生责罚了,玉儿去学堂理论,结果就与那几个孩子起了冲突,然后就,就误伤了先生……” “……误伤了先生?”姜青芷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误伤的不会是尤先生吧?” 尤常老先生是国公爷的昔日同窗,后来国公爷习武,尤常老先生从文,早些年官居宰辅,后又聘为当时的太子,如今的陛下恩师。 再后来老先生告老还乡,回家闲散了两年,随后就被人邀请至汴京,先后做过不少权贵人家的授课先生。 姜家当时还花重金,由姜王氏出面,请了老先生来家里讲了一年的课,说来也算是哥哥姜睿的启蒙恩师,她当年还蹭过老先生的课。 也因为和国公爷的关系,最近几年,尤常老先生便常驻国公府,在周家开设的家塾教书。 尤常老先生说到底,毕竟也算是天子恩师,多少人家想要攀附上这层关系,所以国公府的家塾筛选学生很严格。 就算是周家族人自己的孩子,没有一定天资和有劣迹的弟子,也休想进入家塾大门。 周煊元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很是难为情:“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之前我一直想要将轩哥儿送到尤先生门下读书,好歹也算是天子同师,可,可父亲发了话,说是不许轩哥儿入家塾……” 顿了下,他低下头:“其实,父亲不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我在私底下曾经瞒着父亲,托人将轩哥儿塞进去……” 周煊元当时想的是,反正尤常老先生谁都不认识。 只要他们不曝光周艾轩的身份,就没人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 只是,按照这样的流程,需要尤常老先生亲自面授,查看孩子天资,确定是否收他进学堂。 “当初面授的时候,是轩哥儿一个人进去面见老先生,也不知道这孩子说了什么,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尤常老先生就让人将孩子送出来了,说是与孩子无缘。” 被尤常老先生确定无缘的人,那就是与学堂彻底无缘了。 再加上当时金镶玉也并不是很赞许孩子学诗词歌赋,觉得那些没用,因此就耽搁下来了。 “这次,也幸亏是玉儿过了门入了府,轩哥儿有了名分,这才得以进入家塾读书,可,可谁知道……”周煊元说到这儿,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按照周艾轩的资质,他是不配进入周家家塾的,可因为他如今祠堂挂了名,成了国公府名副其实的庶子,所以也就堂而皇之的进入了家塾读书。 事情坏就坏在这个“顺理成章”上。 周艾轩是个记仇的。 早些时候,尤常老先生不许他入家塾的事情,他其实一直记恨在心。 倒不是他有多么的爱学习,而是因为被拒绝之后,就意味着他天资平庸,资质不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 对于周艾轩来说,这也算是一种羞辱。 所以这一次他上学堂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嘲讽尤常老先生是个见风使舵的势利眼,早些时候不许他上学,现在还不是乖乖的要请他来学堂上课。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煊元说话有些磕巴,一脸的艰难。 姜青芷一针见血:“只怕轩哥儿说的那些话,比世子爷口中的这些还要难听百倍吧?” 第94章 求人 周煊元摸摸头,并没有细说其间的具体过节,只是道:“今日来找你,是听说老先生曾是你家大哥哥的启蒙恩师,想着是不是请大舅哥帮忙,过去说个情?” “说情这种事情讲得是颜面,”姜青芷淡眸一笑:“世子爷觉得我哥哥有这么大的面子?” “嗯,是,我知道,我,我也不是只请大舅哥一个,”周煊元说到这里,更不好意思了:“也,也还有其他人,就是想着大舅哥多说一嘴,对此事许是有帮助!” 孰知,他不说还好,一说姜青芷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 这种事很光彩吗? 他竟然还利用人脉到处求人! 国公府的人脉是让你这样用的吗? 尤常老先生是什么人? 那是陛下恩师,是帝师!! 不论周艾轩做了什么事情,此时解决事情的最好法子,就是周煊元带着孩子上门负荆请罪,自我请罚,或许还能化解恩怨。 毕竟能成为帝师的人,也是有一定襟怀的! 可周煊元竟然天真的利用自己不多的人脉,厚着脸皮到处求人! “世子爷,尤老先生在我家做客卿恩师,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老先生在汴京桃李遍布,怕是早就记不得我哥哥谁谁了,所以,这事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帮不了。”姜青芷淡冷的拒绝了帮忙。 “大娘子,我知道此事求人丢脸面,可我实在是……” “父亲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周煊元瞬间闭嘴。 看这样子都不用再多问,肯定是不知道的。 姜青芷微微起身,声线越发虚弱无力:“世子爷,我虽然不知道轩哥儿到底做了什么,但能惊动你四处求人怕是事情不小,既如此,你还是去到父亲那边,实话实说的把事情告知吧,念在父亲与尤先生的交情上,许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嘶!”周煊元倒吸一口气,神色并没有半点缓和。 姜青芷的建议他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周艾轩做的事情,自己那位老古板父亲知道后,非但不会去求情,反而会打断亲孙子的腿再逐出族谱,连带着金镶玉都会赶出家门! “大娘子,我既然都求到了你的面上,你,你若是不帮,是不是太不讲夫妻情面了?”周煊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忙解决这件事,他日,他日我定然好好待你,与你生几个孩子……” “咳咳……”姜青芷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被吓到了! 周煊元这是什么意思? 出卖色相? 美男计? 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世子爷,我不是不帮忙,也并非是有心要看金姨娘的笑话,而是我真的有心无力……” “大娘子是铁心不给我面子了!”周煊元蓦然起身,生气的一脚踢飞竹椅,踏步离开。 云聚苑的其他人都不敢吱声,各自默默地收拾东西。 “润喜……” “大娘子,”润喜挥手示意打扫的人退下,低声道:“这次世子爷像是真的生气了,以前可从未像今天这样生气,怕是,怕是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过来了。” “他生气不来才好呢,要是来了才……”姜青芷心说这才是正确结果。, 她勾勾手,唤了润喜:“你拿些银子给张金成,让他去家塾那边打听打听,看看周艾轩是出了什么事……告诉他,不用担心多花银钱,只要探出消息即可。” 周艾轩出了事,她却一点都不知情,说明消息藏的很好。 尤常老先生是朝臣出身,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再加上他与国公爷是旧好,为了周家的颜面,想必是压下了此事。 而周煊元此时却大张旗鼓的找人求情,怕不是正确的做法。 张金成直到晚上才过来回话。 事情也像姜青芷猜测的那样,尤常老先生并未有任何声张,所以张金成打听了很多人,都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娘子,我后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在家塾洒扫的妇人,恰好那天也是她在,不过她说,事情之后,尤常老先生一再交代,说是任何人都不许泄露当天发生的事情,”张金成说到这里,转向润喜,讨一碗水喝。 他窜了一天,一口水没喝,也才打听出一点点的细节。 “那妇人说,具体的发生缘由她也并不清楚,不过事情发生之后没多久,她就到了……当时就看到金姨娘在斥责老先生误人子弟,教坏孩子……” “什么?”姜青芷一怔,都忘记自己是孱弱病人了,猛地站起身,快走两步:“你说,金,金姨娘,金镶玉在,在斥责老先生误人子弟?” 老天爷! 清德仙尊呐! 金镶玉是疯了吗? 竟然敢斥责帝师误人子弟? 她难道之前不知道老先生的身份吗? 张金成连连点头:“大娘子,没错,我当时听到也是震惊不已,也是特意问了好几遍,就是怕听错了。” 连他都知道尤常老先生是什么身份地位,就是皇帝陛下都不见得敢这样斥责自己的老师,一个连出身都没有的姨娘,还是外室扶正的姨娘,竟然敢斥责老先生误人子弟?? 这若是传言传出去,金镶玉就没法做人了! 所以,张金成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反反复复的和妇人询问了多次,以确定自己不是听错了。 “妇人指着天发誓,一再说自己没说错,说我也没听错,当时就是金姨娘在斥责老先生,还说什么,说,说老先生的诗词无用,能认识字就够了, 无需作词,因为小公子的将来是要走什么,什么理,又是里外,又是树木什么的,反正妇人是没听懂。” “金镶玉,这是疯了吗?”姜青芷在屏风后坐下,若有所思:“能让她这么疯魔的,想必是她儿子吧?轩哥儿?” 周艾轩才是整件事的导火索。 “轩哥儿是怎么回事?” “诶呦,说起那个公子哥,大娘子,那妇人,啧,当时看我的眼神,我都觉得丢人……”说到周艾轩,张金成是一肚子的苦水。 周煊元之前说,周艾轩得罪尤常老爷子是因为对老爷子大不敬,姜青芷当时直觉周煊元是没说实话,最起码周艾轩做的那些事情没说完。 果不其然。 那小子的行为是十分炸裂。 “小公子去家塾的第一天,是带着鞭炮去的,他,他,”张金成突然有些磕巴,像是在斟酌合适的用词。 “他怎么了?说呀!”都不姜青芷催,润喜就急急的询问道:“你有话就说,怎么着,还等着大娘子赏你呢?” “不敢,也不是,不是不说,是,是太不雅了……”张金成磕磕巴巴的,抽抽着嘴角:“他, 他也就上了三天学堂,第一天就对授课的吴先生大不敬,上课各种玩耍嬉闹,还骚扰旁边的学生,被,被吴先生斥责后就,就……” “就什么?”姜青芷蹙眸:“有话就说,我没那么娇贵。” 张金成讪讪低下头:“就,就是,轩哥儿趁着吴先生上茅厕的时候,点了,嗯,点了鞭炮……” “他点鞭炮吓唬先生?”润喜倒吸气:“这也太没有尊长了!” “不,不是吓吴先生,是炸,炸……那一串鞭炮扔进了,嗯,就是那个,池子……” “……” 姜青芷和润喜瞬间的四目相对。 张金成说的那么含蓄,努力保持优雅的词汇,可她们都清楚,周艾轩那小子是将一挂鞭炮扔进了茅坑。 不消说,吴先生肯定首当其冲受到了伤害! 教书先生都是清流人家,怎么能受得了这种有辱斯文,伤风败俗的恶事? 尤其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吴先生的自尊心能受得了? 姜青芷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先生叫什么?吴先生的全名是什么?” “吴先生?不是很清楚,好像叫什么,吴,吴什么山……” “吴醒山?” “啊,对,是叫这个,吴醒山,大娘子,你认识他?” “果然是他!他可不能……”姜青芷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急道:“他家住在哪里?” “不,不知道啊,”张金成不知道姜青芷怎么会这么激动,试探道:“那,我,我让人去查?” “不!不是查,是让人过去,”姜青芷的心颤了颤,立即道:“不,我亲自过去,张金成,你现在立即着人去查清楚吴先生家的住处,润喜,梳妆……” 第95章 旧友 “大娘子,你,你现在要梳妆出门?”润喜惊了,连忙过来:“之前小世子来的时候,你还是病恹恹的躺着不能动呢,现在却突然梳妆出门,若是被小世子知道,那,那怎么解释?” “……”姜青芷蓦然站住。 是啊! 周煊元早上过来的时候,她还连床都不能下呢。 这要是被人看到她现在生龙活虎的出门,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样的事端呢! 不过,也仅仅是沉默片刻,姜青芷便下定了决心:“张金成,你先去打听着消息,半个时辰后在后门等我,记住了,准备一辆马车,但是不要用国公府的马车。” 张金成懵懂的转身离开。 润喜急道:“大娘子,眼下是多事之秋,这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从后门走怕也不周全呀!” 姜青芷却不担心这个:“这个简单,你从私库取一千两银子,召集家里所有的女使小厮,让他们半个时辰后去议事厅领银钱,就说是我看大家这个月辛苦,用自己的嫁妆添置的赏银!到者有份!”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要撒点钱,就能将家里的人都拉扯去议事厅,也就不会有人发现她从后门离开的事情。 润喜彻底惊住了。 她跟姜青芷那么多年,第一次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想不明白,那个叫吴醒山的男人究竟有什么特殊,竟然能让姜青芷这么费心神的也要去见他。 ** 润喜先是让人将发钱的消息散出去,定下来领银钱的时间,然后拿着钥匙去私库,亲自点了一千两白银,让四个婆子抬去了议事厅。 众人听说有赏钱可拿,都激动坏了,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赶往议事厅。 他们的工钱并不高,一个月也就几贯钱到几十贯,像润喜这样的大丫头也就二两银子的月例。 如今姜青芷出手就拿出一千两打赏,白得的月钱,谁不积极? 没到规定的时间,议事厅外就站满了人。 灯笼高挑,亮如白昼。 润喜和竹枝对视一眼。 两人刚才粗略计算了一下人头,发现国公府的人基本上都来了。 润喜打开花名册:“连日疫病,很多人病倒了,没病倒多数要承担更多的辛苦,大娘子将这一切都看到了眼里,也感念大家的辛苦,所以让我拿了银钱过来打赏,也不多,不过是你们三倍的月例而已,下面,根据花名册上的排序,念到名字的都上来,第一个……” ** 国公府,后门。 张金成一直守在后门口,见到有人过来,立即小心的迎上去:“大娘子?” 姜青芷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戴着帽兜,宽大的帽檐下,看不清脸庞,只露出略显苍白的唇。 “没人注意到你吧?” “大娘子放心,我和我兄弟换了衣服,用的也是他平日里拉人拉货的车,就算有人看到,也只会以后是他来国公府,不碍事的。 ” “吴先生的家呢?打听出来了吗?” “找到了……” “那快些走!”姜青芷上了马车,敛衣坐下。 张金成吹灭了辕下悬挂的灯笼,只留下马车后尾的一盏,上面是个“和”字,这是张金成表弟家的标记。 出了主街时,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张金成加快了速度。 “大娘子,吴先生现如今没有住在城里,他在城外的果子林,之前在国公府家塾的时候,就住在家塾那边,出事后才回了果子林,我已经让人去盯着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会有人告知咱们的。” “果子林要出城,城门子时会宵禁,”姜青芷咬唇,估算了一下时间:“快些出城,咱们必须在城门宵禁前赶回来!” 子时一过,城门就会关闭,如果不能在那个时候赶回来,他们就得在外面过夜了。 果子林距离汴京城也就二里地,但是下了官道后,下路颠簸,张金成不得不放缓速度。 姜青芷平日里出门不是软轿就是软车,哪坐过这么颠簸的货车,没多久,浑身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她本想着事情紧急,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越忍越难受,颠簸的直吐。 “张金成,停车,不行了,我得走一会。” 脚踏实地后,她破天荒的感觉走路竟然也是一种享受。 空寂的乡下小道上,马车的咯吱声混着虫鸣,若不是时间紧急,她真想就在此地感受一下清风明月的惬意。 倏地。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汴京城方向而来。 张金成连忙站起身,立在马车上眺望身后:“大娘子,有马车过来了。” 此时马车距离还远,只能看到两个高挑的灯笼随风晃动,晃得连上面的字都看不清楚。 姜青芷不能露面,立即折身上马车。 后面的马车很快便追了上来,疾驰着超了过去,但随即在前面停下,车夫转身跳下了马车,转身看着他们的方向。 “那是?大娘子,好像是霍侯爷的马车?”张金成放缓车速,压低声音。 “霍侯?”姜青芷一怔:“霍钧承?” “刚才马车过去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是霍字记的灯笼,满汴京也就冠军侯府敢挂这个标记,其他人因为犯忌讳,都不敢挂,而且……我看那个车夫,身影和霍侯手下的侍卫云耳差不多。” “云耳?”姜青芷小心掀开车帘一角,看着远处的身影。 虽然对方的五官看不清楚,可是从身形上看,和云耳还真有几分相似。 张金成咋舌:“现在怎么办?我和云耳是认识的,刚从匆匆一瞥,又是晚上没看清,可要是靠近了仔细看,肯定能认出我……” 前面的马车已经停了,云耳又站在车边向着这边张望,显然是在等他们。 姜青芷略一思忖,低语:“过去,他不和咱们打招呼,咱们就当做没看到,许是马车里没人,就是云耳一人办差事呢!保不齐人家就是停在这里有事,根本就没认出咱们,咱们自己先稳住了,别乱,绕过去就行。” 这个做法有点掩耳盗铃,但为今之计也没别的法子了。 总不能掉头回去吧? 看到他们的马车过来了,云耳在车窗边说了句话,马车随之一阵晃动,走下一个人来。 正是霍钧承。 他简单束发,没有簪发冠,发髻别着一根黑色发簪,肤色在月光下冷到发光,温润的眼神悠然的看着走近的马车。 “张金成?还真的是你,之前云耳和我说的时候,我还说不可能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侯爷,”张金成诚恐惶恐的连忙跳下马车,鞠躬行了一礼:“我,我是……” 没有姜青芷的命令,他不敢多说话。 霍钧承掸了掸衣服:“车里的,不会是姜姑娘吧?” 姜青芷闭上眼睛! 怎么就这么巧? 巧的戏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在这个时辰点上,在这么一个乡间小道,她竟然能再次遇上霍钧承。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纤指轻抬,她打起车帘一角,出了马车行礼:“霍侯爷。” “还真是你,”霍钧承意味深长的笑道:“姜娘子,咱们这还真是有缘,总是能遇到。” “汴京就这么大,遇到了在所难免。” “也是,”霍钧承似笑非笑的打量她一番:“看你这衣衫,黑衣夜行,又不是国公府的马车,想必是有秘事,那,本侯就不打扰了!” 他放下衣袖,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之前疫病其间,承蒙姑娘相助,帮了我一个大忙,今日再见,是想多道一声感谢!” “侯爷客气,我送药草也并非为了侯爷,是为了全城百姓,好在如今疫病已经消除,百姓虽然颓靡,但也可重新开始,也是行善的好事。” 霍钧承没有再说什么,颔首后上辆马车,扬鞭而去。 姜青芷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说话,进了马车后让张金成快些去果子林。 说是要快,但是姜青芷的身子骨实在是不争气,马车停停走走了又是小半个时辰,方才挨到果子林。 “大娘子……”张金成突然勒住马车,声音也有些怪异。 姜青芷刚掀开车帘,就看到果子林的村口停着霍钧承的马车。 云耳见到她,鞠躬行礼:“姜姑娘也是来这里会客的吗?” “……你家侯爷,来这里会客?” “是侯爷旧友,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我家侯爷担心朋友,白天回城办事,晚上的时候便一直住在这里,已经有几天了,”云耳歪着头,颇有几分好奇:“姜姑娘的朋友也住这里?” 第96章 心思 “是啊,也是一个朋友。”姜青芷并没有细说。 云耳也是识趣都没有多问,后退一步,恭敬行礼,目送姜青芷进去。 张金成将马车停到村头,陪着姜青芷进了村子:“奇怪,我之前安排了人在这里的,按理说见到我来了,应该出来见面的,怎么没动静了?” 话音刚落,前面的小道上闪出一个人影,“咕咕”叫了两声。 张金成先是愣了下,后来才反应过来:“不是,老尚,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们去盯着吴先生的家吗?还有,大半夜的,你学什么鸟叫啊?” “嘘!”老尚从角落里出来,冲着姜青芷行了一礼,神色慌得很:“大娘子,并非小的怠慢,不懂规矩,而是……” 他左右看了一眼周围,再次压低声音:“吴先生家来了客人,我们都不敢靠近,只能守在这边,远远的盯着,您看……” 说着,他指向远处的灯火。 乡下人有个习惯,天黑睡觉,一来是防止晚上肚子饿,可以节省粮食,二来也能省下不少的灯油。 如今的村子里,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烛,一眼看去,甚是惹眼。 张金成脱口道:“那不是吴先生家吗?” “是,就是吴先生的家,我们一直在盯着呢……” “他们家……有客人?”姜青芷眼神一震:“是霍侯爷!” “是,大娘子怎么知道?”老尚一脸诧异,但还是说道:“我们之前来的时候,还什么人都没有呢,所以我们在确定吴先生还安好之后,便守在一边候着大娘子,可没想到,霍侯爷竟然来了,我们怕暴漏,这才藏了起来。” “霍侯爷,是来看吴先生的?”张金成挠挠头:“那,大娘子,咱们现在还进去吗?” 他不知道姜青芷为什么一定要在今晚上见到吴醒山,但是目前而言,霍侯爷也在,怕是就不合适了。 姜青芷立于黑暗中,什么都没说,只是瞬瞬的看着吴醒山的房子。 她之所以这么紧张吴醒山的周全,是因为在上一世,她在大婚后不久,就听说了周家家塾逼死人命的事。 那时只说那人姓吴,是个教书先生,但是具体死因是什么,无人知晓。 因为国公府彼时还是权贵人家,没人会为了一个书生的死活而得罪国公府,所以这件事就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压下去了。 但是后来,国公府出事,这件事就被拉了出来,也成了压死周家的稻草之一。 要不是之前她灵光乍现,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就是吴醒山, 吴醒山死后的第五年,因为生前的一首诗被捧上了文坛,成为汴京十诗人之一,死后备受赞誉,他曾经的诗词文章也逐渐发掘出来,红极一时。 姜青芷读过他的诗词,通篇清雅高洁,坚韧桀骜,文笔极美,有着兰竹的高风致远。 这样的人才,如果能救回来,能好好的活着,也算是她重生一次的功德了! 姜青芷久久不语,张金成急的挠头,抬头看了看夜空:“大娘子,时间不多了,再耽搁下去可依旧宵禁了。” “走吧,回去了!” 姜青芷转身离开,张金成和老尚瞬间一头雾水,但两人什么都没说,乖乖的跟在姜青芷身后。 云耳见到他们出来,立即从车辕上跳下来,躬身行了一礼。 “姜姑娘是要回城吗?” “嗯。”姜青芷淡淡的了声。 “姜姑娘,城里子时宵禁,姑娘可是知道?”云耳走过来:“刚才我看过你们的马车了,车辕老旧,车轱辘也磨损严重,不适合连续跋涉,若是想在子时赶回去,肯定要加快速度的连续颠簸,可那样子的话,姑娘的身子骨怕是熬不住,不如我送姑娘回城吧!” “不用了,你还是留在这里照应霍侯爷吧……” “姑娘有所不知,我家侯爷要明早上开了城门才能入城,今晚上是肯定不会找我的了。” “那也不用麻烦了。”姜青芷看向霍钧承的马车。 他所用的马匹都是战马,说夜行八百不是夸张。 可也很是招摇。 城门守卫或许会不认识霍钧承,但是肯定会认识霍家马车。 如果她夜半坐着霍钧承的马车回城,即便不是和霍钧承同车,也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她今夜出门本就低调,不想惹人眼球。 云耳突然抬眼,冲着姜青芷的身后行了一礼:“侯爷。” 霍钧承不知道什么来了,就在姜青芷的身后。 他站在树下,月光穿过枝叶,洒下一身斑驳。 不知道为什么,姜青芷感觉他的眉眼间,似乎多了一些戾染煞气。 她方要行礼,霍钧承道:“姜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张金成等人识趣的退到远处。 姜青芷的脚步悄然后退半步,再一次拉开距离:“夜深露重,侯爷保证身体。” “我竟然不知道,姜姑娘与吴醒山竟然相识,甚至于连夜来此地看他!”霍钧承开门见山,声线清冷,似乎蕴藏着隐忍的怒意。 姜青芷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不敢轻易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听说,之前我病了几日,一直没打理家里的事情,也是直到今日才听说吴先生的一些事情,想着毕竟是世子爷的庶长子惹出的祸端,他又求到了我这边,所以我才……” “周煊元求你出面摆平这件事?”霍钧承微微翘起了下巴,眼神魅沉:“也是说,你来这里,是因为周煊元请你帮忙,而不是你自己过来关心吴醒山?” 姜青芷黛眉瞬然一蹙:“也,也不能这么说,吴先生是国公府聘请的教书先生,在家塾出了事,我身为掌家主母,知道此事,自然要过来关心查看。” “你是因为关心他,还是鉴于你的主母身份,所以才插手这件事?”霍钧承有些失态,依旧在咄咄追问。 姜青芷心说你有病吧? 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纠结的吗? 她要不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又想救吴醒山一命,才不会趟这趟浑水呢! 霍钧承眸色阴鸷咄咄,姜青芷被问的又不好不回答,只能敛下长睫,耐着性子道:“霍侯爷,我和吴先生本就不认识,只是听说他出事,而且世子爷又请我周旋此事,我才会连夜出城,就这么简单。” “……这么说,姜姑娘来这里是公事?而非私心?” “侯爷,慎言!”姜青芷脸色骤然一变:“我是周家妇,所行之事都是为了国公府,为了我夫君,与我本身没有半点私心,侯爷这么说不打紧,若是被外人听去了,怕是要毁我妇道清誉!” 霍钧承也意识到自己言重了,后撤一步,鞠身行了一礼:“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望姑娘勿怪!” “你是侯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臣妇,不敢怪,”姜青芷没好气的福了回礼:“侯爷若是无事,我便要回去了,否则子时宵禁,我就赶不回去了。” “宵禁不急,我有办法,”霍钧承从腰间摘下一个金色令牌,递于姜青芷:“这是行宵令,拿着这个,宵禁的指令就对你无用了!” 姜青芷一怔,错愕抬眸:“侯爷,这……” 行宵令那是皇族贵眷才有的手令,她一个臣妇怎么敢用这个? 若是她出事,那借她行宵令的霍钧承也是要受连带责任的! “为什么那样看我?”霍钧承歪着头,似笑非笑:“行宵令只是借你所用,帮你度过今夜难关,又不是送给你的。” 姜青芷没有接,但也没有拒绝,而是瞬瞬的看着指令。 她本不想和霍钧承有太多的牵扯,但是就目前的时间来算,她大概率会赶不上子时,到时候被抓宵禁,倒不如未雨绸缪,先拿着行宵令傍身。 想到这儿,她微微敛眸,福礼后,接过行宵令,指腹摩挲:“多谢,侯爷,侯爷就不怕我用这个做点坏事?” “不怕!”霍钧承笑了:“再说了,你能做什么坏事?要我的命吗?” “那倒不至于……” “若是你想要我的命,给你!”霍钧承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似曾相识的话语,犹如惊雷,在姜青芷的耳边绽放。 第97章 失控 上一世。 那一夜的疾风骤雨之后,霍钧承将刀递到她手中,明确告诉她,他的命就是她的,她想要,随时来取。 那个时候,姜青芷脑海里闪过无数次想要杀了他的念头。 可是当刀握在手中,刀尖对准他咽喉的时候,她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她不知道那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最终,她放下了刀。 而今,同样的话再一次在姜青芷耳边爆开,她的记忆也被瞬间拉回到那一夜。 不过,霍钧承好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姜青芷眼神失焦,立即打了一个响指。 姜青芷身子一颤,惊然抬眸。 那一瞬,霍钧承的眼底也泛起惊涛骇浪,但他迅速压下了所有情愫,云淡风轻的笑道。 “不过呢,姜姑娘,我霍钧承的命也不是白给的,姜姑娘若是真想要,也得出得起价钱才行!” “价钱……” 上一世,她的清白就是价钱吧! 霍钧承看到她慌如小兔的眼神,立即岔开话题:“对了,有件事还要提醒你一下,是关于你家那个外室的……哦,现在叫姨娘了!” “金,金姨娘?” “嗯,这个女人是个疯的,连尤常老爷子都能骂到生病,你们国公府可要想好以后会遇到的麻烦,对了,听说是你举荐她掌管家权的?” “我,我那是……”姜青芷缓缓的将意识凝聚,拉回些心神:“我之前生病了,婆母又不在家,没人掌家,这才……” “有件事你要明白,金姨娘是你们国公府的脸面,你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她丢脸了,你也没面子,更不要说,这个女人还是你举荐的,汴京城里嚼舌根,可不管你是谁,他们只在乎这件事里,你是否清白干净。” 对于那些茶余饭后的话语来说,没人在乎是非黑白,只在乎这件事能不能成为他们解闷的聊天话题。 姜青芷的心思现在还是乱的,心神微动:“这个,这个我懂,金姨娘素来这样,她……”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目前来看,你不能被她拖下水,要不然,最后你也要吃亏。” “嗯,我,我知道……” “所以,你还是多想一想,要如何与金姨娘切割吧!”霍钧承没有再多说,招呼了云耳转身离开。 姜青芷瞬瞬的站了好大一会,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许是霍钧承在上一世对她造成的伤害太深,以至于她现在再听到当时的话,还是不受控制的应激反应。 她努力平复下心情,唤来张金成,将行宵令交给他:“回城。” “大娘子,霍侯爷真好,有了这个,咱们就不用着急赶路了!” 姜青芷上车的动作一顿,蓦然转身:“你说什么?” 张金成还捧着行宵令,一脸的笑,但是发现姜青芷神色不对,笑容僵在了脸上。 “没,没说什么,我,我就是说,侯爷人,人挺好的……” 霍钧承,挺好? 姜青芷再一次意识到不对劲了! 上一世,她和霍钧承的交集可没这么多! 回想重生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好像很多线索都和霍钧承重叠了。 且不说他们之前那些毫无预兆的相遇,就说今晚上的巧遇! 怎么就她回忆到吴醒山是个人才,白白屈辱而死可惜,想要来救他一命的时候,就巧到不能再巧的又遇到了霍钧承。 上次买海沉香也是。 她知道疫病要买海沉香。 姜锦莹也知道疫病,也在买海沉香。 可她们姐妹俩加在一起,都不如霍钧承一人买的多! 海沉香可不是什么常用的必用药,那么多的海沉香,若不是疫病大爆发,就是放到发霉也不可能用完啊! 这些,当真就只是巧合吗? 可,如果不是巧合,又能是什么? **** 有了行宵令,张金成回去的路上就没有太赶,子时将过才到了城门下。 “咻” 不等他们靠近,一支羽箭从上面射了下来,正在马前。 马儿奔波了一夜,又被骤然一惊,瞬间一声嘶鸣,飞腾而起,受惊的飞窜而出。 “吁!”张金成连忙勒紧缰绳。 可不知道是缰绳时间久了,老化严重,还是他骤然之下,用力过猛,竟然一把勒断了绳子,人也因为失去力道翻滚着从车上摔了下来,脑袋磕在地上,瞬间昏死过去。 马车失去了人的驾驭,开始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 马车里,姜青芷先是被撞进了后车厢,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呢,马车又打着旋的转了个圈,她也在车厢里转了一圈,甩到了车门口的方向。 车帘掀起,她也看到了甩下马车的张金成。 “张……” 没等她说完,马儿受惊的窜飞出去,又将她给甩进了车厢。 这一连串的操作,让姜青芷头昏脑涨,浑身酸痛,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可乱晃的马车她什么都抓不到。 城门上,士兵们都看到了这一幕,也都懵了。 射箭只是警示,是例行号令。 谁都没想到那匹马竟然那么废物,就这样被吓到了! “怎么回事?”一个男人睡眼惺忪的走过来:“大半夜的,吵嚷什么?” “回军副,就是一匹马受惊了……” “什么?”男人精神一震,连忙看向远处:“可是有人伤到了?” “不知道,看样子里面像是有人,不过军副也无须担心,看那马车的样子,也不像是权贵人家,不打紧……” “放屁!”军副蓦然一声低吼:“谁不知道这个时辰是宵禁的点?若是没有手令,他们就是来了也会被抓起来,若是寻常人家,此时是找个地方龟缩着到天亮,等开了城门再进城,可他们这个时候过来了,就说明手里是有行宵令的,要不然犯傻被抓吗?” “行宵令?不能吧?”士兵指向一动不动的张金成:“你看那个人,穿的哪像有行宵令的人?” “你?蠢货!你才在这里干了几天!来人……” 军副可不敢将自己的未来身家都押在万一上,万一对方就是有行宵令的人呢? 要是马车里的人伤到了,自己这职业生涯算是完了,脑袋说不定都得完! 他当下喝令手下开城门,一边守着城门,一边跑向张金成。 张金成虽然昏迷,可手里还握着准备亮出来的行宵令。 “军副,你看,行宵令!” “妈的……”军副的脸色彻底变了,急忙让人去追马车:“你们几个找死的,要是马车里没人还好,人没事也能相安无事,要是有人还出事了,咱们兄弟几个就自挂东南枝,以死谢罪吧!” ** 受惊的马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狂奔,想要甩掉身上的辔头。 它飞奔在城墙根下,车厢一下又一下的撞着城墙,里面的姜青芷只能死死的扣住缝隙一角,拼了命的想要爬出去。 可她努力了几次,都被甩到了回来。 飞奔和撞击的双重交错下,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根本就没有挣扎的机会。 蓦地。 “咻!” 箭矢的破空声中,马儿一声嘶鸣,马车随之狠狠一撞,姜青芷在惯力之下,再也抓不住缝隙,翻滚着滚下马车,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时,她才看到,马头被一支羽箭射中。 羽箭的力道之大,直接贯穿了城墙,硬生生将马儿也钉在了那儿。 “姜姑娘,你没事吧?”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姜青芷的意识才又渐渐回归现实。 “……云?云仓?” 云仓背着箭囊,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径直走到马儿那边,抓住箭矢用力一拔,将羽箭拔了下来,警觉的看着城门那边。 “姜姑娘,我不能见人,等一会他们追来之后,你也不能说见过我。” “我,我懂,可你,你怎么会在这?”姜青芷茫然的点点头,看向断气的马儿:“还有它……” 马头被人一箭贯穿,这要是被人追问起来,她怎么解释? “姜姑娘,怎么说都随你,但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我的存在,更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和我们侯爷有关。”云仓话没说完,身影就湮没在黑暗之后。 姜青芷坐在地上,浑身泥泞,酸痛。 城门那边,脚步声越来越密集,火把和人的喊声越来越近。 她迅速站起身,抓起马血摸在了脸上身上,在众人过来之前,用鲜血和泥土摸了自己一身,争取不让人看到自己的真容。 第98章 受伤 军副带着一群人很快便来到了姜青芷这边,见到有人一身是血的坐在那里,吓得“嘶”的一声。 老天爷! 竟然真的有人! 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姑娘! 完蛋了! 军副心中叫苦不迭,刚要上前仔细看的时候,姜青芷蓦然抬手:“别过来!” 她抓过帽兜,挡住脸,只是露出眼尾:“让你的人都退下,谁都不许过来!” “还真是个姑娘?”军副苦笑着点点头,打着哈哈的挥手,让手底下的那群人都退下:“让开,都让开。” 一个姑娘家家,半夜三更的出现在这里,若是传出去对姑娘家的声誉不好,他清楚。 “那个,姑娘,你的人,那个人他没事,就,就是昏迷了……”军副猜不透姜青芷的身份,不敢得罪,只能试探着问道:“要不,我让人送您二位回去?” 姜青芷挥挥手,艰难的站起身。 她现在浑身酸疼,骨头更像是断掉一般,疼的要死。 但她不敢暴漏身份,只能咬牙硬挺:“行宵令……你可看到了?” “行宵令在,在那个兄弟的手中,姑娘放心,还在呢。” 姜青芷拢下帽兜,遮住脸:“我们今夜是出门密事,不能与外人道,本来可以悄无声息的回到城里,谁都不知道的事情,却因为这一闹腾,怕是要有风声传出去了……” 军副心中骂娘! 果然! 是个有故事的贵人! 他就知道,能在半夜进城的不会是寻常人! 这样的人,弄死他一个小小的军副,真的比捏死一只蚂蚁还随意! 他连忙低下头道:“姑娘放心,今夜什么事情都没有,半点事情没发生,嗯,至于这些马车的碎架,还有这匹死马,我马上安排人去处理,保证不会有人知道今晚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这正是姜青芷想要的答案。 “那就有劳了,”她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将一个沾血的钱袋子交到军副手中:“多谢!” “……姑娘,这?这不合适吧?”军副拿着钱袋子,感觉烫手的很。 事情是他们搞砸的,如今再拿钱,总感觉心虚。 “大家辛劳一场,总是要打点酒喝的,只是你们要切记,今夜你们谁都没见过我们,也没有行宵令的事情,否则今夜之事露出风声,坏了上头的事,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姑娘说什么呢?今晚上姑娘在宵禁之前进的城,我们宵禁之后城门关闭,什么人都没见过,大门也没开过,更没见过姑娘……”军副很识趣的给出标准答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更不要说对方还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再见到张金成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中,姜青芷拔下发簪,一簪子刺进人中,刺出了血,张金成方才闷哼着睁开眼睛。 姜青芷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 张金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周围的情况也猜出了端倪,也就识趣的装哑巴不语。 军副亲自将姜青芷和张金成送进城,回身后拿出姜青芷的赏银,每个人分了些,余下的带领兄弟们去吃酒。 酒过三巡,大家都默契不再提晚上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像从没发生一样。 ** 姜青芷是近三更天的时候,才回到云聚苑的。 云聚苑漆黑一片,姜青芷刚走到门口,院门便打开了。 “大娘子,你怎么才回来?” “润喜?你怎么在大门口呢?” “自然是等你回来了,”润喜压下声音:“你的脚步声我是最熟悉的,有我守着,只要你一回来我便能知道,也就不会敲门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嗯?” 等姜青芷过了门槛,润喜才察觉到不对劲。 “大娘子,你?你身上怎么有股子血腥味?” “嘘,回屋再说。” “……” 内宅那边,竹枝等人点起了灯烛。 这些人都还穿着外衣,钗环都没卸,显然还没入睡。 “你们都没睡吗?” “我的大娘子啊,你不回来,我们怎么敢睡,又哪能睡的着呢?”竹枝说着,引了蜡烛过来。 下一秒,“啊”的一声,差点失手打翻了烛台。 烛光下,众人终于看清了姜青芷的狼狈样子,都吓的不轻。 “别嚷嚷,别喊,嘘……”姜青芷连忙手指压唇,示意她们都轻点声音:“这些都是马血,又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说是没受伤,但是在伺候她沐浴更衣的时候,润喜还是吓的眼神都变了。 “大娘子,你,你这后背上……” 姜青芷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尤其后背,几乎一大片都是淤青。 她稍微一碰,姜青芷就哎呀叫疼。 “别扯着了,疼的很,去,去把药箱拿来,都是皮外伤,用点药就好了……对了,我受伤的事情不要告知任何人!” “不传御医吗?”润喜担心道:“要不,还是让史御医过来瞧瞧吧!” “叫什么史御医?我的外伤我自己清楚,再者说了,之前让史御医过来,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生病借口,其实那点子病症而已,我自己可以处理。” 最主要的是,她今夜受伤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 因为一旦那几个守城的兵丁说漏嘴,在日后喝酒聊天时,和旁人说起今晚有姑娘在城外翻车受伤,那再顺着线索追踪近几日谁家女眷受外伤请医,便很容易猜到那个姑娘就是她。 所以,今晚上别说是皮外伤了,就是几乎要命的致命伤,她也得关上门,咬紧牙关自己治。 姜青芷的药箱里是有一些跌打损伤的药,不过准备的量不足。 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受这样的重创,挨这么重的伤。 她写了药方,让润喜白天的时候找个借口出门,买些治跌打损伤的草药回来,她自己调配。 而且张金成也受了不小的伤,得在家休养几日,避人耳目,也得给他一些疗伤的药。 忙活到天亮,她才有机会上床休息。 经过一夜的缓冲后,她身上的酸痛感也越来越明显。 姜青芷刚叫来竹枝,让她去耀辉堂回盛氏,就说自己身子不爽利,今天不去请安了。 竹枝出门后不久,顶多是几个呼吸之后,又回来了,紧跟在后面的是盛氏身边的刘妈妈。 刘妈妈福礼:“大娘子,夫人请大娘子过去,陪着她一起用早饭。” 姜青芷过门之后,还从未给和盛氏一起吃过早饭。 即便过去,一向也是盛氏吃着,姜青芷和几个姨娘在一边站着伺候布菜。 如今一起用早饭的殊荣,还是第一次。 姜青芷不动声色道:“劳烦妈妈先行一步,我梳妆过后就来!” 她一走,竹枝就急了:“大娘子,如今你手臂上腿上都是淤青,不碰都疼,怎么出门?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请您过去一起用饭。 ” “我那个婆母啊,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那么好心的!”姜青芷随便一猜,便猜到了一点端倪:“想必是她那个宝贝庶长孙惹下的祸事!” 国公爷是洞观全局,知道金镶玉是个不可托付的,连带着那个庶长孙也是个不堪用的,所以才一直不待见金镶母子三人。 但是盛氏不一样! 即便周煊元再不听她的话,死都要和外室厮混生子,也毕竟是她的儿子,而且还是幼子,她在心里也是宠爱心疼的。 这一点,从她当初瞒着国公爷,连带着曹姨娘等人做局,忽悠她收养周艾轩一事就能看出来。 所以,只要周煊元到她面前一哭一求,盛氏肯定是要心软的为他出谋划策了。 这次所谓的请她一起用饭,十有八九是为她设下的鸿门宴。 归根究底,还是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庶长孙! 姜青芷的脖子上和手臂上都有青紫的痕迹,丫环们连续覆盖了四层胭脂和粉蜜,才算勉强遮挡。 竹枝担忧道:“这些粉蜜不能见水,大娘子,你可要注意了,吃茶喝汤的时候,可千万别洒了。” 姜青芷似笑非笑:“你真当我是去用饭的吗?比起洒了汤水,我更担心婆母要用茶水泼我呢!” 第99章 布局 耀辉堂。 姜青芷一入院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的转身看了眼竹枝,提裙进了内院。 润喜一大早上出门寻药了,现在还没回来,近身伺候的大丫头就只有竹枝一人。 她转身吩咐:“今日大娘子要陪着夫人用饭,要清净,你们都不要跟着了,都在外面候着,不要打扰了夫人和大娘子的兴致。” 香兰等人低声应是,一众嬷嬷站到了二门外,连三门都没进,只是远远的能看到内宅而已。 饭厅那边,盛氏早就准备好了一应茶点早膳,米粥糕饼小菜等等,摆了有三四十种。 盛氏虽然不甚节俭,但是每餐也只是十样数的配给份额,今日这份早膳,显然是静心准备的。 “给母亲请安,母亲福安,”姜青芷福礼后,从竹枝手里接过礼盒,亲自打开:“母亲前些日子有恙,儿媳不在身边侍疾,一直过意不去,所以特意让人准备了这只血灵芝。” “诶呦,你这孩子,之前你病着,我都没去看你呢,你竟然还给我准备了礼物,真是有心了,”盛氏一改之前的漠冷,笑吟吟的挽起姜青芷的手。 姜青芷手臂上有淤伤,稍微外力的牵扯就能疼出一身汗。 但她又不好说什么,只是规矩的福礼之后,借机将礼盒交给刘妈妈的契机,抽回了手:“母亲说笑了,母亲身子一直不好,还需静养,儿媳怎么敢让母亲探视,刘妈妈,且收好了,这种血灵芝虽然不算什么金贵药物,可若是切片而用,可滋阴补阳,春色常驻呢!” 女人都是喜欢年轻不老的,但是盛氏眼下会好似没多少心思管血灵芝的事,招呼了姜青芷坐下。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厨房都准备了,你放心,今日这顿饭走我的私账,不算在公账上,必不让你为难……” “母亲,母亲用饭本该多加照应,又怎么能让母亲动用私帐呢?”姜青芷转眸:“等一会告知厨下,就是今日母亲的饭食从我的月例里扣,以后母亲这边想吃什么,尽管做,也无须管什么规矩,只管记挂在账上,走我的份例。” 盛氏听到这里,眉眼间多了些笑意,但还是象征性的客气了几句:“那怎么能行?你的月例尚且不够你用呢!” “无妨,不过是一点吃食而已,不打紧,”姜青芷软糯而笑:“孝敬母亲的这点子心意,儿媳还是能出得起的。” 她站起身,拿起筷子:“我为母亲布菜。” “不,你坐下,今天是让你陪着我用饭,而不是让你过来伺候的。” 盛氏急忙挥手,示意姜青芷坐下,一边侍候的刘妈妈立即过来:“大娘子,今日就让奴婢伺候夫人和大娘子用饭吧,还请大娘子勿怪老奴我粗笨。” “刘妈妈是母亲的人,又是国公府的老人,怎么能劳驾刘妈妈布菜?竹枝,你来!”姜青芷一番客套,将竹枝叫到了桌前伺候。 一个小丫头快步走到廊下,行礼:“金姨娘来给夫人请安。” “她还有脸来请安?”盛氏脸色骤变。 刘妈妈则低声道:“夫人,要不,暂且金姨娘先回去,等,等您和大娘子用过饭了,再来请安?” 姜青芷听到这里,立即起身:“金姨娘也是一片孝心,母亲还是请她一起过来用饭吧。” “你坐下,”盛氏皱眉,眼神不悦:“她还有脸过来请安,让她在外面候着。” 一转眼,对上姜青芷的时候,瞬间的笑容满面:“你坐,今天是咱们娘俩用饭,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姨娘,就是你公爹来了,我也不见!” 这话是给足姜青芷脸面。 可对于姜青芷来说,却是敲起了警钟:……盛氏这是要和金镶玉连手,打算对她轮番上阵了!“来,坐下,我们吃饭,”盛氏招呼着姜青芷,刚要再上手拉拽她,她却机警的躲过去了。 一转身,不动声色的拿起汤碗,盛了一碗米粥:“母亲,这是甜口的燕窝粥,您尝尝。” “你坐下,你也吃,”盛氏接过米粥,吃了一小口,目光迅速扫过姜青芷,见她低头吃粥,不再说话,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姜氏……” “嗯?”姜青芷立即放下碗筷,起身而立:“母亲有话且说。” “你这孩子,我是请你过来陪我吃饭的,又不是让你来立规矩的,没来由说一句话就得起身站着,坐下,坐下说。” “谢母亲。”姜青芷再次行了礼,但也只是半个身子坐在凳子上,低头端起羹汤。 盛氏思忖片刻,斟酌用词:“前几天的事情,你可是有所耳闻了?” 话都还没说完,姜青芷就立即站起身,再次恭恭敬敬的行礼:“回母亲,儿媳这些日子一直病着,未曾出门,院子里的人也深居简出,甚少知道事情,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件事?” “啧,你怎么又起来了?不是说了吗,让你坐着吃饭,不用起来回话。”盛氏已经有些不耐烦。 她总感觉到姜青芷是故意的。 毕竟,在她的理解中,姜青芷可不是什么软萌可捏的小白兔。 她底气硬起来的时候,秃鹫都能踹两脚! 姜青芷再次乖巧应是,又再次低头吃饭。 盛氏耐着性子道:“也不是外人的什么事,是咱自己家的,就是元哥儿那个不争气的庶长子闹下的事情……” 姜青芷立即放下碗勺,再次起身:“母亲……” “你坐下!”盛氏这次都不等她开口,就直接下了命令:“都说了不是让你站规矩,你就踏踏实实的坐着,咱们安安静静的吃饭,说话。” “是,谢母亲,”姜青芷例行公事的一通感谢,敛眸垂目,继续喝汤:“昨儿个小世子倒是去了云聚苑,稍微坐了一会,闲说了几句,左右不过是小孩子傲性,脾气臭了些,和教书先生掰扯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什么大事?”盛氏瞬间就急了:“尤常老先生已经告知于我,让我们将孩子领回来,若是再留在学堂的话,那他就要另谋他就了。” “是吗?”姜青芷遽然抬眸,一脸的震惊错愕,“怎么会呢?那,那孩子不过是调皮了些,冲撞了先生几句,怎么就被勒令退学了?” “不只是退学,还有金氏,”说到金镶玉,盛氏的火气腾的就起来了,筷子“啪嗒”一下摔在桌子上,恨声道:“若不是这个女人,也不至于事情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姜青芷眼睛转了几转,没有应声。 盛氏正在气头上,继续道:“你知道吗?她在得知轩哥儿被先生叱骂之后,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冲到学堂,对着老先生就是一顿骂呀……” “母亲,金姨娘是母亲,为母则刚,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许是,”姜青芷软下了声音,低声道:“许是轩哥儿在学堂受到了惊讶,金姨娘护子心切,这才失了分寸,冲到书堂维护儿子的……” “轩哥儿受到惊讶?哈哈!”盛氏瞬间被气笑了,声音也高八度,“你知道那小崽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他把鞭炮……” 蓦地,她看向饭桌。 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着实是倒胃口的很。 “总之,总之是他用鞭炮伤到了一个姓吴的教书先生,尤常老先生为此很是生气,责令我们将人带回来,维持彼此体面。” “什么维持体面,他们就是搞小团体,霸凌我儿子,”金镶玉突然毫无预兆的冲进来,愤怒嘶吼。 刘妈妈等人没料到她这么没规矩,错手不及间,金镶玉已经冲到了饭桌边,根本就拦不住。 “母亲,周艾轩是你孙子,你亲亲的孙子,也是你唯一的孙子,他在学校被人霸凌,受了欺负,你身为他的亲祖母,不帮着他报仇也就算了,竟然还说这样的话……周煊元到底是不是你儿子,艾轩是不是你孙子呀!” 盛氏做梦都没想到,金镶玉竟然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当面斥责,气的一口浊气瘀滞心口,憋的脸红脖子粗,那口气怎么都上不来。 姜青芷眉心微动,立即抓握住她的手臂:“金姨娘,你太放肆了,怎么能这么和母亲说话?快,同母亲道歉!” “姜青芷,你少我假惺惺的装贤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见不得我儿子好,怕他威胁到你的地位……你现在跳出来装什么装!滚开!”金镶玉没好气甩开姜青芷的手。 第100章 蠢妇 姜青芷脚下趔趄,险些摔倒,门口伺候的竹枝和刘妈妈等人都惊呼一声。 好在姜青芷很快稳下身形,扶着桌子,神色瞬然阴沉下来:“金镶玉,你太放肆了!” 金镶玉一怔。 一直以来,姜青芷都是那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形象,好似说句话声音大一些,都能吓到蚊子。 今天却当着盛氏和那些女使们的面,对着她厉声斥责。 就在金镶玉愣神的时候,姜青芷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拽,拽到了盛氏面前。 “我要你同母亲道歉,跪下说对不起!” 她右手抓着金镶玉,右手轻抚盛氏的心口,帮着她顺气:“母亲,你怎么样了?” “……” 盛氏现在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是愤恨恼怒的怒视着金镶玉。 姜青芷看到这一幕,再次说道:“金镶玉,道歉!” “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道歉?”金镶玉岂会理会她的指责,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不就是想着在外面找人霸凌我儿子,在家里仗着所谓的身份地位打压我吗?” “金镶玉,你胡说什么?”姜青芷的指尖倏然用力,指向盛氏:“你若是同母亲道歉,今日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否则……” “否则?呵呵,你还想休了我不成?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金镶玉夸张的一声嗤笑,低头看看被捏疼的手腕,怒从心起,蓦然再一次甩手,暴力推开她:“你就是一个假惺惺的怨妇!” 这一次,不知道是金镶玉的力气过大,还是姜青芷被气到了极致而站立不稳,总之在金镶玉的蓦然推搡下,她踉跄着好几步,后腰狠狠撞在了饭桌上,她下意识的用手撑在了桌面上。 而桌面在她的一压之下,骤压倾斜,她失去了支撑力,狼狈的摔到了地上。 在摔倒的瞬间,姜青芷下意识的就抓住了桌布,一拽。 “哐当”“哗啦” 木质的活页桌面和上面的杯碟碗盏,一股脑的砸到了她身上。 “大娘子……”竹枝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惊恐的扑上来。 其他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查看。 而盛氏和金镶玉此时都愣神的站在那里。 盛氏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刚才还在呼吸不畅,不死不活:“这,她,你……” 金镶玉则懵逼加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好像也没用太多的力。 怎么,姜青芷是纸糊的吗? 怎么一推就倒了? 不过,在面对盛氏的眼神质问时,又恢复了之前的不屑:“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她那么没用?再说了,不就是打翻了碗碟吗?今天的这顿早饭,算我的,记我账上!” * 竹枝在冲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抓住桌布,将它盖在了姜青芷的头上手上。 那些羹汤米粥什么的洒了姜青芷一身,她身上所画的胭脂蜜粉都被冲掉了。 不过,鉴于她现在的狼狈样子,也没人注意那些小细节。 “来人,来人,伺候大娘子回去更衣,快!”竹枝护住姜青芷,都来不及和盛氏打招呼,叫来嬷嬷们在周围站成一圈,好维护的姜青芷的体面。 姜青芷被桌布从头兜住,遮的严严实实,一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快步离开了耀辉堂。 事情发生之快,打了盛氏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着姜青芷出了远门,她气恼又无措的站起身,走了两步之后,蓦然转身,甩手给了金镶玉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扇醒了金镶玉。 “你做什么?”她丝毫没有为妾室的卑微,而是不忿的抬眸硬刚:“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就凭你蠢!”盛氏气的手指戳到了金镶玉的鼻子上:“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不让你进来你就不要进来,今天无论如何都是要唱好这出戏的,可你是怎么做的?” “我,我那是实话实说,为自己辩解,争取权益,”金镶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依旧叫嚷:“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污蔑我儿子而不争辩吗?”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盛氏真的感觉心尖尖开始疼起来了。 蠢! 蠢呐! 之前国公爷知道金镶玉存在的时候,就一再说此女张狂且蠢,不宜进们做妾。 她当时想着,能被儿子看上的女人,能蠢到什么地步?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国公爷并可周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也不许这个女人进门的原因了! 太蠢了! 她是真的蠢呐! 无脑蠢! 在此之前,周煊元找到她,说是儿子被勒令退学,让盛氏找父亲求情,说无论如何都要留周艾轩在家塾读书。 盛氏当时也没多想,想着这件事先不惊动国公爷,先找姜青芷,通过给姜青芷施压,让她先出面解决这件事。 所以,她就和金镶玉谋划了今日这场戏。 原本的计划里,是让她先和姜青芷聊起周艾轩的事,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忽悠姜青芷,尽量让她答应回娘家求哥哥帮忙。 如果她实在不答应,那金镶玉那时候再出面,说些软化,敬个妾室茶,威逼利诱的逼着姜青芷上钩。 可没想到,这边计划刚开始,都还没正式步入正轨呢,就被金镶玉这个蠢女人给亲手打破了。 ** 竹枝搀着裹在桌布里的姜青芷,一路急行的回到云聚苑。 “关门,落栓,没有大娘子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开门,也不见任何人!” 香兰等小丫头早就准备好了洗漱等一应事务,伺候着姜青芷洗去一身的菜汁油渍。 连续换了三次浴水,又重新浸泡了的花瓣和香薰花精油,姜青芷才感觉身上没了那股子油腻味。 等她换上干爽衣衫后,外门嬷嬷过来回话:“大娘子,夫人那边的刘妈妈刚才过来了,询问大娘子的情况,奴婢按照大娘子的吩咐,只说姑娘在洗浴,暂不见人!刘妈妈说晚些时候再过来。” “其他人呢?” “……其他人?”外门嬷嬷一怔:“没有了,在此期间,就只有刘妈妈来过一次。” “这都快两个时辰了,竟然只有婆母身边的人来过,”姜青芷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似笑非笑:“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竹枝茫然的摇摇头。 “意味着我摔倒这个狼狈的消息被婆母压下了!”姜青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身上淤青依旧。 如今盛氏回来了,她的身子也在逐渐康复,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人。 如果压见人,那这些淤青早晚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所以,她要为这一身淤青找个名正言顺。 恰好此时,盛氏来找她用早饭,这就让她意识到盛氏安排的是鸿门宴,定然是为了周艾轩的事情。 既如此,那她就要好好的利用这场鸿门宴。 在她的计划里,自己这一身的淤痕是要记挂在盛氏身上的,因为除了她,满国公府就没人可以让她受伤。 好巧不巧的是,金镶玉尽然在最后时刻入局。 好吧! 既然金镶玉主动入局,那她就借金镶玉这个东风,完成自己的计划! 毕竟,相比较于盛氏,金镶玉更有伤人的说服力。 所以,她顺水推舟,按照原定的计划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竹枝,找几个粗使妈妈,将消息散出去……尤其是二房和三房!倒也不必说的太过于详细,只是我和金姨娘发生了口角,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就好!”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传到后来,保不齐就变成了金镶玉要杀了她灭口! 果然,等润喜拿着药包,急匆匆回来到时候,人没进门,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就叫嚷出来了。 “我的天爷,大娘子呢?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我就出去看一会,金姨娘怎么就伤到大娘子了?你们没跟在身边的吗?金姨娘拿刀的时候,你们都是瞎的吗?都看不到她要伤害大娘子吗?当时怎么就不知道先冲上去夺刀,夺,夺不下来的时候,也应该用命护着大娘子的啊……” 第101章 版本 润喜一向稳重,就连姜青芷也很少见到惊慌失措没了礼数的她。 “润喜,你这是怎么了?” “大娘子,你怎么还站着呢?”润喜的脸色骤然煞白:“竹枝,你们是怎么伺候大娘子的?” 竹枝端着茶的动作僵在半空,不知所措。 姜青芷正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挑出来一本书,惊愕的很:“润喜?” “大娘子,你受了伤,就得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让她们去做,”润喜疾步快走到姜青芷身边,不由分说,搀着她就回了软榻。 姜青芷被她架着,越发茫然:“润喜,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你出事了……”润喜说完,话音遽然一顿,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后退一步。 “润姐姐,你怎么了?”竹枝这才放下茶盏,好奇道:“从一回来你就怪怪的。” “不是我,是……”润喜想要解释,又一甩头,质疑的将姜青芷上下扫了好几眼:“大小姐,你,你没受伤?” “你说的是哪的伤?” “就是……外面都在说,金姨娘拿刀把你给,给……”润喜后面的没说,但是做了个捅人的动作。 “金姨娘把我杀了?”姜青芷的眼神都亮了。 “大娘子,你那什么表情呀?”润喜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蹲蹲坐在了地上,毫无形象:“你不知道,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你出事了,急坏了,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 “果然是以讹传讹,还真是离谱!”姜青芷这样说着,但是眉眼间尽是笑意:“竟然能传出金姨娘杀了我!” “你还笑……” “好好好,不笑了,你买的药呢?”姜青芷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我伤到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吃药了……嗯?” 她遽然发现润喜的表情不太对,黛眉瞬蹙:“你,没买药?” “买,了……” “药呢?” “丢,丢了……” “……” 润喜听说姜青芷出事了,急匆匆的就往家里赶,拿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药,甚至于连药在什么地方丢的都不知道。 “算了,丢了就丢了,反正是不能再捡回来了,我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是非,要是被人知道你提前去买跌打淤痕的药,铁定是要有闲话的,再光明正大的弄些回来就是。” 现在好了,有金镶玉替她背锅。 她此时就是皮开肉绽都没人会怀疑。 “大娘子,你可真的是,真是还能笑出来,”润喜此时完全放松下来,无力道:“你不知道,外面传的可邪乎了,说金姨娘进府之后,不服管束,妄想上位做当家主母,所以就执刀行凶,还说你当时流了好多血,说,说,反正按他们的说法,大娘子你怕是已经陈尸大堂了……” “这么邪乎呢?”姜青芷也觉得这个传闻有点过分了。 “是啊,所以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药不药的?扔下东西就走了……” “等一下,”姜青芷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急忙喝住润喜:“你是在什么地方听到的传言?” “自然是在外面,在螺钉巷那边。” “螺钉巷?” “是啊,我怕咱们家的马车太招摇,特意步行离开,大娘子你是知道的呀!” 润喜不止要买药,还要给张金成送药,如果乘坐国公府的马车,保不齐就有人盯上。 所以为了周全,她一直都是步行而走,方才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大娘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润喜发现姜青芷在听到螺钉巷三个字的时候,眼神明显一变,不由担心起来。 姜青芷低语:“不对,很不对,螺钉巷距离咱们国公府得有三道街,而我从出事到现在,不过才两个时辰,而且关于我受伤的风,也不过才放出去半个时辰,怎么就连螺钉巷那边也传的人尽皆知了?” 而且,传的还是金镶玉弑杀当家主母这么过分的版本。 润喜不以为意:“许是,许是有八卦的婆子,就将这件事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呢?” “不,不会传的这么快的,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婆母肯定会封锁消息,用来保留国公府的颜面,又怎么会放任消息外传,还传的那么离谱?” 消息传的太快了! 快到可能她这边刚出事,甚至于自己都没放出风的时候,就有人将风传到了外面。 而她之前让人放出风的时候,一再叮嘱要谨慎,金镶玉推搡她摔倒这件事,仅仅是国公府的人知道就算了,不要传到外面去。 可现在倒好,外面传的比自己家更过分! “大娘子,要我说,管他呢,”润喜倒是看的很开,不以为意道:“反正事情是金姨娘做的,消息散开丢人的也是她,再者说了,这消息说不定就是金姨娘自己散出去的,她做出的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少吗?反正不能是旁人传的……” 如今消息已经散了出去,丢的也是金镶玉的人,管那么多干嘛! 说话间,守门婆子再次来报,说是二房和三房的女眷们都来了,要进来探望姜青芷的伤情。 “二房的冯夫人还特意带了个郎中,说是听说大娘子病了,但是没有交郎中,所以特意请了个郎中过来给大娘子诊病。” “二婶娘真好心呢?”姜青芷敛眸,似笑非笑:“怕她是带人来凑热闹的吧!” “大娘子要见吗?” “让郎中回去,请二婶娘三婶娘她们进来。” 姜青芷散了钗环,换了件广云袖的绸衣,蔫蔫的歪在软榻上。 等冯氏李氏她们进门后,撑着身子起身:“二婶娘,三婶娘……” “诶呦呦,你快躺下,刚摔倒了,哪能再起身?”冯氏快步上前,压着姜青芷的肩膀,将她压了回去,同时也看到了肌肤上的赤粉淤痕:“你这伤?” “哎呀,怎么伤的这么重呢?”李氏也走到了榻前,也看到了淤痕,倒吸一口气:“呀!这是金姨娘弄的吗?她这是疯了吗?怎么能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拉下衣袖,遮住了手臂上的痕迹,有气无力的请她们坐下。 “润喜,上茶。” “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别管我们了,”冯氏在榻边坐下,一脸的心疼忧愁:“我带了郎中过来,就在外面候着呢,要不让郎中过来看看?” “还是不要了,”姜青芷低声软语:“我受伤的事情,二婶娘和三婶娘还有嫂嫂们,还是不要张扬的好,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咱们国公府的面子也难全啊,与婶娘嫂嫂们的清誉也无益。” 冯氏和李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且不说他们现在还没分家,还是一个大家族,就算是分开了,若是哪一家出现妾室倒反天罡,伤了当家主母,那都是名誉扫地的事。 李氏听叹:“可是,如此一来,就委屈你了,也太便宜那个金氏了!” “谁说不是呢?” “要是就此放过那个金氏,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祸事呢!” “就此放过,真真是便宜了她!” “……” 二房和三房的其他嫂嫂姨娘们,也在一边义愤填膺的打抱不平。 姜青芷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姜青芷岂会不知她们的真实心思? 她们和她之间本就没有多余的交情,别说她是摔伤了,就是掉脑袋这些人也不会掉一滴泪。 不过是人在其位而已! 若是哪天她真的离开国公府了,人走茶凉,不会有一人还记得她的好。 她敛眸:“二婶娘,三婶娘,无碍的,金姨娘也不是故意的,她情急之下一甩,我也是脚下不稳,方才摔倒了,不过是点皮肉伤而已,不要紧。” “话是这么说,可你这一个堂堂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被金氏那个偏房妾室的小贱人给算计,的总觉得你吃亏!” 冯氏话音刚落,李氏也不甘落后,也随声附和。 “可不是,听说大嫂嫂还要下人们封锁消息,不许人外传,我们也是刚刚才得知消息,知道你摔伤的事,这不,就火急火燎的来了!” “……” 姜青芷心思微动:……二房和三房所得到的消息,与润喜从外面带来的消息,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果真是从府内传出的消息,不至于几道街的距离,就传的那么离谱。 难道说……外面的消息,是有心人散播出去的特殊版本? 第102章 溯源 润喜送来茶点果子过来,眼圈红红:“夫人娘子们请用,我家大娘子前些日子就疾病缠身,病了这么些天才好了些,如今又摔成这样,还不让请郎中医治……” “住口,婶娘嫂嫂们在这里,哪轮得到你说嘴?”姜青芷立即呵斥,冷眼:“还不出去!” 润喜擦去眼泪,福礼后规矩的退到一边。 “让婶娘们看笑话了,润喜跟了我多年,被我纵的没了规矩,还请婶娘们不要笑话我这没规矩……” “侄媳妇,你说什么呢?大家都是一家人,又怎么会笑话你?”李氏温柔的拍了拍姜青芷的手背,低声道:“不过她说的也没错,你之前身子就不好,如今又摔伤了,不看郎中哪行啊?” “不过是些皮肉伤,多养些日子便能好了,而且我也粗通点岐黄之术,也有治疗外伤的法子,不要紧的,”姜青芷和煦春风的迎合而笑,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不过,我这身子不便利,家里的事情我是不能再操持了,这以后家中的那些事情,还得婆母和金姨娘操持,诸位婶娘和嫂嫂若是有什么事情,得麻烦些的去找她们了!” 自此,姜青芷从接手国公府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成功将担子又甩了出去。 除了金镶玉不知道其中深浅,二房和三房的都对账目上有所耳闻。 如今听到姜青芷名正言顺的推去了掌家权,脸色都有些难看,但又不好表现出来,所以那表情是一个比一个精彩。 有姜青芷撑着国公府,她们还能作作妖,毕竟实在不行,还能逼着姜青芷用自己的嫁妆填他们的窟窿。 但是金镶玉有什么呀? 她就是个外室上位! 所有的身家财产,估计都不够人家姜青芷一个妆奁里的首饰多。 但是眼下,姜青芷前面先是重病,现在又被金镶玉那个小贱人给弄伤了,得搁家里边养伤,她们实在也不好说些什么。 大家客套的说笑了一会,叮嘱姜青芷好好的养身子,又吃了一盏茶后,告辞离开。 润喜送到门外,目送她们离开后,吩咐守门的嬷嬷关门落闩。 回到内室,姜青芷看着手臂上的伤若有所思:“润喜,你说,会是什么人将我受伤的消息散出去的呢?还那么夸大其词?” “要我说,不管是谁,反正大娘子你是没吃亏的!”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在外面的传言中,金镶玉身为一个小妾,竟然行悖逆之事,用匕首伤了主母,这是以仆伤主。 要知道,金镶玉如今已经卖身进了国公府,也就是说,她就是个奴才,身家性命都握在当家主母的手中。 以下犯上,以仆伤主,这是死罪! 姜青芷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她给活活打死,再将她的尸体扔进乱葬岗喂狗! 这就是当家主母和偏房妾室的根本区别。 “在这个传言里,我占尽了风头,金镶玉却被踩进了尘埃,你说,国公府里除了我,还有谁会散播这样的传言?” 姜青芷的一席话,瞬间点醒了润喜,她一歪身,在姜青芷身边坐下,眼神都变了。 “大娘子,你说,你说小世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以为这件事是,是咱们散出去的?” “你才想到这一点吗?”姜青芷嗔怪的轻叹一声:“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要不然,我为什么会那么在乎是谁传出的消息?” 上一次,周煊元来找她,让她回娘家搬救兵救周艾轩,她拒绝了。 如今不过才一两天的功夫,外面就传出了金镶玉倒反天罡的传言,而她姜青芷是唯一的受益人! 周煊元岂会不怀疑是她背后搞鬼? 别说他了,润喜此时也压下声音,疑惑道:“大娘子,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你让竹枝她们去外面散的?” “你瞧你,连你都这样想了,更不要说小世子了,”姜青芷甚是无奈的很:“不消说,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得来找我的麻烦了!” 周煊元肯定会以为自己是为了和金镶玉争宠,而在背后下黑手。 至于表面上的与他疏离,也不过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而已。 想到这儿,姜青芷更头疼了:……到底是哪位神仙设了这样的神仙局,也不知道是在帮她,还是要害她? **** 鱼饵撒入荷花池,彩尾锦鲤立即一窝蜂的冲了上来,圆滚滚的在水中翻腾。 云耳快步而来:“侯爷!” 霍钧承拍拍手,将手里多余的鱼饵拍入水中:“处理干净了?” “回侯爷,一切都处理妥当,上下都重金打点过了,那群乞丐也封了口,各自拿了银钱回家种田了。” “那边的呢?” “侯爷是问国公府那边吗?侯爷放心,那个眼线我们用了多年,一直未曾出过差错,她就是个边缘女使,不会有人关注到她的。” “多给些银钱,”霍钧承看着争饵料的锦鲤,似笑非笑:“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恩情是一回事,银钱是另外一回事!” “明白,她也明白,还说让侯爷放心,即便没有赏银,就冲侯爷当年救她一家性命的份上,她也会无偿为侯爷做事!” “她没问为什么吧?” “没有,她是懂规矩的人,不该问的不问,嘶,只是,”云耳吸了一口气,呐呐的欲言又止:“属下倒是有件事搞不明白。” “说!” “外室进府,盛氏回府,那姜姑娘在国公府的日子就更煎熬了,为什么侯爷还要在此时落井下石,散出那样的传言,挑起姜姑娘和小世子的矛盾……” 云耳的话还没说完,霍钧承蓦然转首看着他,眼神戾沉。 云耳的心“咯噔”一下,连忙解释:“属下就是想着,姜姑娘在国公府过的艰难,若是能有小世子照应的话,许是还能活的轻松些……” “为什么要让她活的轻松?”霍钧承阴沉冷笑:“她在那边过的生不如死,才是我的目的!” 他是成全姜青芷的人吗? 当然不是! 落井下石,让姜青芷艰难求生,才是他的根本! **** 宜宾堂。 “啪” 杯盏摔到地上,碎的稀烂。 女使们站在门外,都不敢吱声。 “啪嗒!” 又是一个杯子飞到院子里,碎片崩了众人一身,但是没人敢吱声,都默契的低着头,尽可能的绕着门口走。 但是就有福薄命薄的,还是落进了金镶玉的眼中。 “你,你站住,你没看到吗?地上的碎碴子你是不是没看到?不知道收拾吗?是不是因为我没钱,你们就这样的欺辱我?”金镶玉叫住一个小丫头,张口就骂。 小丫头不敢回声,福礼后连忙跑到院子里,蹲在那儿收拾碎瓷片。 “我知道,你们这院子里的没一个瞧得上我,都以为我是没名没分,高抬了身份才进的院子?我告诉你们,都别狗眼看人低,俗话说的好,笑道最后的才是赢家……” “姨娘,消消气,喝口茶败败火,歇一歇吧。”蕊花端来新沏的茶,让金镶玉润润嗓子。 金镶玉也正好骂的口干舌燥,一口干完了凉茶,气咻咻的将茶盏又摔到院子里。 她真是倒了大霉了! 自从搬进宜宾堂,她就没顺当过! “蕊花,你说,别人如果欺负你儿子,你会不会和他们理论?不说别的,他们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联手欺负一个几岁的孩子,还要脸吗?” “姨娘消消气,嗯,他们就是大惊小怪,非要和咱们家小公子计较,要我说,他们就是看不上咱们小公子庶出的身份,如果是国公府的嫡长孙,看他们谁敢!” “嫡长孙?”金镶玉骤然看向云聚苑的方向,更加咬牙切齿了:“姜青芷那个女人不死,哪轮到我上位做主母?” 蕊花犹豫了下,低声道:“大娘子,恕我直言,就,就冲咱们家夫人和国公爷的态度来说,怕是没了大娘子,她们也不会让姨娘你上位的。” “我知道,”金镶玉一瞬的哑火了:“要不然,大世子那边的曹氏李氏,早就上位做主母了!” 像国公府这样的权贵人家,即便当家主母没了,也不会扶妾室上位做大娘子,而是会聘娶一位身家清白干净的姑娘进门,这才是勋爵人家的体面。 第103章 训斥 “阿娘,你看,我抓到了什么?”周艾轩蹦蹦跳跳的跨过二道门,手里拎着什么东西,满身泥泞的跑过来:“我抓了一条大花蛇,晚上炖蛇羹吃!” 金镶玉瞬间切换上笑脸:“轩儿真乖,我们家艾轩是最棒的,有本事!” 周艾轩听到夸赞,蹦蹦跳跳的跑去了厨房。 看着儿子的背影,金镶玉突然生出一阵后悔:“蕊花,你说,要是我像别的母亲那样,对儿子严加管束,这孩子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姨娘,那是旁人家的孩子,穷人才需要读书博功名呢,咱是什么人家?是世子爷的大公子,就是一辈子不做事,也不愁吃喝,多的是荣华富贵呢!” “是啊,这也是我一直想的事情……” 金镶玉的前世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熬过中考,高考,考了个二流大学,后来两次考研都没上岸,这才不情愿的做了办公室文员,每个月拿着那么一点点的微薄工资。 上天垂怜,她重生后虽然也是地狱开局,可到底让她博出了锦绣人生。 如今虽然只是国公府的姨娘,可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而她上一辈子已经吃过了学习的苦,就不想自己孩子也吃这样的苦。 让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官二代富二代,靠着老祖宗的庇佑,逍遥快活的一辈子不好吗? 况且,如果她心中的那个想法能成的话,那他的儿子就更不用苦学读书了! 想到这儿,她心中的主意更定了:“小世子呢?” “之前听福禄说,小世子一直在忙着托人找关系,想要说和咱家和尤常老先生的矛盾,许是,许是现在还在外面忙着吧,”蕊花很了解金镶玉的心思,补充道:“姨娘放心,咱们小公子从未在云聚苑那边过夜,就是前些日子去说话,也是在外面,都没进内屋呢。” 金镶玉咬牙切齿:“盯紧那边,小世子这个人依赖性很强,我可不希望除了我之位,他再依赖其他人,尤其是姜青芷那个女人!” “姨娘放心,我一直让人盯着呢!”蕊花也不是傻的。 金镶玉能得宠,除了周煊元本身的原因外,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周艾轩这个庶长子在。 如果让姜青芷受宠有了身孕,只怕金镶玉就没那么得宠了! 毕竟,不管是从身姿还是容貌气质上,金镶玉连人家的脚后跟皮都比不上。 也就周煊元这个眼盲心盲的看不到,其他人哪一个不是明镜似的。 如果再让姜青芷生了孩子,若还是个嫡次子,只怕这个家以后就没金镶玉什么事了。 就算为了自己,蕊花也会让人好生盯着那边。 说话间,小丫头过来传话,说是霜儿回来了。 霜儿与蕊花都是伺候金镶玉的丫环。 金镶玉接手国公府后,就让她去给自己办差事,今天才回来。 霜儿风尘仆仆的样子,昔日的白嫩脸蛋晒的黢黑,见面就跪下道:“姨娘,不辱使命,人,我请回来了!” “真的?”金镶玉大喜,连忙道:“人呢?他在哪?” “他是外男,无贴不得入后宅,所以我便将他安置在城里的东悦客栈,姨娘是要出去见他?还是请他入府?” “他可是我的神秘筹码复活甲!自然要秘密行事,你安排一下,我去客栈见他!” **** 周艾轩用鞭炮炸了茅坑的龌龊事,终究还是传到了国公爷的耳中。 姜青芷得到消息的时候,周艾轩已经被压在祠堂里,打了个皮开肉绽。 伶仃一脸的八卦:“听说国公爷回来之后,便让徐管家关了府门,说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他们还说,小公子被抓的时候,还蹲在荷花池里摸青蛙呢,还怼了徐管家,说他忙得很,没时间去见国公爷,还说国公爷要是等不及的话,就来荷花池见他。” “徐管家当时就让人把小公子捆了,连带着他抓的青蛙,一并送去了祠堂!” “……” 去了祠堂后,徐管家就封了周围去祠堂的路,谁也饿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进了祠堂,想必是请了家法。 “他们都说,小公子被打的鬼哭狼嚎的,腔都变了……哭到后来,竟然倒反天罡的咒骂起来国公爷,气的国公爷差点没活活把他打死!” 本来屋子里吃瓜的众人,闻言纷纷抬头。 “伶仃,你真的假的?胡说的吧?” “就是嘛!那轩哥儿再逆反,还敢骂国公爷?” “别说勋贵人家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没人敢逆骂祖父的呀!” “……” 伶仃本来说的眉飞色舞,听他们这么一质疑,顿时不高兴了:“你们要是不信,自己去打听,那小公子骂的大声,祠堂外面都听到了……对了,听事后收拾的人来说,有人还在地上捡到了一颗带血的牙,奶牙,一看就是小孩子的,那肯定是轩哥儿的没错了!” 周艾轩被国公爷打掉了牙? 要是真的话,那他骂人的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大娘子,要不要过去看看?”润喜低声问道。 姜青芷淡冷:“去哪看?” “宜宾堂,”伶仃快言快语:“轩哥儿打完以后,浑身失血的抬回了宜宾堂。” “那就关上院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姜青芷慵懒的歪身而坐,单手撑着脸颊:“我如今又不是当家主母,没必要任何事情都要第一个知道,更不用亲自出面处理!” 金镶玉不是掌管家权吗? 那这件事就让她亲自处理好了! “可是,大娘子,轩哥儿都被打成那样了,咱们装聋作哑的不过去探望,不合适吧?”竹枝低声道:“毕竟,大娘子也算是轩哥儿名义上的嫡母呢!” “如今这情况,如果我第一时间赶到了,金镶玉会怎么想?她只会想当然的以为我是去看热闹的,晚些去才妥当,对了,世子爷呢?” “听说金姨娘已经让人去找小世子了……” 周煊元估计做梦都没想到,儿子惹下的烂摊子都还没收拾呢,那边老爷子就亲自动手,差点打死亲孙子! 他急匆匆的赶回国公府,刚进门就被等候多时的徐管家拦下了:“小世子,国公爷在祠堂等着您呢!” “轩哥儿呢?” “小公子回了宜宾堂!” “那我先回宜宾堂,你和父亲说,我稍后就过去……” 徐管家错行一步,抬手拦下了周煊元:“小世子,如今这局面……我劝世子爷还是三思而行,先去祠堂,再回宜宾堂!” 国公爷正在气头上,又是命他亲自在大门口堵周煊元,那意思不言而在喻。 要是周煊元此时先回了宜宾堂,那就等着承受国公爷的滔天怒火吧! “世子爷放心,小公子虽然是吃了皮肉的苦,可性命无忧,所以小世子您还是随我一起去祠堂面见国公爷吧!” “……” 周煊元也知道父亲的臭脾气。 思忖之后,只能让手下先回宜宾堂送信,说自己晚些回去。 ** 祠堂里还弥漫着血腥味。 几个粗活嬷嬷正跪在地上洗刷喷溅的血渍。 国公爷背着手,伫立在祠堂正中,面对着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进门的那一瞬,周煊元凝聚的一肚子的火气瞬间灭掉。 这是来自于父辈的威压震慑。 他缓缓跪下:“父亲!” “你可知错?”国公爷声音沙哑,冰冷无情。 “父亲,儿子知错,”周煊元梗着脖子,不甘心道:“轩哥儿是调皮捣蛋了些,总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错事,可,可他还是个孩子,孩子都是可以教的……” “孩子,呵呵,”国公爷突然笑了,嘲讽而愤怒:“你是说,你父亲我没教养过孩子吗?那你和你哥哥是怎么回事?都是自己凭空长大的吗?难道不是为父我教导的吗?” “父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 “你住口吧!你也说孩子是可以教的,可你看看,轩哥儿一个才几岁的孩子,被你们教成什么样了?目无尊长,恃强凌弱,心狠手黑,欺师灭祖……” 第104章 建议 “父亲,您说什么呢?”周煊元很是不爽的打断父亲的话,一脸的恼怒:“不管怎么说,轩哥儿也是您的亲孙子,虽然是妾室所生,可到底是您的庶长孙啊,您怎么能这么糟践他呢?” “糟践?我糟践他?”国公爷被这句话气到浑身发抖,转身赏了周煊元一记耳光:“你小时候,我就是这么糟践你的吧!” 周煊元挨了打,不甘心,但也不敢乱动:“父亲打我,是应该的,只求父亲能宽宥轩哥儿,帮,帮儿子把这件事处理好……” “处理好?什么处理好?” “既然父亲都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轩哥儿,尤先生要我们把轩哥儿带回家,不许他再入学堂,可是父亲,轩哥儿如今已经大了,也是到来读书的年纪,怎么能在家呆着呢?” “哈,你和我说这个,好,我今天就和你好好的掰扯掰扯!”国公爷的怒火是“蹭蹭”的往上冒,卷起了袖口:“轩哥儿为什么会在家?只是因为他不尊师重道吗?难道就不是因为你那个妾室气到老先生的原因?” 周煊元刚才还硬挺的气场,瞬间蔫巴了些:“这,这个,父亲,您都,都,都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会以为我真就一把老骨头,不问世事了吧?”国公爷被自己儿子都要气笑了。 他能知道周艾轩用鞭炮炸茅坑的事,难道不会知道金镶玉事后为儿子“讨公道”,为此与尤常老先生大吵一架,气到老先生的事? “元哥儿,是不是为父近些年忙着朝堂上的事,疏于对你的教导和管束了?”国公府的语调突然非常奇怪。 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 周煊元被说的心下一惊,猜不透父亲的心思,也就低语:“父亲为何这样说?儿子从未觉得……” “若不然,你怎么会放肆到如此的地步,竟然纵然金氏那么一个外室抬上来的姨娘,却到学堂闹事?” “父亲……” “后宅女眷有女眷的规矩,更不要说她只是一个外室抬上来的妾,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大娘子姜氏,也不敢就那么明晃晃的去到学堂,对着帝师指手画脚!” “是,父亲说的是……” “我说的是?是什么?你怕是还不清楚吧?老先生是什么身份?那是陛下恩师,帝师所在,门下学生门客遍布天下,朝堂朝下都有他的人,这样的人,竟然遭到了金氏的羞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 “儿,儿子知道……”周煊元的后背开始冒汗了。 “你知道个屁!”国公爷爆了粗口的同时,也冲上来不解恨的又甩了一记耳光:“你要是知道,就不该纵容金氏,由得他们母子无法无天!” 周煊元的脸颊肿了起来,不敢躲:“父亲,儿子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好!你知道错了,那你说,如今这个局面,你打算怎么收场?” “这个?”周煊元犹豫了下,突然叩头道:“儿子还是想请父亲看在轩哥儿是您庶长孙的份上,让他能回学堂读书,要不然,他若是去了其他人家的学堂,父亲也是面上无光的啊!” “……” 国公爷像是被震惊到了,错愕的长大嘴巴,一动不动的盯着周煊元。 过了许久,才难以置信的问:“你,你说什么?” 周煊元以后跪着叩头,并没发现父亲的神色不对,继续说道:“父亲,儿子知道这件事很让父亲为难,可父亲您说过,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我得为我的儿子计一计啊……” “哈,哈哈,哈哈哈……”国公爷突然大笑起来。 周煊元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这样,茫然而错愕的抬头:“父,父亲……” 话没说完,国公爷突然上来一脚,狠狠踹在周煊元的心口上。 这一个窝心脚,踹的周煊元差点憋过气去,狼狈的原地翻了几个滚,恰好滚到一个人的脚下。 抬头看时,神色一变:“你来做什么?” 是姜青芷。 姜青芷没有梳妆,只是简单的挽着发髻,瓷肌上没有半分血色,唇瓣颤抖着福礼:“父亲,息怒!” 国公爷本来还想继续暴打儿子的,但是看到姜青芷不请自来,只能硬生生的压下火气,冷冰冰道:“家祠之地,你先出去,有事稍候再说!” 周煊元揉着心口,冷哼道:“听到没有,这里是家祠重地,不是你一个妇人能来的,没有命令,你没资格来这里,还不出去!” 姜青芷没有理会他,而是再一次福礼:“父亲,儿媳只问一句,父亲今日是要打死夫君吗?” “关你什么事?”周煊元根本不领情。 “你住口!”国公爷恨不得再扇他一巴掌。 转过头面对姜青芷时,语气缓和了很多:“你还在病中,若是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还是等一会再说吧!” “父亲,你就算把他打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吧?”姜青芷依旧阐述着自己的意思:“不如还是先想一下,如何解决这件事!” “如何解决?人都让他得罪光了……”国公爷说着,忍不住又要上来揍儿子。 周煊元眼疾腿快,跪着就蹭到了姜青芷身后。 碍于儿媳妇的面子,国公爷硬生生的收了抬起来的手:“事到如今,已经恶化,就是我这张老脸再出面,老先生也不见得会给我面子!” 说到这儿,他再次忍不住指向周煊元:“蠢货!一对蠢货!事情都让你们搞砸了!” “父亲说的是,如果是在轩哥儿做下错事之后,小世子带着他上门负荆请罪,自请一个教子不严的罪过,这件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了!” 姜青芷居高临下,斜睨着跪在地上周煊元。 “可是,事情发生之后,金氏自作主张的冲到学堂,非但没有替儿子认错,反而和老先生发生了争执,气到了老先生,也就导致了事情的升级!” 本来,只是惩戒一下小孩子,用小孩子不懂事为借口,就能压下的事件,再金镶玉为儿子出头后,就注定不可能善终了! “而今,老先生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样,如果他将此事压下去了,那丢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面子,连他门下的学生门客都面上无光,甚至于陛下那边也是龙颜扫地……” “姜氏,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危言耸听,”周煊元听姜青芷的话越来越刺耳,越说越难听,立即不高兴的打断她:“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就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啪嗒” 他的脸上被一个东西砸中。 是打扫用的拂尘。 国公爷警示的瞪了他一眼:“闭嘴!” 那眼神似乎就是在说,要是他再打断姜青芷的话,下次砸在他脸上的就是祖宗牌位了。 周煊元不得不闭嘴。 姜青芷继续说道:“之前小世子请我帮忙,想要我回娘家,请我大哥哥和太祖母出面,替金氏母子求情,但是我拒绝了……” “你还好意思说?”周煊元实在是忍不住的吐槽了一句! 国公爷也眼神微妙:“说说你拒绝的理由!” “因为小世子直到现在也没意识到,整件事要解决的办法,不在任何人身上,也就是说,此事除非是陛下出面,金口玉言的强行调和,否则任何人出面,老先生都不会退让,前面我也说了,老先生清流一生,两袖清风,名誉至上,绝对不会屈辱退让!” 听到这儿,国公爷忍不住点头,赞许道:“是的,老先生清贵高雅了一辈子,又怎么会因为一对蠢母子而退让了呢!” “所以,我拒绝了小世子,他也愤怒离去,之后,母亲找到我,说要同我一起用饭,其实那时我是想要给出一些解决事情的建议的,可是金氏……后面的事情,父亲想必也是知道了,我就回去养伤,这件事也就搁置起来。” “那你今天来做什么?”周煊元忍不住翻了干涸白眼:“还说了这么多的废话,是要看我和玉儿的笑话吗?” 国公爷这次没有头丝毫手软,抓起手边的祖宗牌位,冲着周煊元砸了下去。 这次周煊元有所准备,躲开了,但在父亲的眼神威压下,又乖乖的捡起了祖宗牌位,双手捧过头顶的跪在那里。 国公爷忍着怒火:“你,继续说,你的建议是什么?” 第105章 负荆 姜青芷突然撩起裙裾,挺拔着脊背跪了下去。 周煊元吓了一跳:“你干嘛?” 姜青芷敛眸:“父亲,儿媳下面要说的话,许是大逆不道,但是,这是儿媳如今能想到的唯一能破局的法子!” 国公爷的瞳孔缩了缩:“你想说什么?” “负荆,请罪!” “……”国公爷没说话。 周煊元则是皱眉:“姜青芷,你这还是真大逆不道!我们周家是什么身份?权贵勋爵,你让我去给一个教书先生负荆请罪?” 就算尤常老先生曾经是帝师,是那么厉害的风流人物,可他终究是老了。 不在其位就会人走茶凉! 即便老先生现在是有些门生有本事,可他们想利用的都只是他的帝师身份,想要和陛下勾上一点关系而已。 他一个正当傲骨的国公府小世子,怎么会去给他负荆请罪? 孰知,姜青芷缓缓侧眸,若有所思:“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金氏敢冲到学堂对着老先生无礼,想必是世子爷在她面前的说嘴吧?” “姜青芷,你……” “你是不是和金氏说,老先生如今没了地位,虚有身份,是个无所谓的纸老虎?” “……我?”周煊元的气息一滞,像是被人揪住了把柄,脸色瞬间难看的要死:“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而且也没有胡说八道嘛!” 国公爷在那边气到闭上眼睛:“孽障!” 怪不得! 怪不得金镶玉敢那么肆无忌惮的辱骂老先生! 原来是这个逆子在后背推波助澜! 看来,蠢的不只是金镶玉,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蠢到家了! 苍天啊! 他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了这么个讨债的逆子! 姜青芷则冷笑道:“我不知道世子爷和金姨娘究竟说了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得知这些话以后,金姨娘才敢大闹学堂!” “……是,是,或许这里面确实有原因,但我说的也没错呀!”周煊元还在为自己辩驳。 但姜青芷都不想多听他说一句话:“所以说,父亲,世子爷得去负荆请罪!” “这个我同意!”国公爷倏然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周煊元:“等一会,我便请家法,打他个皮开肉绽,再让他去负荆请罪!” “不止世子爷,”姜青芷抬眸,眼尾坚韧冰冷:“这件事是始作俑者也是要一起请罪的!” “对,轩哥儿这个小畜生也是一同去的……” “父亲,不可,”周煊元连忙起身道:“轩哥儿有伤,父亲您打的,您忘了吗?” “只是有伤,又不是死了,正好带着伤还能显出诚意,”国公爷根本不搭理周煊元,大声喝令:“来人,去准备夹板,就算是抬,也得把人给我抬过去!” 说到这儿,狠狠挖了周煊元一眼:“你也一样!除非打死了!” “父亲,”姜青芷再一次低下头,躬身叩首:“还有父亲您!” “……” 周煊元和国公爷都愣了一下。 都没明白姜青芷这是什么意思:“不,不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 姜青芷抬眸,一字一顿:“还有父亲您的……负荆请罪!” “姜青芷,你疯了吧?你要父亲也,也负荆请罪?给,给那个老头子?”周煊元破了大防。 可惜,话没说完,就被国公爷一脚踹翻:“姜氏,你说!” “父亲,若是之前,那便只要世子爷和孩子一起负荆请罪,便可解决这件事,可是如今事情过去太久了,若是父亲不如此的话,怕是有人说国公府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居心叵测?”国公爷阴沉了脸:“这话从何说起?” “就从老先生是帝师说起!” “……” “父亲,老先生是帝师,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老先生不敬畏,就是对陛下不恭敬!” “你这……”周煊元想要辩驳,但被父亲瞪了一眼后,悻悻的闭上嘴巴。 姜青芷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当今陛下膝下无子,朝堂上一直都有太子之说的争端,其间的诡辩深意不需儿媳明说,父亲应该知晓。” 国公爷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知晓,只是,与你所说的居心不良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无子,太子争端势必会落在宗世王侯们身上,咱们国公府的一个姨娘,都敢对帝师无礼,这意味着什么?”姜青芷话音一顿,瞥向周煊元:“他们不会说世子爷无谋略之才,只会说我国公府审时度势,知道陛下秋风落叶,时日无多,所以也无须恭敬……陛下尚且如此,更何况帝师乎?” “……什,什么?”周煊元本来还对姜青芷的话不屑一顾,但是听到后来,莫名的汗毛倒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不屑嘲讽:“你,你胡说什么?姜青芷,你胡说八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一个妇道人家都没读过书,你懂什么?” “世子爷,我胡说八道不要紧,要紧的是,外人会不会也像我这样的危言耸听?”姜青芷丝毫无畏的对上他的眼睛,戾冷而笑:“若是有一人有这样的想法,那这个念头就会星火燎原,很快便会在汴京传开……到那时,你是挨门挨户的解释?还是等着陛下寻个由头处置了国公府?” “……我?他?你……”周煊元做梦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能扯到陛下身上上,一时间被怼的不知道说什么。 国公爷再次抬脚,又将他踹翻,低吼道:“看看,这才是正经念头,想的长远通透,不像你个没用的混蛋玩意,就知道撺掇那个蠢妇做蠢事!” 朝堂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私下议论。 如今,姜青芷眼光长远,将事情联想到了陛下立嗣的问题上,也不失为一种远见。 “徐管家,请家法,重打五十……姜氏,你先回去,其他事情等我处理了孽障和逆子再说!” 国公爷稳下情绪,命人拿来了戒尺棍,按倒周煊元就打。 姜青芷没有阻拦,更没求情,没有丝毫停顿的转身离开。 很快,祠堂里就传来了周煊元的鬼哭狼嚎。 润喜听的哆嗦:“大娘子,咱们就这样走了?” “要不然呢?” “你说,世子爷会不会记恨咱们?” “就是要他记恨的呀,”姜青芷甚是坦然:“我这一身的伤终究会有好转的时候,等那一天到了,小世子还是要进我的院子,为今之计,我就只能将计就计,设计离间我和小世子的情感……” 只要周煊元从心理记恨她,与她心生嫌隙,此后不再进她的院子,那就一切大吉。 总好过每一次都是她用苦肉计,伤害自己要好很多。 润喜苦哈哈道:“可咱们,总感觉是在拱火……诶呦,这一天天的,过得是什么日子呀!” “这就日子艰难了?”姜青芷的眼尾淡出一丝戾气,似笑非笑:“这好戏还没正式上场呢!” 回到云聚苑,她将之前调配和外伤药包了些,让润喜亲自送去宜宾堂:“就说我亲手调配的,治外伤挺好!” “大娘子,这?”润喜一脸愁容:“这样只怕不好吧?就怕我给了,世子爷也不会收的。”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哪有在那边拱火的人家挨打,转身就送疗伤药的? “他肯定不会收呀,另外……”姜青芷勾勾手指,示意她近些,在她耳朵低语了几句。 润喜听的瞳孔地震,手里的药膏都拿不稳,掉到了地上。 她连忙捡起来,说话都磕磕巴巴了:“不,不是,大娘子,你是疯了吗?竟然同他说这些话?他?他……” “怕他打你啊?” “不,倒也不是怕这个,就是怕,怕这样一来,事情是不是闹得太大了些?” “这算什么事情?”姜青芷似笑非笑道:“比起他以后要遭遇的人生挫折,这顶多也就是个开胃小菜,闲暇谈资而已!” 第106章 摊牌 国公爷是完全采纳了姜青芷的建议,把周煊元抽了一顿后,就那样皮开肉绽的在后背上捆了荆条,连带着周艾轩一起,爷孙三人一起去了家塾。 没人知道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最后离开的是国公爷的周煊元,鼻青脸肿的周艾轩被留在了学堂。 等到晚上放晚学了之后,他才顶着一张猪头脸,在众人的注目下,灰溜溜的上了马车。 姜青芷这边打听到周艾轩回家之后,才让润喜将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送来宜宾堂。 金镶玉听说是云聚苑的人来了,当即火冒三丈:“她们来做什么?看我们的笑话吗?关上大门,让她们滚!” 蕊花连忙道:“姨娘三思啊,现在大娘子那边刚在国公爷那边得了脸,要是咱们此时将她的人拦在门外,不给面子,若是国公爷知道了……”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国公爷对姜青芷这个准儿媳有着明显的偏心。 周煊元独宠金镶玉这事,也就姜青芷没闹腾,要是她闹挺起来,国公爷站出来撑腰,金镶玉肯定要靠边站。 身为国公府的下人,蕊花还是有点私心的,不想就此得罪云聚苑那边的人。 金镶玉正在闹心儿子的伤势,也没多余的心思管这些破事:“那你去看看,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就给我轰走,别让咱们宜宾堂鸡飞狗跳!” 蕊花答应了,亲自开门迎接:“润喜姐姐。” “蕊花姑娘,”润喜客气的福礼:“大娘子让我送些治病的药膏,都是止血化瘀的外伤药,想着小世子和小公子许是用的上,所以特意让我送过来!” “有劳姐姐了,还让姐姐亲自送过来,其实说一声,我过去取便好。”蕊花客套了几句,打开门,抬手要接药膏。 孰知,润喜的手肘往后一缩,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对方的手,笑道:“我家大娘子说了,这药有些特殊,需得亲自告知小世子使用方法才行。” 蕊花心说你要见小世子就直说呗,还非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想着金镶玉的交代,有心不让润喜进门,又忌惮姜青芷的大娘子身份,不敢真的得罪,也就笑着让开了。 “世子爷在偏房,请随我来……” ** 偏房的门口还扔着带血的荆条。 润喜看得心跳,踮着脚尖跟在蕊花身后,走进内室。 “世子爷。” 周煊元后背受伤,难以躺握,此时正趴在软榻上,半果着后背,让福禄给伤口上药。 见到润喜,他脸色瞬间一沉:“你来做什么?” “奴婢……” “是姜青芷让你过来看本世子笑话的?” “大娘子让奴婢过来送药,”润喜也不废话,双手捧着,将药放在了周煊元面前:“大娘子说,这药活血化瘀效果不错……” “她什么意思?煽风点火的让父亲打了我一顿,又逼着我去负荆请罪,现在又来装好人了?”润喜看着药膏,满脸的怒意,抬手将药膏打飞了:“你回去告诉她,不用这么假惺惺的装好人,她做过什么,本世子这边都一一记着账呢!” 润喜并未有气恼之色,只是慢悠悠的将药膏捡起来,再次放在软榻上。 “世子爷,大娘子还让我转告一句话……” “她还有什么话说?道歉吗?”周煊元冷笑:“那你回去转告她,本世子爷不接受她任何形式的道歉!” “大娘子说,让世子爷您劝着着金姨娘,尽着做妾室的本分才是上道,要不然,她这个大娘子也会很难做,就怕事情弄到最后,金姨娘再落得一个发卖的结局,对轩哥儿和宝姐儿都不好……”润喜屈膝福礼,没有抬头,也不等周煊元是什么表情,迅速转身离开。 片刻后,身后传来周煊元的咆哮:“她什么意思?威胁我?你回去告诉姜青芷,她要是敢胡来,看我会不会饶过她!” 蕊花诧异的看着这一切,总感觉事情哪不对。 姜青芷在国公府的声誉里一向不错,尤其是容纳妾室,扶外室上位,解决了小世子多年没解决的难题,让她在汴京的贵眷圈里,褒议胜过贬词。 如今,她怎么会让心腹过来说这样的话? 难道说,之前的贤良淑德都是假的? 是她装出来博贤惠正室名声的? 如今,贤良的名儿到手之后,她也就不装了?直接摊牌了?! ** 润喜听着后面的咆哮,是一步都不敢停顿,生怕走的慢了,周煊元将怒火发到自己身上,再让人拦下她,暴揍一顿。 想到这,她在岔路口顿下脚步,思忖片刻后,立即转身掉头走上一条竹径小路。 这里通后门和后花园,虽然绕着这里走有些偏远,但是不怕周煊元反悔,免去了后顾之忧。 竹径小路很是幽静,只有竹叶摩擦的“沙沙”声,听的人心情神明。 此时润喜才发现自己的中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汗打湿了,许是刚才和周煊元回话的时候太过于紧张。 此时风一吹过,不由自主的冷到打了个哆嗦。 她加快脚步,想着快些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蓦地—— “车子都备好了吧?” “姨娘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都是咱们自己人。” “盯好云聚苑那边,千万别让那边的人发现端倪。” “嗯,我会小心,姨娘放心。” “……” 云聚苑? 姨娘? 听声音,润喜笃定其中一个绝对是金镶玉,但是另外一个就不清楚了。 眼看着脚步声从身后过来,急匆匆的,马上就要追上她了,她连忙躲进了竹林中,在金镶玉到来前找了个地方蹲下。 竹林并不适合藏身,但是金镶玉行路匆匆,急着赶路,所以也没注意周围是否有人。 等她们走过去了,润喜才发现另外一个说话的女子,是金镶玉贴身丫环。 以前金镶玉在国公府门前堵周煊元的时候,那个丫环就陪在她身边,不过自从金镶玉进府之后,这丫环就再也没见过。 “霜儿?对,是叫霜儿!”润喜此时也想起来那个丫环的名字,“奇怪,她们主仆这是要做什么?” 确定金镶玉主仆俩走远了,润喜才悄悄跟上去,发现她们从后门离开后,上了一辆马车,急匆匆的走了。 润喜想跟上,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马车,只能先回来,将事情告知了姜青芷。 “金姨娘……此时离开了国公府?”姜青芷缓缓放下书本,若有所思:“小世子和轩哥儿都受了伤,此时正是需要疗伤的时候,尤其是孩子,更是得母亲照顾的关键点,她怎么会离开呢?” 竹枝低声道:“会不会是,是出去找什么秘药,可以更快治疗好世子爷他们外伤的?” “什么样的药,能比御医的都好?”香兰站在窗边嘟囔:“国公爷他们都还没回来了,御医就已经到了宜宾堂了,说是夫人让人拿帖子请的御医!” 有御医在前,此时除非是神仙下凡亲自赐药,否则金镶玉绝对不可能舍了御医的药,去用旁人的。 “这都怪我,是我大意了,”润喜有些愧疚道:“我当时实在是没想到她们会出府,所以才疏忽的没有跟上。” “你又不是神仙,未卜先知,能知道她们要做什么,”姜青芷不以为意道:“让人给张金成送话,让他派人盯着些,不要打草惊蛇,有事来回我再做定夺!” “好,我在吩咐一下府里的人,让他们在家里也盯紧些,防备着下次有动静的时候,咱们也能有所准备。” 除非金镶玉是一次性的把事情做完,否则只要她再有下一次行动,他们就能瞅准机会,伺机而动。 姜青芷敛眸:“金镶玉的事情留意着做,眼下还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润喜,帮我换身衣服,男装,我要出门……见一个人!” 第107章 生意 “出门?男装?”润喜惊了:“大娘子,你现在要出门吗?” “现在出门怎么了?”姜青芷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眼下又黑天,也没宵禁,为什么不能出门?” “不是,是,是小世子那边……小世子刚挨了打,如今满身是伤,咱们虽然送了药过去,可到底没亲自过看一眼……” 不管怎么说,姜青芷也是小世子名正言顺的正式原配。 自家夫君被打一顿,满身是伤,她姑且不说去看一眼也就算了,还要穿了男装出门。 这若是被人发现了,还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呢! “您不去看,咱们还能说大娘子身上有伤,要养伤,不方便出探望,可,可若是此时出门被人发现了,那还不知道要怎么嚼咱们的舌根呢!”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扮做男装出门,润喜,只你同我一起去便好!” 姜青芷已经下了决定,任何人都不容置疑,润喜也只好照做。 张金成生了病,就让手下小四来驾车,按照姜青芷的吩咐,在天擦黑的时候进入了生厚街。 这里可以说是武馆和镖局一条街,满街都悬挂着武行的招牌和镖局的旗幡。 不过因为疫病的原因,此时整条街上显得冷冷清清,没了昔日的气势。 小四将马车停在路边,打起车帘:“大娘子,惠及武行到了,要小的随您一起进去吗?” “不需要,”姜青芷整理了一下发冠和衣衫,从润喜手中接过折扇:“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即可,你们在这里等我。” 惠及武行的门口悬挂着大大的白色灯笼,门前杂草垃圾遍地,一片荒芜。 她敲了敲门。 许久,才有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打开半扇门缝:“找谁?” 姜青芷打开折扇,遮住了半张脸:“我找你们的孙教习!” “……你是?” “洽谈生意!” “谈生意的?是你,”胡子男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看着姜青芷的眼神,像是姜青芷刨了他家祖坟。 “怎么是你一个人来的?保长呢?” “保长?” “进来吧!”胡子男没好气打开门,抻着脖子喊:“东家,贵客到了!” 武行偌大的馆子里,只有疾风掠过的呼啸声,偶尔走出来的几个汉子,也是瘦骨嶙峋,神色倦怠,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模样。 东家孙教习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急匆匆的走出来,因为行色匆忙,以至于鞋子都没提上,下阶梯的时候还又掉了,只能又狼狈的折回去穿。 等他好不容易穿戴好,姜青芷这边也过了二门,进了后宅。 “贵客,那位就是我们大东家,号称拳打东山虎的总教习……” “在下孙成娇,胡三,不得放肆,”孙成娇连忙喝令了胡三,防止他吹大牛。 姜青芷收了折扇,抱拳行礼:“孙教习,久仰大名。” “贵客,里面请,”孙成娇领着姜青芷入正厅落座,着人上茶水:“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在下姜执,来和孙教习谈一桩生意……” “我知道,知道,”孙成娇笑着打断她的话,点头道:“之前保长已经和我说过了,只是没想到他没有同贵客一起过来。” “……保长?” 怎么又是保长? 难道是…… 保长相当于生厚街的大管家,也是官府最小最末端的“父母官”。 一般来说,若是哪家有矛盾官司,或者是生意往来的见证人,比如说房屋地契的买卖什么的,都要保长在场签字。 姜青芷猜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看向院子里的那几个武师:“看贵行这情况,一场疫病,怕是折损不少吧?” 孙成娇神色略显怪异,咬唇道:“不瞒贵客,一场疫病下来,咱们汴京的还好一些,但是乡下的其他地方可就惨了,几乎是家家户户挂白绫,有的人家甚至于死绝户了……” 汴京这边的医治条件是最好的,可在疫病爆发初期,还是死了不少人。 由此可见,乡下那些缺医少药的地方,死的人也就更多了。 “我们惠及武行的武师,十有八九都是来自于乡下,疫病爆发时,他们都担心家人,所以都回去了,之前就听说死了不少,我们这边……若不是得了冠军侯汤药救济,估计也得死绝户了!” 想当初,疫病爆发的那段时间,药比金子都金贵。 他们武行的人多,传病的速度快,家里仅有的那点子家底子都买药吃了。 如果不是后来霍侯爷施药施粥的,他们这些人的骨头都不知道埋到那去了。 孙成娇长吁短叹的感叹了一会,陡然意识到姜青芷一直没说话,连忙惶恐道:“贵客勿怪,我这,这话着实是密了些。” “无妨,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贵行不打算重新招纳武师吗?” “什么?”孙成娇听的一愣神。 这位贵公子的脑回路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吧? 他们刚才不是在聊疫病死人的事情吗? 等等! 她不是来买房子的吗? 怎么话锋一转,就转到了招募武师的地步了? “我的意思是说,逝者已逝,活人还要继续生活,你们的武行也还是要继续经营下去的,可武师稀缺,孙教习不打算招贤下士,广纳人才吗?” “……这?这个?”孙成娇被说的直挠头。 贵公子就是贵公子! 说话做事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 “贵客,我之前的话许是没说清楚,是,是这样的,”孙成娇扒拉着手指,仔细分说:“首先,疫病期间,我们武行多年攒下来的家底子,基本上都买了药了,而且,那些过世的武行,或多或少都是跟了我孙成娇多年的兄弟,他们如今过身了,可家里多数是上有老下有小,只有有人活着,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 死去的武行,那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如今他们没了,家里的脊梁也就没了。 再加上疫病横行其间,这些人家想必为了活命也是倾家荡产了。 所以,于情于理,孙成娇都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孙成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贵客,咱们名人面前不说暗话,若是还有活命的资本,也就不让贵客你过来买卖房屋了……等我把这个宅子卖掉,大家各自分些钱……死了的给抚恤金,活着的拿遣散费,大家各奔前程呢!” 至于顾飒所说的重新招募武师,重振旗鼓,对他来说,那是天方夜谭。 “这次疫病,我们惠及武行是元气大伤,是不可能在重新站起来了,实在没法子了,才让保长帮忙牵线搭桥,联系了贵客今日来洽谈生意,要不是逼到绝路,我也不会卖掉这唯一的祖宅啊!” “……” 姜青芷一直在默默的听着。 她和孙成娇并不认识! 今生不认识! 上一世也没见过! 不过,她上一世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在上一世,也是这样的疫病过后,孙成娇卖掉了惠及武行,将拿到的钱分给了昔日的兄弟,就连死去的兄弟都拿到了养老抚恤金。 后来,人们才知道,惠及武行的宅子,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立命根本。 因为失去了这个根本,孙成娇最后落了个病死他乡的悲惨结局。 而在他死后,他的故事才逐渐被人们孰知。 姜青芷之所以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一来是敬畏这个男人的人品,二来,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带了个“娇”字,显得一个大老爷透出了女子的柔弱。 也是她来的及时,来的凑巧。 从孙成娇的话里可以听的出来,他已经通过保长联系了买家,而且还是在今天下午登门签买卖契约。 所以,胡三在听到她是做生意的时候,才会那样的表情。 想来是将她当做趁火打劫,压价买房子的奸商了! 第108章 成交 姜青芷端起茶盏,吹去上面的浮叶,浅浅的喝了一口:“孙教习,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保下房子,保下惠及武行呢?” “……什么?”孙成娇失态的猛地起身,怀疑自己的耳朵:“姜公子,你刚才说……说保下房子,保下惠及武行?” “是!你没听错,我就是这么说的!” “可,你,你不是要买,买我的房子吗?这?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姜青芷慢悠悠的放下茶盏,抬起眼尾,眼神淡定沉敛:“惠及武行如今最缺的是银钱,我可以投资!你也可以理解为我要买下一多半的惠及武行!” “……买下,惠及武行?”孙成娇倒吸一口气:“你是说,惠及武行还会继续经营下去,只是,换做了你是东家?” “我是大东家,但是只负责银钱账面上的事情,至于如何经营武行,以后武行的后续发展,还得你这个东家坐镇打点!” 姜青芷从未接触过武行。 她出手帮助孙成娇也并不是以为要盈利,只是想着如果可以能帮忙的话,挽救一下孙成娇的命数也是行善积德。 至于孙成娇最后是否还会客死他乡,晚景凄凉,那都是后话了! 如今,她要做的,是保下惠及武行。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需要暗中培养自己的武师! 这样一来,在那个动荡的未来,她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你,做大东家?”孙成娇眼神闪烁,心思急转。 此时有人插手惠及武行,并且保下它,看起来是好事。 但是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实在猜不透这个姓姜的贵公子,想要从他这里求到什么? 姜青芷猜到了他的忌惮和心思,不动声色的笑道:“或许我说的不够清楚,我是以银钱入股,占七成,是大股东!你是武力入股,只占三成!也就是说,从此以后,惠及武行的一切开支都算我的,不再用你出一分钱,至于后期的盈亏分红,也是这样的比例,我七你三,如何?” “姜公子,如此一来,你怕是要吃亏刀的吧?”孙成娇语重心长道:“惠及武行如今可有一笔烂账呢!” “无所谓,烂账都算我的,此前的一切账面我会全都磨平,一切从头开始,”姜青芷丝毫不在意银钱上的亏损:“而且,我心中也清楚的很,如你所说,如此一来,我是亏本的!许是要等到三四年后,才可能有所盈利……未来的事情,也没有谁敢保证,那就一定会盈利!但是,我愿意赌!” 孙成娇神色大动。 姜青芷再一次肯定的点头:“是的,我愿意赌!那么,你呢?可敢一试?” “这有什么不敢的?”孙成娇傲骨的挺拔了脊背,但随即,他又压下了气场,小心问道:“可是,公子,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而且,明知道可能三五年才可能回本的情况下?” “因为你值得!” “……” 姜青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孙成娇神色大变,脸颊莫名的红了,说话都磕巴了:“这,我,我这,姜公子,我这,你……” “孙教习的一些往事,我早就有所耳闻!生厚街上有很多的武行和镖局,论行事能力,惠及武行并不是第一家,论人情世故,你孙教习也并非第一人,只是,比起他们任何人,我更看重你,你可知为什么?” 孙成娇后退一步,双手抱拳:“还请姜公子明示!” “因为你比他们都有人味!” “……姜公子?” “你如今已经自顾不暇,可我断言,只要你将那些不必要的武师都赶走,稍微的休养一年半载,就可以满血复活,你也不会损伤任何根本,但是你没有!”姜青芷瞬瞬的凝视着孙成娇的眼睛:“你选择了承认那些人的责任,不止活着的,死了的也一并承担了……” 孙成娇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我,我这也没公子说的那么伟大,不过是尽一份本心而已!” “我要的就是你的这份本心,”姜青芷意味深长道:“这样,我也就放心将我的未来交付于你,我想,倘若我将来发生什么不测的话,孙教习你也不会舍弃我!” 孙成娇听到这儿,立即挺直了后背,振振有词:“姜公子谬赞了,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可做人上知道有恩必报,公子今日救我出水火,我他日定然……” 顿了下,他突然瞥向姜青芷,神色有些怪异:“只要不是谋逆这样的诛九族大罪,亦或是屠杀老弱妇孺这样的恶事了,我定然不负公子!” 姜青芷心说果然也不是个傻的! 都这时候,还不忘加塞一笔附加条件! 也罢! 就让你安安心心的! “孙教习,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姜青芷勾勾手指,示意孙成娇了些:“我叫姜青芷,我夫君是国公府的小世子周煊元……” “嘶!” 不等姜青芷说完,孙成娇像是被喷了一口辣椒,惊骇至极的往后退:“你,你是国公府的大娘子?” “嘘!”姜青芷手指压于唇瓣,警觉的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道:“这件事是我的私人身份,与国公府无关,所以我不想有人知晓我的身份。” “明白,明白。”孙成娇其实也并不是很明白。 但既然姜青芷都这么说了,也就配合的点头:“不过,大……姜公子放心,如今家里留下的,都是我过命的兄弟,将来也势必会成为大……姜公子的左膀右臂,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他们绝对不会出卖公子的。” “倒也不是怕被人出卖,而是不必要的麻烦,”姜青芷不动声色的笑道:“而且,这件事涉及到我家里的一些私事,所以……” “明白,明白,”孙成娇连忙道:“公子倒也不必解释的这么清楚,一切的道理我都懂!真的懂!” “……” 姜青芷瞧他那表情,好像真的懂了什么,也就不再多话,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契约书。 “签下这份契约书,你我之间的协议就算生效了!这是一万两银子,因为能暂时够你解决后续的这些麻烦事了!” “明白!” 孙成娇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于都没看契约一眼,提笔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签下契约。 开玩笑! 那是一万两啊! 真金白银的一万两啊! 但凡他稍微的犹豫那么半秒,都是对一万两的不尊重! 毕竟,就算把家宅的地皮和惠及武行的招牌都卖了,也不过才四千两! 可姜青芷出手就是一万两! 这是大东家吗? 这是妥妥过的财神奶奶好不好! 契约上的一切签订完毕,姜青芷也按照约定,将所有的银票交给了他:“怕你用一万两的麻烦,就给了你兑换了十张五百两的,二十张一百两的,余下的就全是散碎银票……” 孙成娇激动的手捧着银票。 说实话,直到现在,他还有有种恍然做梦的错觉! “砰砰砰!” 院门再次被人敲响。 突兀的声音让院子里的人一怔。 “孙教习,是我,我是保长,开门,我把贵客带过来了……” “保长?”孙成娇这才想起还约了贵客要卖房的十万,连忙解释道:“姜公子,是这样的,之前实在是没活路了,就求了保长,让他帮忙联系买家,要买房子的事,您看这,如今这个?” 姜青芷思忖片刻:“我投资惠及武行的事情,不想要其他人知道,你也不必说的太清楚,只说如今不想卖了就成。” “那,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回避了倒显得做贼心虚,你只说我是来洽谈生意的,给了你们一单生意,所以让你们可以缓过当下的难关了,这样一来,惠及武行后面拿钱出来,也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了!” “好,对,这样好,明白了!”孙成娇笑哈哈的答应了,让姜青芷稍作片刻,他亲自跑去迎客。 不多会,领着保长和那个贵客走进了二门。 而见到顾客的那一瞬间,姜青芷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不会吧?又这么巧?” 第109章 受伤 跟着保长进来的贵客,竟然是霍钧承! 又是霍钧承! 姜青芷发现每次只要自己这边一有什么动作,霍钧承就会在同一时间也有动作! 说真的,戏本子都不敢写的这么巧! 保长并未发现姜青芷,还在和孙成娇说道:“孙教习,听说你的事情之后,我是第一时间想办法帮你找买家,可你也知道,如今这疫病刚过,百废待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诶呦,你这儿有客人呢?” 保长这才看到姜青芷,神色一滞,疑惑的看向孙成娇。 孙成娇连忙道:“这位是姜公子,嗯,是我之前的老客户了……” “诶,孙教习,你这就不厚道了。”保长的脸上瞬间就变了,紧张的看向霍钧承。 而霍钧承此时的注意力似乎完全在姜青芷身上,一双眼睛瞬瞬的看着对方,对他的话并未特别在意。 他急忙扯过孙成娇的衣袖,压低声音:“孙成娇,你怎么回事?” “我……” “你之前找到我的时候,死乞白赖的非要我帮帮你,说你活不下去了,还有那么多人要养活,要照顾,让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找个买家,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霍侯,也把人给你带过来的了,怎么,你现在要反悔了?” “也不是反悔……” “不是反悔是什么?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吗?”保长真的恨不得把孙成娇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若只是寻常的买家也就算,顶多算是孙成娇食言,再不济多给点银钱也就打发了。 可这是霍钧承啊! 他是堂堂的冠军侯! 人家侯爷放下一切身份和事情,专门和他跑来一趟看房子,结果这家伙竟然还有后招,害的的他食言! 那可是霍侯爷啊! 得罪他的下场是什么,傻子都知道吧? “姓孙的,我和你说,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今天这单生意必须做成了,要不然,不止我的脑袋保不住,你的脑袋更得飞……你这不是拿着侯爷当,当那啥耍吗?”保长压下嗓音,威胁着孙成娇。 孙成娇也没想到他找到的买家是霍钧承。 说实话,这的确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可现在能怎么办? 他现在已经不是惠及武行的大东家了! 鉴于姜青芷不想公开身份,他也不好当着霍钧承和保长的面明说,只好讪讪的站在那里给姜青芷丢眼色。 ——姜青芷虽然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可论身份地位终究比不上冠军侯。 在这样的情境下,还是保命为上。 实在不行的话,就,就把惠及武行卖掉算了! 反正有了那一万两,他们还是可以在别的地方东山再起的! 姜青芷看到让他的眼神暗示,不动声色道:“霍侯爷,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好啊!”霍钧承邪魅勾唇:“不知道姜公子是想在这里聊,还是?” 姜青芷看向孙成娇,丢了个眼色。 孙成娇会意,连忙拽着保长的手,招呼着其他人都退到前院。 “……什么情况?”保长此时才意识到不对劲:“侯爷对那位姜公子好像有点不寻常?嘶,孙教习,那个姜公子又是哪路神仙?” “哪,哪什么哪路神仙?就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以前和我们惠及武行有过商业往来,你别瞎想了,咱们先喝茶!” “……” ** 霍钧承甩飞广袖,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邪魅而已不失优雅的单手撑着脸颊,深邃的双眸定定的欣赏着姜青芷的微愠。 “姜公子这是,生气了?” 姜青芷从袖子里取出那份还散发着墨香的契约书,在他的面前展开。 “不敢,就是想着我和侯爷还真是犯冲,许是上辈子就不和吧,要不然怎么会每次有事都会遇上……” 姜青芷只是抱怨着,并未注意到霍钧承的笑容在那一瞬倏然消失。 但她也清楚感知到了男人气场的变化。 这种变化她很熟悉。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感知过这样的气场! 她下意识的一哆嗦,想要闪开,可是脚下不稳,趔趄着踩到衣角,瞬间摔倒,额头肉眼可见的磕向桌角。 霍钧承蓦然起身,左手向前一伸,及时托住了姜青芷的额头,右手迅速抓向她的腰带,却因为角度力道的问题,在抓住她腰带的瞬间,人也控制不住向下跌倒,整个人压在姜青芷的身上,两个人一起摔进了椅子里。 椅子不稳,被打了边角后打翻。 姜青芷落地后,幸亏枕在了霍钧承的大手上,才没有磕到头,但是霍钧承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而椅子又在此时重重的砸在了霍钧承的腰上。 椅子是实木雕刻而成,本身有六十斤重,如今飞起后一个椅子角砸在身上,相当于六十七斤的重量击中打在了一个点上。 “唔!” 霍钧承一声闷哼,身子明显一震,脸色刹那间的苍白,额头上沁出了密集的汗珠。 在这一瞬,姜青芷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而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你没事吧?” “你磕到没有?”霍钧承也在第一时间开口询问。 在听到姜青芷的询问后,神色明显一震,随即就满脸痛苦的唉声叫疼。 “不,不行了,腰,我的腰啊,好疼啊……我的腰之前受了伤,养了些日子,本来已经好了的,许是刚才摔下去的角度不对,又伤到了……”霍钧承说着要撑着手臂起身,可稍微一动就“嘶嘶”叫疼:“不行,动不了。” “你别动,我看看,”姜青芷连忙揽下他的手臂,让他支撑着地面,自己抬手绕过他的脊背,顺着腰椎向下摸索:“哪里疼,告诉我……” 她这个姿势,相当于将霍钧承抱在怀中。 霍钧承歪着头,眼神越发幽邃,瞬瞬的盯着她的脸。 “这里呢?”姜青芷并未发现他的异样,依旧尽着医者本分,仔细筛查霍钧承的伤处:“这里疼吗?这里?” 终于,她按到了霍钧承的痛点,疼的他“嘶”的一声,浑身直颤,但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重量,没有完全压在姜青芷身上。 “遭了,你的椎骨错位了,”姜青芷一手就摸出了不对:“椎骨连接着经脉,最是危险,稍微一点错力,伤了经脉的话,你的下半身就废了,就没知觉了。” “这么严重呢?”霍钧承并没有害怕,反倒是呵呵一笑:“没想到,我这运气还真好?” “这叫运气好?”姜青芷对他的回答简直无法辩驳。 说真的,也就是霍钧承的忍耐力超于常人,要是寻常人伤到这个份上,早就疼的晕死过去了。 “你别乱动,你的伤太严重了,不能动,我喊人过来把你挪开……” 姜青芷现在还被霍钧承压在身下,可霍钧承的伤势太诡谲,她用不上力,又不敢擅动,只能让人进来帮忙。 “别喊,”霍钧承连忙压下声线:“你不想活了?要是你我这个姿势被人传出去,你就只有跳江一条路了!” 他的话让姜青芷一怔。 今生的他,真是像换了一个人,时时处处的为她的声誉着想,不像前世那样的跋扈乖戾,只是一味的想着自己高兴。 “干嘛这样看我?”霍钧承眼尾一沉:“是我表情太狰狞,吓到你了?” “倒也不是,但着实是吓到了,”姜青芷移开目光:“没想到堂堂霍侯爷,竟然如此善解人心,还能想到我的清誉!” “没办法,以前犯过很大的过错,对一个姑娘做了不可逆的伤害,那时候小,不懂事,后来才知道那样做是有多么的愚蠢……” 霍钧承的话让姜青芷的心漏跳了半拍。 她遽然转眸看着他的时候,他却移开了视线:“这样,你,你先试着从上面出去,我撑着,你,你慢些,等你出去了,周全了,再喊人救我好了。” 姜青芷恍然的收回心神,“哦”了声,在他的手臂支撑下,一点点的用力向上挣扎。 但是—— “嗯?嘶,你,你起来些,你腰上的那个什么东西,硌着我……” 话没说完,姜青芷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急忙闭嘴,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也不管霍钧承疼不疼了,用力挣出了他的臂弯。 第110章 异样 没了支撑点,霍钧承的后腰如同折断了一般,闷哼着趴到地上,随即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 “别动!你不要命了?”姜青芷及时制止了他。 霍钧承的腰骨已经错位,如果及时复位,可能还好一些。 若是此时乱动,引起骨骼继续交错,只会让断骨彻底分裂,而失去骨头的保护支撑,连接的经脉比头发丝还要脆弱,稍碰即断。 到那时,霍钧承即便不死,也会半身瘫痪。 “你在这别乱动,我去叫人……” 姜青芷转身要走,霍钧承去也急忙握住她的脚踝:“别走!” 那一瞬,姜青芷再一次回想起那个雨夜。 他就是这样抓住她到脚踝,将她拽到了身下。 刹那间,姜青芷的脚踝像是被烙铁烙过般,炙热火辣。 而霍钧承的神色也倏然微妙了很多,瞳底晕染出一抹异色,随即抬头,咬牙道:“你别喊人,要是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传出去,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对你不好,你等我,等我缓一下,缓过这口气,我自行起来,一切就都好办了。” 说完,他松开了手,吃力的侧身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息了一会后,缓着身子,慢慢的撑起来。 可是腰骨的错位拉扯到经脉,致使双腿都撕痛的很,转眼间又是满头大汗。 姜青芷默默的站在那儿。 她的手紧握着,指甲掐进掌心,终究在霍钧承第二次努力的时候,缓步走过来,压住了他的腰 “别乱动了,再动下去,你的后半辈子就别想站起来了。” 霍钧承的嘴角突然勾了勾:“你心疼我?” “我是怕说清楚,”姜青芷面无表情,反手拆下椅子上的软垫,塞到霍钧承的身下:“你别用力,我来!” 说完这句话,姜青芷的手倏然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境说这样的话,竟然有些莫名的意思。 霍钧承似乎没听出什么特殊,稳住不动,但是也没见姜青芷动,转首看时,见她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就没打扰,只是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嘴角不自觉的又勾了起来。 最终,姜青芷回过心神,见他这般的眼神,手下立即发力,用力抬起他的腰。 “看什么!” “嘶!”霍钧承倒吸一口气。 骤然的用力,疼的他差点叫出声。 姜青芷摸索到断骨处,手指一点点的摩挲,将断骨处复位连接。 “你这伤骨,应该是不久前伤到的,还没彻底康复,所以才导致这一次的受伤,嗯?没有伤口?不是外伤吗?” 姜青芷还以为他是在沙场上与人对战,或者是和谁打斗的时候,伤到了腰骨。 但是他的腰骨周围摸起来很光滑,没有伤疤伤口。 “你这是硬伤!怎么伤到了这里?”姜青芷随口问道。 闲说几句话,免得她尴尬。 “也没什么,都是怪我自己不小心,”霍钧承趴在那儿,云淡风轻的很:“之前在战场上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在病中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就收到了心爱姑娘要嫁人的消息,我便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结果在过一个山道的时候,雨天路滑,连人带马摔下了山涧,虽然没死,但是伤到了腰骨……结果便是你如今看到的样子的!” 心爱的姑娘! 嫁人! 姜青芷的心思瞬然大动。 在上一世的时候,他在霸王硬上的时候说过,如果早些遇到她,那无论如何都要娶到她! 既然娶不到,那就巧取豪夺,背负骂名,被她憎恨也不重要! 他只要她! 不在乎身份地位,不在乎她是否爱她! 他只想要她留在她身边,可以时时刻刻的见到她便好! 而今,他竟然为了心爱的姑娘跑断了腰! 想想上一世,再想想今生,姜青芷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情愫。 “能被霍侯看上的姑娘,想必不是寻常女子!” “自然,”霍钧承转眸看着她,眼尾晕染出笑意:“我的女人,自然不同寻常,她好看,聪明,善良,却是有点子……蠢!” “蠢?”姜青芷的手指倏然重了些:“你之前的那几个词里,好像有聪明两个字吧?” “她在所有事情上都是聪明的,唯独在感情一事是个蠢的……又蠢又瞎!” “刚才还只是蠢,现在就加上瞎了?”姜青芷敛下长睫,冷笑:“霍侯还真是多变!” “倒也不是多变……” “好了!”姜青芷突然一巴掌拍在霍钧承的背上。 “嘶!” 他疼的吸气,把后面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姜青芷漠冷起身:“你快些准备好,我要让人进来了,要是进来时看到你的狼狈,我可不管!” 也不管霍钧承是否起得来,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打开屋门:“孙教习……” 孙成娇和保长听到动静进来时,姜青芷已经出了正门:“我和霍侯商量过了,他不会再收购惠及武行,至于其他的后续事情,你们自己聊吧……” 孙成娇连连点头答应,笑容可掬的送姜青芷离开。 保长挠挠头,看着她的背影,总感觉哪不对,但想着霍钧承,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急匆匆的走进屋内。 “侯爷?” “嗯。”霍钧承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姿势有点怪,淡淡的应了声。 “那,那个,侯爷,您看这事闹的,我,我……” “没事,小事,一个小小的武行而已,不重要,”霍钧承的目光落在孙成娇身上,似笑非笑道:“我在意的是只是孙教习而已!” “我?”孙成娇惶恐,连忙拱手致意:“侯爷这话太抬举在下了,在下何德何能,能得侯爷慧眼!” “也并不是抬举,之前就想着要找你合作,后来爆发了疫病,这些事情也就耽搁了,后来想要再合作,又听说了你这里要卖武行的事,”霍钧承说的真切,并没有什么不妥:“所以,现在,咱们可以继续聊合作了吗?还是说……那位姜公子?” 孙成娇心里“咯噔”一下。 姜青芷之前走的太过于着急了,都没说清楚霍钧承是否知道惠及武行的新东家是谁。 现在又当着保长的面,也不好说的太清楚,就含糊不清道:“嗯,是,姜公子也是我们的贵客,不过,不妨碍我们和侯爷您的合作,您有什么事情,请说无妨……” **** 姜青芷上到马车后,润喜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吓死我了。” “你怕什么?” “当然是看到霍侯进去啊,”润喜悄然看了一眼小四的背影,声音更小了些:“我怕戳破大娘你的身份,而那里就你一个人,没人在你身边,这万一……” 一屋子的男子,只有姜青芷一个女子,而她们又都不在身边,若是真的发生点什么,姜青芷跑都跑不了。 “你这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呢?”姜青芷又气又笑,手指用力戳了戳她的额头:“青天大白日的,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我这,这不是关心则乱嘛,”润喜放下心,也多了些玩笑的心思:“其实,我这也是瞎担心,不管怎么说,咱们和侯爷也是老相识了,若是真的出事的话,他肯定会保护大娘子你的!” “……” 提到了霍钧承,姜青芷不由再次想到了他之前说的话。 他曾经心爱的姑娘,在不久前嫁给了别人。 而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竟然狠狠动了一下。 只是姜青芷不清楚自己的那份“心动”是什么,只感觉自己很不舒服,有种莫名的窒息感,甚至于都无法集中精力,脾气也有些外放的暴躁。 “大娘子?怎么了?莫不是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润喜发现姜青芷的神色不对。 “没事,就是霍侯为了救我伤了腰……” “啊?” “不是你想的那种,他之前就伤到了腰,如今是旧伤复发而已……”姜青芷莫名又想到了倒下去时的情景。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只是在清醒的时候,已经被霍钧承护着倒在地上了。 而他就在自己之上,他的眼睛,他的呼吸,他的气息都和上一世一样,都是那样近的触碰,只是…… 如今的她,好像心性不一样了! 第111章 桃色 回到国公府时,天色已经落黑。 润喜早就打点好了后门,让云聚苑的婆子守在那里接应。 主仆几人避开主路,顺着小道进入云聚苑的后墙。 “等一下,大娘子,你看那边,”润喜突然拽住姜青芷,指向远处:“那边那人,好像是往咱们这边来的。” 云聚苑的前面就两条路,左右各一条,而这里周围并没有其他宅院。 这个时辰点,提了灯笼前来的,十有八九是奔着云聚苑来的。 可惜天黑灯暗,看不清人脸,只是能看到那人身影挺高的,像个男人。 “嘶,对了,大娘子,晚些的时候,刘妈妈来过,”嬷嬷在后面突然开口道:“当时她说是夫人有话要说于大娘子,我们怕露馅,死命拦着不让她进,说是大娘子吃了药刚睡下,刘妈妈这才没进门,只说今晚上小世子要回云聚苑安歇,让大娘子准备着。” “什么?” “啥?” 姜青芷和润喜都惊了。 润喜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 嬷嬷很委屈:“我,我是见大娘子和姑娘都匆匆忙忙的,想着回来再说的……” “好了,别吵嚷了,”姜青芷看着那个人影:“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小世子……” 那身影明显就是个男子! 而国公府里,也只有小世子能半夜三更的打着灯笼,在后宅转悠。 “咱们现在过去,肯定要和小世子撞个正着,来不及了,这样,妈妈,你快些进去找到竹枝,让她从西墙角扔一身我的衣服出来……” 现在回去肯定是不可能了,那是自投罗网,自己给人家抓个现行。 为今之计,就是让竹枝扔一身衣服出来,她换上,装作晚饭后散步刚回家的样子,回屋安置。 双方确定好了扔衣服的地点,嬷嬷勾着头,急匆匆的回了院子,而姜青芷则和润喜像做贼一样,勾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走到约定的墙角,蹲在后面,等着衣服丢下来换装。 不久之后,有“沙沙”的脚步声过来。 姜青芷和润喜不由对视一眼。 姜青芷:……拿衣服能,这么快的吗? 润喜:……许是妈妈跑回去的吧! 正疑惑着那妈妈的小脚跑的还挺快时,一丝灯笼的光亮从拐角处闪了出来。 “啊!”姜青芷像是被抓来线性灯小贼,下意识的就躲到了润喜身后。 润喜则是张开双臂,大声呵斥:“谁啊?放肆!” 灯光照着眼睛,她们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是很快,对方急忙垂下灯笼。 “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我是故意惊扰两位的,我,我迷路了,想着过来找个人问问,没想到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过来,想着是府里进了小贼,就过来看了看,没想到惊扰了灵位,姑娘,兄台,对不住了……”说话的男人很是惶恐,双手插袖子,一边解释一边作揖。 “是个外男,”润喜此时也看清楚了男人,眉头紧皱:“你这个外男好没规矩,内眷府宅是你能随便乱走的吗?你是哪个院子的外客?怎么没人给你引路?” “姑娘,在下申渊,是小世子新聘请的礼教先生,因为他身子不适,不能出府, 所以便让人请我过来一叙……”申渊顿了下,有些无奈道:“只是,在下离开的时候,是有人送我离开的,可那人将我领到前面水桥时,说要去方便一下,让我自行等一会,我等了快半个时辰了,那人也没回来,也没其他人过来,在下没法子,只好自行出园,然后就看到姑娘这边亮着灯光,又有人,这才唐突冒昧了姑娘……和兄台!” 申渊发现躲在后面的“男子”一直没说话,也没露头,猜测应该是和姑娘幽会的小厮,而自己在这里实在是太扎眼了。 “那个,麻烦姑娘再为我指一下路如何?我,我自行离开……”申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小声低语。 “大娘子?大娘子你在吗?”那边的墙角突然传来说话声。 是香兰。 她见到这边有灯光,以为是姜青芷,一路小跑着过来,根本没注意到这边有男人说话。 姜青芷和润喜石雕一般的站定。 申渊则是疑惑的看看她们,又看看墙头。 “大娘子,你怎么不说话?润姐姐?润姐姐你在吗?” “闭嘴!”润喜眼看着香兰的嗓门越来越大,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连忙答应了一声,但是眼睛依旧盯着男人,十分警觉。 香兰并未听出什么不寻常的,长出一口气:“润姐姐,大娘子要的衣服竹枝都准备好了,让我给你们送来,我给扔过去了,润姐姐,你接一下。” 润喜甚是无奈的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也是一脑门汗! 她还用接? 等着家伙走了,光明正大的进去就行! 现在好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估计男子的心里都猜到了。 果然,申渊看向姜青芷的眼神起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他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可从润喜的言谈举止来看,后面那个女扮男装的“兄台”,应该就是大娘子姜青芷。 他突然抬起手,冲着润喜打了个手势,无声的示意自己马上就走。 孰知刚转身,一个东西从天而降,正好砸在申渊手里的灯笼上。 灯笼和一包衣服瞬间掉到了地上。 灯笼是牛皮纸糊的,防风防火,但是架不住搁火苗上硬烧。 没等申渊将灯笼扒拉出来,灯笼的外圈已经着火,更惨的是,几乎眨眼间就点着了姜青芷的清纱绞花淑女裙。 “呀,这……”润喜吓到了,连忙转身喊道:“香兰……” 她想要叫人救火,但是被姜青芷迅速拦下:“别嚷!” 不过就是烧了条裙子而已,如果此时招了人过来,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幺蛾子呢。 “申相公,我让润喜送你离开,如果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只说是看到这边有火光,所以过来帮忙救火,切不可说迷路找不到出去的路,误打误撞的来到云聚苑。” “云聚苑?大娘子?”申渊此时也猜到了姜青芷的身份,也明白女眷清誉的重要,当下立即道:“大娘子放心,礼数之事,我心中有数,绝不会连累姑娘。” 如果说他是帮忙救火,那就是国公府的大功臣,可若是说迷路,私闯了国公府大娘子的内宅,那可是毁清誉的重则。 姜青芷告知润喜,要堂堂正正的将申渊送出去,切不好偷偷摸摸像做了贼一样,那样反倒会授人以柄。 申渊告辞离开,只是走了几步之后,若有所思的看向火光的方向。 “姑娘,有句话,还麻烦姑娘带给你家大娘子。” “申相公有什么话?”润喜心说你和我家大娘子不过是一面之缘,怕是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吧,这就有话说了? 看你长得眉清目秀,儒雅俊秀的,怎么也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而申渊并不知道润喜此时的心中小文章,思忖片刻,低语道:“在下是礼部出身,多少也是知晓些后宅礼数的,若是没有人领着行道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地冒昧的走到大娘子的云聚苑的……” “申相公放心,我们家大娘子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会生气的!”润喜没好气的回着。 “嘶……”申渊想要说什么,最终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换成了另外一句话:“只是劳烦姑娘,一定要将在下的这番话,告知姜大娘子。” 润喜心中嫌他啰嗦的紧,但还是答应了。 送他从府门正门离开后,润喜回到云聚苑,姜青芷已经换好了衣服,烧成灰烬的灯笼和衣衫残片也拿了回来。 “把灰烬处理了,注意要高调些,就说我提着灯笼去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引燃了衣裙,索性人没事,然后去告知徐管家,就说是我的意思,如今秋干物躁,让府里小心防火!” 一转眸,看向润喜。 “送走了?” “嗯,走的正门,不少人都看到了,只是这相公有点怪,他让我和大娘子说……”润喜将申渊的话重复了一遍。 姜青芷越听神色越凝重,冷笑:“他这是在暗示我,国公府有人要害我……这半夜三更的,外男私入云聚苑是多么诱人的桃色啊!” 第112章 是她 “大娘子,您的意思是说,有人要利用,”润喜红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语:“要利用外男入内宅这种事,泼大娘子的脏水?” “粗鄙无耻又可恨的行为,”姜青芷敛眸,仔细回忆着申渊说过的话:“他之前是不是会说,是小世子请他入府的?” “对,做礼教先生,”润喜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不会是小世子吧?” 如果是他,那当真是细思极恐啊! “应该不是他,”姜青芷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小世子这个人虽然有些时候蛮横傲娇,可本性不坏,骨子里是个良善之人,他不会做这种阴损之事,况且,我还是他的正室嫡妻,国公府的大娘子,我若是污名受损,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对,对对对,”润喜此时也回过味来:“大娘子要是丢人了,那小世子就丢人,小世子丢人,那就是国公府也跟着丢人,小世子不会这么蠢的……那,那就是金姨娘这个女人了?” 目前来说,金姨娘是嫌疑最大的人! 因为姜青芷一旦出事,受益最多的人就是她! “她,她是想着,坏了大娘子的名声清誉之后,说不定国公府就要休了大娘子,到时候她姨娘扶正做正室,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润喜越说越气愤。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坏的呢! 简直就是忘恩负义嘛! 她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她弄来国公府的! 要不是姜青芷,她能爬进国公府的大门? 简直是白日做梦! “大娘子,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去告诉国公夫人吧!”润喜义愤填膺道。 “告诉婆母?”姜青芷眼尾一动:“然后呢?” “然后?然后自然是让夫人好好的教训教训她了!让她知道什么是正室嫡妻,什么是尊卑!” “再然后呢?” “……再然后?”润喜一怔,之前的怒火灭了些,猜不透姜青芷是什么意思。 “再然后,就是我和金镶玉彻底撕破脸吗?”姜青芷似笑非笑道:“你说,如果到了那个时候,金镶玉是不是要将手里的掌家权交出来?” “那是自然!”润喜想都不想,愤怒回道:“她那样的人品,就算大娘子想要她继续掌家,国公夫人肯定也是不允许的!” “……”姜青芷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嘴角勾出一刃薄笑。 润喜总算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缩了缩瞳孔:“大,大娘子?” “反应过来了?” “……有点!”润喜说着,突然身上发冷,打了个冷颤,眼底的怒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恐惧:“大,大娘子,这件事不,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那就说说看,说你所想的是哪个样子?” “……” 润喜有些犹豫,但是在姜青芷的眼神鼓励下,还是小心翼翼道:“我,大娘子,我想的比较阴暗,若是有说的不对的地方……” “你只管说!” “如果,如果金姨娘做了任何伤害大娘子的事情,那她就不可能再掌管国公府,夫人和侯爷都不会允许一个品行低劣的人做掌家者,更不要说此人还是个妾室……这样一来,掌家权也就会再次落到大娘子的身上!” “嗯,还算聪明,”姜青芷笑了,悠然的看向耀辉堂的方向:“之前我也在想,申渊是小世子请来的郎君,又是他差人送走的,那申渊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后宅,现身我们这云聚苑呢!” 周煊元不是傻子! 还给自己戴绿帽子泼脏水这种事,他应该不会做! 也不屑做! 鉴于她和宜宾堂的关系,做这件事的人就只有金镶玉! 而且金镶玉与她这种关系而言,金镶玉也着实能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所以,当事情发生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回事金镶玉! 可仔细想想的话,金镶玉大概率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金镶玉实在是太想做国公府的掌家者了! 姜青芷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但是有这种执念的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最先斟酌的就是她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 “润喜,如果你是金镶玉,你做这种事的把握有多大?” 润喜仔细想了下:“嗯,说实话,并不大,因为外男入内宅,肯定是要爆出事端的,到时候,三查两对,对人证对口供,都可以将第一嫌疑人拉扯到她身上……” “对!世人谁不知,她金姨娘抢了我的恩宠,我又容不下她的儿女,所以,一旦矛盾爆发,金镶玉肯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到那时,国公爷和夫人势必会出面!”姜青芷的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不管是不是她,这件事的黑锅,她是背定了!” 国公爷本就不待见金镶玉,不想她掌家,后来又出现了尤常老先生的事情,如今若是再加上利用外男“陷害”当家主母一事,金镶玉不被赶出国公府就算天恩,又怎么会再让她掌管家权? 到那时,只要姜青芷不死,那掌家的重任还是要落到她的肩膀上! “太可怕了,”润喜也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脸色煞白:“如此说来,整件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就是夫人啊……那,那这件事也就极有可能是她,是她做的局,然后栽赃给金姨娘了?” “我不知道,因为现在没什么把柄在手,不过,本着谁受益谁有嫌疑的原则,我第一个怀疑的人,还是她,这样,”姜青芷想到了什么,示意润喜上前,低声道:“你不要打草惊蛇,找个不相干的婆子去宜宾堂打听一下,问问今晚上送申郎君出府的究竟是哪一个。” 润喜去到外院,找了个洒扫的婆子,仔细叮嘱了几句,让她小心行事。 夜深后,姜青芷洗漱过后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没亮,便被香兰咋咋呼呼的声音叫醒了。 姜青芷问是怎么回事,竹枝进来回话:“说是一个在后厨做杂活的小厮,昨夜贪杯喝醉了,起夜时不小心栽进了井里,等同行的人把他拉上来时,已经死透了!” “润喜呢?” “润姐姐说是有事出去一下,大娘子有事吗?” “没事,”姜青芷看了眼时辰冕,已是早上寅时,东方也露出了些微的鱼肚白,便道:“洗漱吧,伺候我梳妆,说不定等一会的时候……” “大娘子,”润喜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看了眼周围洒扫的小丫头,让他们都下去了,快步走到姜青芷面前,低声道:“大娘子可是知道后院水井淹死小厮的事?” 竹枝急忙道:“我之前和大娘子说过了。” “那大娘子可知道,那个小厮就是昨天送申郎君离开的小厮!” “……什么?”竹枝听的一头雾水。 姜青芷却倏然看镜子里的润喜。 润喜点头道:“我确定!之前已经和那个妈妈确认过了,还去后院亲眼看过,确定就是那个小厮!” 姜青芷瞬然敛眸,眸底荡漾。 半响后,低语:“你昨天去打听事情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知道了?” 润喜的脸色很难看:“我也问过那个妈妈,她说她当时和宜宾堂的妈妈说话时,确实有人看见了,但什么人看见的她并不清楚。” “也就是说,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昨天的消息泄露了!”姜青芷缓缓抬眸,眼神变得阴鸷:“如果只是巧合的话,那只能说是天意如此,可如果不是巧合……” 那就意味着,在国公府里,她姜青芷未来要参与的宅斗,可能会沾上人命! 不! 不是可能! 而是已经! 她的人生里,已经牵扯了人命! 润喜的心颤了颤,声线沙哑:“大娘子,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 姜青芷遽然抬眸,看着镜子里的她:“会什么?他是酒后失足落水,已经是很清楚的事实!” 第113章 利用 不管那个人究竟是真的自己喝醉酒淹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谋杀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姜青芷都已经是这件事里的一环。 润喜被姜青芷的眼神吓到了,连忙低头:“是,奴婢明白了!” 小厮死了,那就意味着有人杀人灭口,不想要她们这边继续查下去。 如果云聚苑继续往下追究,下一个要被灭口的可能就是她们了! 而在国公府中,有这种手段的人,都不用问也能猜到是谁。 等到竹枝去准备早饭了,屋内没了其他人,润喜才低声道:“之前没和大娘子说,是因为有竹枝在,那个妈妈和我说了,淹死的这个小厮,是刘妈妈的远房亲戚。” “早就猜到了,”姜青芷并没有多少惊讶:“在国公府中,有这种手段,又有能力杀人于无形的人,也就是只有咱们那位国公夫人了!” 盛氏! 她随之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别看后宅看上去一片平和,妻妾和睦相处,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样的表面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的血雨腥风呢!” 国公爷那么多的姨娘,可是膝下有子的没几个,除了盛氏生了两个儿子之外,只有三个姨娘生了孩子,还都是女儿。 之前刚过门的时候,竹枝就和府里的老人打听过,说是有的姨娘生孩子时一尸两命,有的庶子没能长大就早早夭折。 如今活下来的三个姑娘也是体弱多病,打小就被她们的母亲送去庙庵带发修行,等到十五及笄之后才能回府。 甚至于在周煊元和姜青芷大婚这样的场合下,她们都不能回府。 由此可见,盛氏当年采用的是怎样的雷霆手段,才能彻底的震慑住她们? “是啊,自古以来,妻妾都是不睦的,就像大娘子和金姨娘……”润喜低声应了句,但随后想到了什么,立即闭嘴,还又谨慎小心的看了眼姜青芷。 姜青芷对此倒不怎么在意:“金镶玉若是够聪明,就能猜出一点端倪,如果蠢……倒是正好可以被婆母利用!” **** 宜宾堂。 “嘶,轻点……”周煊元趴在软榻上,疼的双手紧握。 “对不起,是我手重了,”金镶玉小心的吹着周煊元的后背,用药杵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抹在伤口上:“我看你这伤口都结痂了,还以为好些了呢,没想到一碰还是这么的疼。” “这才上了几天药啊,就能不疼了?”周煊元咬牙:“就是落血痂的时候,还得疼上一两天呢!” “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小时候挨过的打都是挠痒痒吗?哪一次父亲不是把我打的皮开肉绽?” “真的假的?”金镶玉调笑道:“你可是堂堂的国公府小公子,又是家中幼子,父亲会舍得打你?” “玉儿,你莫不是当真以为,勋爵人家的贵公子都是娇养的吧?”周煊元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意味深长道:“就因为我小时候挨过了太多的打,打的肉疼,打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吗,我这才对咱们的儿子纵容……可说实话,我现在突然有点后悔,想着我当初要是像父亲教训我那样的教训他,许是如今就不一样了!” “夫君,我觉得事情得看多面性,”金镶玉不以为意的很:“就因为咱们吃过了苦,淋过了雨,所以就没必要让咱们的孩子也淋雨!他们既然能站在咱们的肩膀上,过的更体面更好,为什么非要他们去淋雨呢?” 周煊元一瞬的无言以对。 是啊! 没道理就因为他小时候被父亲训斥过,长大了,就得按照父亲那样的模式去教育自己的孩子! 当初,也是因为金镶玉灌输他的这些思想,他才纵容了周艾轩。 可反过来想一下,如果不是他这些年的纵容,周艾轩也会是如今这样的脾气秉性!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为什么儿子没有按他所想的那样,长成他所希冀的模样? “夫君,你又想什么呢?”金镶玉低声道:“如今,轩哥儿不是在学堂过的挺好的吗?孩子嘛!总是要犯错的,我们大人只要稍微包容一下,再稍微的引导一下,他们就会听话的……再者说了,树大自直!等孩子们长大了,有了正确的三观后,也会慢慢成才的,所以,勿须太急,慢慢等着就好,拔苗助长只会伤到孩子!” 周煊元没有再说话。 自从他和周艾轩按照姜青芷的建议,在父亲的陪同下,去给尤常老先生赔罪认错之后,周艾轩就再次回去了学堂念书。 许是真的经历过后,孩子长大了,如今再也没听到学堂对周艾轩的控诉。 这也让周煊元宽慰不少。 上过药以后,周煊元看书休息,金镶玉则收拾了东西后,将一应物件交给霜儿。 “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没什么进展,”霜儿蹙眉低头:“许是,许是还没找到吧!” “你去和他说,不着急,但务必得精准,而且要锁死前后所有的信息链,千万不要让对方有翻身的机会!” “姨娘放心,我会亲自跟进的!”霜儿犹豫了一下,压下声线:“有件事,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支支吾吾做什么?”金镶玉脸色微愠。 霜儿看了眼周围:“姨娘可是听说淹死小厮的事了?” “知道,我刚才还和小世子说起这件事呢,他也说了,这些都是有先例的,咱们只要找到先例,按照规矩给点安葬费就妥当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霜儿急了:“听说,那个小厮是夫人陪房刘妈妈的远方亲戚,在出事之前,云聚苑的人来咱们院里,打听过这个人……而在更早之前,刘妈妈也来找过他!” “……所以呢?”金镶玉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霜儿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你是想说,他的死和云聚苑,还有耀辉堂有关系?” “在她们之间,咱们院里还来过一个外男,是小世子请来的礼教先生……” “我知道,申渊,申先生嘛,小世子都和我说过了,说是轩哥儿太过于顽劣,以至于连最基本的礼教都不明白,所以特意请人过来帮着调教些日子……可,整件事又和他一个外男有什么关系吗?” “大娘子,这么和你说吧,整条线是这样的……先是刘妈妈找到了那个小厮,申先生来咱们家的时候,是那个小厮出去送的客,而他并不是将申先生送出府门,而是去了后宅……云聚苑!” “……云聚苑?”金镶玉明显愣了一下神:“不会吧?出府门是往前走,去后宅是走北方,为什么要送申先生去后宅?而且还是云聚苑?” “姨娘啊……”霜儿的叹息很是无可奈何。 金镶玉也从她的神色里迅速猜出了端倪,但还是难以置信:“你,你不会是说,他,他是故意将申先生引到云聚苑,好,好造,造姜青芷的黄瑶?” 她是不喜欢姜青芷,也曾经想过她若是没了,自己就是周煊元唯一的女人,但是从未想过“造黄瑶”这样的下作手法。 许是她曾经所受到的教育里,让她无法对同为女性的姜青芷做这样的恶事吧! “姨娘,现在不是大娘子怎么出什么事,而是咱们这边,”霜儿急了:“姨娘试想一下,这个人是从咱们宜宾堂出去的,又是从这里去到的云聚苑,若是大娘子追究起来,肯定会以为是姨娘在后背搞鬼,到时候,岂不是要记恨上姨娘你?” “不会吧?”金镶玉低语:“姜青芷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什么不是啊?这年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了这么好的可以钳制姨娘的机会,她会放过?” “……” 霜儿的话让金镶玉心思大动。 她和姜青芷的确也不是什么融洽的关系! 如果姜青芷知道人是从她这里走的,肯定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她! 见她神色不对,霜儿立即道:“姨娘,这种事情一向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要不,咱们……先下手?” “下手?下什么手?”金镶玉神色一震:“你想现在就对姜青芷动手脚?” “姨娘,咱们不动她,她说不定就要动死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占得一分先机!” 第114章 软禁 金镶玉看着霜儿,许久,方才说道:“霜儿,就算我们要动手,也得有凭有据,而不是妄图一个莫须有的事情就出手,这样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就算想对姜青芷出手,也得师出有名,单纯的一个外男入后宅,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能出什么事端? 不过就是让姜青芷的名声受损而已! 而且,这样做,也会让周煊元对她生出恶念,到时候得不偿失! 霜儿有些着急:“可是姨娘,这种事情本就无凭无据的,除非大娘子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否则她这盆脏水就算是接下来,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就算泼了脏水又怎样?”金镶玉不解,“就是名声而已,难道姜青芷会因此少块骨头少点肉?” “我的姨娘啊,对于女人来说,尤其是大娘子这样的身份,名声是最重要的,她有了污名,还配做国公府的大娘子?到时候,只有被休妻的份!姨娘想一下,如果这样,那国公府之中,谁还有资格做大娘子?” “……霜儿,你疯了吧?”金镶玉叱声笑道:“就是一个外男入后宅而已,姜青芷都没碰到过他,怎么泼脏水?” “这个姨娘就别管了,人嘴是最恶毒的,姨娘只管定下心,具体的事情我来操作……只要姨娘想做,咱们便做!” “……” 不得不说,霜儿给出的条件很诱人。 金镶玉只要点点头,说不定就能坐上当家主母的位子。 而这,正是她心心念念最想要的! “霜儿,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的话……” “姨娘放心,若是有事,我霜儿一力承担,到时候,霜儿绝对不会让姨娘沾惹上半分!” “既如此……那你就看着办好了,”金镶玉沉吟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只是,你记住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从未和我说过这些话!” “姨娘放心,我明白!”霜儿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件事发酵之后,还需要姨娘帮忙做戏!” “……” **** 疫病过后,百废待兴。 姜青芷将自己家的掌柜们叫到一起,商议店铺规划的事情。 “除了米面粮油这些基本民生之外,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加大其他商铺的投资力度,比如说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珍稀古玩这些东西……” 姜青芷的话让掌柜们的神色一变,互相看了看。 “大娘子,你说的这些……是不是说错了?” “是啊,如今这行情,人们吃饭都成问题呢!” “有些人家之前为了看病,掏空了家底,最后也是人财两空!” “尤其是那些家庭里,劳力都死绝了,就剩下鳏寡孤女,这个如何还能再买绫罗绸缎?” “……” 妇人果然就是妇人。 这种时候,想到的竟然还是吃喝玩乐。 在这样的情况下,活着有口饭吃才是最重要的。 姜青芷淡然的看着他们:“所以说,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意思?” 为首的邱掌柜起身回礼:“大娘子,并非我们如此,大家都是如此,其他铺子的人也是如此!” 半个汴京的人都想吃这次疫病后的红利! 大家都是生意人,都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最赚钱。 所以,大家都在扎堆的往风口上挤,想要争一口吃食,分一杯羹。 姜青芷却偏不! 她此时想到的竟然还是吃喝玩乐! 就目前这个行情来说,大家吃口饭都费力,哪还有多余的钱吃喝玩乐。 姜青芷定定的看着他们:“我之前的第一句话,你们是都没听见吧?” 大家神色一定。 姜青芷继续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除了米面粮油之外!也就是说,在吃喝上,我们还是和之前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竞争就怎么竞争,才除此之外,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享乐上抢富人们的第一个彩头!” 吃喝,温饱,这是穷人们的目标! 他们只要活着就好! 但是汴京是什么地方? 那是富庶之地! 在这里的人,更多的是权贵勋爵和商贾富户! 他们要的是疫病过后可以继续开心玩乐,而不是仅仅为了一张嘴活着! 邱掌柜恍然:“小的明白大娘子的意思了,您是想将之前那些游乐的东西再捡起来,比其他人家更快一步的继续经营!” “对,我们要稳稳当当的赚第一杯羹,因为等第二杯跟上来的时候,就有人来分杯而食了!”姜青芷环顾其他人:“所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 姜青芷淡眸而坐:“既如此,那就说一下,咱们怎么做,才能赚着第一杯羹……” **** 浣衣巷。 范家。 “余妈妈,伺候大娘子吃饭了。”送饭的婆子将饭菜送入内院。 坐在院门口的婆子立即起身,摘下腰间的钥匙:“今日做了什么?” “清蒸鲥鱼,后烧肘子,桂花米饭,山药汤。” “怎么没有酱烧鸭头?”余妈妈压下声音:“大娘子前天就说了,要吃酱烧鸭头,昨天没给,今天怎么还没给?大娘子等一会又要发脾气了……” “嘘,你当我是愿意的吗?”送饭的婆子瞥了不远处的屋宅一眼,低声:“如今家里吃什么喝什么,是谁决定的你不知道吗?就算是用咱们大娘子的嫁妆,也得是人家老太太当家,谁让咱姑爷最是孝敬母亲呢!” 说到这儿,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各自叹了一口气。 余妈妈拿着钥匙走到门口,打开门锁,放送饭的婆子进去:“老规矩,快些走,要是被范大姑娘看到了,少不得又要说闲话!” “晓得了!” “诶,这世道,”余妈妈看着手里的钥匙,叹息:“也不知道我们这如今算是谁的奴才呢!” 她们几个都是姜锦莹带进范家的陪嫁,原本只是伺候姜锦莹一个人便好,现在呢? 成了他们范家全家人的奴才不说,还要将自家主子给关起来。 是啊! 没错! 就是将自己家主子给关了起来。 说起来,那还是疫病发生之前,姑爷范鼎盛出了一趟门以后,回来就发疯的和姜锦莹吵了一架。 也不知道姜锦莹犯了什么错,自此之后就被关了起来。 说是关也不是关,顶多就是个软禁。 姜锦莹除了不能出这个院子,其他的一切自由。 除了吃食! 自从姜锦莹被关起来之后,家里的掌家大权就再次落到了范母身上。 鉴于范家的家底子太薄,所以姜锦莹便拿出了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范母就用姜锦莹的嫁妆操持家里人的吃喝拉撒。 在一开始的时候,范母对姜锦莹也是客客气气的,毕竟家里的一切花销都是姜锦莹在花钱。 那个时候,姜锦莹想吃什么她便让人给做什么。 但是后来就不行了,范母开始在姜锦莹的吃食上克扣。 比如说这个酱烧鸭头吧,姜锦莹已经要吃好几天了,还为此骂了送饭的婆子,可最后还是给做。 “哐当” 内院里什么东西砸碎了。 紧接着是姜锦莹的怒吼:“怎么回事?不就是一个鸭头吗?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怎么就做不了?” “大娘子,这,这个没,没买到鸭头。”送饭的婆子嗫嚅着,头都不敢抬。 来此之前,范母交代过,不许和姜锦莹说是她不许厨房做酱烧鸭头,只能说买不到鸭头。 吃人的饭受人家管,连姜锦莹都被范家母子软禁了,他们这些做奴才更没有和范家人叫嚣的资本了。 所以,范母交代什么,她们就只能回什么。 “没买到鸭头?鸭头是什么稀罕物?又不是鱼翅燕窝这些难买的东西,就是一个鸭头而已……”姜锦莹越说也恼火,将所有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还有,我不吃红烧肘子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吗?我不喜欢油腻,不喜欢猪肉的味道,你们不知道吗?怎么偏就送我不喜欢的东西过来!” 她的饮食习惯姜家的人都是知道的。 这些跟在她身边的陪嫁嬷嬷,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怎么会犯这么蠢的错误? 第115章 试探 突然,姜锦莹意识到什么,缓缓低头看着地上的红烧肘子。 “我且问你,这个红烧肘子是谁的意思?是厨房那边随便做的,还是你们这几个奴才犯懒,随便拿给我的?” “大娘子明鉴,我,我们都是大娘子身边跟久了的人,您,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们还是心中有数的,实在是,是……” “果然,是有人让你们送这些油腻的菜过来的是不是?我就说呢,你们怎么敢这么大胆,违逆我的意思?”姜锦莹猜到了其中的关键,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那你说,是谁?谁搞出了这些东西?” “……这,这个”送饭的嬷嬷一脸为难,欲言又止:“大娘子啊,这,在姑爷家里,能让我们这些做奴才言听计从的,也就,也就只有,只有……”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是姜锦莹还是猜到了:“是我婆母?” 送饭嬷嬷如释重负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果然是她!”姜锦莹跌坐到椅子中。 许久之后,挥挥手,让送饭嬷嬷下去:“出去之后,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等所有人离开后,她静坐着,盯着红烧肘子的出神。 “姐姐当出在范家的时候,为什么婆母就那么待见她?怎么到我了……就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呢?是我哪做的不对吧?” 上一世的时候,怎么没听说姜青芷有这么多的事情呢? 嗯? 也不对! 上一世,姜青芷在范鼎盛高中状元之后,就随之去外地当官了,也没人知道她的夫妻生活究竟是怎么样的! 中状元? 对! 算算时间,快到殿试的日子了! 算了! 一切都先忍了! 等范鼎盛上了殿试,中了状元,一切再谈! 想着自己以后诰命夫人的荣勋,姜锦莹心底的怒火也逐渐散去。 她嫁给范鼎盛,本就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看上了他的才情和未来的荣华富贵! 既如此,那现在受点委屈,被婆母欺凌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他日成为诰命夫人,那一切的委屈都算不得什么! **** 姜青芷午休后起床洗漱时,润喜踩着小碎步走进来,环顾四周无人,猫着腰低语:“大娘子,你猜,我刚才出门采莲蓬的时候,遇到了谁?” “谁啊?怎么这么神秘兮兮的?”姜青芷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不会是看上了哪家好看的小哥了吧?” “大娘子,你说什么呢?”润喜被她的反问问到噎住了,好久猜回过神来:“大娘子,你,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拿我们说浑笑话了?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什么都不说了!” “好好好,润姐姐,我错了,你说,究竟是什么样的好事,让你这么激动?” “还不是那个申郎君!” “哪个申郎君……哦,申渊!”姜青芷恍然一怔,随即笑道:“原来是他啊,怎么了?你又见到他了?” “是门口的小厮说的,我采莲蓬的时候,差点滑了水,恰好遇到门口的小厮,他拉了我一下,我便随口问他怎么会在后院,他说是一个叫申寻安的郎君去书房,路过的……我当时还想着怎么又一个姓申的郎君时,小厮和我说,就是那天晚上,我送出门的郎君,细问之后,我才知道申郎君本名是申寻安……咦,大娘子,你怎么了?” 姜青芷坐在那里,手中还掬着水,只是水从指缝中都漏了下去,她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大娘子?”润喜用手在姜青芷面前晃了几晃。 姜青芷眼尾一颤,遽然清醒:“你刚才说什么?那个申郎君叫什么?” “申寻安……也就是咱们那天晚上遇到的,被小世子选做礼教先生的申郎君!” “他不是叫申渊吗?” “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总之是小厮说的,说是申郎君送来的拜门帖子,上面写的是申寻安……” “申渊,字寻安……申寻安!他就是申寻安?”姜青芷不由后退一步,差点打翻了铜盆,脸色也瞬间惨白了许多。 “大娘子,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润喜没想到姜青芷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就变得如此怪异,心中害怕:“大娘子,你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叫郎中过来看看?” “没,没事,我,没事……”姜青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脑海里一团乱麻。 她之所以对申寻安这个名字记忆尤深,是因为前世的时候,状元之位本该是申寻安的,范鼎盛之所以能够高中状元,是因为她当初花了大价钱,买通了宫里的关系,提前知道了陛下要殿试的内容,范鼎盛为此提前做了充足的准备,这才让他有机会的夺魁。 没想到,今生换嫁之后,竟然在国公府见到了他! 不知道他如今攀做国公府的礼教先生,是真心的想要教化周艾轩,还是想要借此搭上国公府的肩膀。 “润喜。” “大娘子?” “你,你去,你宜宾堂那边看一下,看看这位申郎君什么时候走,若是,若是可以的话,你和他说句话,就说,说我想见见他!” “……大娘子,你说什么呢?”润喜脸色当场就变了:“之前咱们对他还避如蛇蝎呢?大娘子你不是不知道的呀!现在怎么就,就又想见他了呢?” “你就说,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听说了他做礼教先生的事,所以想要约谈一下,嗯,这样,你直接去宜宾堂,大大方方的找小世子,就说是我的意思,想要等申先生完事之后,来云聚苑喝杯茶!” 与其鬼鬼祟祟的说话,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请! 当着周煊元的面请,更显得问心无愧! “大娘子,你可想好了……若是有人拿之前的事情做文章,怕是,怕是今天的邀请,更会成为他们的把柄呢!” “所以我更要光明正大的见!” 姜青芷主意已经定了,润喜也不好说什么,遵循她的命令守在宜宾堂门口。 没多久,申渊果然出来了,见到润喜怔了下,但还是装作不认识的客气行礼,什么都没说,错身走了过去。 “申郎君,请留步,”润喜紧跟在后,屈膝福礼:“我家大娘子听说郎君是为小公子的礼教先生,所以想请郎君过去过说句话,不知道郎君可否赏脸?” “这个……” “我已与我家小世子说过了,他说大娘子的事情,大娘子做决断就好,只要郎君有时间,不耽误了郎君行程,便请郎君多受累,移步我们云聚苑,且喝杯茶再走。” 既然小世子都发话了,申渊也不再争辩什么,跟在润喜身后,光明正大的走进了云聚苑的大门。 一路上,润喜让婆子将院门尽数打开。 大门敞着,二门开着,三门也是直通内宅,一眼就能看到里面做事的女使们。 申渊被安置在了暖阁,润喜上过茶后,立于门口,等了好久,姜青芷才病恹恹的在竹枝等人的搀扶下,走进暖阁。 远远的,蔫蔫的行礼:“申先生!” “大娘子,”申渊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还了一礼:“大娘子礼重了,在下不敢当!” “先生不必自谦,以先生的才学,他日殿试之时,定然可以一举夺魁,高中状元!” “大娘子谬赞了,申渊只是薄才,微通点文墨罢了,怎么敢奢想高中一事,不过是读书的一点慰藉,毕竟能入殿面圣,也是在下的读书巅峰了……” “先生当真是过于谦逊了,我朝陛下英明神武,又素来推崇读书清流,是以明日的殿试定然亲自坐镇,先生想必是做好应对之策了吧?” “……不敢说应对,只能说的竭尽全力吧!”申渊回的客气,但是心中却疑惑不已。 不是说好了,是要过问小公子礼教一事的吗? 怎么好端端的,扯到了殿试之上? 他正想着要不要主动说一下周艾轩的情况时,姜青芷再次说道:“先生恕我冒昧,若甲与乙隔水将战,有司请逮其未半济而击之,甲曰不可。及阵,甲大败,或让之,甲不服,当何为?亦或是丙为令长,无治声,丁言其非百里才。壬曰君子不器,岂以小大为异哉,再者论,官物有印封,不请所由官司,而主典擅开者,合当何罪?”【度娘借鉴】 第116章 入局 申渊怔神了片刻,许久才道:“大娘子这是要考我才学了?如若说……” “先生误会了,我只是突然有感而起,想到了旧年读书时,先生提过的一些问题,陈年旧事而已,不说了,”姜青芷不动声色的笑着请申渊饮茶:“今日请先生过来,是要问一下我家轩哥儿的礼教之事,此子顽劣,以后难免会有难为先生的时候。” “孺子可教,为教之道也!”申渊随之起身,躬身道:“大娘子放心,在下既为小公子之师,自是要承教一日,孺子皆为素锦白纸,皆可造就!” “那就有劳先生费心,多多造一造我家那个顽劣的孩子了……润喜。” 姜青芷让润喜将早就准备好礼盒拿出来,双手呈于申渊。 “先生为师,我这个当家嫡母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见面礼,想着金银之物太过于庸俗,先生一定不喜,就着人寻了这方墨玉石的砚台,粗俗之物,还望先生不要嫌弃!” “墨玉石?”申渊一惊:“这可是精贵之物,不亚金银……大娘子,这礼物太贵重了!” 文学界有自己的顶奢珍品,其中这墨玉石的砚台就是其中之一的宝贝。 因为这种砚台是用纯天然的石头做出来的本品,并不是人工手工做的加工品。 使用时,只需要在砚台里加水,就可以研墨出墨汁,而无须再使用墨石。 “宝剑赠英雄,不过是一方砚台而已,赠予先生才是它的归宿,先生就不必过谦了!” 姜青芷没有再让申渊客气,起身说自己乏累,让润喜送客人出去。 等他走后,姜青芷没了之前病仄仄的模样,而是戾冷了眼神,走到窗边,凝视着申渊消失的方向。 “能帮你的,我已经帮了!能不能抓到天意,那就是你的命数了……” ** 申渊并不是汴京人,而是赴京赶考的学子。 他在西郊之外租了户人家,身边也无人伺候,等他回到住处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吃过了东西,洗漱后,他打开姜青芷所赠送的墨玉石砚,想要试一试这个传说中的珍品,最终笑了笑,将砚台给收了。 “还是算了,我福薄命弱,不配用这样的好东西,还是收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谋一个重要事情呢!” 他家底薄,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只有这个墨玉石砚还算珍品 “不过,他家大娘子也是有意思,上来就问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殿试状元呢……不过,她的问题也的确是宏观而刁钻!” 申渊的心思微微一动,仔细回想着姜青芷的问题,思忖片刻后,提笔开始书文。 刚写了一半,院门突然被人叩响了。 他疑惑顿笔,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谁会敲我的门?又是这个时候?” 他孤身在汴京,周围也并没有邻居,天色又黑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敲他的院门? “嘭嘭嘭” 院门依旧在响。 申渊放下笔,用砚台将桌上的文章压住,起身出门。 “谁啊?” “申郎君,我是小世子家的女使,有事求见郎君。” 听说是国公府的人,申渊不敢怠慢,连忙过去开门:“姑娘,有事?” 门外的女使戴着帽兜,看不见脸:“郎君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申渊请她进门:“不知道姑娘是哪一房的女使?” “郎君这话有意思了,怎见得我就是哪一方的人?就不能是小世子遣来的女使?” “姑娘莫怪,我是想着,若是小世子有事找我,应该差遣个小厮长随过来,而不是差遣一个姑娘,既然是姑娘,那想必是哪位娘子房里的女使了……” “你倒是聪明,希望我们家娘子没找错人,”姑娘进了正门,拿下帽兜:“我是金姨娘房里的霜儿。” “霜儿姑娘,”申渊再次行礼:“可是金姨娘有事要交代?” 霜儿环顾四周,笑道:“郎君不请我喝口水吗?” “水?有,只是热水还需要烧一下,烦请姑娘稍候一会了……” “倒也不必热水,凉水也行!” “……那,姑娘稍候!” 申渊转身去院子里打水,霜儿则迅速走到书桌边,将申渊所写的旧手稿抓了一沓,连带着正在写的绢纸一并收走。 收好后,申渊也端着凉水进来了:“姑娘慢用。” 霜儿喝了一口凉水,瞬间蹙眉:“这水好涩啊……” “家里用水多是这样,井水打的不深的缘故,嗯,姑娘,可是金姨娘有事?”申渊小心而谨慎的询问。 “我家姨娘想请你做件事,”娟儿说着拿出一张银票:“这是五百两,可以保证郎君你之后在汴京的一切花销了,比如说换个好点的房子,请个人伺候什么的。” 申渊深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不动声色道:“在下只是小公子的礼教先生,教授礼仪道德是在下的本分,况且也有工钱入账,实在是受不得你家娘子的这份大礼……” “郎君先别急着拒绝,我来这里,也是我家国公夫人的意思,”霜儿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家夫人也有话想要说于郎君。” “……国公夫人?” “是,国公夫人和金姨娘一起,请郎君帮个小忙,这五百两就是谢礼!” “五百两着实厚重了,”申渊推脱道:“在下何德何能,不敢承受这样的重礼?” “怎么不能?郎中不也是收了姜娘子的礼物了?难道,这礼物还分轻贱贵重,郎君要分人而收?”霜儿的笑容带上了一点点的恶毒:“还是说,郎君收下我们姜娘子的礼物,就因为她是姜娘子?” “姑娘慎言!”申渊脸色一沉:“姜娘子送于我的砚台,是她身为嫡母的谢师礼,莫要被姑娘玷污了清白!” “那可难说,”霜儿的笑容不减分毫:“郎君前些天进了云聚苑,接下来就是姜娘子烧了衣衫的事情……而今日,姜娘子又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申郎君,若是我家夫人追究此事,申郎君可是能辩个清白?” “你?你们?”申渊蓦然后退几步,难以置信的很:“你这是胡说八道,我那天根本就没有进入云聚苑,而且也是你们家小厮带领的……若是不信,让那个小厮出来对峙即可!” “申郎君这是知道那个小厮酒后坠井,淹死后死无对证,才敢这么说的吧?” “……什么?”申渊的后背瞬间炸毛,冷汗滚下了脊梁。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是掉进了某个人的陷阱,不是屎尿也是一身骚了! “对了,申郎君,我家夫人还让我多问一句,若是我家夫人将这件事告上学政,那申郎君是否还有入殿试的资格?怕是连面圣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霜儿的话,让申渊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之前误入云聚苑的时候,他还好心的和润喜交代,说是让姜青芷小心内宅的人,怕是有人要对她做局。 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成为局里的一环! 他沉下呼吸:“姑娘,这是国公夫人的意思?” “自然!要不然,我家金姨娘一个小小的侍妾,敢动正室主母?”霜儿很是爽快,半点都不遮掩:“不过,郎君放心,这件事里,我们夫人只是要郎君的一句话,除此之外,不会伤郎君半分,更不会耽误郎君殿试面圣。” 申渊咬牙:“国公夫人想要什么话?” “今天晚上会有人请郎君去对峙……” “今晚?对峙?对什么峙?”申渊一头雾水。 霜儿并不直接回答:“到那时,郎君只管说……一切都是姜娘子自作多情,而你并不知情,简单的一句话,五百两就是郎君的了!” 她将五百两的银票放到了申渊面前:“一句话,五百两呢!郎君……” “原来,你们是想针对姜家大娘子,”申渊猜到了一些,冷笑:“若是我不同意呢?” “那郎君可就不是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了,比如说,有人会说看到那天申郎君夜闯云聚苑,意欲与姜娘子行不轨,撕扯衣衫的时候,打翻了灯笼,烧了外裳……”霜儿嘲讽道:“所以说,申郎君还是想好了再回话的为好!” “笑话,云聚苑那么多人,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行不轨?她们都是死人吗!” “可是烧了衣衫的地方,是在云聚苑的屋后,那儿是块荒地,没人知道你们去了那里做了什么,只知道大娘子的确是在那里烧了衣服……” 第117章 旧账 姜青芷方要安睡,刘妈妈带着几个嬷嬷敲开了云聚苑的大门。 “大娘子,国公夫人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姜青芷蹙眸:“眼下已经这个时辰了,母亲还没睡吗?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娘子无须问这么多,且过去便知道了!” 刘妈妈并没有解释过多,而且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是在警告姜青芷不要说太多的话。 姜青芷敛眸:“润喜,你留下,安置一下院里的事情……” “大娘子,润喜姑娘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的,”刘妈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吧,大娘子!” 姜青芷与润喜互相看了看,都是懵懂不解的神色。 在刘妈妈的催促下,简单穿了件外衣,束了头发,跟着她们来到耀辉堂。 耀辉堂灯火通明。 一进大门,姜青芷便感觉到了一股肃穆的气息。 这种气息碾压着心头,让人呼吸都有些吃力。 “大娘子,这边请,润喜姑娘,你来这边。”刘妈妈给一个嬷嬷丢了个眼色,让她讲润喜带走。 “你们做什么?”姜青芷立即将润喜护在身后,紧张的很:“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 “姜氏,你进来,”盛氏的声音在正屋里传来,冰冷的很:“丫头有丫头说话的地方,你只管进来!” “大娘子……”润喜哀求的看着姜青芷。 姜青芷依旧紧紧抓着她,护住:“母亲,你若是有事,就当着我的面说,没必要把人带去见不得光的地方!” “大娘子放心,她会回来的,”刘妈妈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润喜的手臂,没了之前的笑脸:“可若是大娘子执意这般的话,润喜姑娘怕是要吃些苦处的!”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没什么,说几句话而已。”刘妈妈的手蓦然用力,将润喜从姜青芷的身后拽出来。 “润喜……”姜青芷想要去救,但是被几个嬷嬷从中拦下来。 “大娘子,请吧,夫人还在里面等着见大娘子呢!”刘妈妈粗鲁将润喜推给两个嬷嬷,冷眼道:“带润喜姑娘去她该去的地方。” “是!”嬷嬷们也不客气,抓着润喜的手臂就拖走了。 “润喜,你们干什么?”姜青芷想要救人,奈何被几个嬷嬷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润喜被拽进了内门。 “好了,姜氏,进来吧,不过就是问几句话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盛氏不耐烦的声音再次传来。 刘妈妈再次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大娘子,请吧,别让奴婢们为难。” 瞧这意思,姜青芷要是再不配合的话,她们可就要动粗了! 姜青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提裙,昂首,挺拔了脊背,迈步走进正屋。 屋内,除了盛氏外,金镶玉和李莲花,以及二婶娘冯氏和三婶娘李氏也在。 姜青芷挨个见礼后,李莲花也起身见礼,金镶玉则是坐着没动。 姜青芷回礼后,挑眸:“母亲,这半夜三更的叫儿媳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大事?” “说是大事也不算,不过是家里面的一些事情,”盛氏端坐在上,冷眼一笑:“只是这些事情可大可小,所以让你婶娘她们也过来掌掌眼。” “能惊动二婶娘三婶娘掌眼的事情,势必不是小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姜青芷环顾一周,发现竟然没有自己的位子。 冯氏和李氏分别坐在左右两侧,李莲花和金镶玉挨着她们俩坐。 从大小尊卑上来论,这是没打算让自己坐下了。 而且冯氏和李氏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戏谑,唯独李莲花一脸的担忧焦灼,坐卧不安的拧着绢帕,时不时的看向金镶玉。 金镶玉则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姜青芷,你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又病卧休养,若是没有十分重要的大事,我们也不会惊动你!” “看的出来,”姜青芷环顾周围,似笑非笑:“今晚上这是要……审判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自己交代,就不算审判!” “还真是冲我来的?”姜青芷笑了,眼中满是讥讽:“瞧金姨娘这其实,今晚上你是主审了?也好,说说吧,我姜青芷是犯了七出的哪一条了?” “七出?”金镶玉一怔:“什么七出?” 此言一出,轮到盛氏等人脸色不对了。 身为女子,竟然不知道七出是什么吗? 姜青芷瞳底的讥讽之色更浓了:“古书礼教有云,七出者: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此乃七出……犯此七出者,当休妻出妇,所以,我这是犯了哪一条?” 金镶玉此时才恍然。 古代确实有女子犯错休妻的习俗,只是她从来没仔细的看过,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 此时见盛氏的脸色不好看,立即道:“你犯下的事情,岂是一个七出可以书写的?多了去了……” 冯氏和李氏的眼神皆是一亮,由之前的嫌弃变成了看热闹。 今晚上这出戏不管结果如何,过程一定很好看。 而盛氏则是以手扶额:“你只说重点便好,夜深了,别耽误你婶娘们休息!” 这个金镶玉,当真是高看她了。 就她这心机智商,竟然比不上曹氏的一半! 若是曹氏还在,此时哪用得着她在这里说什么,曹氏一个人便都解决了! 金镶玉此时也不废话了,转身拿过一些账册,放到姜青芷面前:“姜青芷,这些可是你做下的账册?” 姜青芷一怔,翻了几页账册,蹙眉:“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又不是我亲手做的账册,再者说了,我也就接手了几天的国公府而已,之前的账册我不是很清楚!” “你倒是会推脱,”金镶玉说着扔过来一个小册子:“这是账册上的亏空漏洞,是我特意让人重新查询过的新账,你自己看看吧!” 姜青芷有些迷茫:“什么亏空?” 冯氏和李氏则坐直了腰身,也跟着附和:“金氏,你说什么呢?之前国公府的账册不是都已经平了吗?” 曹姨娘在的时候,国公府落下了很大一笔亏空,那是连账册都填不平的数字,后来还是姜青芷利用曹姨娘的私库,才将这笔旧账给抹平了。 今天这好端端的,怎么又给翻出来了? 而盛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金氏,你莫要胡说,国公府之前的旧账已经清算了,你之前找到我说,说是发现了姜氏持家的这段时间,挪用公库做私产而用,你且说这个就行了……” 姜青芷黛眉瞬然一挑:……果然,这场局是盛氏所设的! 可惜,金镶玉也是个蠢的! 就这样被她给利用了! 金镶玉哪里知道国公府旧账里的这些猫腻,她只是发现了旧账账册有问题,想着这个也是压到姜青芷的稻草,所以在今天一并发作了。 此时盛氏这样说,她还以为是盛氏故意为姜青芷“说好话”,所以并不理会她的警示,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母亲,之前我在拿到掌家权的时候,就花重金请了一位账房先生,将他安置在外面的客栈里,每天着人送账册与他盘算……” 金镶玉说到这儿,姜青芷突然想到了润喜不久前和她说过,说是看到金镶玉私下外出,但是被她跟丢了的事情。 难道那就是金镶玉“安置”账房先生的时候? 算算时间,也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的事了! 金镶玉继续道:“那个账房先生一眼便看出了账册有问题,并且将所有的账目都写了下来,记录在册,母亲,那便是您手里的那个小册子……” 她原本以为会得到盛氏的赞许,没想到盛氏在翻看了几眼小册子以后,脸色瞬间就黑了。 冯氏和李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姜青芷却是笑了:“金姨娘,你是不是只顾着看账目的亏空,而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什么细节?”金镶玉冷眼:“是账房先生算错了吗?” “那倒不是,是日期,”姜青芷打开账房先生整理出来的亏空数目,隐忍着笑意:“难道你没发现,这个小册子上面记录的日期,是我接手国公府之前?也就是说,这些所谓的旧账,其实都是曹姨娘的手笔。” “什么?”金镶玉明显一怔,连忙抓过小册子翻看。 姜青芷瞥向盛氏,眼尾勾起一丝嘲讽:“母亲,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您老人家怎么没和金姨娘交代清楚呢?” 第118章 护短 “嘶!”盛氏倒吸气,差点吐血。 她怎没交代清楚? 她已经让人暗示的清清楚楚了,说是让金镶玉只管查姜青芷接手后的账目,寻找其间的蛛丝马迹,然后将蛛丝马迹做大,由此钳制住她! 没想到,金镶玉这个蠢的,竟然从之前的旧账开始查! 也是难为她费心巴拉的找了个账房先生! 竟然做了个废帐! 更难堪的是,被姜青芷抓了个现行不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戳破。 盛氏脸上挂不住,“啪”的一声摔了册子:“金氏,这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 “住口,别的且先不说,只是单说这账册的事,之前你是不是都没曾翻看看一眼?”盛氏呵斥着金镶玉,让她谨言慎行,不要乱说话。 这个蠢妇,要是她不压制着提醒着点,怕是要被她拉扯进来。 姜青芷可不是个好糊弄的,况且手里也有嫁妆,还撑着国公府的未来,她还不想现在就得罪她! 金镶玉看着账册上的日期,也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 之前,霜儿和她说,认识一个顶厉害的账房先生,一眼就能看出账目的问题,所以她在得知要进如国公府做姨娘的时候,便让霜儿去请人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金镶玉还没想到今天这个局面。 她只是单纯的想着,自己终究有一天是要接手国公府的,到那时候必须有自己的账房先生才能放心,所以才让霜儿提前去接人。 等账房先生来了之后,她便送了几本旧账册过去,想着试一试账房先生的手段,没想到他拿到账册就是账目有些问题,但不大。 可这不大的账目也是日后扳倒姜青芷的机会,所以就让霜儿将账房先生安置在客栈,并且利用职务之便,将旧账册都送来过去。 果不其然,账房先生很快就发现了账册有问题,并且将有问题的账目罗列在册。 而金镶玉当时也只想着终于可以压制姜青芷一头了,因此疏忽了时间问题,这才让自己陷入了这么一个被动的局面。 如今,被盛氏这么一警告,也只能自己一人咽下苦果:“母亲,是,是儿媳大意了,当时只想着账册有问题,没想到竟然是之前的……可,可之前的问题也是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金镶玉也是没多想,就想着旧账册也能拉扯姜青芷。 孰知,都不用姜青芷开口,冯氏和李氏那边就发表意见了。 “大嫂嫂,我看这个金氏是个拎不清的,你怎么能将国公府的家业交到她手上呢?” 李氏也道:“可不是,咱们家大业大的,必须来个明白人掌家,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账呢!” 盛氏的嘴角微微勾起。 冯氏和李氏说的话,也正是她的小心思! 她这么费尽心思的造局,并不是真的要对姜青芷做什么事情,就是逼着姜青芷收回掌家权。 毕竟,姜青芷的嫁妆才能支撑国公府的未来消耗! 至于这个金镶玉,也不过是她对付姜青芷的一把刀而已! “金氏,你也看到了,掌家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盛氏似笑非笑道:“所以,关于姜氏,你若是拿不出什么确凿的事情……” “有!我有人证,但不是这件事,”金镶玉蓦然提高了声音,整个人显得有些焦灼:“前些日子,有外男私入云聚苑,还和她拉拉扯扯的,当时还扯掉了衣裙……” “住口,”盛氏立即大声呵斥:“你在胡说什么!” “母亲,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金镶玉倏然指向姜青芷:“她行为不端,与外男有染,是以污了妇德,该罚!” 姜青芷的眼尾缓缓沉下,杀意迸发:“金镶玉,慎言!你要知道,你这番话,足以杀死任何一个女人了……你我之间的矛盾,我好像也罪不至死吧?” 李莲花立即站起身道:“是啊,金姨娘,你要慎言,当初还是大娘子让你进府,你才有机会成为姨娘的,你……” “你也住口,”盛氏不耐烦的低声呵斥:“让你过来,不是让你多话的!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李莲花被呵斥的不敢再吱声,只是焦急的看着姜青芷。 盛氏继续黑着脸说道:“姜氏,今日这里只有我们自己本家的人,甚至于其他的姨娘我都没有告知,为的就是维护你的颜面,所以你最好是有什么说什么,别让我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 “苦心?母亲的苦心儿媳自然是知道的,只怕,”姜青芷笑了,冷眸凝视着金镶玉:“只怕金姨娘不是很清楚吧?” “母亲维护你的面子,我怎么会不清楚?”金镶玉冷笑:“只要你配合,我也不会太为难你,毕竟你于我而言也是有恩的……” “有恩你还这么做?不显得忘恩负义吗?”一个女人的声音骤然从门外传来。 盛氏一惊,瞬时恼怒:“谁?” 说好了是处理家事,怎么会有外人突然出现? 还有,外面的那些人都是死的吗? 有外人来了,怎么都没人通报一声? 她气恼的站起身,正要大声呵斥一通,但是在看到走进来的女人时,所有的气焰瞬间灭了。 “长,长公主?” 来人竟然是长公主素央。 姜青芷也是愣了一下神,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也随之其他人跪身福礼。 长公主素央冷眸斜睨着众人,缓步走过众人:“也不用太惊讶,是我不让她们通报的……听说国公夫人在审问我家姜妹妹。” 她停在姜青芷身边,单手握住姜青芷手腕:“你起来说话。” 姜青芷瞥向盛氏。 盛氏还跪在那儿,素央压根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明显是要折辱她。 “你不用看她,我今天来,就是给你撑腰的,”素央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也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我就不信了,国公府这是要反了天了,一个妾室成了掌家者不说,还敢以下犯上,说当家主母的嘴……看本公主今天不撕了那小蹄子的嘴!” 长公主强势护犊子,盛氏一脸苦瓜色,叫苦不迭,又不敢硬呛,只好软语附和着:“长公主误会了,今日只是妾身家里的一点子家事,芝麻大的小事,不值一提的很……” “不值一提?”素央冷笑,衣袍一甩,在主位上坐下,翘起腿,上位者的姿态尽显:“有意思哈!什么时候外男强闯女眷内宅的事情,也成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了?以往但凡和外男沾边的女眷,哪一个不是游街浸猪笼?没想到国公夫人倒是云淡风轻的很,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也说成是小事!” “没有,没有的事,”盛氏是知道素央语姜青芷交情的,直到今日之事肯定不可能再有结果,当下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是金姨娘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了一点子小事,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一个妾,还是外室抬上来的妾,就敢拿着捕风捉影的事情来质问当家主母?”素央冷呵呵的笑出声:“国公夫人看我莫非是傻子?” “妾身不敢……” “你不敢?”素央的眼神都阴冷下来:“看来,你当真是拿本公主当傻子玩呢!” “不敢,妾身惶恐!”盛氏听到长公主的腔调不对,连忙一头扣到地上。 素央倾身,似笑非笑:“先别急着惶恐,本公主只是想要问问你……没有你这个国公夫人的允许,她一个妾,敢动当家主母?” “妾身没有,妾身不敢!真的不敢……”盛氏真的被吓到了。 她今日就是要敲打敲打姜青芷,没想到都还没敲打呢,长公主就杀上门兴师问罪了! “是吗?”素央斜睨着看向金镶玉,“你就是那个妾吧?那你来说说,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 “……我……” 金镶玉刚要开口,姜青芷急忙道:“长公主殿下,不关金姨娘的事,她也不知道其中的事端,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误会,不是她的错,是误会,都是误会……” 素央被她的话瞬间气到了。 她巴巴的过来给她撑腰,打算好好的收拾一下盛氏和金镶玉,她倒好,竟然在这里替妾室说好话! 咋地? 是在怪她多管闲事? 素央哪里知道姜青芷的小心思啊! 她好不容易把掌家权交到金镶玉手里,她也乐此不惫的收下了,哪能因为这件事再被盛氏算计,再抗下掌家权的锅呢! 第119章 反咬 “你给我过来!”素央抓住姜青芷,将她拽到了廊下,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压低声音:“你怎么回事?听不懂我在替你说话吗?” “长公主的好意我会不明白?” “你叫我什么?” “姐姐,”姜青芷瞬间换上软暖的笑脸:“姐姐的好意,我自然心知肚明,可是……” 她谨慎的看向盛氏的方向:“我也知道,这是她给我设的局,就是想要我和金镶玉互相撕咬,让我意识到掌家权的重要性,从而将掌家权收到手中,不再让金镶玉当家作主!” “你也知道掌家权的重要性吗?”素央没好气道:“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有了掌家权,金氏一个外室,能撕咬的着你吗?反手卖了她都行!” 就因为手握掌家权,金镶玉一个妾室,才敢对姜青芷这个当家主母兴风作浪。 由此可见,权力的比身份重要多了。 姜青芷撒娇的勾住她的手指,低声道:“姐姐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就因为我明白,婆母也明白,所以她才对我设了这么一个局,就是逼着我出手收回掌家权……” “你婆母?”素央倒吸一口气,神色变了些:“你婆母这是要?” “国公府亏空严重,我做当家主母和金氏做当家主母,这是不一样的!” “自然不一样,你婆母是个要脸面的人,衣食住行哪一样不得靠金银支撑,少不得你要从自己的私库里拿银钱填补,”说到这儿,素央也恍然了:“所以说,你婆母是故意……” 随即,她又怒了:“盛夫人也太可恶了,外男这盆脏水泼下来,你闺名清誉就彻底毁了!” 素央是长公主出身,自小就娇生惯养,骄纵着养大,及笄后先帝疼爱,赐了公主府,因此也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耍这些腌臜手段。 如今亲身经历过后,更觉恼怒。 反倒是姜青芷云淡风轻的很:“姐姐也不用这么恼怒,婆母也是知道分寸的,所以这件事她关起门来处理,只是叫了自己家的几个婶娘嫂嫂,并未告知其他人,这也就是要给我个下马威,要我收回掌家权而已,她不会真的用这种下作手段,毁我清誉的!” 毕竟,她现在还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她若是有事,那国公府也是脸上无光的。 盛氏不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所以,这件事从头到尾,也不过是盛氏在虚张声势,想要利用【私通外男】这样的“罪名”,逼着她妥协,就此重新接下国公府的掌家权,从此以后为她所用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盛氏的所作所为,和上一世的范母一样,都是盯上了她的嫁妆,又不好直接掠夺所用的手段罢了。 只是,有了上一世被人钳制的刻骨铭心,这一世,她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姐姐放心,这件事我也有自己的谋算!”姜青芷安抚的拍拍素央的手背。 “你还谋算呢!泼水都泼到脑门上了,”素央依旧没好脸色:“算了,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在这里看着,给你撑腰,有我在,你有任何事情都且放心大胆的去做,一切有我!” “多谢姐姐!” 姜青芷是真心感谢长公主。 她不知道为什么素央今日会突然出现,而且还霸气的给她撑腰,但这也是她前世今生为数不多的一点温暖。 她现在没心思,也没时间去问素央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下,是要处理好盛氏泼来的这一盆脏水。 她转身走进屋内。 由于长公主一直没有让盛氏等人起来,她们还跪在地上。 听到有脚步声,都一个个的跪的笔直。 姜青芷径直走到金镶玉面前:“金姨娘,今天这局是你揽起来的,那就由你来说吧,这个外男的说法是怎么来的?” 金镶玉很不喜欢姜青芷的居高临下,蓦然站起身:“姜青芷……” “放肆!”素央站在门口,长公主的气场却直逼而来:“谁让你站起来的?跪下!” 金镶玉自然不甘心。 但是现在人在屋檐下,长公主的身份逼的她不得不低头。 当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缓缓跪了下去,但是那双眼睛能刀死在场的每一个人! 素央冷笑:“怎么,看你这样子,还是不情愿的?盛夫人,你这国公府的家教当真是个笑话呢!一个外室扶上来的妾,竟然敢这养瞪着本公主!” “金氏,”盛氏连忙低声呵斥:“公主为尊,你为贱,怎么敢如此无礼的直视公主?还不认错!” 金镶玉缓缓闭上眼睛:……万恶的封建社会! “长公主见谅,这件事并非是我空穴来风的污蔑大娘子,而是有人证指证,指证当初进入云聚苑的时候,的确与大娘子发生了一些事情,而那天大娘子烧了衣裙也是有目共睹……” “有人证?”素央不放心的看向姜青芷,以眼神询问:……怎么还有什么人证? 这个消息听起来可不太好! 孰知,姜青芷依旧给了她一个“安了”的眼神。 素央沉下呼吸:“既然有人证,那就传人证过来问话,本公主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人证,怎样的一个故事!” 金镶玉等的就是现在。 她立即叫来蕊花,让她去给霜儿传话。 不多时,霜儿带着申渊走了进来。 申渊立于屏风后,规矩的行了礼:“在下申渊,见过诸位娘子。” “申郎君,我要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金镶玉说着,迅速与霜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霜儿点点头,示意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金镶玉松了一口气,笃定了很多,声音也高了:“前些日子,你来我家聘请礼教先生那天,可是错走到了后宅的云聚苑,并且发生了一些事情?甚至于我们家的大娘子都烧了衣衫……” “娘子在说什么呢?”申渊神色微微一变,眉头拧起,一脸的狐疑:“娘子的意思不会是在说,我去到了国公府姜娘子的院里,然后,然后发疯的烧了 大娘子的衣服?这位娘子,莫非是你在发癫?亦或是癔症了?要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荒唐而可笑的事情?” 金镶玉脸色一变,遽然看向霜儿。 霜儿的神色也是变了。 之前在申渊家里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说的,他当时表示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思去说,就说是姜青芷勾搭他,还不知羞耻的当场脱了外衣。 “申郎君,你在胡说什么?”霜儿也顾不上别的了,低声呵斥:“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申渊气息淡然:“这位姑娘,冒昧问一句,我刚才是怎么说的?” “你,你刚才说,说是大娘子脱衣在先,嗯,对你有意,是你拒绝了大娘子,但是大娘子却不依不饶,所以你们两人拉扯的时候,才打翻了灯笼,烧了外衣……” “姑娘,你也得癔症了吗?”申渊的表情极其夸张,错愕到张大嘴巴:“我是疯了吗?跑到大娘子的院子里……且不说那天是小世子请我来做礼教先生,就说在下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也不可能在黑夜之后,进入到大娘子的宅居院子,还,还发生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你……”霜儿彻底懵住了。 刚才在申渊家里的时候,他在威逼利诱之后,满口答应的说会指证姜青芷行为不端,脱衣勾引。 当时她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说了一些莫须有的细节,并且反复叮嘱申渊记住,以便在对峙的时候,可以证死姜青芷。 谁能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出尔反尔,明明一切都答应了,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了不说,还反咬了一口。 申渊再次冲着屏风行礼:“诸位娘子,在下申寻安,之前是小世子聘请来的礼教先生,也思忖一直循规蹈矩,未曾逾矩,不知道诸位今日唤在下前来,是因为在下教授能力的问题,还是行为不端,引起了哪位娘子的猜忌?若是如此,在下愿意就此请辞,不再做小公子的礼教先生。” “不,不是的,”金镶玉知道申渊是周煊元特意为儿子聘请的,不想为此与周煊元多费唇舌,因此解释道:“我们请你过来,就是想要听你说说那天晚上,大娘子为什么会烧了衣服?” “大娘子为何会烧衣,那是大娘子的事情,好像与在下无关吧?”申渊冷眸:“莫非就因为在下是那天进入国公府的唯一外男,所以娘子便要怀疑在下行为不端?若是如此,那就报官吧,大理寺,府衙,学政……在下奉陪到底!” 第120章 闹翻 素央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申渊。 申渊的这一番话,听起来义正言辞,正人君子般坦诚无畏,当着长公主的面,盛氏和金镶玉都不好就此发飙。 尤其是盛氏,感觉自己被打脸了,气咻咻道:“金氏,怎么回事?” 金镶玉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看向霜儿。 霜儿的意思,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啊,怎么就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了? “申郎君,你什么意思?之前你并不是这么说的啊?”霜儿焦急道:“在你家里的时候,我们明明已经……你当时说的是,就是大娘子行为不端,要拉着你行不轨的啊……” “你是说那五百两银子的事吗?”申渊突然笑了,冷眼斜睨:“原来在姑娘的眼中,我申寻安也就值个五百两码?” “银子?”素央立即接下话茬:“什么银子?” 申渊不急不缓的从袖子里取出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双手呈上:“在下虽然不才,可也不会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而出卖自己的良心清名!” 长公主身边的女使快步上前,接过银票后,交给素央。 素央瞥了一眼,交给了姜青芷:“竟然是国公府的银票!” 说着,还特意看向盛氏。 这些人可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拿着国公府的银票,做着陷害国公府大娘子的事情! 真是无耻至极了! “国公府账目都在册,五百两以上的银票更是每一张都有备册,这一张,是记挂在内库的票帐,”姜青芷抚摸着银票上的标记,若有所思:“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张银票应该还在国公府的账目上,并未出库!” 五百两的银票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公库这样的账目,更是要谨慎的记录每一张银票的出入库记录。 而姜青芷手里的这张银票,并未有出库的勾兑标记,也就是说,这张银票理论上还在公库的账房里躺着嗯! 素央一时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这银票不是你家的?” “是我家的,但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外人的手中!”姜青芷沉了瞳色,若有所思的看向盛氏:“母亲,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怎么知道?”盛氏立即冷下声音:“银票在你手指,我都没摸一下。” “想摸一下还不简单?”素央立即霸道的从姜青芷手里抽出银票,摔在盛氏面前:“现在可以摸了!” 盛氏:“……” 姜青芷走过来:“母亲,曹姨娘出事之后,我接手公库,当时只是彻查了账目,却并没有对公库里的东西仔细盘对,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是我的疏忽,让人有机可循,还是公库里的银钱账目,与公库本身的记录就不相符?” “这个……” 盛氏刚要回答,素央却突然打断她的话,恍然道:“我有点明白了,你们国公府的银票都是有记档的,也就是说,每支取一张银票,就会有记录在案,没有记录,就意味着这个银票还在公库里,也就是说,账目上,国公府还是有钱的,对吧?” 她的指尖弹了一下银票,笑道:“但是如今呢,这个本应该记录在公库的银票,却跑到了一个外男的手中……这也就意味着,国公府的账目上,还有这五百两,但是实际上,已经没了?是这个意思吧?” “……”盛氏脸色青青的,半晌才道:“长公主这么说,也,也差不多……” “还能这么玩呢?”素央带着几分同情,几分幸灾乐祸的看向姜青芷:“这是不是说,你被坑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错!”姜青芷冷眼:“当初接手国公府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仔细盘库对账,只是从账目上就看到了亏空,所以也就没想到,还有人这样玩!” 国公府的公库实在是太大,当初盘库的时候,也是记录了大概,而且做纪录的也不尽然都是自己人,很多还是国公府的旧人。 当时只想着反正多少亏空,都从曹姨娘的私库里往外扒拉,填公库的窟窿,如今看来,还是她太善良了! “好玩是好玩,但是太下作!”素央嗤笑一声,甩了甩银票,瞥向霜儿:“所以说,这银票是怎么来的呢?” “我……” “你可想好了,本公主可没有你们家大娘子那样的好脾气,我的眼里不揉沙子,不是你死,便是……她亡!”说着,她特意看向金镶玉。 金镶玉此时的神情并不比她明朗多少。 她对银票账册这些事情知之甚少,甚至于都不知道银票这个玩意也是要登记在册的。 想来这个东西和人民币上面的编码一样,一张一个号码,做不得假的意思。 但是,这个东西既然在公库,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霜儿手中? 她错愕道:“霜儿,你,这银票……” “姨娘,银票是您给我的啊,您忘了?”霜儿急忙打断她的话。 “我?”金镶玉的神色更加愕然了:“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五百两的银票?” “姨娘,您,您不能这样,”霜儿“嘭”的一声跪到地上,脸色苍白,哭唧唧道:“如果不是您给我的银票,我哪来的银票?我,我一个小小的女使,一个月才一百贯钱,我,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五百两?而且还,还拿来给别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金镶玉。 霜儿这话没毛病。 她就是一个外宅的女使,一个月给一百贯钱已经是高工钱了。 就算她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攒不下五百两银子啊! 更不要说,还要把这钱给别人! 况且,霜儿又是金镶玉的女使,自然一切都是她的意思了! 金镶玉的脸色先是惨白,继而通红,难以置信的看着霜儿,片刻后,蓦然红了眼睛,愤恨的缓缓转身,怒视着盛氏。 “是你!是你布的局……” “金氏,你胡说什么?”盛氏蓦然一声低吼,厉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布局?” “你当我是蠢的吗?我在你眼中是不是特别傻逼,傻到像个二百五?”金镶玉蓦然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手指指向盛氏:“霜儿当初就是你给我的,我还想着,你这个做婆婆的还算不错,还给我一个丫头用,原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不知所谓!”盛氏丝毫不慌,冷眼一笑:“霜儿是你的人,怎么是我给你的?她的卖身契在谁手里?主家写的又是谁?你说是我的人,那好,你把她的卖身契拿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 盛氏的话,犹如一把刀,戳在金镶玉的心口,戳的她心绞痛,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初,是盛氏身边的刘妈妈将霜儿送到她身边,说是看她可怜,也念在小世子周煊元身边没个伺候的贴心人,所以才将霜儿送给她。 至于为什么卖身契上的主家,写的是她金镶玉的名字,刘妈妈说是因为不想让国公爷知道这件事。 况且,对于盛氏来说,一个小小的女使不算什么,和萝卜白菜一个样,可以随便拿捏送人。 因此,金镶玉也没多想,就将霜儿留在了身边,一留就是好几年。 在此期间,霜儿也是尽心尽责的伺候她和周煊元,她也从没想过霜儿的忠心问题。 谁能想到,今天的霜儿会突然背叛她,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霜儿也是一个劲的在那儿叩头:“姨娘,奴婢一直都是您的人,也兢兢业业的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姨娘就算不看我忠心耿耿的份上,就看在我为您有一点苦劳,您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舍了我,不管我的呀……” “够了,够了,够了!”金镶玉再也受不了了,嘶声怒吼:“我就说呢,你之前为什么会撺掇我对姜青芷下手,还说我不弄死她,她就要弄死我,原来是想将我当枪使呢!” “金氏,你要慎言!”盛氏眼神变得阴鸷,怒视着她:“霜儿是你的人,不论做什么都是你承担后果,你可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是吗?我会……” “你要想好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想想你的儿子女儿,长公主也还在,所以有些话不要乱说!”盛氏再一次打断她,赤果果的厉声警告。 此时此刻,当着长公主的面,她可不想听到金镶玉的“胡说八道”! 第121章 打死 “盛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在不在这里,和她是否说实话没有多少关系,”素央似笑非笑道:“况且,难道不应该是因为我的存在,这位金姨娘更有底气吗?” 她挑眸,警示的看向金镶玉:“所以,你是想说,今天这件事,不是你的主意?” “不是我,当然不是我,”金镶玉愤怒解释:“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的姜青芷烧了衣服的事情……是她,都是她!” 想到了什么,金镶玉又看向账册,倒吸一口气:“还有这个,账房先生!对,账房先生也是霜儿介绍给我的,是她说认识一个很有名的账房先生,可以帮我重新审查账册……” 如今想来,霜儿算什么,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真正的幕后之人,其实就是盛氏! 也就是她的婆母! 金镶玉遽然看向盛氏,眯了眯眼睛:“母亲,这个账房先生不会也是你的手笔吧?” 众人随之瞥向盛氏,眼神各异。 就连冯氏和李氏都带着震惊,不动声色的互相对视一眼。 “胡说八道,”盛氏不屑的嗤笑一声:“国公府的旧账早在曹姨娘出事之后,就已经清算过了,当时还是姜氏做的账目,已经清算彻底了,我是有病还是吃饱了撑得,竟然还要再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你是没病,但一定有目的,”金镶玉此时也是智商上线,低声道:“我和姜青芷两个人互撕,那就是鹬蚌相争,你一定是渔翁得利!只是我目前还不知道你的利益是什么……” 她一向不屑与这些古人思想的妇人争论什么,所以也从没想过她们想要什么。 因此这一次盛氏突如其来一计,让她猝不及防。 既如此…… 金镶玉蓦然起身,来到姜青芷面前:“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你信我,我之前并不想与你为敌,我就是想要周煊元陪在我身边,至于是否要做大娘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但是后来……她们在我耳边说了很多你的坏话,我也就信了,这才对你做了很多对不起的事情,姜青芷,在这里我要郑重的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没人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眼神倒是真挚,话语也算情真意切,不像说谎。 姜青芷敛眸。 金镶玉表面上看来,是在服软认输,其实是将她架在了火堆上炙烤。 ——人家都说的那么感人情真了,她要是再较真,再不放过,那就是善妒小心眼! 尤其是当着素央这位长公主的面,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她必须拿出一定的气量,来“原谅”一个外室姨娘的“对不起”! 否则,就是她没有容人之量了! 长睫掠起,戾冷从瞳底散去,温和占据了姜青芷的眸底。 她勾唇一笑:“金姨娘,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我真是不知道要如何说了,你我本是姐妹,而且你还是先为入室,又为小世子诞下一双儿女,抚育有功,着你入府也是我当初最真心的意思……你切莫听那些小人胡说八道,曲解了我的真心才好!” 演戏嘛! 她也会! 不就是说好话,做好事,让人看着有容人之量吗? 她也可以信手拈来! 素央很是配合,在那边拍手叫好:“我就说嘛,我这个妹妹最是温和心善了,当初面对我这个陌生人,她尚且能出手相助,又怎么会刁难自己家的一个姨娘呢!金姨娘想开了,说开,把误会解开了,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吧……盛夫人,你说呢?” 盛氏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她还能说什么? “长公主殿下说的没错,既然是误会,解开了自然是好的……” “但是挑唆之人,也不能轻纵,”素央斜睨着跪在地上的霜儿,嘴角微微上勾:“所以呢,盛夫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个挑拨离间,唆使主子犯事的奴才?” “殿下?”霜儿惊恐抬头,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这,这件事奴婢真是奉命行事,都,都是夫人的意思啊……” 她算是听明白了,长公主这是在暗示盛氏,要将她推出来躺枪,担下罪责,这样就可以洗清盛氏和金镶玉了。 想到这儿,她又手脚并用的爬到姜青芷面前,跪在地上,抚着她的鞋子急声哀求。 “大娘子,大娘子救我!真不是奴婢的错,奴婢真的是奉命行事,都是夫人让我这样做的,我,要不然,我一个奴婢,怎么敢和大娘子您作对啊?大娘子……” “事到如今,你还在信口雌黄,”盛氏的冷哼声骤然传来:“刘妈妈,把她拖下去,好好的张嘴一百,再杖刑五十,让国公府的所有人都来观看,让他们都好好的长长记性,看看胡说八道的下场是什么!” 她是懂格局的! 既然长公主那么说了,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只要打死了霜儿,就算是给了姜青芷一个交代,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彻底的结束这件事了。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会这么做,但这样做无疑让她和金镶玉都有了退路,还是迄今为止,双方都体面的退路。 既如此,那她就必须接下,让人活活的打死霜儿,终结此事! 刘妈妈带着人进来,拖走了还在挣扎的霜儿。 “不是我,夫人,你害我,明明是你,唔……”霜儿的嘴被嬷嬷们捂住,连拖带拽拉到门外。 紧接着,就听到了刘妈妈压下的声音:“把她的嘴堵上,别嚎叫的让娘子们心烦!” 很快,那边就传来了打板子的沉闷声,而霜儿的惨叫也被硬生生的噎在嗓子里,喊叫不出。 屋内。 众人默契的没人吱声,心思各异的听着打板子的声音。 尤其是金镶玉,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虽然打的是霜儿,可更像是在打她的脸! 因为整件事毕竟是她搞出来! 如今,她看起来是全身而退,可傻子都知道,这是姜青芷不予追究的结果。 如果姜青芷想要较真,那现在打板子的人,肯定是她! 咬着下唇,她走到姜青芷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为什么?” 姜青芷抬眸,瞬瞬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放过我?”金镶玉还在执着的问着。 “不然呢?”姜青芷声音不大,也是几乎耳语:“你是我夫君的宠妾,伤到你,夫君只会更与我离心,我可不想为此得罪他。” “……就这?” “当然!” “……” 姜青芷:……当然不止如此! 要是你没了,我就会变成继续被国公府压榨的冤大头! 你既然这么喜欢掌家,那就成全你! 这种有人背锅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金镶玉与她四目相对,想要看穿姜青芷的真实心思,奈何道行不够,怎么都看不透! 盛氏看着她们两个咬耳朵低语,歪着头,想要听到些什么,可两人的说话声实在是太小了,什么都听不到,一抬头,看到了素央盯着自己的眼神,立即尴尬的一笑。 素央也回了个笑脸:“盛夫人,如今这事可是圆满解决了?” “自然……” “那,这位……郎君?”素央笑容可掬的看向申渊。 申渊立即躬身行礼:“在下申渊。” 素央颔首,再次转向盛氏:“本公主听了这么半天,觉得申郎君也算是清白的,与我们家姜妹妹是君子之礼,并无龌龊腌臜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个霜儿为了攀咬而胡说八道,是污蔑!是吧,盛夫人?” “是,殿下明鉴……”盛氏听着外面的打板子声,还能所什么?只能应是! “既如此,本公主也就放心了,”素央突然又转向冯氏和李氏等人,笑容一沉:“你们两位娘子……” 冯氏和李氏已经尽可能的当做不存在了,此时被素央突然点名,立即行礼。 “长公主殿下处理的很是妥当,本就是那个霜儿污蔑我们家姜娘子,打死了是应该的!” “事情已经尽明,我们知道该如何处置此事,保证今日之事不会有半点风声露出去!” “奴婢攀咬主母,说出来也是国公府训下无方,我们会谨记今日的教训,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 冯氏和李氏都看到了素央护短的心思,哪敢想不开的和她硬对着来? 再者说了,这件事本就只能家族内部消化,不能外传,否则丢人的还是国公府。 如今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表一下对长公主的忠心,她们怎么会错过? 第122章 处理 杖刑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霜儿的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 金镶玉咬着嘴唇,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人命因为自己没了,而她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好了,这里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盛夫人,你还有事吗?”素央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若是无事的话,我可就带我们家姜娘子走了,许久没见她,我们还有好些话要聊呢。” “姜氏,好好招待长公主,殿下慢走……”盛氏等人规矩的行礼,恭送姜青芷和素央离开。 申渊也趁机告辞,先行快步出了院子。 “这次过来,是我亲手做了些桂花糕,特意送来给你尝尝的。”素央挽起姜青芷的手,也不理会其他人,说说笑笑的离开。 临出院门时,还不忘转身笑道:“对了,盛夫人,等一会我也让人给你送几块过来。” “多谢殿下!” 盛氏带着众人跪送到门口。 直到素央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松懈下一口气,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 今天这件事,如果没有素央的横插一手,绝对可以拿下姜青芷,最起码可以利用深渊这个外男,强行压制住姜青芷,让她以后再国公府可以被她们轻松拿捏。 如今可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止和姜青芷的关系交恶,就在素央面前,她们也失去了最基本的底气,反倒被姜青芷拿住了短处! 尤其是金镶玉。 站在原来,看着被打的血肉模糊,已经奄奄一息的霜儿,冷笑:“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活该!” 也不知道他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霜儿。 冯氏和李氏见此情景,什么都没说,带着自己的人快速离开。 李莲花也不敢多逗留,免得惹一身腥,行礼后,也乖乖的走了。 唯有盛氏,站在金镶玉身边,面无表情的勾起霜儿打的稀巴烂的衣服,遮住了漏出来的皮肉。 “直到她为什么会被打死吗?” 金镶玉倏然看向她:……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如果不是太信任你,她会死? 盛氏继续说道:“也就是今天姜氏没有深究,否则仗着长公主撑腰,别说你一个外室扶上位的妾,就是我这个诰命夫人,都没好果子吃!” “所以呢?你还想拿我继续当枪使,和姜青芷斗?”金镶玉也不客气了,直接撕破脸。 “斗不斗的随便你,反正我也不吃亏,”盛氏嘲讽的斜睨她一眼,骄傲的挺直了下巴:“你也不想一下,不论如何,我都是姜氏婆母,是这个国公府的诰命夫人,你呢?你就是一妾,除非正室主母死了,你才有抬正室的机会……”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金镶玉,转身离开。 “刘妈妈,清理好这里,别留下任何血腥味,该清洗的清洗,该换的就换……我们国公府素来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 可有可无? 金镶玉倏然看向霜儿。 盛氏这是在警告她吗? 霜儿是个奴婢,可有可无! 她呢? 也不过是个外室扶上位的姨娘而已! 同样也是可有可无! “该死的,封建社会!”金镶玉再一次忍不住骂出声。 以前她就是个办公室小文员,虽然有时候也被霸凌被压榨,可不会出现要命的事情。 大不了,她辞职不干,然后再重新开始! 但是这里不行!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刘妈妈此时叫来了两个小厮,用一张草席简单收殓了霜儿的尸体。 金镶玉的呼吸一滞:“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她,还还没死呢!” “姨娘,我劝你莫要太过心善了!”刘妈妈冷笑:“她如今这个样子,必死无疑,怕是都撑不到乱葬岗就没了!” “乱葬岗?”金镶玉听到后头皮瞬间发麻:“你,你们是要把她抬到乱葬岗里处理掉?就这样……活活等死吗?” “要不然呢?难道还正儿八经的给她发丧吗?”刘妈妈极其不屑的叱声冷笑:“金姨娘,她就是个奴婢,是国公府买来的玩意,玩意嘛,高兴了就玩玩,不高兴就处理掉……大家都是一样的!” “……” 大家都是一样的! 这句话突然在金镶玉的头顶上敲响了警钟。 她陡然想起来,自己当初进国公府的时候,也曾为了爱签下卖身契! 也就是说,现在她,也不过是国公府的“玩意”。 只是,之前,她只在书本的文字上,体会到【名如草芥】四个字的意思,如今,霜儿被活活打死,一条人命的消逝,才让她明白了什么叫【无法跨越的阶级】。 只要她签下了卖身契,那在国公府,她也就是比霜儿更高一级的【玩意】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金镶玉突然腹内翻涌,鲜血的味道刺激的她恶心无比,再也控制不住的转身吐出来。 蕊花见状连忙上前:“姨娘……” 话音未落,金镶玉突然一个一头栽倒,摔进了霜儿的血泊中。 “姨娘?姨娘这是怎么了?刘妈妈,你看姨娘这是怎么了?”蕊花吓的大喊大叫。 刘妈妈倒是无所谓的很,慢悠悠的走过来:“金姨娘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 但是在看到金姨娘脸色苍白的时候,也心中泛起了嘀咕,立即了几个妈妈过来,让她们把金镶玉抬去暖阁,再着人去请郎中。 **** 素央拽着姜青芷,一路回到云聚苑。 进了院内,立即吩咐人都散出去。 姜青芷觉得奇怪:“姐姐有事吗?” “我倒是要问问你,你是怎么回事?”素央遣散了众人,也不藏着掖着自己的担心了,有些气急败坏道:“盛氏和金氏都那样对待你了,你还留着那个女人做什么?要我说,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处理了完事!” 姜青芷听了一会,确定素央是在说金镶玉。 随即笑道:“姐姐,我不是说了吗?金镶玉是我好不容易抬上来替我挡枪的人,要是她没了,我还得再费心的抬一个妾上来,目前来说,可没有这么合适的人了!” “你的意思和心思我都明白,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素央急道:“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你的周全……不管怎么说,那个外室女有小世子撑腰,在国公府总是有些地位的,所以她才能借着掌家权的机会,对你泼脏水!” 要不是有当家作主的机会,再加上周煊元的宠妾灭妻和盛氏的搅混水,才造成了今日姜青芷的困境。 “姜青芷,我问你,如果不是我,你今天怎么脱困?” “姐姐,我说过了,我有办法的,”姜青芷意味深长的笑道:“你以为,为什么申郎君没有要我婆母的那五百两银子?” “……莫非,是你?” “之前,我请申郎君过内宅,送了他一方砚台,除去那方砚台本身就价值不菲之位,我还给了他一千两的谢银……” “你?”素央大吃一惊:“你,你早在这件事情之前就,就送过他银子了?” “当初我就猜到了会有人利用这个脏名污蔑我,只是那时还没想到会是这位婆母大人,所以我只是告知于他,一千两只是未雨绸缪的银钱而已,若是双方无事,那就没人会再提起这一千两银子,若是有人要利用外男的事情污蔑我,那就要劳烦他证明我的清白……” “嘶,你,你可真是大胆,”素央突然有些后怕:“你这也是授人以柄了!你就不怕他会因为这件事,在以后的日子要挟你,源源不断的索取银钱?” “他不会的,”姜青芷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申渊是要走仕途的,入朝为官的人,最求的就是清誉!他不敢将自己的名声押在我身上,更不敢让污名传出去,影响他的仕途!” “他就是个穷书生,未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谈什么仕途?”素央还是为此担心不已:“再者说了,小官小吏而已,那点子俸禄哪有敲诈你这样的大娘子来钱快呢!” “姐姐放心,他不会的,”姜青芷对申渊的为人很是信任,也相信在她那几个问题的点拨下,申渊会在殿试上拔得头筹。 说不定,还能逆天改命,逆改上一世的命运,成为金科状元也不一定。 想到了什么,姜青芷突然看向素央:“姐姐,你怎么会突然来看我?不会真的只是为了送桂花糕吧?” 这位长公主出现的时机和契机堪称完美,及时救她于困境。 不知道为什么,姜青芷总感觉她的出现太过于巧合! 第123章 姑姑 素央的神色明显滞了一下,旋即笑道:“我当然是为了给你送桂花糕来的,要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调皮的笑了碰了碰姜青芷的手臂,敛眸而笑:“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故意英雄救美,特意出现在这里的?” “怎么会?姐姐你又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的知道我有危险,还过来替我解围,”姜青芷也轻松的回碰了长公主的臂弯:“再者说了,就算殿下你要英雄救美,也不能救我呀,应该救……” “好呀你,姜青芷,你现在胆子肥了,敢和本公主开这样的玩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素央和姜青芷嬉笑着打闹,将这件事云淡风轻的化解了。 嬉闹了一会后,素央让人将准备好的桂花糕送上来,又另外特意送了一份给盛氏。 “就说本公主赏的,不用谢恩!” 转身时,又勾住了姜青芷的手指,暧昧的轻抚道:“其实我今天过来,也是有件事要说的。” 姜青芷瞬然正色了很多:“姐姐请说,但凡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姜青芷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要你赴汤蹈火做什么?”素央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嗔怪的甩开:“本公主身边能用的人多了,那种受罪丢命的事情,有的人去做,你就只管享福就好……说正事了。” 她转身拿出一本泛黄发旧的小册子,递给姜青芷。 “你先看,看完了再说。” 姜青芷翻开过后,发现是一本族谱。 族谱开篇的是一位姓方的男子,从年份上看,距离现在已经有三百多年了。 在子嗣延伸的开枝散叶下,族谱上记录了有几百人。 “姐姐,你这是?这是谁家的族谱?”姜青芷没搞清楚素央是什么意思。 素央掀开其中的一页:“这是延续下来的王氏一族,你看这里……” 姜青芷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寻常,不由疑惑的抬头:“这个王氏一族……是有什么特殊的吗?” “自然是有的,你看这个,”素央指向其中的一个族支:“这个王兴就是你们家老太太的祖爷爷……” “……太祖母?” “对,就是她!” “太祖母的祖爷爷……” 女子不入族谱。 所以在族谱中也找不到姜王氏的闺名。 但是这也不重要。 姜青芷疑惑的看向素央:“姐姐,你,你拿这个给我,莫不是要我把,把它带给太祖母?” “你想什么呢,姜王氏如今已是姜家人,而且与娘家早就断绝往来了,母族的宗族家谱和她也没多大关系,她要这个做什么?”素央笑着将族谱掀开,指向另外一个外姓族支:“你看这一族,本来也就是寻常族脉,可是后来却出了个贵妃,也就是父皇的祖上,嗯,这样一来,逆踪溯源,这一支的祖上也成了贵眷。” 姜青芷:“?” 这位长公主到底要说什么? 给她讲解了这么多的家族信息,可貌似和她都没多大的关系。 猜不透素央的心思,她也只能跟着敷衍:“嗯,是呀,不管是皇族血脉还是贵眷家族,总是有着尊贵传承的。” “瞧你那样,”素央被她的敷衍惹笑了,收了族谱:“我和你说这么多,是要告诉你,你和我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亲戚!” 姜青芷:“……” 就这? 拿着一本发黄老旧的族谱,巴巴的过来找她,就是为了说她们俩祖上是亲眷宗族? “姐姐,就算没有这个族谱,我们也是亲戚嘛,我不是叫你姐姐?” “这不一样,”素央瞬间一本正经脸:“我和你说,以前咱们没有族谱,所以这名分上的事情,可以随便论,比如说,你可以叫我姐姐,我也能叫你一声妹妹!” 姜青芷又糊涂了。 敢情她刚才又说错话了? 可是…… “姐姐的意思,莫非是,我们俩在族谱上,还有……”姜青芷看向族谱,磕磕巴巴的说出了心中猜测:“还有别的……名分关系?” “自然是有的,”素央说着又打开族谱,但是不等姜青芷细看,立即道:“算了,给你看你也看不懂,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抡起亲戚辈分来,我得叫你一声姑姑!” 姜青芷:“……哈?”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姜青芷要是降一辈,她还能接受,莫名其妙的长一辈算怎么回事? 素央很了然姜青芷的茫然,怡然笑道:“怎么,本公主叫你一声姑姑,你还觉得委屈了?” “不是,不,不敢。”姜青芷虽然和长公主关系不错,可也没胆子做她姑姑。 她急忙道:“那,那个,这件事不能玩笑的,你,论起来你是长公主,承蒙不弃,认下我这个臣妻草芥做妹妹,已经是我无上荣宠了,又怎么敢做殿下您的姑姑呢?” 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论姐姐妹妹,已经是她姜青芷高攀,僭越了! 哪里还敢再论做长公主的长辈? 如今的陛下是长公主的父亲,她要是做了长公主的姑姑,那辈分上岂不是和陛下是一样的? 她姜青芷的祖宗从棺材里爬出来,都不敢认这样的亲戚。 孰知,素央的笑容倏然沉了下来:“姜青芷,你什么意思?莫非做我这个长公主的姑姑,还让你蒙羞来不成?” “不敢……” “那你还这么抗拒?” “这不是抗拒!”姜青芷头都大了。 “你不抗拒?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说,你不想做本公主的姑姑!”素央还是在不依不饶。 “诶呦,殿下,你就饶了我吧,”姜青芷都要哭了:“咱们之前做姐妹也就做了,这个姑姑……” “对吗,我们做姐妹的时候,你不是挺爽快的吗?”素央想到了之前的事:“虽然你之前也是推脱的,可也没吓成这样样子啊!” “殿下,咱们的姐妹情谊,是因为我对殿下有救命之恩,殿下要报恩,这才抬了我的身份,叫我一声姐姐,可这样已经是让臣妻惶恐了……可这做姑姑?” 姜青芷想到这儿,突然打了个寒蝉,越发觉得事情不妙了。 “殿下,您想想,且不说做长公主姑姑是要和陛下平辈的,就说以后见到您的小皇叔霍侯爷,我都,都不敢说话了!” 以霍钧承那诡爆的性子,要是知道她顺杆爬,爬到了长公主姑姑的位子上,与他平辈平坐,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她呢! “不行,我,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素央越发笑吟吟的了:“说不定,他还会为此很高兴呢!” 姜青芷半点笑不起来:“……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平白无故被降了一辈。” 自古以来,尊卑有别。 大宅门里也有认干儿子干女儿这样的事情,可那无一都是降低对方辈分,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哪有人认了个不如自己的平民做平辈,还能高兴的? 那是在贬低自己! “这个你就别管了,许是小皇叔就喜欢同你一辈呢,”素央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角眉梢的笑痕是压都压不住:“本公主不管,反正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素央的姑姑,以后出门在外,不要搞混了辈分哦,我是要叫你一声姑姑的!” 姜青芷:“?!” 长公主今天这是抽什么疯呢? 怎么就非要摁头认她做姑姑? 还,还要疯批的“出门在外叫姑姑”! “要,要不,再商量商量?我们,我们关起门……” “没什么可商量的,”素央却有自己的小心思,决然的打断姜青芷的话:“好了,今天的事情算是办完了,完美收场,我也得回去了,我们家那哥儿也到了喂奶的时辰了,走了!” 长公主办事一向雷厉风行,姜青芷也不敢再违拗,试着跟在后面尝试扳回“姐姐”的身份,奈何素央就是不松口。 没法子,她只能乖乖的站在府门口,笑容可掬的送“公主大侄女”离开。 等人走远了,润喜才敢过来:“大娘子,长公主殿下莫非是被人下了蛊?” “什么意思?” “要不然,她怎么就非得上赶着认大娘子你做姑姑呀?” “嘘,不许胡说什么!殿下能叫我姑姑,我可不能认,那是僭越。”姜青芷还是有分寸的。 长公主可以想一出是一出,她还是得小心翼翼的“苟着”活。 ** 长公主的马车路过一个路口时停下,黑暗中,一个身影钻进马车。 “事情都办妥了?” “小皇叔的事情,我哪一件没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素央瞥了男人一眼,实在不解:“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抬姜青芷做我的姑姑,难道她做我妹妹就妨碍你……” 第124章 引祸 马车一个颠簸,素央的话也随之一滞。 等坐稳了身形,想要再说的时候,发现小皇叔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不太对,当下笑道:“没事,小皇叔也不用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是好奇,多余一问而已!” “你在姜姑娘身边,没说漏什么吧?”霍钧承的神色严肃了许多。 “没有,当然没有,我又不是傻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我还是心中有数的。”素央笑的像是一朵花:“不过,小皇叔,有件事,我还是想多问一下的。” “……”霍钧承看着她,没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表明“你不要问”的意思。 素央可不管这些,挪到他身边,撒娇的勾住他的手臂:“你在后面帮衬了这么多,姜姑娘也是不知道的,你说你图什么呢?” “不该知道,别太好奇!”霍钧承冷脸拽回臂弯。 “比如说这一次吧,她被盛氏和金氏联手做局,泼脏水,毁清誉,你出手相助,那得是多大的恩情,可你偏不让她知道,只让我出面帮忙,最后你还一点好处没落下……你这样吃亏,我都看不下去呢!” “那就别乱看,别乱说,”霍钧承掐着她的脸,将脸蛋转开,对向前方:“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 回到云聚苑,姜青芷让人将院门一层一层的关闭,又着人搬来椅子坐在了廊下,不言不语的看着院子里做事的人们。 众人都被她的气场碾压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的低头做事。 就连一直伺候她的润喜和竹枝等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个意思,也都疑惑而静敛的在一边候着,不敢多话。 片刻后,姜青芷让润喜拿来笔墨纸砚,写下几封信笺后,交由张金成,让他连夜送到周家的几个族老和二房三房家中。 国公爷是世袭的爵位,但是周家族人还在,其他几大宗枝因为先祖没有承袭爵位的原因,多分了家财,日子过的也是勋贵。 他们几家连夜收到了一封信,第二天天不亮就聚集到国公府,不多时,二房和三房也到了,一群人碰头之后,急匆匆的敲开国公爷的房门,将收到的信笺给他看。 ** 后宅。 盛氏还没睡醒,就被刘妈妈叫了起来:“夫人,好像出事了,二爷和三爷,还有周家的一些族老们天不亮就来了,叫醒了国公爷,现在都在书房呢,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盛氏一个激灵坐起身:“都来了?这是出大事了!快,让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了!” “已经让人过去了,估计很快就有消息回来。” “快些替我梳妆,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盛氏叫了人来,急匆匆的洗漱熟悉,焦灼的等待前面传话回来。 云聚苑这边,润喜几乎是一夜没睡,收到消息后,就叫醒姜青芷。 “大娘子,都来了,二房三房和周家族老,都去书房了。” 姜青芷伸了个懒腰:“那就梳洗吧,估计用不了一会,就得叫咱们过去了!” “大娘子,您,您这是何必呢?昨天长公主不是替咱们撑腰,打了夫人和金姨娘的脸了吗?您再弄这么一出……可是等于自己把脏水又泼一遍呢!” “你说的没错,昨天长公主是替我出头了,可为什么呢?”姜青芷坐于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就是因为我家势微,婆母才敢几次三番的找我麻烦吗?” 长公主替她出头是一回事,自己硬气是另外一回事。 “我若是不适时反击,用不了多久,婆母还会再次找我的麻烦,这样总被人惦记的日子最是难过了,我可不想时时刻刻的都被针对着,”姜青芷敛眸,悠然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似笑非笑:“倒是不如祸水东引,让她忙一忙,也少些针对我的心思,让我可以歇一歇!” 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姜青芷可不想被后宅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废精神! 盛氏不是闲着没事,总找她的麻烦,还总是想要算计她吗? 那就给她找点事情做,让她忙活起来,没心思再找她这个儿媳的麻烦! **** 盛氏那边很快收到了消息。 但是当刘妈妈把消息说了一番之后,她还是震惊的又问了一句:“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夫人,您没听错,那些人是收到了姜娘子的信件才过来的……” “姜氏她是疯了吗?”盛氏气急败坏的摔了梳子:“她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就是我们国公府娶来的一个妻,也不过是给了一定的掌家权,她怎么敢把国公府的东西就这样送人了?她,她现在在哪?” “这个时辰还不到请安的点,想必还在云聚苑……” “那就让她过来,”盛氏愤怒的站起身,气的原地转了两圈:“让她立即过来给我回话!” “夫人,稍安勿躁,”刘妈妈连忙低声道:“如今这局面,想必国公爷也是知道的,那势必要让姜娘子过去问话,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看看那边究竟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真当这国公府就是她的了?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吗?我盛氏还没死呢,她大伯哥也还在,国公府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一个女人当家做主……” 盛氏骂骂咧咧的,外衣都没穿,带着一群下人急匆匆的赶往书房。 ** 宜宾堂。 金镶玉和周煊元也是在睡梦中就叫醒的。 听说管家来传话,让他们带着儿子周艾轩却书房,都惊的睡意全无。 “怎么回事?轩哥儿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金镶玉也懵然点头:“是啊,艾轩已经继续去家塾读书了,为什么还要让他过去?” 管家站在门外,规矩回话:“小世子,大公子和二爷三爷他们都到了,夫人和大娘子子门也到了,就等着小世子您和金姨娘以及哥儿了。” 听说国公府的人都齐全的到了,周煊元越发觉得事情有异。 自从他负荆请罪被打了一顿后,就因旧伤未曾痊愈,一直安分守己的守在家里,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而金镶玉也是自知理亏,没有说联手盛氏对姜青芷出手的事。 如今被管家催促,还和金镶玉胡乱分析了一下,但总不得要领,只能穿好衣服,叫醒还在睡觉的周艾轩,一起来到书房。 可到了书房才发现,这边杂乱不堪,不止二房三房的人,就连周家族老也来了不少。 “二婶娘,三婶娘,嫂嫂,弟妹……”周煊元挨个行礼:“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上一次国公府这么兴师动众的,还是他大婚的时候。 “元哥儿,好福气啊,”冯氏不阴不阳的呵呵一笑,看向周艾轩:“那句话怎么说的,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二婶娘,你这是何意?”周煊元听的直皱眉头。 金镶玉则下意识的揽住周艾轩:“二婶娘,这话,莫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和你无关,我说的是妻,你只是妾,”冯氏嘲讽的翻了个白眼:“不过,我当真是没看出来,你们这一妻一妾的竟然给我们演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啊!” 金镶玉越发糊涂了:“二婶娘,您,您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诶呦,金姨娘,我如今哪敢有别的意思啊?”冯氏更加阴阳怪气了:“想你们这两人,白天的时候还斗的你死我活,又是外男又是奸情的,转眼间晚上就搞这一出……你还问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呢!” “二嫂,别说了,人家终究是一家人,”一向圆滑的李氏此时也满是怨言:“反倒是我们,弄成了跳梁小丑,成了笑话!” 此时,盛氏急匆匆的走过来。 冯氏和李氏对视一眼,极是不情愿的福了礼,但是没吱声。 盛氏也没心思和她们多说什么,急匆匆道:“姜氏呢?可是来了?” “呦,大嫂嫂,您这是问我们呢?”冯氏没好气的又怼了回来:“姜氏可是您的儿媳妇,她来没来,做了什么事,您不比我们清楚吗?” “二嫂嫂,别说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呢!”李氏对盛氏还是有些畏惧的,当下又装老好人的劝和。 盛氏给了刘妈妈一个眼神,刘妈妈会意,不动声色的拽着金镶玉走到一边。 “金姨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夫人那么做也是为了你,你怎么转头就和大娘子一起,背后捅夫人刀子,这不是让二房三房看笑话吗?” 金镶玉真的要破防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姜青芷她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在针对我和我儿子?” 第125章 提议 看金镶玉的模样,好像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刘妈妈的脸色不由也沉了下来。 “姨娘当真不知?”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知道的吗?” “那,这么说来,大娘子说的是要将轩哥儿过继到大世子名下,也不是你的意思了?” “什么?”金镶玉惊讶到失态,叫了一声:“你说什么?” 她的儿子,姜青芷竟然做主,要过继给大世子? 凭什么呀? 她金镶玉的儿子,凭什么给别人做儿子? 她又不是死了! 小世子也还活着,怎么就要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到别人名下! “姜青芷!”金镶玉怒从心起,转身就要去找姜青芷说事。 刘妈妈紧跟着在后面说道:“大娘子还说,会以当家主母的身份,上呈天命,着请轩哥儿承继大世子荣勋!” 金镶玉急忙站住,疑惑转身:“……什么意思?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好像是很重要的大事。 刘妈妈无语:“金姨娘,这不是很好理解的意思吗?意思就是说,大娘子会以国公府大房小世子正妻的身份,上奏陛下和宗族,并且在祠堂上安书立命,着请轩哥儿承继未来的国公爷之位!” 金镶玉听到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但也只憋出了几个字:“她,她是疯了吗?” 姜青芷疯没疯,刘妈妈不知道,但是盛氏差点被气疯了,她是知道的。 盛氏这边已经让人去叫姜青芷,自己则快步走进书房。 书房里。 国公爷一甩手,将东西狠狠砸在周煊元的脸上:“你说这件事你不知道?” 周煊元展开信笺,发现是姜青芷的小篆文书。 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脸色一变:“父亲,这,这件事儿子不知道,大哥……” 转了一圈,没看到大哥周烁正,立即道:“父亲若是不信,可以把大哥叫来,儿子亲自和大哥解释!” “解释什么?”国公爷冷眼:“解释这是姜氏的意思,不是你的意思?” “肯定不是我的意思呀,我,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过继到大哥膝下呢?” “你说什么?”国公爷脸色瞬然一变。 在周煊元还没搞清楚之前,脑袋又被国公爷手边的杯盏砸了一下。 杯盏砸在脑袋上,被发髻挡了下,没磕着,但是茶水全都浇在了头发上,茶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周煊元跪的笔直,一动不敢动:“父亲,这事儿子确实不知道!” “你是一家之主,这么大的事情,你如今和我说不知道?”国公爷的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儿子的脑门上了。 盛氏看情况不对,立即出来:“夫君,元哥儿虽然一向乖戾不听话,可在我们面前是不撒谎的,他说不知道,肯定是不知道的,这件事必定是姜氏一个人的主意。” 其他族老见到她,纷纷起身见礼。 二房和三房对视一眼,都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大嫂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叔周勋冷冷的抬了眼:“莫非这件事,大嫂嫂也不知道?”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大嫂嫂,如此人伦纲常的事情,你会不知道?”周勋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没有你的意思,姜氏敢做这样的事?” 说话间,外面传来骚动,冯氏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姜氏,你这面子是不是忒端了些?比你婆母的谱都大了,大嫂嫂尚且早早的就来了,你却这个时候才来?” “二嫂嫂,姜氏还是个孩子,最近身子也不好,来的晚些也没什么,”李氏出乎预料的帮着姜青芷说话,还温柔的挽起她的手:“好孩子,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进去说句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被她这么一说,冯氏立即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了。 毕竟,昨天长公主素央才刚在国公府为姜青芷出头呢! 想到这里,她立即也换上了笑容:“对,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你婆母那个人惯会摆谱的,不同搭理她,快些进去吧!”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笑着福礼,示意润喜等人留在外面,走了进去。 “父亲万安,母亲福安,诸位叔伯耆老寿安。” “姜青芷,你这是做什么?”周煊元不等别人开口,猛地起身冲到姜青芷面前,将她小篆文书甩到她脸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盛氏紧跟着在后面说:“还有,你还建议将轩哥儿上到周家族谱的正式嫡系宗脉上,还要将周家长子长孙所应承的土地钱财都记挂在他名下,你,你这究竟是何居心?” * 因为有周家耆老在,金镶玉和二房三房的娘子们来到偏房,隔了半个屋子几扇屏风,也将这边的话语听的清清楚楚。 听到盛氏说什么长子长孙挂名土地钱财等事情,金镶玉一怔:“这,这是什么意思?” 三房的七娘子不动声色道:“金姨娘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金镶玉一贯不过问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顿了一下继续道:“难道说,这嫡子长子什么的,还有什么不同吗?” “自然是不同的,”二房的三娘子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身为嫡系的长孙,是有另外一份额外的家财的,这份家财不记名,也不登记在家族的公库财产之内,是长孙独有的私库私财,这么说,金姨娘懂了吗?” 大户人家讲究的是嫡长子继承制。 不管是皇权帝王,还是权贵勋爵,都讲究的是正室嫡宗。 只有那些长子门下的长孙,才有资格集成祖宗留下来的大好基业。 也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有条件的勋贵人家,都会额外给长孙留一份私库财产,以备将来他可以在家族被瓜分殆尽之后,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在人们传统的意识里,只要长房长孙还在,那整个家族就还在。 所以,在这些长孙很小的时候,家族里就会单独劈出一部分家财,做长孙的私有财产。 在众人的述说下,金镶玉知道了大概,也明白盛氏为什么会破大防了! 也就是说,如果姜青芷提议周烁正过继周艾轩,让他承继大房荣勋,那么不止将来可以得到国公府这个勋爵封号,还可以现在就拿到一笔不小的私财做自己的私库。 那不管将来怎么样,哪怕是国公府落魄了,周艾轩也有自己的傍身钱。 也就是这个原因,盛氏再得知姜青芷所做的事情后,才会恼羞成怒。 因为如此一来,国公府就要从公库拨出一些给周艾轩,那就等于是从盛氏、二房和三房的肺管子里抽血。 他们怎么肯? 所以,在姜青芷进入书房之后,盛氏率先发难。 要不是有国公爷在侧,她真要拿出做婆婆的款,先抽她一耳光,好让她知道国公府是谁当家,又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不讲后路的冲动决定! 面对咄咄逼人的盛氏和周煊元,姜青芷自始至终都云淡风轻,敛眸而立,静敛如云。 等他们说完了,方才开口:“母亲,你问我的问题那么多,儿媳要先回答哪一个呢?” “哪一个不用回答?一个一个的答!”盛氏没好气的呛声。 周煊元也跟着附和:“姜青芷,你今天整了这么一出幺蛾子,要是不完美解决的话,你,你就等着……” 姜青芷遽然抬眸,幽沉的瞳底闪过一抹锐冷,旋即充满了期待:“夫君打算处置我?” 这是要休了她的前奏吗? 上一世的姜锦莹可没有这待遇! 要是今天就被休的话……嗯,虽然早了些,也不是和离,但也不错了! 最起码这样就被休的理由不算丢人,而且就此解脱后,也就不会再有和离那些繁琐事了! 周煊元看到她的眼神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放在心上:“这件事因你而起,你若是处理不好,那我便处置你!” “周煊元!”国公爷毫不客气的一声低吼:“你给我跪下,为父和你叔伯耆老都在的地方,哪轮到你说话了?” 周煊元一怔:“……父亲?” 盛氏也察觉到了一丝丝微妙的气息:……刚才进来的太过于匆忙,以至于没有仔细询问事由,如今再看周家那几个人的脸色,好像除了二房和三房脸色不对,国公府和耆老们神色很是释然和“欣慰”。 等等。 为什么会有“欣慰”? 盛氏的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他们觉得姜青芷的建议有道理? 第126章 独战 就在周煊元母子疑惑的空挡,国公爷面色温和的转向姜青芷:“姜氏,你说,也不用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便好!” 姜青芷温婉福礼:“父亲,母亲刚才当面诘问,问我为什么要提议将轩哥儿过继到兄长名下,做国公府的长孙,儿媳在此也有一问……” 她缓缓转身,静眸而立:“身为小世子的正室嫡妻,儿媳是否有处置名下庶子的权力?” 此言一问,盛氏瞬间哑口。 自然有! 别说只是庶子了,就是庶子的母亲金镶玉,她这个当家主母也有处置权! 在这样的勋爵人家,最讲究的就是嫡庶有别。 金镶玉尚且是“卖身”进了国公府,更不要说她所生的儿子了! 当家主母心善,那庶子可读书习字,日后也能光耀门楣,可若是主母是个善妒狭隘的,私下立打发了庶子,将他们逐出家门,甚至于暗中弄死也不是不可能,顶多就是背个茶余饭后的名声罢了。 所以,面对姜青芷的质问,盛氏什么都不能说。 姜青芷淡然道:“母亲不说话,那儿媳便以为有这个权利了,既如此,将轩哥儿过继到大哥名下又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那是我儿子!”周煊元不等母亲说话,率先开口。 姜青芷似乎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夫君此言差矣,你是轩哥儿的父亲不假,可我也是他的母亲,而且还是嫡母!除非夫君你现在休妻,我不再是国公府儿媳,那便与轩哥儿没有了母子牵绊,否则,哪怕是我死,也是他的嫡母!” 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姜青芷就是有这个叫板的底气。 哪怕是金镶玉这个亲生母亲,也没有她这个嫡母有话语权! 果然,周煊元也被怼的无话可说。 姜青芷继续道:“夫君,古言有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身为轩哥儿的亲生父亲,当真有为他考虑过吗?” “我?我自然是考虑过的……” “是吗?那我问你,你是否想要要休了我,扶金姨娘上位,让她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 姜青芷这一番话,无疑于灵魂拷问,问的周煊元一瞬的沉默。 这种事,他当然没考虑过。 金镶玉此时也紧张的捏紧衣角,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屏风那边,刹那的沉默后,周煊元低语:“没有,起码,暂时没有……” 身为国公府大娘子,姜青芷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合格的当家主母,没有七出之错,他何来休妻之说? 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而金镶玉这边,似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只看到她捏着衣角的手指青筋直暴。 “你小子,还算没糊涂!”国公爷随之低声叱喝了一声。 姜青芷这个儿媳,他当真是满意的。 比起糊涂的小儿子,小儿媳有格局有担当,比他强多了! 周煊元也听到了这句话,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瓮声道:“但是轩哥儿的事情,和休不休你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我还年轻,身子也没到不能生养的地步,生诞孩子是早晚的事情,说不定哪天我就会生下嫡长子,那么到时候,你的庶长子怎么办?” 姜青芷的手指轻抚小腹,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周煊元的眼睛。 “到那时,关于轩哥儿的一切好处便都没了,那可是你与心爱女子所生的孩子,我想,你也不想看到他落得一个落魄的结局吧?” 嫡出的长子,不管是身份还是未来的地位,都要碾压庶长子,更有甚者,为了防止兄弟阋墙,还会早早的将庶出长子排挤到家族势力之内,除非是天生的神童,家族要着重培养的的孩子,否则是不允许接触家族核心利益的。 所以,一旦姜青芷生下儿子,那周艾轩的命运也就算是注定了。 关于这一点,周煊元的心里也不是没想过。 只是一来自己年纪尚小,二来他与姜青芷也一直未曾有过夫妻之实,所以也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不是姜青芷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姜青芷的小算盘是什么,所以在她说到将来必定会生孩子的时候,心下也是“咯噔”一下,莫名的颤了颤。 是啊! 姜青芷比金镶玉小那么多,以后有的是生子的机会。 不过是眼下因为身体孱弱和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他们一直没有圆房而已。 当他们真的有了夫妻之实,那姜青芷有身孕的事情必定板上钉钉,终究会有诞下长子的一天。 到那时,周艾轩真的会和那些庶生子一样,逐渐被家族摒弃。 姜青芷观察着周煊元的神色,在他眼尾一颤的时候,便捕捉到了他心动的讯号。 当下,便敛眸轻叹道:“所以,我便想着,要如何为轩哥儿谋一个最大的利益,此时,我便想到了大哥哥……兄长的事情,我想大家都知道,所以这件事,我便没有提前告知他,而是擅自做主,告知了父亲和叔伯耆老们。” 周烁正身体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郎中也早就说过,他这一生可能再也没有子嗣的可能。 这件事大家心中都清楚,但是不能当着周烁正的面明说。 如果说姜青芷这件事的做法里,唯一对不起的人,那便是周烁正。 她等于是直接正面的宣告了周烁正不能生的事实。 “兄长的身体状况,大家都明白百年之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所以我才想着,倘若将轩哥儿过继到大哥哥名下,那于我们大家而言,岂不是最好的结果,双赢的局面吗?” “到那时,大哥哥后继有人,轩哥儿身为长房嫡长子,也能有所荣光,最主要的是,轩哥儿是大哥哥的亲侄子,血脉上是毫无争议的一家人,如此,也算两全其美吧?” “……” 姜青芷的一番话冠冕堂皇,眼神笃定而争议坦然,丝毫无畏的看向周煊元。 “如此安排,夫君不会还觉得我有私心,要对轩哥儿不利吧?” 除非她这个当家主母死了或者被休,金镶玉上位做当家主母,周艾轩顺利上位成为嫡长子,否则过继到大世子膝下做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便是周艾轩最好的结局。 国公爷默默点头:“如此,也能解决正哥儿膝下尤空的问题……” 身为周烁正的亲手父亲,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何尝没想过长子生病,没有子嗣的问题? 家族荣勋,一向是由长子长孙继承。 除非周烁正死在他前面,膝下没有孩子,那国公爷的勋爵之位,才会传给小儿子周煊元。 否则,就只能给周烁正在家族里挑个孩子过继到他膝下,用意承继他这一支的族谱血脉。 这件事,二房和三房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都想要将自己房里的孩子过继给周烁正,以承爵位。 可国公爷一直含糊着没有同意。 就算是二房和三房的孩子,算起来也是他的亲侄孙,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孙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血脉来继承国公爷这个爵位。 如今,姜青芷将这件事提了出来,也算是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 这也是为什么二房和三房都在那里酸,看姜青芷不顺眼的原因。 至于盛氏…… 国公爷看向盛氏的眼神瞬然充斥着怒色和厌弃:蠢妇! 目光短浅的蠢妇! 盛氏进来便为难姜青芷的愿意,他心知肚明。 不过就是担心按规矩划分给周艾轩私产,不再受她控制,而变成金镶玉的私囊。 她也不想一想,比起家族荣勋来,一点子金银珠宝又算什么! 但是碍于夫妻一场,又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太过于训斥她,只求她能看到自己的态度而有所收敛,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可惜,盛氏现在哪还有心思想他的态度,心中只想着怎样笼络住国公府的财产。 她可不想金镶玉这个小贱人成为最后的赢家。 “姜氏,就算你的本心是好的,也是要问一下元哥儿的意思,更要和金氏打声招呼,你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将孩子从一个母亲身边夺走,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母亲这话何意?”姜青芷遽然抬眸,眼神中透出些诧异:“母亲当初要将轩哥儿过继到我名下的时候,难道问过金姨娘的意思了?还是说,金姨娘还是外室的时候,就想着要将孩子隐姓埋名的塞到我膝下,让我糊里糊涂的收他做养子?” 第127章 耳光 “这?你这是什么话?”盛氏被将了一军,脸色瞬然难看的要死:“那你当初,轩哥儿是,你是轩哥儿的嫡母,他过到你膝下养着,不是正合适吗?” “是啊,我是轩哥儿的嫡母,所以我让他以庶出子的身份可以更高一层,就不合适了吗?”姜青芷问的是一脸无辜。 盛氏再次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你?我……” 是! 姜青芷是周艾轩的嫡母,有着对庶出子的处置权。 更不要说,从根本上来看,还是她在暗中助力,将周艾轩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层阶。 放眼望去,这种事在哪个大家族里都值得被赞许的盛事。 “元哥儿,你觉得呢?”三叔瓮声询问。 周煊元之前被父亲训斥了一番,正敛着气息跪在那里。 听到三叔问,下意识的瞥向国公爷:“我,我听父亲的。” 他又不是傻的。 从父亲呵斥他那一嗓子来看,他好像还挺赞许姜青芷的提议。 虽然他心里是不想将自己儿子过继到大哥膝下,但是父亲都那个意思了,他身单力薄,也知道自己没有反抗的资本。 既如此,何不顺水推舟,遂了父亲这个人情。 三叔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阴沉了眼神,咳嗽一声。 屏风那边。 李氏听到夫君的咳嗽声,立即装作心疼的模样,拂过金镶玉的肩膀:“说起来,轩哥儿过继到大世子膝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可怜了你……不过,你也还年轻,还能再生孩子。” 金镶玉此时还有些没缓过神。 但是李氏这一番话点醒了她。 不对啊! 周艾轩是她的儿子! 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儿子白白送人? 就算可以承继国公爷的荣勋地位,难道做自己儿子就不行了? 周烁正没有孩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死了,爵位就是周煊元的,到时候姜青芷再不能生儿子,国公爷的爵位不一样是周艾轩的? 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儿子送人? 想到这儿,她也不管礼仪规矩了,径直冲出屏风。 “我不同意!” 周煊元脸色瞬变:“你怎么来了?” 姜青芷在这一瞬敛眸:……说是宠妾,看来他还没糊涂到忘乎所以,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轮不到金镶玉一个妾室出来说话。 金镶玉本就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又在外面散惯了,本就不怕周煊元,即便被呵斥,也还是气咻咻的走到国公爷面前。 “父亲,周艾轩是我儿子,他是去是留,是要认谁做父亲,都是我所了算,不管是父亲你还是大娘子她,亦或是婆母和你们这些外人,谁都无权决定我儿子的去留问题!” “放肆!”国公爷暴火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给她一耳光:“当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地位了吗?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拉下去!” 周煊元此时也顾不上儿子了,急匆匆的过来,一把拽住金镶玉的手腕,低喝道:“玉儿,你做什么?快些出去!” “我不出去,我儿子都要被你们送人了,凭什么我出去?”金镶玉愤恨的甩开他的手,手指几乎戳到周煊元的鼻子上:“周煊元,艾轩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爱的结晶,是我们的海誓山盟,你现在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当做礼物一样的送出去,你,你也配做他父亲吗?” 周煊元早就知道金镶玉的想法异于常人,但是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 眼看父亲的眼神都要杀人了,只能软语低声的安慰着:“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去,你信我,我一定会把轩哥儿带回去给你……” “不必了,”国公爷的忍耐度彻底爆发,当下厉声:“今天让你们过来,并不是商量,而是决定!” 他命管家将宗族族谱拿来,打开,摔在众人面前。 “早在此之前,我就有将轩哥儿过继到烁正名下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而且烁正也是年纪尚小,未来还有子嗣的可能,因此一直未曾做过什么,今天既然大家都说开了,你们又如此闹腾,干脆就此决断好了!” “……” 看着打开的族谱,所有人都石化一般的僵站在那里,不眨眼的盯着族谱。 族谱上,周烁正的名下,的确写上了周艾轩的名字,而且后面还续上了一个【继】的【胞弟周煊元所出之庶长子】的字样。 ……盛氏刹那间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指甲掐着绢帕,狠狠掐进掌心。 这么重要的时候,身为夫君的国公爷,竟然没和她说半个字! 早就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眼中不算什么,可也没想到会被冷落到这个地步!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国公府的诰命夫人! 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只字未提,甚至于都没让身边人向她透漏一点口风! 这算什么? 赤果果的打她这个诰命夫人的脸吗? ……姜青芷的眼底也是满满的诧异。 她之前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并且连夜写信送出去,本意就是想要让盛氏和金镶玉难受,挑起她们谋财的争执。 谁让她们俩之前那样的算计她呢! 说实话,即便是国公爷和周家族老,也不过是她利用的棋子。 她是真没想到,国公爷竟然顺水推舟的将周艾轩过继到了周烁正名下,而且族谱都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 国公爷算是分担了她这边一部分的火力。 盛氏也会和金镶玉因为财权上的事情,无暇顾及到她。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事。 但是在国公爷甩出族谱之后,都偃旗息鼓的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敛默不语。 唯独金镶玉,在诡异的沉默之后,骤然爆发,冲上来抓起族谱就撕了个稀巴烂。 “这算什么,我不承认……” “……” 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可是族谱啊! 摆在祖宗祠堂焚香祭祀了近三百年的族谱啊! 就,就这样被一个妾室给——撕了? 周煊元最先反应过来,上去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金镶玉的脸上。 “啪”! 耳光清脆。 金镶玉被打的当场翻倒,姜青芷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脸色刹那间惨白,手脚不受控制的发软,踉跄着后退,直到退进墙角。 金镶玉没想到周煊元会动手打她,错愕震惊的看着他,再看看屋子里的其他人,顿觉颜面扫地,哭喊着扑向周煊元。 “你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这一刻,她宛如农家妇人那般,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不顾一切的和周煊元厮打在一起。 但是她的体格怎么会是周煊元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又被周煊元给推开。 “不成体统,丢人现眼,伤风败俗,家门不幸啊……”国公爷羞愤难当,捧着撕毁的家谱气的直跺脚:“来人,来人,把这个疯妇人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几个身强体壮的妈妈们进来,抓住又哭又闹的金镶玉,将她抬了下去。 润喜趁人不注意走到姜青芷身边:“大娘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姜青芷脸色苍白。 周煊元的那一记耳光,让她想到了上一世的范鼎盛。 那还是新婚没多久的一个早上,因为她准备的早饭有些烫,就被范鼎盛当着所有人的面,狠抽了一记耳光。 那一记耳光,打掉了她此后几年的自尊。 如果,如果那时的她有金镶玉一半的勇气,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彪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抗范鼎盛,或许也就不是那样的结局。 可惜。 世上没有后悔药! 因为新婚夜被范鼎盛的算计,她上辈子终其一生都困在了他的恶语之中! 而今,看到金镶玉的所行,她打心底敬佩她的冲动和胆识!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们俩注定要水火不容的! 第128章 模仿 金镶玉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 今生没有。 前世更没有! 她被捆了手脚,反绑着扔到柴房。 在房门关上的刹那,几只老鼠“吱吱”叫着,旁若无人的从她身边窜了过去。、 “啊!” 金镶玉下意识的尖叫,但随即就倔强的闭上了嘴。 任何人的羞辱她都无所谓,但是周煊元不行! 那是口口声声说爱她,要和她白头到老的夫君啊! 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耳光! 金镶玉越想越气,极力想忍住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但她赌气的忍出没有哭出声。 柴房很静。 除了那几只老鼠,再也没有人过来。 金镶玉在赌气和眼泪中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直到一阵“哗啦”开锁的声音将她弄醒。 她立即猜到来的人是周煊元,当下背过身子,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脚步声进来了,很轻。 她缓缓睁开眼睛。 这,好像,不是周煊元走路的声音。 他的脚步声没有那么轻。 就在疑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金娘子,我带了些吃食,你一晚上没吃东西,想必也是饿了吧!” 是姜青芷。 她拎着食盒,慢慢的放在了金镶玉面前。 金镶玉这才发现柴房门口阳光大盛, 看日头,已经快正午了。 “怎么是你?”金镶玉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姜青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应该是周煊元吗? 为什么他没来? 金镶玉不由再次看向门口。 姜青芷猜到了她的心思:“昨天你撕了族谱,父亲今天请了人过来做修复,大哥哥身体不好,得小世子在那边照看着……” “你什么意思?”金镶玉冷眸一笑:“是在怪我撕了族谱?” “……” “姜青芷,你也不想想,这件事是谁搞出来的?如果不是你,会是如今这个结果?” “……” “如果不是你擅作主张,非要将我儿子过继到大哥哥门下,我会生气发飙,以至于撕了族谱?” “……” “还有,你现在过来做什么?充什么好人呢?” “……” 金镶玉口口声声的诘问,姜青芷却始终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甚至于都不给她一个眼神,只是低着头,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放在金镶玉面前。 最后,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双筷子。 “金娘子,用饭吧!” “用你妈!”金镶玉彻底爆了粗口,一脚踢翻了地上的所有碗碟。 她这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这个女人还在云淡风轻的说什么吃喝问题。 她是缺这口吃的人吗? “姜青芷,你警告你,你现在立即马上放了我,要不然,等,等我出去以后,我们俩没完!我不会放过你的……” “……” 碗碟里的羹汤洒湿了姜青芷的裙角和鞋袜。 她敛眸而立,静静的看着裙裾上的污渍:“金姨娘,你可能误会了一点,我今天过来送吃食,并不是因为对你的愧疚或者是怜悯,而是身为当家主母的责任!” “责任?呵呵,”金镶玉夸张的笑了两声:“你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女人,知道什么是责任吗?你知道为什么女人要崛起,而不是困于宅院内耗是什么意思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顶着你那个当家主母的名头,就觉得高人一等,就知道把大娘子三个字奉如圭臬……” 姜青芷眉心微蹙。 金镶玉的话是有几分道理,但她并不打算多解释什么。 金镶玉毕竟是周煊元的姨娘,又是有了子嗣的那种,不能让她出事,更不能死了。 所以她的饮食住行必须是她亲自监管。 “金姨娘,事非功过我也不与你定论,只是想说一句,这里的吃食和水,你现在还可以吃上一些,喝一点,可若是我走了,你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你吓唬我?还是想饿死我?”金镶玉才不怕这一套呢:“姜青芷,你敢吗?我有儿子,就算今天你弄死了我,等我儿子长大了,也一定会弄死你的!” “……” 这一席话,让姜青芷的后背瞬然一冷。 她从未想过要害死金镶玉,一切都只是因为金镶玉愚蠢被盛氏利用,而不得不做出的反击。 可如今,她的话让姜青芷细思极恐。 从未想过, 金镶玉竟然会有这样的狠心。 弄死她的狠心! 也难怪前世的时候,姜锦莹会被周艾轩这个畜生活活砍死! 看来,也是家教的问题了! 嗯。 有些事,得加速行动了! 姜青芷的模样没逃过金镶玉的眼,她愈发得意了,呵呵一笑:“怎么样,怕了吧?所以说,不要天天说什么大娘子不大娘子的,日后怎么样,还很难说呢!” “……” “还有,你不是亲手把我儿子送到了大哥哥膝下,过给他做了继子吗?那他就是未来的国公爷,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他亲娘!” “……” “姜青芷,你就好好的想想吧,这可是你亲手种下的恶果!” “……” 姜青芷冷眼看着她,情绪逐渐稳定:“……来人,堵上她的嘴,看好了,不要出事,等着国公爷的处置!” 几个看守嬷嬷走进来,二话不说,熟练的抓起布条。 “姜青芷,你敢,你干什么?放开我,滚开,唔……” 金镶玉的嘴被堵了个结结实实。 姜青芷转身:“过半个时辰就松开她一些,活动活动手脚,再喂些水,小心看管,她可是小世子的爱妾。” 回到云聚苑。 姜青芷像是剥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里。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润喜缓身在她膝边跪下:“从金姨娘那边回来,你脸色便不好的很!” 姜青芷坐在摇椅上,默默的摇了一会,突然坐起身道:“张金成呢?我让他打听的事情,可是有眉目了?” “还没有消息回来,大娘子,那事情时间太久了,而且当时经手的人也少的很,张金成回说,这一时半会的,实在是没什么消息。” “那就快点,有些事情得趁热打铁,冷了就不行了……” “明白!”润喜握住姜青芷的手指,发现有些冷,立即道:“大娘子,要不要给您煮碗姜汤?看你手指冷的很。” “不打紧,你现在就让人给张金成回话,三天之内,务必回话,花多少银钱都不要紧!” “好!” **** 因为族谱一事,国公爷请了匠人修补族谱原章。 但族谱已经损坏,即便被修复了,也没法再继续使用。 国公爷便让周煊元吃住都在祠堂,誊抄族谱。 周煊元本就不是耐坐的性子,抄上几行就会有错字,没法子,那一页纸便要撕掉重抄。 而一旦重抄,他的心便更加浮躁。 为此,他也请示父亲,说是要请族内的兄弟族眷一起誊抄,但是被国公爷一棍子打了回来,再也不敢提了。 到了第五天上,他已经胡子拉碴,满头乱发了。 “该死的!” 他骂骂咧咧的将写坏的宣纸揉成一团,扔到门外。 纸团滚了滚,滚到了一人脚下。 周煊元抬起目光看去,眼神瞬间一沉:“你又来做什么?也是,大娘子如今是威风八面,咱们这国公府的祠堂,你是想来就变,想走便走,比本世子还要逍遥洒脱呢!” 姜青芷的手指牵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娃,闻言放开他的手,捡起纸团打开,看了几眼后,递给小男娃。 “相生,这个字迹,你能模仿吗?” 周煊元听的神色一变:“什么?” 他好奇的看着小男娃:“他是谁?” 小男娃瞥了他一眼,将纸团双手呈给姜青芷,双手作揖:“回大娘子,相生可以。” 姜青芷微笑敛眸:“福禄,再去拿一套笔墨过来。” 福禄狐疑的看了看周煊元,见他点头,进去重新拿了一套笔墨纸砚。 姜青芷将宣旨展开,示意小男娃过来:“照着这上面的名字,再模仿着之前的笔迹,誊抄一页,能做到吗?” 小男娃重重的点点头:“大娘子放心,周相生定不辱使命!” 他年纪不大,但是握笔用力,下笔沉稳,一笔一划都既有风度。 他先是照着周煊元的字迹模仿了几个字,找到感觉之后,便在宣纸上正式誊抄族谱。 而他的每一笔,都完美模仿出了周煊元的精髓。 这让周煊元好奇不已:“大娘子,你这到底是在哪找到的人才啊?这小字模仿的真是惟妙惟肖,等会,他叫周相生?也姓周,莫不是我们族里的孩子?可我怎么没在私塾见过他?” 第129章 轻薄 “他是周家的孩子,”姜青芷不动声色的笑了:“只是没养在周家,所以夫君不认识。” “还真是周家的孩子,”周煊元坐在周相生身边,看着他一笔一划的誊抄着家谱上的字,也注意到他手上的一个细节。 周相生年纪上和周艾轩相仿,可是却像是生活在天差地别的两个极端。 周艾轩周身都是绫罗绸缎不说,养的更是白白胖胖,肌肤细腻,眉眼间和他母亲金镶玉很像,算不上清秀,只能说养眼。 但是周相生就不一样了。 他的眉眼无关很耐看,底子极好,但是浑身上下都是伤疤,尤其是手上,小小的年纪骨节粗大,像是常年劳作那样,生出了很多的茧子。 而面对周煊元的围观,他的手依旧沉稳,拿着毛笔的姿势不抖不动,一笔一画的做着自己的 事情。 看了他一会后,周煊元突然“嘶”了一声,皱着眉头看周相生。 “大娘子,你这是哪弄来的孩子?” “怎么了?小世子觉得他写的字不妥吗?若是不妥,那就不要写了!” “不是,我是想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和轩哥儿差不多大吧,怎么就能写出这么精髓的字?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常年读过书的……” 这个就是神奇所在了。 一个看起来读不起书的孩子,却能写得这样一手临摹好字。 别说传言了,就是如今亲眼看到,都觉得很耗死不可思议。 姜青芷笑道:“这孩子是没怎么读过书,但是却有着天赋,他如今的这些字,都是在做完粗活之后,跟着账房先生学的字,日积月累而已。” “还真是没读过书的?”周煊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孩子一看就是有天赋的,而且,咱们家的书熟对这些读不起书的孩子,一向是免束修的,他怎么会没读书呢?” “许是,他有个不着调的爹吧,”姜青芷幽幽的一声轻叹:“说起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他母亲怀着他的时候,被父亲赶了出去,这孩子能生下来,没被糟践死,也是他的造化了!” “……什么?还有,还有这样的父亲?”周煊元蓦然跳起来,义愤填膺的很:“咱们周家怎么还有这种不要脸的男人呢?太没有担当了,身为人父,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生而不养呢?”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情绪太过于激动,吓到了周相生。 他提着笔,昂着头,眼神有些怪异的盯着周煊元。 姜青芷敛眸:“小世子,你吓到他了!” “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煊元的气息瞬间收敛下来,冲着周相生咧嘴一笑:“没事,我就是和大娘子随口说话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害怕,你写你的,乖。” 他摸了摸周相生的头。 但是周相生像是被刺挠了一般,身子猛地往后一仰,避开了周煊元的手。 “你这孩子,还是怕我呢,”周煊元有些尴尬,但还是笑道:“没关系,你写你的。” 他冲着姜青芷丢了个眼色,起身走到祠堂门口。 “没事,我就在那边,你要是有事,喊我就行。”姜青芷摸了摸周相生的小脑袋,跟着周煊元去到院子里。 “世子爷,有事?” “我喜欢这个孩子,你能不能把他留给我?” “……” 姜青芷眼神魅惑,看着他的眼尾惊起莫名的骇浪。 周煊元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了下自己:“怎么了?我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世子爷说喜欢相生,是因为……他能帮你写这么多的字,还是说,你只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孩子?” “这有什么区别吗?”周煊元觉得姜青芷这话很是莫名其妙:“我喜欢他,难道就不能因为他能帮我写这个字?” 姜青芷倏然收回自己的视线,悠悠的,意味不明的叹了一声。 周煊元越发觉得不解了:“大娘子,你究竟……” “世子爷,我今天来此,就是想要把相生介绍给你认识,你觉得他能帮你,从而喜欢他,也是他的福气了,既如此,就让他在这里帮你誊抄好了!” 姜青芷没有再说什么,福礼后回到祠堂,和周相生低声说了几句话。 周相生看向周煊元,乖巧的点了点头,起身恭送姜青芷离开。 周煊元活动了一下手脚,笑嘻嘻的走过来:“小子,你爹叫什么名字?” 周相生提着笔,再次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还是不说话。 “怎么?你爹的名字不能说?” “……” “不会是你不知道你爹是谁吧?” “……” “啧,得了,写你的字吧。”周煊元没问出什么,感觉扫兴的很,将姜青芷送来的吃食拿出来,在身边摆了一堆。 周相生行礼后,再次低头誊抄。 周煊元想到了什么,再次说道:“对了,你娘呢?你娘叫什么名字?” “……” 周相生又顿了笔,抬着头,不眨眼的看着他。 周煊元无趣了:“得得得,我不问了,你且管写你的去吧。” 在周相生低头的时候,他突然“嗯”了声,转了一个方向,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着低头的周相生。 “这孩子……这样看起来,怎么感觉有点面善呢?好像在哪见过?” 他吃着东西,再次盯着周相生的侧脸。 蓦地,他眼神一亮,嘿嘿笑道:“嘿,还别说,从这个方向看,你这样子,长的还真有几分像大哥呢……”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想法也是够癫的了! 周烁正一辈子饱读诗书,自诩正人君子,从来不和外面的女子惹什么是非。 况且,他身子一直不好,病了那么多年,别说生孩子,能不能生都是个问题。 要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沧海遗珠,又怎么可能放在外面受罪呢? 周烁正早就把孩子找回来了! 说话间,姜青芷突然又折了回来。 他蹙眉:“还有事?” “是金姨娘的事,”姜青芷福礼:“金姨娘被关了几天了,吃喝都不多,世子爷要去看看吗?” 周煊元脸色一沉:“大娘子这是在点我吗?在族谱没有修复完成之前,父亲不许我离开祠堂,你又不是不知道!” “既如此,世子爷可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金姨娘?” “东西?” “聊寄相思!” “……” 周煊元想了一会,拔下簪发的发簪:“这个发簪还是当时我们一起买的,她认得。” 不过在交给姜青芷的时候,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大娘子,你可真是贤惠呢!” “……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儿被父亲罚戒,不正是你上位的好契机吗?怎么你不想着如何笼络夫君的心,反倒是要为玉儿谋个相思之物?” 周煊元的手指顺着姜青芷的手腕,擦进了衣袖。 那一瞬,从未有过的细腻漫布指尖。 周煊元以前是有过通房丫头的,早就开了荤,这是大户人家给公子们配的贴身侍妾。 这些丫头多数都是粗活出身,肌肤都比较粗糙。 金镶玉也不是千金小姐,即便做了几年外室,娇养了几年,也许是底子的原因,肌肤也不算细腻。 在触碰到姜青芷手臂的那一瞬,他的脑海里突然的蹦出了四个字【肤若凝脂】。 是的! 那种细腻的指感,就像是在抚摸一块羊脂美玉。 光滑,细腻,温润,还沁着醉心的熏香。 这一瞬,他不受控制的突然抓住姜青芷的手腕,用力的拽向自己怀中,低头吻向她的唇。 姜青芷做梦都没想到,周煊元竟然会在祠堂门口,还是大白天,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了,如此轻薄她。 她都来不及多想,甩手一记耳光抽了过去。 此时,守在外面的润喜等人也察觉到不对,立即冲了过来。 “大娘子!” “世子爷!” “……” 福禄也冲了过来,抓着周煊元就往后退:“世子爷,小世子,冷静啊,那是大娘子……” 真是要了老命啊! 那可是大娘子啊! 即便是你明媒正娶娶进门的正室嫡妻,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做那种轻薄事啊!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说小世子是个风流成性的,只会说大娘子行为不端,狐媚惑夫,勾搭着夫君大白天的行不轨之事。 好在祠堂里做事的工匠们没看到事情的具体经过,只看到女使老妈子们一拥而上,熙熙攘攘的分开了世子爷和大娘子,都以为是小夫妻俩吵架斗嘴,吵恼了,打了起来,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依旧低头各自做着手里的事。 第130章 醒悟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周煊元恼怒的甩开福禄,一脚将他踹翻:“我自然知道她是大娘子,我有没喝酒,又没瞎的,我会不知道她是谁吗?” 就因为知道是谁,他才敢干那样的事。 若是放在寻常的姑娘,哪怕是家里的女使,他也不会那样做嘛! 周煊元一边骂着,一边走向姜青芷。 姜青芷吓的往后退,差点摔倒了。 润喜和两个妈妈护在前面,撞着胆子将他给拦下:“世子爷,还请自重!” “我,我自重?”周煊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大娘子,是我娘子,我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室嫡妻,你们让我自重?我和我娘子在一起,自什么重?” 福禄此时也爬了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爬到这边,跪在地上,拼命的保住周煊元的腰:“世子爷,不可以,这要是被,被旁人看见了……这不是在咱们的小院里啊!这是国公府,大娘子也不是金姨娘……” “……” 这番话仿佛一道惊雷,瞬间在周煊元脑门里炸开。 他有些恍然的看向姜青芷。 是啊! 这虽然也是他妻子,可行事风格却不是金镶玉那样的! 福禄此时冲着润喜拼命挑下巴示意:“大娘子,小世子今天中午吃了点酒,现在还没醉醒呢,润喜姑娘,你,你先送大娘子回去歇着,有什么话,等世子爷醒了酒再说。” 润喜感激的点头致谢,让两个妈妈守着周煊元,转身护着姜青芷急匆匆的离开了。 一行人谁都不说话,但是谁的脸色都不好。 回到云聚苑,润喜将今天伺候的女使们聚到一起,低声叮嘱:“今天这件事大家都看到了,就是世子爷酒醉胡闹,但那里毕竟是祠堂重地,若是传出去,对咱家大娘子不好,所以都给我管好嘴巴,不要乱说话。” 这些女使都是姜青芷的陪嫁,从姜家带来的人,但保不齐有拎不清和被外人收买的,所以该有的敲打还是要有的。 回到屋里,姜青芷当真是收到了惊吓,在用软布不停的擦拭着手腕,直到擦拭的手肘内侧都红肿了。 “大娘子,没事了,我已经吩咐下去,没人敢胡说八道的。”润喜悄然握住她的手,给了竹枝一个眼神。 不多会,竹枝送来一碗安神汤。 姜青芷喝下之后,情绪总算安稳了些:“福禄劝说世子爷的那些话,你可是听到了?” “嗯。” “之前,之前就听说他和金姨娘在外宅的时候……” 关于周煊元和金镶玉的那些风流韵事,早就被宅子里的下人们传到外面了。 说的好听点,那便是金镶玉不拘小节,总是和世子爷旁若无人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说的不好听的,都说金镶玉的行为做派,比勾栏瓦舍的青楼女子还要放浪形骸,总是不管有人没人的和周煊元做些不雅之事。 这种事情,对于她们这些后宅的女子来说,是羞涩难叙的,更不要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出来。 “以前,我还从未留意过那些传言,想着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话难免过分了些,可如今……传言许就是真的。” 姜青芷的手指掐入掌心,一下又一下的掐出指甲印。 那种事,她做不来。 她姜青芷可以做任何人的妻子,但不会成为他们手心里的戏子! 她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不允许她对任何一个男人谄媚求爱,做出那些勾栏瓦舍之事。 更不允许自己的夫君如此糟践自己,将她和那样的女子相提并论! 润喜半跪在她膝边,愁容满面:“大娘子,说句话,您别不爱听……” “且说。” “如今,你和小世子成婚也是两个月了,可还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大娘子,咱们记得这件事,小世子肯定也记得,就他今天的行事来看,怕是,怕是已经惦记上了大娘子,若是,若是他强行闯进来,咱们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拿大棍子打出去啊!” 说一千道一万,姜青芷是人家小世子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室嫡妻。 小世子要是非要宠爱自己的正妻,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能怎么办? “大娘子,你这病装的也有些日子了,差不多也要痊愈了,到那时,小世子誊抄完族谱,金姨娘再不放出来……” “你说什么?”姜青芷突然惊醒,猛地坐起身,看着润喜的眼神颤了又颤:“我,我明白了!” “……大娘子,您明白什么了?” “……金姨娘!” 金镶玉是国公爷下令,亲口关进柴房惩戒的。 可一连几天了,并没有新的命令下来,好像就只是单纯的将金镶玉关起来了事。 他不提,府里的其他人也就不敢问。 一个比一个屏气静息的等待着金镶玉的最后结果。 没人能猜透国公爷的意思,就连盛氏也不知道国公爷究竟要怎么处置金镶玉,只是让姜青芷好生看顾好她。 最起码在国公爷真正的惩戒下来之前,金镶玉是不能有事的。 “我之前还在想,国公爷是看在金镶玉诞下一儿一女的份上,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做,所以才只是将她看管,而没有做出具体惩戒。” 姜青芷的手开始颤抖,眼尾也惊起骇浪,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可是,我忽略了一件事……知子莫若父!国公爷知道小世子的脾气秉性,知道他耐不住寂寞,如今安分守己不过是因为被训斥,被强行关在祠堂,一旦他誊抄完族谱,而那时,金姨娘还关在柴房……” “嘶——” 润喜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倒吸一口气。 “大娘子,咱们的世子爷可就只有一妻一妾,之前的那些通房也在金姨娘盛宠的时候,被强行发卖赶走了……若是小世子出了祠堂,金姨娘又,那,那……” 那就只有云聚苑是他的栖身之地了! 姜青芷是周煊元的正妻,即便那时候还“病着”,但只要没死,周煊元想要夜宿云聚苑,要与她同宿一夜,哪怕是强行圆房,姜青芷都没有退路。 也是这一刻,姜青芷明白了国公爷的【良苦用心】。 “国公爷……当真是朝堂上摸爬滚打过的人,看事长远,行事更是运筹帷幄,滴水不漏!我差点就疏忽了。” “那现在怎么办?”润喜急道:“要不,我们再传郎中进来,就,就说大娘子今天在祠堂的时候,和世子爷吵架了,受了惊吓?” “没用的,我只是受了惊吓,又不是受伤,若是真的传出去,被国公爷知道了,他一松口,让世子爷过来赔礼道歉,再留下来安抚我的情绪,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那还能怎么办?要不,再,再想想其他的借口?比如说摔伤,吃坏东西?上风高热?” “生病的借口已经用过了,不能再用,再用,别说国公爷那么精明的人了,就是我那个婆母,咱们的盛夫人都能看出我是在装病,是在排斥世子爷,要是因此追查起来,再查到新婚之夜……” 总之,用过的伎俩现在是不能再用了。 要想摆脱周煊元的纠缠,得另辟蹊径。 第131章 表妹 周艾轩过继到周烁正名下的事情,让盛氏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被国公爷提上日程。 “夫人,小厨房新做了荷叶莲子羹,最是败火,夫人还是将就用点吧。”刘妈妈端着碗碟站在软榻一侧,耐心劝道。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盛氏已经有七八天没怎么用饭了,不止旧疾复发,满口的溃疮都破了口,别说吃点东西,就是喝口水都疼。 “不想吃,吃不下。”盛氏说着,用手绢擦去嘴角的涎水。 口疮造孽,说话都疼的很。 刘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劝慰道:“夫人,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我看国公的意思,怕是板上钉钉,不会再让轩哥儿回小世子房里了。” “嗯……” 盛氏很是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浊气。 刘妈妈再次低声道:“夫人,终究是您的孙子,在谁名下都一样……” “一样个屁,”盛氏嘴巴里长疮,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你也是老糊涂了是不是?轩哥儿在老大名下,那就是长房长孙,以后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他的,不是以后,是现在……” 她蓦然翻身坐起来,越发的气急败坏了。 “你个老东西又不是不知道,族谱上挂名之后,公库里的好多东西都是要变成他的私产的,我们国公府本就产业不多,一切都是硬撑着而已,早就是花架子了,要是连这花架子都变成轩哥儿的东西,那,那国公府还要不要活了?” 想到这儿,金镶玉的心就愈发难受,不由一声吼叫,仰面又躺到了软榻上。 “我和你说,这些天我的心呐,真的,像是滚了烹油一样,难受的要死,尤其是想到……诶呦,我的心呐……要死,要死了!” 说话间,守门的嬷嬷来回,说是盛家七姑娘来看望盛氏。 盛氏一怔:“七姑娘?禧悦?盛禧悦?” 盛禧悦是她娘家大哥家的庶七女,在家里也是个不得宠,所以她以前回娘家的时候,也不大与她目前来往,所以与她并不亲厚。 盛氏将闹心的事情暂且抛开,起身道:“七姑娘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什么事,只说听说夫人近些日子胃口欠佳,所以摘了些家里的果子过来,送于夫人开开胃口。” “果子?”刘妈妈也是一怔:“什么果子?” “说是夫人在家时亲手种下的青梨,如今收成了,特意给夫人送来。” “……” 盛氏与刘妈妈不由对视一眼。 盛氏让嬷嬷把人请到暖阁,说她稍候就到。 刘妈妈伺候着盛氏挽了发髻,换上衣衫,低声道:“夫人,这个七姑娘的生母是在夫人您出嫁之后,才被大爷收了姨娘的,所以与她并不相熟,不过是生孩子和孩子过生辰的时候,按照家族旧例,送的一些场面上的礼物而已,并未深交啊!” “是啊,这才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盛氏取出胭脂,慢慢的擦在脸上:“我与她们母女的交情不深,这好端端的,她突然来送青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等一会警醒着点吧!” “不至于吧?她们母女就是个姨娘,庶七女的出身,即便有什么,上面还有大爷和大娘子压着呢,还能让她一个庶七女掀起风浪来?夫人,切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盛氏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些年来,她和娘家的人情来往也就是表面功夫而已。 家里的族人兄弟攀附她国公府大娘子的身份,所以即便被她冷眼相对,也一直阿谀奉承着,所以她并未将娘家的人和事太放在心上,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交情。 如今,一个毫不相干的庶七女突然冒出来,还口口声声的说来给让她这个做姑母的送青梨,不见得就是什么好事! 收拾妥当,盛氏带着众人走到暖阁。 盛禧悦坐在暖阁一角,小小的身子略显佝偻,但是听到脚步声的抬头瞬间,还是让盛氏等人吃了一惊。 竟然是个美人! 盛禧悦个子不高,肤色略黑,但是五官很美。 见到盛氏,立即福礼:“盛家七女禧悦见过姑母,姑母福安。” 盛氏笑着握住她的手:“我好多年没见你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周岁的样子,如今得有十二三年了吧?” “回姑母,禧悦已经过了十五及笄之年,父亲说,要给我议亲呢。” “哦,十五岁了……可是议上亲事了?” 盛禧悦羞红了脸,低头道:“还没有,家里姐妹多,五姐姐和六姐姐也都没有议亲成功,等她们议完婚事,才会到我的。” 她拎起脚边的竹篮,打开红色盖布,露出满满一篮的青梨。 “姑母可还记得当年亲手载下的梨树?这便是那棵树上的果子。”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盛氏突然有些感慨,拿起一个青梨:“那年我也是刚及笄,梨树便是我的及笄之礼,没想到,如今梨子都长这么大了……果然是岁月催人老啊!” “姑母说笑呢?瞧瞧您现在的脸色,哪里就老了,比我都还要细腻白嫩呢,说句大不敬,不事长辈的话,我和姑母在一起的时候,谁敢说我们是姑侄,都当我们是姐妹呢……” 不得不说,盛禧悦的嘴是真的甜。 盛氏明知道她是在奉承自己,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高兴,心情大好,眉开眼笑。 “你这孩子,小嘴这是抹了蜜吗?说话都甜丝丝的,我看比这梨子都要甜呢,这样,你若是家中无事的话,就在我这里住几天,权当陪我说话解闷了。” 盛禧悦的笑容倏然一收,拘谨的搓了搓手:“这,这个……” “怎么,是觉得我这个姑母如今成老婆子,陪着我无趣?” “不不不,当然不是……” “那就是怕你父亲骂你?”盛氏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是庶出,在家里没说话的份,这样,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让刘妈妈亲自去回他!保证他不敢骂你半个字!” “也,也不是,”盛禧悦的神色愈发拘谨,低着头,嗫嚅道:“我来这里,是禀告过父亲的,只是,只是说过是给姑母送梨子,并未说留宿之事,如今姑母留我,想必父亲也不会说什么,嗯……”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我是担心表哥,”盛禧悦犹豫了还一会,终于还是开口了:“之前,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些二表哥的事情……” “什么?”盛氏的脸色瞬然一沉。 周煊元干的那些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一直以来,她都严令国公府的下人,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许私下里议论主子,更不许与外人胡说八道。 没想到,周煊元的那点子破事,还是传到外面去了。 盛禧悦也察觉到了盛氏的气场不对,膝盖一歪,丝滑的跪了下去:“姑母莫要生气,那也不尽然都是二表哥的错,金姨娘也是有错的,千不该万不该,她怎么能撕了家谱呢?那可是家族传承的荣耀啊!” “……” 盛氏怔然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所以,你听到的是,是这个?撕家谱的事?” “是啊?”盛禧悦愕然抬眸,旋即,惊慌起来:“呀,是不是,是不是这些都是传言,都是外人在胡说八道,没有的事?我,我也是糊涂了,才天真的信了那些话,还以为二表哥真的被姑丈打了一顿,关了禁闭,在祠堂修族谱呢!” “……” 盛氏听了好半天,总算是听到了事情的关键。 她恍然道:“所以,你,你在这里,是因为听说了元哥儿的事,放心不下,才,过来看看?” 盛禧悦点点头,眉眼间漫上娇羞。 但随即,她意识到什么,立即摇头:“不,不是,我,我是为姑母送梨子来的,别的,别的什么都不为,我没有,没有……” 她月说越低头,满脸的小女儿娇羞,连耳垂都红到滴血。 盛氏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懂这少女怀春的模样。 但也好奇:“你以前见过元哥儿?” “嗯,见过,他有时候的去家里给父亲请安,嗯,远远的,见过……”盛禧悦越说声音越小,不敢看盛氏的眼睛。 第132章 入府 行了! 妥了! 盛禧悦的小女儿心思,尽皆落在盛氏眼中,也让她心中定下了一个主意。 她唤来刘妈妈。 “你带着的表姑娘去梳洗一番,看她这样子,舟车劳顿的,想必很是辛苦,暂且休养休养,嗯,再去把姜氏给我叫来。” 不多会,姜青芷应召而来。 “母亲,听说母亲这几天身子不爽利,一直想要过来看看的,可我这身子也病了,再加上家里的事情也多,金姨娘要照看着,世子爷那边也得打点好,还有哥儿姐儿的读书的事情太多……儿媳也实在是分身乏术,没法子过来照看母亲,还请母亲见谅。” 盛氏歪在榻上,都没起身,冷声道:“知道你忙,你又不是第一天的忙,今日找你过来,也正是为了此事,李氏没有帮你吗?” “听说这些日子大哥哥的身子也不好了,一直在吃药,李氏嫂嫂要照看大哥哥,又要打理那边院子里的琐事,一时半会的也抽不出身帮我一二……” “既如此,我就给你指派个人手吧,让她打你的下手!” “指派人手?”姜青芷神色一怔:“母亲是想让谁帮我?” “我的娘家庶侄女,在我哥哥家排行老七,叫盛禧悦的,”盛氏懒洋洋的,耷拉着眼皮:“她正好来看我,我便留她在家里多住几天,你不是忙的很吗?就让她暂且帮着打理一下家里,你就处理外面那些琐事好了。” 姜青芷起身福礼:“原来是舅舅家的七表妹,既然是母亲的内侄女,那便不是外人,有她帮衬着,儿媳自然求之不得。” “她也只是帮衬,毕竟是外人,其他的事情不好插手,便让她照看元哥儿吧,你也趁时把祠堂的事情丢开手,还能清闲些。” “是,儿媳多谢母亲体恤。” “你也别多想,我是想着祠堂事情少,元哥儿又不是外人,自家表兄妹,”盛氏总算抬了眼皮过来:“即便有什么,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是,儿媳明白母亲的苦心,母亲所想都是儿媳没想到的,儿媳明白,”姜青芷微微一顿,低声道:“嗯,虽然是舅舅家的表妹,可也是帮着我们国公府做事的,那,表妹在国公府时的一应吃穿用度,都从公库出,就不必走母亲的私库了,母亲以为如何?” 盛氏铺垫了那么多,就是等这句话。 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七窍玲珑心,会做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做吧!” 姜青芷唤来竹枝,让她现在就去公库,多支取一些生活用品还有绫罗绸缎的成衣,金银首饰什么的,一并送到耀辉堂。 盛禧悦来时只带了一个粗使的婆子,没有贴身婢女,姜青芷便又拨了两个丫头给她,安置她住在耀辉堂的西厢房。 西厢房靠近后门,穿过后门走过一座石桥,便是金镶玉的宜宾堂。 第二天一早,盛禧悦陪着盛氏用过早饭,在她的安排下,跟着刘妈妈来云聚苑请安。 姜青芷没有露面,是润喜出来回的话。 她捧着一个妆奁匣子,福礼:“盛七姑娘,我家大娘子连日劳累,昨晚上熬到后半夜才安歇,如今还在迷困中,实在不好见姑娘,只让我送姑娘一个妆奁匣子,里面有些不值钱的小首饰,姑娘若是看着喜欢,便戴着玩玩,若是不喜欢,赏人什么的也是一样的。” 妆奁里是一对东珠耳坠,一支并蒂莲金钗,还有一对水头极好的葱绿色玛瑙手镯。 回去的路上,盛禧悦打开匣子。 “这些东西,好漂亮的呢……” “诶呦,我的七姑娘,这些首饰可不仅仅是漂亮呢。”刘妈妈说话的调调有些微妙。 盛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 这七姑娘即便是庶出,不是嫡女,也不至于肤浅至此,都没见过好东西吧? “七姑娘,别的就不说了,就说这一对东珠耳坠的成色,打眼那就是一等一的贡品,姜家那可是皇商出身,出手就是好东西呢。” “是吗?”盛禧悦不由捏起那对东珠耳坠,左右瞧了瞧:“说真的,要是妈妈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一对不起眼的珠子,竟然这么值钱呢。” “这叫东珠,东珠是……我说姑娘,你在家里的时候,没学过这些东西?” 女为悦己者容。 尤其是高门贵女,生下来就是为了取悦夫君而活。 她们不止要学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就是首饰的款式成色也是用心去学的,好方便将来拿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不会显得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的遭人笑话。 盛禧悦的眼神黯然下来:“刘妈妈,你有所不知,我母亲常年缠绵病榻,并不得宠,父亲有十二个女儿,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又怎么有机会认识这些东西呢?” “呃,这个……”刘妈妈没想到盛禧悦竟然是这样的身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禧悦却是个机灵的,立即拿起那对东珠耳环,塞到刘妈妈手中。 “刘妈妈,我什么也不懂,就连府里的很多规矩也是不懂的,以后在府里难免要麻烦到刘妈妈,若是不嫌禧悦我粗笨,就劳烦妈妈多费心,多教我写东西。” “诶呦,姑娘,七姑娘你,你这个可太贵重了,我,我不能收……” “妈妈要是不收,那就是嫌弃我蠢笨,连教都不想教我了?” “不是,这个,我,诶呀……” 刘妈妈装模作样的推脱了几次,最终还是收下了。 “七姑娘盛情,我老婆子就不客气了,姑娘,听我一句,这个家终究是夫人当家,有些事,你只要听夫人的话,乖乖的,以后不管是婚配和还是许别的人家,都不会差的。” 收了东西,刘妈妈也就尽责的指点盛禧悦在国公府的【生存法则】。 盛禧悦也是个乖巧的很,静心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将重点记在心中。 **** 云聚苑。 “珊瑚红东珠耳坠一对,成记铸的贡品并蒂花金钗一支,七成水头云纹翡翠镯一对……赠予盛禧悦,主授,喜录。” 润喜在册子上记下一切,又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然后将箱子合盖落锁,钥匙揣在了腰间。 这些都是姜青芷的私库,进出都要仔细对账,以备日后复盘。 回到主屋时,姜青芷正在梳妆。 她接了小丫头送来的漱口茶水,放到梳妆台上:“大娘子,盛家七姑娘出身贫瘠,母亲是歌姬出身,又常年体弱多病,生下孩子后便失了宠,母女俩在那个宅子里是艰难度日……” “你想说什么?”姜青芷打断她的话。 “我是觉得,大娘子即便想送她点什么,那便随便赏点金银首饰算了,反正她也看不出什么好歹来,何必还要开私库,用咱们的嫁妆给她做添头?” 润喜瞥了眼外面,压下声音。 “更何况,若是她真的按照计划嫁给了……” “……”姜青芷遽然抬眸,与她的目光在镜子里相撞。 润喜立即咬唇不言语了。 姜青芷的眼神变得阴鸷:“润喜,你在胡说什么?盛禧悦以后是否嫁给小世子,那都是他们两情相悦,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更没有所谓的什么计划……记住了吗?” “是,我明白大娘子的意思,我也就是……”看到姜青芷的神色,润喜不说话了。 她起身:“给金娘子的早饭已经备好了,大娘子还是亲自送去吗?” “自然是要亲自送去的,表妹进府这样的大事,她怎么能不知道?”姜青芷穿上外衣,挑眸看向门外的桂花:“马上就深秋了。” 一夜秋风,桂花落了不少。 收敛的网兜比平日里收集的也更多了些。 路过收拾桂花的小丫头,姜青芷顿下脚步。 她看着桂花,看了许久:“润喜,吩咐下去,多做些桂花糖糕,给宋紫湘宋姑娘一份,另外一份,让她帮我送给周相生的娘……顺便让宋姑娘和她说一声,就说相生在我这里很好,我答应她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让她别担心。” 第133章 相会 周煊元在祠堂的这些日子,感觉自己过得像是修行的和尚,素的不行。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姜青芷每次过来送饭的时候,非但自己不进来,还不让女使们进来,每次都是让几个粗使婆子应付了事。 周煊元虽然对此有意见,但也又碍于和姜青芷没有圆房的事实,实在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将所有的脾气都撒在福禄身上。 可怜的福禄被打被骂,也不敢吱声,只是每次到吃饭的时辰,都得想方设法的哄着周煊元开心。 “听说张家的戏园子新上了曲子,要不,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个谱子来?” “自己吹拉弹唱的有什么意思?”周煊元提笔写着字,心不在焉:“得是听别人唱才有趣!” “那,要不,我托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谁家有新上的戏本子,去看一眼?” “没意思,左右都是一样的故事,才子佳人的,墙头马上……”周煊元“嘭”的摔了笔,瞬间暴躁:“他们都还能墙头马上的去私奔呢,我就在守在这个地方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毛笔上的笔墨弄坏了他写那张族谱,气的抓起来撕了个粉碎。 相比较来说,坐在不远处的周相生则是眼观鼻,鼻观心,静若处子的抄写族谱,似乎和这边的呱噪没有半点关系。 福禄怕自己挨打,立即陪着笑脸:“要我说,世子爷,咱们这里反正有小相生给咱们誊抄,咱们就偷摸的溜出去,找个乐子先高兴高兴……” “屁话,你以为我不想出去乐吗?我也得出得去啊,”周煊元狠狠挖了他一眼,越发恼火的指向外面:“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这院子是没人看守的,在院子外面,那得有十多个家丁守着呢,我倒是也想出去!” 是他不想出去的吗? 也得是他出得去啊! 以前他也不是没偷偷溜出去过,可哪一次是成功了的? 不都是被抓住后,轰回来的吗! 福禄咋舌:“世子爷,上次半夜跑出去,是因为没想到半夜三更的,竟然有人不睡觉,这次我想好了,咱们就弄身匠人的衣服穿,说不定浑水摸鱼的就混出去了……” “匠人?衣服?” 周煊元还在犹豫的时候,福禄已经拿出了两套粗布衣衫。 “世子爷,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你这倒也是迅速的很!”周煊元也不多想了,立即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 刚套完,两人互相搀扶着,狗狗祟祟的往外面溜达,院门冷不丁的被人推开了。 周煊元和福禄当藏愣在那里。 进来的竟然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而且从穿衣装扮来看,也不像是国公府的女使。 “表哥?”不等周煊元反应过来,盛禧悦瞬间眉开眼笑,娇嗔的跑过来:“表哥,你这是要出门吗?” “没,没有,不是,我是……”周煊元想了一会,才意识到不对,上下打量着姑娘:“你?你是?你叫我们俩……谁表哥呢?” 福禄:“……世子爷,别!小的有自知之明,知道奴才这身份,可不配有这样貌美表妹!” 开玩笑呢! 要是真有这样的表妹,那一身绫罗绸缎的,都够给他赎身的了,还用的他在这里伺候人? 盛禧悦的眼中多了些失望和伤感,幽幽怨怨的看着周煊元。 “表哥,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我们?见过?”周煊元一怔,挠了挠后脑勺,努力在脑子里搜寻这个身影。 他也是见过美人的,按理说,若是真有这么好看的姑娘,他没道理不记得。 “还别说,我,好像还真是在哪见过你,只是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 盛禧悦的神色越发忧伤了:“我是盛家七姑娘,我是盛禧悦啊……” “禧悦?七妹妹?”周煊元明显一震:“你,你是大舅舅家的七表妹?” “是啊,是我,表哥想起我来了?”盛禧悦的脸上漫上笑意。 “想起来了,嗯,想,是没想到……”周煊元笑的眯起眼睛,仔细上下的打量着盛禧悦:“想当初我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小姑娘,那时候才这么高吧?黑瘦黑瘦的,这才多久没见,就变得白白胖胖的这么好看了。” “表哥,你说什么呢?”盛禧悦被说的脸颊绯红,娇羞的低下头,足尖轻轻勾着地面。 “对对对,不能说,表妹长大了嘛,”周煊元跟着笑了两声,低头看到她手里的食盒,眼神一亮:“表妹,你今天过是来给我送饭的?” “嗯,我之前去见了表嫂,表嫂说她身子不爽利,便让我替她过来送饭,”盛禧悦说着,将是食盒的东西拿出来,依次摆开。 福禄看着主子的神色,猜出了其中的暧昧,不动声色的戳了戳的周相生,示意他跟自己走。 周相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此情景,一脸懵的被拎了起来。 “去哪?” “嘘,带你找个地方喝酒去!” “我年纪小,不能喝酒……” “不喝酒就吃肉,”福禄说着,招呼了其他的匠人:“我说,师傅们,这时间也不短了,该是吃饭的时辰了,今天我请客,请大家喝酒吃肉,走!” 匠人们都是男人,见此情景都猜到了什么,也都识趣的放下手中的工具,各自行礼后快步离开。 福禄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关上了院门,用门杆在外面销了一下,免得有人进来时,屋子里的人没有察觉。 而在福禄等人离开后,竹枝悄然从暗中走出来。 确定周围没人发现自己后,无声无息的从原路返回云聚苑。 姜青芷看到她进来,给了润喜一个眼神,润喜会意,叫了周围伺候的几个小丫头。 “你们几个跟过来,大娘子早上说要找一匹缎子,但是我忘记收在哪个箱笼来了,你们也帮着找找看,顺便归拢一下需要换季的衣衫被褥。” 等她们走后,竹枝上前福了礼:“大娘子,看清楚了,福禄把周相生也带走了,说是去吃饭喝酒,还有那些做活的匠人,也都跟着去了,福禄临走的时候,还特意从外面销住了门环……” “当时还有旁人吗?” “没有,这些日子,大家都知道国公爷的命令,都不敢让世子爷出祠堂,一直把他关在那里,也就没人往那边去了。” “嗯,拿上东西,我们过去。” “是!” 竹枝应声,从柜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食盒,又叫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妈妈,浩浩汤汤的出了门。 她先是去了耀辉堂,和盛氏说了几句话,将食盒呈了上去。 “这些天看桂花落的甚多,想着白扔了可惜,就腌煎了做桂花糕饼,都是婆子们粗鄙的手艺,怕是母亲吃不惯。” 盛氏懒散散的,让刘妈妈接了:“我最近倒是不怎么吃甜口的东西,放那吧。” 见竹枝只递过来一盒,手边还留下一盒,顿时好奇问道:“那一盒里是什么?” “回母亲,也是桂花糕饼,我一共做了两盒,一盒给母亲,一盒送去给夫君,他这些天被关在祠堂,想必想吃点不一样的东西……” 姜青芷起身,屈膝福礼。 “母亲暂且安歇,媳妇告退了。” “嗯。” 盛氏有些心不在焉,淡淡的应了声,等姜青芷走后,刘妈妈快步过来。 “夫人,大娘子的意思,应该是去祠堂了,夫人难道不拦着些吗?” “她要去便让她去,我看着她做什么?” “……”刘妈妈欲言又止。 盛氏从她的神态里发现不对劲,立即起身:“怎么?是有什么不对吗?” “是,是七姑娘……” “禧悦?她怎么了?” “……” 盛氏猛地跳到地上,脸色都变了:“你,你莫不是说,禧悦……盛禧悦在祠堂?” “……是,之前,她去拜见了大娘子,说,说是要去祠堂给小世子送饭,我就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就答应了。” 刘妈妈说的磕磕巴巴,可盛氏是什么人? 刘妈妈跟了她那么多年,什么样的说话方式就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只一眼,她便猜到了原因:“刘妈妈,你收了她多少礼?” 刘妈妈连忙跪下:“夫人明显,就是一对东珠耳坠,而且她之前来找我,我也想着确实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大娘子已经有些日子没去祠堂了,怎么就,就今天这么寸呢……” “你……”盛氏急的跺脚,要出门,发现还没穿鞋子,急匆匆的又回来穿鞋子。 “大娘子莫要着急,也不见得就有什么事,毕竟七姑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见得就……” “禧悦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我那个儿子是什么货色,我比谁都清楚!” 第134章 在床 盛氏可太了解的周煊元的小心思了! 身为国公府的小世子,他的身边大小就没缺过女人。 也就是的金镶玉出现后,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把那些通房侍妾什么的统统打发了。 可如今,金镶玉被关了起来,又被关了那么多天,以周煊元这样的年纪来说,早就素的不行。 此时别说是盛禧悦这样的小姑娘了,就是给他一个中年寡妇,都能看出嫦娥的美色。 而盛禧悦从眼角眉梢都没看的出来,她也是心悦周煊元这个表哥的。 而今,一个戒女色戒了那么久,一个本就倾心有意,双方碰在一起,再稍微的有点的条件的话,就会干柴烈火,撞出了不得的事情。 最要紧的是,这件事如果被姜青芷撞个正着的话…… 盛氏不敢想! 当下,催促了刘妈妈,快步前往祠堂。 **** 祠堂。 姜青芷站在门口。 微风吹过的裙裾,翩然如蝶。 伶仃一路小跑,从一侧小道上横插过来:“大娘子……” 她气喘吁吁,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姜青芷沉下呼吸,示意曲妈妈上前敲门。 “小世子,世子爷,您还在里面吗?我们大娘子做了些桂花糕,特意过来送于世子爷……咦?这怎么还销上门了?” 曲妈妈一边大声的说着,一边招呼了两个嬷嬷上前,三个人动作夸张的将门销弄的“丁零当啷”的直响。 “大娘子,许是小世子不在呢,要不然这门销也不会在面插起来。” “不在也不要紧,你们只管把东西送进去,总之等世子爷回来之后,便会看到从西的,”姜青芷站在门口,依旧没有进去:“之前让盛家七表妹过来送的饭菜有些油腻,怕世子爷吃了不爽口,如今有着糕饼淡口,也能舒坦些。” “是!” 曲妈妈大声迎着,和那两个妈妈一起,有说有笑的走了进去。 “诶呦呦,还真别说,这些日子也是亏着世子爷了!” “谁说不是呢,别说小世子那么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人了,就单单是我们这种病粗皮糙肉的,再这里住上几天都受不了。” “可不是,世子爷长到这么大,估计都没吃过这样的亏,国公爷也是狠心呢!” “你们懂什么?听郎君们说,这叫,叫什么天上掉下大任来,要,要先苦一苦皮子的……” “你快些闭嘴吧,话都说不利索就嗯?有人?” “啥?有人?你傻了吧?这里哪来的人?” “真的有人,我看到了!” “不可能,门锁都在外面销死了,里面怎么会有人?” “难道就不能是小贼吗?” “小贼?” “……” 曲妈妈等仨人立即站在那里,警觉地看着祠堂。 此时的祠堂,静谧无声。 曲妈妈笑道:“你们看,哪有什么人嘛……要我说,你就是昨晚上没说好,出现……” “啪嗒” 祠堂里面,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屋内。 周煊元看着盛禧悦裙子边上的笔筒,眼睛差点冒火:……这么关键的时候,你竟然撞翻了笔筒? 盛禧悦一脸的紧张和无辜:“……我,不小心……” “嘘!” 周煊元连忙示意她闭嘴。 但是外面的曲妈妈等人好像还是听到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 “你们听到了吗?” “好像,真的有人在说话!” “好像还,是个姑娘!” “我听着也像是姑娘……” “……” 三人说话间,外面传来了姜青芷的声音。 “母亲?母亲怎么来了?” “我,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有日子没过来了,过来看看。”盛氏紧张的看向院内。 曲妈妈等人拎着食盒行了礼。 盛氏松了一口气。 还好,一切都赶上了! 她虽然气喘吁吁的,但还是佯装镇定的口吻问道:“怎么,元哥儿不在?” 姜青芷福礼:“儿媳不知,儿媳也是刚来,没有进去,暂且不知道世子爷在不在。” “既然不在就算了,”盛氏立即冲着曲妈妈等人喝道:“祠堂重地,没有人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许擅闯,你们……” “在,在的,”曲妈妈立即指向祠堂的供奉正厅:“世子爷就在里面,刚才我们三个都听到了动静!” “对对对,里面有人,夫人明鉴,我们可不是擅闯!” “刚才还有人说话呢,好像就是小世子!” “……” 三个人异口同声,极其肯定里面有人。 盛氏刚要开口,就听到顾飒说道:“母亲不是说,好久没见到夫君了吗?正好我前些天也忙的很,没时间过来,恰好今天母亲也在,那我们便一起进去吧。” “这个,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夫君在修葺祠堂,母亲想念夫君,过来看望一眼,哪里不好了?” “嗯……也是!” 盛氏实在是推脱不过,想着大家说话说了这么会,周煊元若是真的有什么,肯定也收拾妥当了。 即便现在进去,肯定也搜不出什么。 当下,便点头:“好,我们一起进去吧……” 她话音刚落,曲妈妈等三人就急吼吼的冲了进去。 “世子爷,你看我们……” “啊!” “呀!” “……” 三个女人冲进去的瞬间,就爆发出了尖叫声。 “怎么了?” “好像出事了!” “快些进去看看!” “……” 外面的润喜等人,都不用姜青芷打招呼,都急匆匆的冲了进去。 盛氏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给刘妈妈丢眼色。 刘妈妈连忙跟在众人身上,等挤进去一看,脸色都变了。 只见周煊元和盛禧悦两个人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尤其是盛禧悦,完全是没脸见人的那种表情,一个劲的往周煊元身后藏。 而周煊元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只是下意识的将一件衣服往身后塞。 伶仃和香兰等小丫头要进来,但是被几个眼疾手快的妈妈给拦下。 “这样的事情,你们小姑娘看什么!” “出去,快些出去!” “……” 姜青芷看着他们两人,神色明显的一滞:“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好像还没搞懂现场是怎么个情况。 “你,你手里拿着什么?” 姜青芷不说还好,一说周煊元立即将衣服又往后面塞了塞。 盛禧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是下意识的,将那件衣服拿过来,抱在了怀里。 “表姑娘,那是我们家世子爷的衣服,就不劳姑娘拿着了!”距离她最近的曲妈妈快步上前,一把将衣服抢了过来。 “住手!” 周煊元呵斥着,想要再抢回去已经晚了。 曲妈妈已经将衣服递给了姜青芷。 姜青芷拿到衣服时,周煊元正好伸手来抢,她瞬然抬眸,幽沉到没有波澜的瞳底让他心一颤,不由心虚的抽回了手。 呐呐:“也,也没什么,就是衣服,我的衣服……而已!” 姜青芷低下头,随意的翻开了一下衣服,立即看到了上面的一点……带着红色痕迹的污秽。 在场的都是过来人,即便姜青芷,上一世也是有过经验的妇人,自然知道这个东西代表着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敛眸而立,似乎没有多少情绪:“所以,这算是……捉奸在床了吗?” 周煊元可以纳妾,可以养外室,可必须有三媒六聘,媒妁之言,过府文书。 如今他和盛禧悦的事情,那就是偷,是奸情! 不论在什么时候,偷人都是不光彩的事情! 说的简单一点,那就是周煊元在赤果果的打姜青芷的脸! 她若是此时发作起来,拿了证据告到上头,都能判盛禧悦一个【荡妇】恶名,浸猪笼,而周煊元自然也没好处,势必会落一个身败名裂的臭名声。 “姜氏,”盛氏立即走过来,小心翼翼道:“都是孩子,元哥儿也还小,不懂事,这一时寂寞了才……” “表嫂,我错了,”盛禧悦突然跪在地上,掩面哭泣:“我,我当时也是不愿意的,但是屋子里没有人,我一个人又……就,就,求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出去,要不然我就只能撞墙了,呜呜呜……” 第135章 认错 姜青芷还没说话,盛氏就一记耳光抽过去。 “贱人!” “看在你是我内侄女的份上,我这才收留你在家里过些日子,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龌龊事,我们盛家的脸面算是让你丢尽了!” “你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这样的事情若是说出去,你让我们国公府以后怎么自处,让盛家的姑娘以后还如何谈婚论嫁!” “你这是要逼死盛家和国公府吗?” “……” 盛禧悦被骂的呜呜哭泣,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姜青芷脸色极其难看。 盛氏骂了一会,刘妈妈上前来:“夫人息怒,这事情,嗯,到底是不光彩的,可如今也不过就是咱们几个人知道,没有旁人知晓,要是就此压住,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若是夫人再这样的吵吵下去,吵嚷的外面的人都知道了,那才真的不好呢!” 这么一说,盛氏仿佛才回过神来,立即指向门口。 “外面可是安排了人?” 刘妈妈低声:“夫人放心,刚才我就让几个婆子过去看着了,不会让外人过来的。” 盛氏听到这儿,又不是不解恨的踹了盛禧悦一脚,彻底将她踢倒在地:“贱人!” 自始至终,周煊元都站在那里,又尴尬又窘迫,即便看着盛禧悦被踢,也没有吱声。 盛氏骂完盛禧悦,仿佛消了口气,走到姜青芷这边:“姜氏,这件事,你看这事?” “……”姜青芷敛眸,没有说话。 盛氏翻了个白眼,握住她的手腕,走到一侧,这才放开声音:“其实呢,你也是大家族出身,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哪个大户人家都有,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 “元哥儿年轻,又在祠堂素了这么些天,遇到送到嘴的鲜肉,哪有不偷腥的?” “……”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夫君和他表妹,要不是你当初搞那么一出,将金镶玉给关了起来,也不会有今天的引狼入室!” “……” “要我说呢,这件事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若是真的就此撕破脸,传出去,对你对我们都不好。” “……” “不如就此咽下这口气,再寻个时机,给七丫头一个妾室的名分,也就将这件事搪塞过去了。” “……” 盛氏在那里说的天花乱坠,口干舌燥,姜青芷就是不给表示,甚至于都没给一个眼神。 盛氏后来不耐烦了:“所以呢?姜氏,你这边究竟是怎么一个意思?” “母亲,诶,”姜青芷幽怨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无奈道:“莫不是,你以为我真的会不顾念夫妻之情,不顾忌周家和盛家的女眷清誉,从而不管不顾的将事情给捅出去?” “那,你是说?” “我之所以一直沉默,是因为我伤心,”姜青芷再抬眸的时候,眼圈红了许多:“母亲,你也是女人,也有和父亲夫妻恩爱和谐的时候,想必也还记得那时候的夫妻是怎样的甜蜜,母亲,我也想要这样的日子。” “姜氏……”盛氏被姜青芷搞了个猝不及防。 她想过很多个说法,哪怕是被姜青芷指责的话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这个婆婆【诉衷肠】。 “母亲,我的情况你是最清楚,我和夫君在成婚之前,他就独宠金氏。” “为了能拉拢夫君的心思,我便想方设法的让金氏进门,抬她做姨娘,并且也心甘情愿的接受了两个孩子。” “让轩哥儿过继到大哥哥门下,我也是真心的要为他好,他毕竟也叫我母亲,我是真的想要为他谋一个嫡子出身,将来再得国公爷的爵位。” “而我做的这一切,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想要夫君眼里有我,心里有我,想着趁金姨娘被关起来的契机,和夫君能好好的拢一下感情,没想到……” “母亲,你想塞表妹进来,我没意见,我也能接受她做周家姨娘,可是,母亲,您这样做的时候,能和我商量一下吗?” “您只要和我说了,我无有不依的,母亲又,又何必用这种,这种生米煮成熟饭的手法,逼我承认呢?” “母亲这样做,和当着那么多的面打我的脸,那有什么区别?” “若是我此时说个不字,那在母亲心中,在外人的眼中,便都要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号!” “母亲啊,身为大娘子,我知道自己还要平衡后宅,绵延子嗣,夫君别说纳妾了,就是要娶平妻我都能答应,只是求母亲以后再做事的时候,千万要顾及一下我这个做大娘子的脸面!” “……” 姜青芷这连番的一番话,说的盛氏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她之前看到盛禧悦的时候,是有心要将她收到周煊元房内。 毕竟是自己的内侄女,以后在国公府,那便是她的一只臂膀。 可这种事心里想想,和别人当着面说出来,可完全不一样。 更不要说,这个人还是姜青芷。 她的“死对头”! “姜氏,你,你这是误会我了,我是喜欢七丫头不错,她 毕竟是我内侄女,我是她亲姑姑,可我也没想到要将她……诶呦,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盛氏及时收住话音,低声道。 “如今这个局面,你让我来处理,保证不会伤了你的体面,也让事情完美过去。” “好,母亲既然这样说,我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姜青芷看向周煊元和盛禧悦,什么都没说,沉眸离开。 回到云聚苑,润喜将女使们笼络到一处,说了些警告的话,让他们嫩三缄其口,在外面不许乱说。 屋内。 姜青芷洗了手,漱过口后,卸下一半钗环,宽了外衣,慵懒的坐在廊下的秋千上晃悠起来。 香兰送了桂花糖糕过来,她吃了几块,方才想起来。 “宋姑娘那边的糖糕送了没?还有周相生母亲那边的呢?可是送到了?” “大娘子放心,都是张金成亲自过去送的,一切都好。”竹枝过来,半跪在地上,褪了她的鞋袜,换上一双厚软底的袜鞋,方便她在屋内行走时保暖肉软。 “书熟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周相生入学的事情也安排了?” “老先生看过了大娘子的亲笔信,保证没问题,且等祠堂的事情结束后,相生就可以过去读书了。” “嗯,那就好,”姜青芷吃了一口糖糕,若有所思:“告诉张金成,关于周相生的事情,给我咬死了,半点风声都不许露!” 盛氏是个散漫的,不会对一个孩子上心,哪怕这个还是突然冒出来的。 她只会对国公府的那点子财产动心思。 至于周煊元,他现在所有的心思估计都在盛禧悦身上。 再不济还有被关起来的金镶玉,也不会对周相生有什么怀疑。 唯独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国公爷。 老爷子是朝堂喋血中活下来的人,嗅觉敏锐,能嗅到别人察觉不到的危险。 以他的眼力,很快便会对周相生起疑。 毕竟,周家若是真有周相生这么优秀的子孙,他不会不知道。 而她,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将陌生人送到周家书熟,还亲自写信给老先生,推荐周相生读书的机会。 而只要国公爷深入调查,很快便能查清周相生的身世。 ** 晚些时候,润喜悄悄来回,说是盛禧悦托身边的女使过来传话,想要见她。 姜青芷想了想之后,将地点放在了自己宅后。 到了约定时间,她赶到约定地点后,盛禧悦早就等在那里了。 见到她,立即跪下:“表嫂。” “七姑娘这是做什么?”姜青芷淡眸而立,没有搀扶她,也没有接受她的跪拜,而是走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身影隐于黑暗中。 盛禧悦跪在地上,原地转了一个圈,再次叩头,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 “表嫂,对不起,我,是我搞砸了事情,我,我没想到,没想到表哥会,会那样,真的,我当时吓坏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想喊人,可,可我又怕被人发现我,我说不清,就,就……” 第136章 添妾 “七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你为什么会对不起我呢?”姜青芷立于暗中,音线清冷:“你和表哥两情相悦,情之所至,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有半点外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 “可,可是,”盛禧悦仓皇抬头,眼睛红红的,神色多了些茫然:“可是之前表嫂找到我的时候,和我说的是……” “七姑娘慎言,我们之前何时见过?我又曾找过你?还和你说过话?”姜青芷蓦然提高声音,打断她的话。 盛禧悦的眼神有些飘忽:“表嫂,之前,之前是你让人找到我说,说可以帮我离开盛家,得嫁高门,还说即便做不上大娘子,也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未来吃穿不愁,不会像我那几个姐姐一样的命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了……” 她就是盛家一个不得宠的七姑娘。 父亲妻妾众多,孩子也多,她上面有六个姐姐,下面还有五个妹妹,更不要说还有其他的哥哥弟弟。 盛家也是大户人家,可再大的户,孩子要想过的好,也得取决于母亲是否得宠。 母亲得宠的还好些,即便是庶出,也能得到不少眷顾,可要是母亲不得宠,孩子自己又不争气,那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盛禧悦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说出来,旁人或许都不信,她在盛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得到过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便有点什么金贵的东西,也都是逢年过节时父亲和大娘子给的赏物,而她们母女俩的所有开支,都要依赖那每个月少的可怜,时不时还会有拖欠的月银。 盛禧悦也想过的好,但是她母亲不行,不得宠,也就连带着她无论怎么做,都得不到父亲的赏识。 这一点,从盛氏见面都不认识她,就能知道她在盛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也就在她四处挣扎,想要挣脱出困境的时候,有人找到了她。 那个妇人自称是国公府大娘子姜氏的家人,说是奉主子之命,过来给她指点迷津,说只要她愿意,就可以有她一条璀璨的活路,那就是寻个时机进入国公府,找机会“勾搭”上表哥周煊元。 盛禧悦青春年华,也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即便周煊元每次拜访舅舅的时候,她只能远观,心中也还是有着少女的悸动,倾慕这个高大帅气的表哥周煊元。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既可以嫁给心上人,又可以摆脱如今的困境,她怎么会不答应? 更何况,那个妇人还承诺,说是姜大娘子承诺了,只要她能“勾搭”上周煊元,姜大娘子便会从中撮合,让她做周煊元的贵妾。 只是,对方所说的“勾搭”一词中,并不包括“生米煮成熟饭”。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盛禧悦也担心姜青芷斥责她“不要脸”,再反悔曾经的“约定”,所以才急匆匆的约姜青芷出来说话,承认自己的错误。 没想到,姜青芷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七姑娘,你这些话,我从未让任何人和你说,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姜青芷走过来,居高临下:“你说传话的那个妇人,自称是我的人,那我问你,你可否在我身边见过她?” “没,没有……” “也就是说,你所说这一切,都是无凭无据的了?” “也,也,嗯,这……”盛禧悦猜不透姜青芷的意思,不敢妄自回答。 “所以说,没有凭据的话,以后不要乱说,”姜青芷微微倾身,伸出手:“七姑娘,我既然已经让你入门,那之前不管发生过什么,你都要忘记,只需好好想着,以后要如何侍奉好夫君,这才是你的本分。” 盛禧悦看着她的手,犹豫着,小心翼翼的牵上:“是,表嫂的意思,我,我知道了……” “既要进门,那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我会让人给你收拾出一个院子,等母亲和舅舅过了妾房文书,便可安置你们洞房花烛了,只是在此之前,你要谨慎守规,切不可再做什么逾矩的事,免得被人抓住把柄,落下口舌,以后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是,表嫂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我会小心的,表嫂……多谢成全!” “勿须多谢,只要夫君高兴,我愿意成全!” “……” **** 国公爷回府之后,盛氏便请他过来耀辉堂用饭。 饭桌上,盛禧悦站在一旁伺候,温顺懂事。 盛氏一直在观察国公爷的神色,见他并没多大的波澜,便让盛禧悦下去。 “这丫头是我哥哥的女儿,排行老七,国公爷可还记得?” “嗯,有点印象,倒是比小时候更耐看了些,你若是喜欢,便留在家里多过些日子,别亏待了亲戚便好。” “我想给她说个婚事……” “她是你的内侄女,有合适的人家,应该的。” “我是想,把她定给元哥儿……” “谁?”国公爷的筷子一顿:“你说谁?” “元哥儿,就是咱们家元哥儿,我想着他一直只有一妻一妾的,也忒不合咱们这种勋爵人家的身份了,便想着给他添几房妾……” “……”国公爷的脸色阴沉下来。 盛氏并未发现,低头端起一碗汤,汤匙搅拌了几下,掩饰心中的紧张,自顾自的说道:“这七丫头是我哥哥的闺女,模样长得也不错,门户也是配得上的,不如就……” 此时,她终于看到了国公爷阴沉沉的脸色,下意识的将汤碗放下,站起身:“国公爷,这是……不赞许这门婚事?” “啪嗒” 国公爷的筷子摔在饭桌上。 盛氏立即屏气,一动也不敢动。 国公爷阴沉沉道:“你也是做人家母亲的,怎么能做这么糊涂的事?” “我,我这,这种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满汴京,别说咱们这样的勋爵人家,就是稍微有点钱财的富贵大户,都会一个接一个纳妾……” 说着,盛氏很是幽怨的挖了国公爷一眼。 别的就不说了,就单单说你! 你自己不也是一房又一房的妾吗? 国公爷压下火气:“别人家纳妾,哪一个是在儿子新欢不到两个月的?” “……我,这?” “咱儿子这才大婚两个月,而且,你还给他抬了一个妾,将一个多年没进门的外室,抬成了姨娘,这,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你,你如今还要紧赶紧的再给他纳妾?” 当真是……丢人现眼! 旁人家纳妾也是有的,可放眼望去,谁家在新婚期间就纳妾的的? 且不说正室主母的脸面了,就说做公公婆婆的也是脸上无光,要落得一个【家教不严】的名声。 盛氏有些理亏。 支支吾吾了许久,方才嘟囔道:“我也只是想着……” “不许!”国公爷愤怒的起身,甩袖后扔下一句话,气咻咻的转身离开了。 “……国,公……” 盛氏紧跟着小跑了两步,想要再说什么,却心虚的没敢再吱声。 **** 云聚苑。 姜青芷卸下钗环,要沐浴安歇的时候,竹枝踩着小碎步过来。 润喜看到她的神色,会意的将香兰等小丫头都赶了出去。 “你们都去外面伺候着,这里我和竹枝两人就行。” 等人都走光了,竹枝过来伺候姜青芷更衣,低声道:“不出大娘子所料,国公爷饭都没吃饭,便生气的摔了筷子走了。” “是因为盛禧悦的事?” “嗯,大娘子神算,一切都在大娘子的谋算之中,”竹枝更是压低了声线:“夫人和国公爷提起要位世子爷纳七姑娘做妾的事,国公府当时便和夫人摔了筷子,一点面子都没给夫人留。” 姜青芷滑入水中,敛眸而思:“国公爷摔筷子这事我倒是没谋算到,我只是想着国公爷脾气禀直,不会允许儿子年纪轻轻的便接二连三的纳妾……” “大娘子当真是神仙啊,”竹枝激动的差点跳起来,眼睛里都闪着光:“听那边的婆子说,国公爷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国公爷倒是耿直。”润喜过来,将帘子散开。 “是啊,据说夫人都没想到国公爷会说那样的话,他还斥责夫人,说谁家像咱们家这样,在儿子新婚两月有余的时候,接连给儿子纳妾,还说因为金姨娘的事,国公府已经被人指指点点了,若是在此时再纳妾,还不知道旁人会怎么说呢……” “那就由着他们去说,”姜青芷唇角微勾,惬意的很:“他们烦心,我才能不闹心……也该轮到我过几天舒心日子了!” 第137章 汤药 随着天气一天天的凉爽,汴京因为疫病带来的颓势也渐渐消散。 人们从亲朋的逝世中走了出来,再次恢复了昔日的荣光。 一大早,竹枝去小厨房传话,回来时告知姜青芷一个消息。 “听大厨房那边的人说,昨晚上的刘妈妈过去要了些木炭和小炉灶等东西,说是天冷了,夫人要吃药膳。” “吃药膳?”姜青芷一怔:“婆母的身体不是一直都调养着吗?汤药和药膳一直都是没停的,而且一直都是厨房那边做着,怎么突然就要在耀辉堂另起炉灶了?” “还有一件事最要紧,”竹枝神秘兮兮的瞥了眼周围,压下声音:“厨娘们私下里议论,说是,说这药膳是,是……” “是什么?” “说,说是表姑娘调理身子的……” “……” 盛禧悦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就一直住在国公府。 姜青芷之前说要给她另外一座院子,却因为国公爷不同意这件事而耽搁了下来。 也就因为国公爷反对周煊元纳盛禧悦为妾,盛氏连婚事都没法和盛家提,而盛禧悦又破了身子,无法收房,也就只能不伦不类的住在了耀辉堂。 姜青芷下意识道:“是七姑娘病了?所以在耀辉堂熬制药膳?” 竹枝的脸颊微微一红:“我的大娘子啊,如果是生病了,那就直接拿药吃药好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值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 “夫人的药膳一向都是厨房在做,可是表姑娘的药膳却在耀辉堂,而且还是刘妈妈亲自盯着的,大娘子……” “哦,哦!”姜青芷此时才恍然大悟,讶然:“你的意思是说,七姑娘未婚有孕……” 随即她又诧异的很:“就一次就,就有了?” 也忒快了些。 “哪里那么巧的事?”竹枝的脸颊更红润了:“我听说这件事以后,就悄然找人问了问,她们都说,即便……这世子爷盛姑娘也是没断了来往呢!” 只是因为盛禧悦和周煊元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又有盛氏在上面压着,所以下面人都不敢在云聚苑这边说闲话。 因此盛禧悦和周煊元暗通款曲,继续往来的事情,也就瞒着姜青芷。 姜青芷听闻后,静坐了片刻:“这就对了,因为要瞒着七姑娘的事,所以才要在耀辉堂另起炉灶……那,想必,那所谓的药膳,也是安胎药了?” “听她们的意思,就说是坐胎药,反正传的是有笔有眼的,大娘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我们?”姜青芷笑了:“那孩子又不是我搞出来的,我要做什么?现在头疼的,应该是婆母吧!” 顿了下,眼尾一沉:“嗯,不对,还有一人……” “……大娘子是说,金姨娘?” 金镶玉直到现在还被关在柴房里。 国公爷像是铁了心,就是不放她出来。 再此期间,周煊元和两个孩子都为她求过情,但是国公爷就是我行我素,谁的话都不听,丝毫没有松口放人的意思。 开始的时候,金镶玉还闹绝食,也又哭又闹过,可国公爷直接放出话来:“她若是寻死便成全她,等她死了,草席裹尸,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再将名字从族谱除去,反正轩哥儿已经过到了长房名下,有他自己的嫡母,有没有那么一个生母,也是不打紧的!” 这一番话,让金镶玉打消了以死相逼的念头,反倒是在柴房里有吃有喝的躺平起来。 “大娘子,要咱们将消息散给金姨娘吗?”竹枝有点小激动:“以金姨娘那专宠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被关起来的日子,小世子和别的女人有了身孕,还不知道怎么暴怒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还是这种艳色桃花事,都不用我们开口,便会有人告诉她的,”姜青芷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身,盯着竹枝:“你刚才说什么?” 竹枝原本还笑嘻嘻表情瞬间垮了。 她连忙跪下,惶恐的很:“大娘子,我,我也没,没说什么,我,我……” 她还以为姜青芷是气恼自己的那句【小世子和别的女人有了身孕】,毕竟姜青芷才是世子爷的正室嫡妻。 别管他们两人如何,如今看着别的女人怀上身孕,心里怕是总归不好受。 而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对不起,大娘子,我错了,我……” “不是这个,是上面那句……”姜青芷缓缓起身,若有所思:“你说的对,金姨娘的性子是个爆裂的,而且她一向自诩是世子爷的真爱,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她都接受不了世子爷有别的女人,更不要说怀孕生子……” 也就是竹枝这随口一句玩笑,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只是那些事是枝叶末节,她知道的并不清楚,但是和如今的事情发展趋势很相似。 想到这儿,她立即正色,严肃道:“传我的话,咱们云聚苑的任何人,都不知道七姑娘的事,包括你我,自然更不许议论,更不许传播……要是被我知道谁在外面胡说八道,直接打断腿,发卖!” 姜青芷很少有这么严厉的惩罚,把竹枝都吓到了。 “大娘子,这,这事……国公府都知道了,也不差咱们,没必要……” “就是因为别人都知道了,我们就更不能议论了,还有,这几天深居简出,连给金镶玉送饭的事情,都不要插手,只让旁人去做!” “……” 竹枝意识到了事情不妙,也不敢再反驳,连忙将她的意思传了下去。 **** 耀辉堂。 “七姑娘,喝药了。”刘妈妈将热腾腾的汤药放到廊下。 “有劳刘妈妈了,”盛禧悦客气的回了礼,“妈妈且坐下歇一歇吧,每次都劳烦妈妈亲自煎药,着实辛苦了。” “七姑娘客气了,姑娘的这……姑娘身子要紧,这种微末小事也就我做着,夫人才放心,姑娘还是趁热喝药吧。” “多谢刘妈妈。” 药滚烫,盛禧悦喝了一口烫的很,便将药放下,让女使拿来碎银子,亲自送刘妈妈离开。 盛禧悦住在后面的偏宅,再后面就是后院,十步之外便是院墙,也是耀辉堂最静僻的地方,最适合休养。 送走刘妈妈后,她便坐到了后面的软藤椅上,等药放凉了之后,配着蜜饯酸梅子,方才将药喝了下去。 “嗯?这药,怎么变苦了?” 刚才喝第一口的时候,还没这么苦涩呢。 怎么凉了之后,便多了些生涩的苦味,难以下口。 这药是盛氏请人专门为她熬制的坐胎药,用的都是名贵药材,她也不舍得浪费,硬着头皮将所有的药都喝了。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腹部绞痛,就像是有一双手撕扯着她的肠胃,要将五脏六腑给拽烂了一般。 盛禧悦想到了什么,立即看向那碗安胎药。 “这药……” 安胎药她吃了很多天了,唯独今天的特别的苦,味道也不寻常。 如今腹痛难忍,下腹更有坠红的迹象,傻子都能猜到怎么回事! 她忍着剧痛,将喝药的汤碗藏了起来。 可没等站起身,就感觉下面开始不对劲,等她低头看时,只见鲜血已经洇红了她的衣裙。 “血?啊?血,血……啊!” ** 姜青芷被叫到耀辉堂的时候,周煊元和金镶玉竟然都在。 两人站在门外,一个东边,一个西边。 姜青芷敏锐的嗅到了两人之间不和谐的氛围。 她佯装不知:“夫君,听说你的族谱修缮已经完成了,恭喜啊!也恭喜金姨娘,得出牢笼……我这些日子身子实在是不爽利,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出门了,今天才知道夫君和金姨娘的事情。” “……” 两个人脸色都不好,也都没有回话。 姜青芷疑惑的看着他们,也没追究礼数,进到里面,发现国公爷竟然也在。 他坐在正屋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姜青芷连忙福礼:“父亲福安,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母亲这么着急的唤我过来?前几天就听人说,母亲身子不适的很,在耀辉堂加煮药膳,可是母亲的病情又……” “啊!” 内堂后宅突然传来的惨叫,打断了姜青芷的话。 第138章 救人 那是盛禧悦的惨叫! 姜青芷被吓到了,不由后退几步:“这,这是怎么了?谁?谁……谁怎么了?” “你母亲在后面,你且进去看一看吧!” 国公爷并没有细说,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示意姜青芷一个人进去。 “啊!” “啊!” “啊!!” 凄厉的惨叫从屏风后面传出来,几个端着木盆的女使与姜青芷擦身而过。 木盆里鲜红的血水刺疼了姜青芷的眼。 她撑着的墙壁,努力让自己站稳,抓住一个女使:“怎么回事?盛家姑娘这是怎么了?” 女使看了眼里面,惊慌的摇摇头:“大娘子还是别问了,进去便知道了。” 盛氏之前就已经放了狠话,任何人都不许讨论这屋子里发生的事。 她就在里面,谁敢在这个时候多说话。 一道屏风隔开了盛氏和盛禧悦。 盛禧悦和几个婆子在里面。 那几个婆子都是盛氏带来的陪嫁,都是盛家老人,此时一个比一个慌张。 “这,这可怎么办?” “止不住啊!这血根本就止不住!” “怎么就这样了呢?止血药都用没了,怎么还止不住血呢?” “……” 婆子们的话传到外面,盛氏听到后立即怒吼:“废什么话,再想办法!她又不是生孩子,怎么就止不住了?” “……” 婆子们没人再敢吱声,但是盛禧悦的声音已经明显孱弱了很多。 很快,一个婆子满手是血的跑出来:“夫人,七姑娘怕是撑不住了,要不,还是叫郎中吧,再不济,请,请个接生婆也行,她们许是处理过这样的情况……” “怎么回事?”姜青芷恰好进来,听到了这句话:“表妹是受伤了吗?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是伤到哪了?” “郎中?对啊,你不是郎中吗?你去看看,”盛氏见到姜青芷,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激动的把她往里面推:“不论如何,都要救下她!” 姜青芷被推到了盛禧悦的床前,看到了满床的红色和少女苍白的脸。 “表嫂,”盛禧悦虚弱的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救,救救我,我,我想见阿娘……” 她哀求而吃力的抓住的姜青芷的手,眼泪崩落:“求求你,让我阿娘来,好不好?” “好,等一会,我便让人去接你母亲过来。”姜青芷趁机握住她的手腕,试了一下脉,眼尾明显一沉。 旋即,她不动声色的掀开遮盖着盛禧悦双腿的棉被。 被血染透的被子,沉甸甸的,如同一方巨石。 她看了一眼后,迅速起身走到屏风外:“母亲。” “怎么样了?”盛氏急道:“七丫头她……” “是血崩!” “……”盛氏的脸色一垮,立即呵斥道:“姜氏,你,你莫要胡说了!” “……”姜青芷敛默无语,压下眼尾。 盛氏原地转了一圈,急道:“这,这血崩一说,只,只在夫人生孩子时才会有绝症,她,禧悦这孩子还未婚嫁,还是黄花大闺女,你,你这话要是说出去,被外人听到了,那,那我们盛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血崩,那是妇人生孩子时才会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发生呢? 这要是传出去,国公府又是要成汴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姜青芷没有辩驳,转身走向外面的正厅。 盛氏不知道她要干嘛,连忙跟在后面:“你,你干嘛?你回来……” 姜青芷径直走到国公爷面前,福了一礼:“父亲。” 国公爷的后脊背僵了一下:“怎么了?” “父亲,我医术浅薄,诊断七姑娘的病症为妇人产后的血崩,只是七姑娘月份小,按理说即便有什么,也不会流血至此,许是有药物作用的缘故,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的救七姑娘的命,只是母亲不信儿媳的话,认为儿媳是胡乱诊治,所以还请父亲拿帖子请御医过来,一诊便知……” “你……”盛氏没想到姜青芷竟然会背刺自己,气的好想抽她一耳光。 但是国公爷的目光扫过来后,她心虚的立即低下头:“姜氏这是在胡说,禧悦她,她还未出格……” “孰是孰非稍后再说,人命要紧,”国公爷面无表情的打断盛氏的话,叱声,“姜氏,你只说,如果你说的血崩,要如何医治?” 事到如今,人命关天的事,还有什么藏着掖着见不得人的? 盛禧悦有喜的事情,半个国公府都知道,再藏也只是自欺欺人! 且不说别人了,单他一个大男人,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便料到了会是这个结局。 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人。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盛禧悦死在国公府。 而且还是小产后的血崩而亡! 姜青芷沉吟片刻,叫了润喜过来:“你快些回去,取我陪嫁的三宝丸还有银针。” “大娘子……”润喜一个劲的给姜青芷丢眼色,碍于国公爷和盛氏都在,又不好明说,只能不甘心的回去取东西。 姜青芷所说的三宝丸,是汴京权贵家嫁女的必备嫁妆之一。 此药有止血收宫的作用,只能治疗妇人生孩子时的血崩恶露的病症。 只要不是极致的恶疾,只要服下一粒,就可以将妇人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但也因为此药金贵,一枚三宝丸价值百金,因此很好有人舍得用三宝丸作陪嫁。 姜青芷也就是因为是姜家嫡女,又是高嫁,才被姜王氏允诺陪嫁了一颗,像姜锦莹这样的身份和婚嫁,就没有。 上一世,要是姜青芷有这样一枚药丸,也许就不会死于生孩子血崩了。 这也是润喜得要取三宝丸,而一味给姜青芷丢眼色,不舍得的原因。 那样的丹药,谁不想留到自己最后保命的时候用,谁会舍得给一个不相干的人用呢! 她不会懂得姜青芷看到盛禧悦双腿间的鲜血时,是怎样的惊恐胆颤。 因为她上辈子,就是死在这样的血泊之中。 三宝丸是金贵,但是比起一条命来,她还是认为值得的! 说话间,金镶玉突然走了过来:“如果,如果她失血过多的话,可以,可以给她输血!” “……输血?” “什么输血?” “输什么血?” “……” 别说姜青芷和国公爷等人了,就是周围的人也没一个听懂【输血】是什么意思的。 周煊元急忙跟进来,拽住她的手腕:“你又胡说什么?” 金镶玉冷眼斜睨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是你不懂,不是我胡说,如果盛禧悦流血太多的话,她会死,此时只有给她输血才有用,单纯的用药是没用的!” “你说的……输血,我不懂,但是,你打算怎么救她?”姜青芷问道。 金镶玉犹豫了一下,咬唇:“我不能,但是我闺蜜可以!” 国公爷看着她们,沉吟片刻:“姜氏,你觉得,可行吗?” 满屋子里,他就信任姜青芷一人。 姜青芷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蹙眸:“你,那个什么……” 金镶玉立即道:“她叫宋紫湘,以前是学医的,手里也有些东西,我想……她能帮我们!” 宋紫湘? 姜青芷瞳孔微微一缩。 果然是她! 之前宋紫湘和说起自己的那个朋友时,她就猜测是金镶玉。 毕竟有那种怪异想法和大胆行为的,也就只有金镶玉的所言所行了! 只是宋紫湘一直没说过金镶玉的名字,她也就没有多问。 盛氏和周煊元此时都看向姜青芷,似乎都在等着她做最后的决定。 “父亲,母亲,我想,妇人血崩非比寻常,那是九死一生之事,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多试一试的好,万一金姨娘的那位朋友真就有办法,七姑娘也算是多条生路了!” “只是,我和宋紫湘已经许久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金镶玉为难道。 姜青芷心说你不知道,我知道。 但她不动声色:“没关系,我认识一些人,他们许是有找人的办法,竹枝……” 她叫来竹枝,让她立即去找张金成,快马加鞭的将宋紫湘请到国公府。 “见到她时,你这样和她说……” 第139章 保他 润喜取来三宝丸和银针后,姜青芷先是用参汤喂盛禧悦服下,又用银针固本,尽可能的减缓出血量。 可是盛禧悦的气色并不好,已经削弱到连呼吸都很是吃力。 但她还是出于本能的握住姜青芷的手,梦呓般的低声哀求:“阿娘,娘……” 姜青芷没法回应她,只能看向盛氏。 盛氏脸色难看的要死,装作没看到,转身走向门口的方向。 “金氏,你说的那个宋姑娘,能有几分把握?” “这?”金镶玉为难。 她对医学上的事情也就是知道点皮毛而已。 “你最好有些把握,”盛氏拽过金镶玉,在她耳边低语:“要不然,谁都救不了他!” “……”金镶玉的瞳孔狠狠一颤。 “夫人,”刘妈妈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福礼:“那位宋姑娘到了,就在廊下。” “快请进来,”盛氏恶狠狠的瞪了眼金镶玉,缓缓松开手,转身时,立即切换到笑容上。 宋紫湘跟着润喜进来,规矩福礼:“宋紫湘见过盛夫人!” “姑娘快起来,今天这事得多拜托你了,”盛氏握住宋紫湘的手,亲热的拉着她进入内室:“宋姑娘,这是我家老二媳妇,姜氏……” 姜青芷与宋紫湘佯装初次见面,客气的互相行礼,脸上挂着标致性的笑容。 盛氏道:“姜氏,宋姑娘就暂且交给你了,具体什么事情你和她说,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配合宋姑娘,宋姑娘,我就在外面,若是有事,唤我们便成。” 宋紫湘客气的回了礼。 等她走后,急切的抓住姜青芷的手,低声道:“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你流产大出血呢……后来仔细听了不是你,我这才放心。” 她看向盛禧悦苍白的脸色,蹙眉:“是她吗?” “说来话长,金姨娘说你能输什么血,你看……” “输血不成问题,但是得提前做个小实验,”宋紫湘打开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取出一堆瓶瓶罐罐:“我得先验血,你把能抽血的人都叫来,男人最好,他们体壮,不怕抽血。” 在对这些不甚清楚,只能按照宋紫湘的吩咐,让人去叫了十多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过来,挨个刺破手指取血。 在宋紫湘一番看不懂的操作后,她点了其中三个人。 “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离开。” 按照她的吩咐,姜青芷命人准备了屏风和干净的毛巾布帛以及一些白布。 宋紫湘拿到东西后,确定无误,道:“我要金镶玉帮我打下手,你们都出去吧!” 也就金镶玉能明白她要做的事情,其他人看到只会觉得匪夷所思了,倒是麻烦。 姜青芷退出门后,对上了盛氏的目光。 盛氏的视线倏然避开,似有几分最贼心虚。 姜青芷心思一动,走过去:“母亲,事到如今,还不让七妹妹的娘亲过来吗?” “过来做什么?”盛氏眼神一厉:“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此时过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莫要多管闲事!” “……可是……”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去盛家说明情况,在此之前,你让你的人管好嘴巴,不要多事!” 只要盛禧悦没事,还活着,那等事情过去之后,她多多带些礼物去盛家登门道歉,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倘若此时声张出去,被有心人拿捏住了,那国公府可就成了软柿子,由着盛家揉搓了。 其间的利害关系,盛氏比谁都清楚。 她叫来刘妈妈,再一次叮嘱她,让她封锁好消息,尤其是那么爱嚼舌根的粗使婆子,务必要管好嘴巴,不要惹是生非。 姜青芷心中轻叹。 这就是姑娘不自重,未婚先孕的悲哀。 即便此时盛禧悦死了,那也是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祸害,没有人会可怜同情她。 唯一能得利的,或许也就只有她的父亲,盛家那位大舅舅了。 因为女儿死在国公府,又是落胎血尽而亡,即便是丢人现眼,盛氏也得给这位兄弟一笔封口的银钱,维护两家人的体面。 不过…… 姜青芷敛眸,不动声色:“母亲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盛氏不耐烦的很:“哪又奇怪了?” “母亲不觉得七姑娘的落胎很奇怪吗?” “那,那有什么奇怪的?”盛氏眼神一变:“她,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有些时候不小心,稍微不注意就会出事,这女子有孕是务必小心的,有时候就稍微的扭到腰,就可能导致滑胎不保……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盛氏将这件事说的云淡风轻,推的干干净净。 可越是这样,姜青芷月觉得事情不对。 “母亲有所不知,之前在给七姑娘诊脉到时候,发现了一些端倪……” “……嘶!”盛氏倒吸一口气,眼神都变了:“你莫要胡说!” “七姑娘的脉相起伏,是明显的浮脉,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滑胎之脉!” “她都滑胎,自然是滑胎之脉了,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姜青芷挑了眼尾:“可滑胎之脉,一向只有药胎才会形成!” 盛氏果然又变了脸色。 她迅速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看她们婆媳俩,当下一把掐住姜青芷的手腕。 “姜氏,你,你又胡说什么?” “母亲,今日自从进了这个屋子,我可一直都很坦诚,没有胡说半个字,”姜青芷垂眸,看着盛氏苍白有力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掰开:“倒是母亲你,一次又一次的失态……” “我……” “让我猜猜看,想必这件事,父亲是不知道吧?” “他,他怎么会不知?”盛氏抽抽了嘴角,狠道:“他不是就坐在外面吗?” “我说的,是有人给七姑娘下药,导致她落胎出血的事!” “……” 盛氏的手指明显一抽。 该死的! 果然是瞒她不住! 就在盛禧悦出事之前,刘妈妈急匆匆的找到她,将一个皱巴巴的纸包打开给她看。 她不解:“一个纸包而已,药味甚浓……这是什么?” “在咱们后院的花丛边找到的,”刘妈妈的脸色难看的要死:“刚才给七姑娘送坐胎药后,我去小解,出来时恰好看到了小公子从咱们后院翻墙出去……” “轩哥儿?” “嗯,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轩哥儿一向很少来咱们耀辉堂的,而且即便是来请安,走大门便好,为什么要翻墙而入,而且走的还是七姑娘住的后院,我当时就觉得事情不对,便跟上了。” 刘妈妈也是怕打草惊蛇,一直都没惊动周艾轩。 直到看到他将一个纸团揉搓后,扔进了后院的草丛里,这才将它捡起来,回来复命。 “夫人,我不放心旁人,自己亲自去找了几个郎中看过,都说这是血枯草的草粉……” “血枯草?”盛氏当时就明白了:“莫,莫不是轩哥儿把血枯草下到了七丫头的……坐胎药中?”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等我回去时,七姑娘已经把坐胎药喝了,我也不敢惊动她,怕万一不是,声张出来对轩哥儿不好,这才回来向夫人讨个主意。” “讨什么主意?这件事不是很明显的吗?”盛氏当时就跳起来:“一旦服下血枯草,别说孩子保不住,就是大人也保不住,快,先去把金姨娘给我提出来……” “提,金姨娘?”刘妈妈一怔:“夫人的意思是,轩哥儿做这些事是,是金姨娘指示的?” “是不是她指使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我得保下轩哥儿了!” 不管盛禧悦是死是活,一旦这件事闹开了,就得有人背锅。 而那个背锅的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周艾轩。 “轩哥儿是我周家的骨血,别说弄死一个七丫头,就是弄死姜氏,我也得保下他,如果,如果真的出事,闹大了,就拿金镶玉来祭刀。” 总之,在周艾轩和金镶玉之间,必须死保周艾轩。 事情也如盛氏所料想的那样,盛禧悦没多久就开始腹痛,出血,很快便奄奄一息。 盛氏也果断干脆的找到金镶玉,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和她说了,并且明说了要拿她祭刀的事。 这些事情,原本都只有她们三个人知道,没想到姜青芷竟然也猜到了其中的关键。 盛氏稳下心神,低声叱喝:“胡说八道,哪有什么下药落胎的事?就是七丫头不小心!” 第140章 引荐 盛氏很快调整好的心态,坦然对上姜青芷:“姜氏,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母亲难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姜青芷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了一点血迹:“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母亲不会以为,血枯草的味道,旁人会闻不到吧?” “……你?”盛氏惊骇的看向门口的方向,生怕有人听到【血枯草】三个字。 她急忙拽住姜青芷的手,粗暴的拉到自己身前,压下声音警告道:“姜氏,你给我听清楚了,盛禧悦就是月事的问题,引起崩漏,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更不存在血枯草和下药的事……” 盛氏的反常,让姜青芷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果然,有人给盛禧悦下了堕胎药! 目前这个院子里,想让盛禧悦堕胎,又能让她落胎的人,也就只有盛氏和她,以及金镶玉三个女人了! 金镶玉之前一直被关在柴房,也就是这件事发生之后,盛氏才突然让人将她放了出去。 而她是不屑,也不会用那么下作的手法,给盛禧悦下落胎药的! 那么,给盛禧悦下药的人,也就只有盛氏了! “母亲,你为什么要给七姑娘下药?” “你又开始胡说了是不是?”盛氏被他闹腾的心焦,低声叱喝:“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没有人给她下药!” “是吗?那母亲这么紧张做什么?”姜青芷的眼底带上来几分戏谑:“母亲放心,这件事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有关于我们国公府的颜面!” 盛氏听到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语调也缓和了许多:“不止不能同外人说,就是你父亲也是不要说的……” “夫君知道吗?” “他?”盛氏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他并不知道。” “七姑娘呢?” “她自然也不知道,”盛氏脸色再次一变:“姜氏,你可不要把这件事告知于她!” “母亲放心,我知道分寸,”姜青芷敛眸,似笑非笑:“只是,母亲,儿媳有件事情,还是想要和母亲说。” 盛氏对她满是戒备,就怕她开口说话,但是又不能不附和:“你又想说什么?” “过些日子就是秋收了,秋收是很关键的时刻,一年的收成都在这时候了,我想亲自去庄户里监督,免得生出事端来!” “……就,就这?”盛世没想到姜青芷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说秋收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要不然母亲以为是什么?” “没,没什么,你说如何便如何好了。” 比起今天这个闹心的事,出去监督秋收根本就不算什么事,盛氏便很爽快的答应了。 但随后她就又意识到不对:“姜氏,可你要是走了,咱们家这一大摊子事,交给谁呢?” “金姨娘不是出来了吗?想必父亲也不会再把她关起来了,毕竟也惩戒了好些日子,自然还是由着她来掌家便好。” “那不行,”盛氏想都不想直接拒绝:“她之前弄出了那么大的事,哪还能让她再掌家?不行!” 盛氏也不傻。 姜青芷好不容易继续掌家,哪能让她轻易逃掉。 “母亲是不同意吗?”姜青芷眸色瞬瞬一沉:“也罢,等一会我便去同父亲说,他若是也不同意便算了……” 这是在赤果果的威胁。 威胁盛氏要是不同意,她可要去和国公爷说一些事情了,到时候保不齐就说些什么事情出来! 盛氏被将了一军,又无可奈何,只能咬牙:“行,你要是也可以,但是家里的事情你得安排妥当!” “这个自然,母亲放心,相关事情我会交代好的,保证不会再出现之前的那些事情……” 说话间,刘妈妈走了进来,福礼后,低声道:“大世子过来了,正在外面和国公爷说话,李姨娘想进来看看,想问问夫人和大娘子是否准许。” “进来做什么?就说七姑娘还在病中,不见外人……”盛氏不耐烦的很,挥手便要刘妈妈将人给拦到外面。 姜青芷却道:“母亲,这种事情和李姨娘说明白了,比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的要好,我看她也不是张狂的人,定然也知晓其间的利害关系,不如同她说了,免得外面的人还要胡乱揣度。” 盛氏想了一会,觉得有道理,便让李莲花进来了。 毕竟也是自己家的人,该叮嘱该抽打的事情,还是要照做。 等李莲花进来之后,姜青芷便将事情的起因说了一点,不过,她自然不会说盛禧悦被人下了落胎药的事,而是说她身子孱弱,坐不住胎,这才引起的落胎出血。 李莲花听后,果然神色平复了很多,没有再多问什么。 很快,宋紫湘出来,倦怠的很:“盛姑娘的血压恢复了,血也止住了,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至于献血的那几个人,要暂且休养一下,过个两三天就可以了。” “有劳姑娘了,”盛氏亲热的过来,挽起她的手,亲昵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事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这样,你在我这里多住些日子,也要让我们国公府尽一尽地主之谊。” “国公夫人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是尽我所能,救盛姑娘一命而已,都是出于我的本心……” “姑娘高洁,我心甚敬,只是姑娘如此说,我却不能如此做,要不然,倘若今日之事传出去,说我们国公府怠慢救命恩人,那我们周家在汴京还要不要做人了?” 盛夫人说着,挽着她的手就出了内堂的门,快步走到外厅。 “宋姑娘,你与金姨娘交好,这几天便住在宜宾堂,与金姨娘叙叙旧,也好劳烦你多照应一下我那个侄女,就怕是那孩子这几天再有什么事情,也好快些的劳烦姑娘。” 国公爷和周烁正以及周煊元都在外厅,宋紫湘一一见过了礼,盛氏盛情难却,而且盛禧悦的身子也的确需要调理,思忖片刻后,便答应了。 “只是,这位盛姑娘的身子还需要调理,我还需要和你们家姜娘子商榷其间事宜,所以这些日子难免要叨扰她了。” “应该的,若是你有任何的事情,都且去找她商量便好。”盛氏闻言笑的开心不已,特意将宋紫湘推到周煊元身边:“我同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家老二……” 金镶玉看到这一幕,瞳孔缩了缩,很不高兴的别开头,不去看盛氏那张笑脸。 宋紫湘客套的和周煊元笑了笑,眸光落在了周烁正身上:“大世子气血不足,像是有先天之症,可是心悸难耐,昼冷夜热,即便是在冬天,也会在夜间燥热到湿透衣衫?” 周烁正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是听到她所说的病重,与自己的相差无二,心下一惊,看向了金镶玉。 “宋姑娘,莫非是听旁人说过我的病症?” 宋紫湘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大世子误会了,我和金姨娘也是许久没见过面了,更没有听过大世子的病况,不过是见到大世子的面容和气息,猜出了一二而已。” 周烁正低下头,淡冷道:“猜测出病症也没什么,我这病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是否能治,才是关键!” “想治,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 宋紫湘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屋子里的所有人却都是一惊。 尤其是金镶玉,那脸色更是难看的要死。 周煊元急道:“宋姑娘,你此话当真,你,你真的能救我大哥?” 宋紫湘颔首:“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听到这话,周烁正刚燃起的心思又沉了下去:“姑娘怕是不知道,我这病症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游医郎中更是看了不知道多少, 吃过了无数的药,可是病症却一天病重一天,也从未有人治愈过,姑娘没把握也是预料中的事!” 期望越多,失望越多。 这么多年,他几乎被失望湮没。 可笑的是,当有人递过来一点点的希望时,他还是忍不住抓住。 “大世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没有十足把握,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朋友可能会有,我可以和朋友一起……”宋紫湘尾音一顿,瞬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道:“当然,如果大世子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若是不需要也就算了,当我没说!” 第141章 寻人 “你的朋友想必也是为医林圣手了,”盛氏立即打破双方的尴尬,笑道:“不知道是哪位世家的小姐公子啊?” “我的这位朋友是位游医,医术高超,说句不夸张的话,当真是有着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也就是没有师门吗?”姜青芷立于后堂入口,身影半没于阴影之后,闻言打断宋紫湘的话:“我们家世子爷身份金贵,若是没有师门的游医郎中,怕是不合适吧?” “是否合适,你们说了算,我也只是建议,并无他意,不过,”宋紫湘不卑不亢,迎上她的目光:“听闻姜娘子也是精通医术,若是当真不信,可以亲自试看,保不齐,我那位朋友真有真材实料,能治好大世子的病症呢!” 姜青芷走出黑暗:“也好,若是你那位朋友真能治病,我们国公府保他一生的荣华富贵!” 一直敛默的国公爷,此时也开了口:“嗯,烁正的病情一直是我们全家人的心病,若是宋姑娘和贵友真的能根治彻底,将是我全家的恩人!” * “夫人,大娘子,”在内室伺候盛禧悦的女使快步走过来,打断了所有人的话,匆匆福礼后道:“盛姑娘醒过来了,说是口渴,想要喝水。” “饮水可以,但是不能多饮,”宋紫湘道,但随后又走了进去:“还是我来处理吧。” 好不容易救回了一条命,要是因为操作失误而再出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路过姜青芷的时候,意味深长的挑起眼尾:“可否麻烦姜娘子过来帮我搭把手?” “没问题,”姜青芷冲着盛氏和国公爷行了礼:“父亲,母亲,七姑娘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宋姑娘吧,您二位也是跟着担心了一整天,肯定也是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呢。” 国公爷还有朝中事务要忙,而且盛禧悦也没了性命之忧,也就起身离开。 盛氏之前也是绷直了神经,如今一松懈下来,整个人心力交瘁,疲乏的很,便也回主屋休息了。 周煊元想和金镶玉说话,可金镶玉却不想搭理他,一扭头,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玉儿……”周煊元犹豫着想追,又担心的看向内室的方向,最终还是追了上去:“玉儿,你等我,你听我说……” 唯独周烁正,目光微异的看着内室门口。 李莲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低声道:“世子爷,我们也回去吧,等这边的事情安稳了,妾再过来亲自询问相关事宜。” 周烁正没有应声,只是瞬瞬的盯着门口看了许久,方才转身离去。 * 内室。 宋紫湘处理好盛禧悦的情况,姜青芷让人打了清水过来。 “我会让人安排两间客房,方便你们住下来……” “你的那个朋友,你确定他会来?”宋紫湘一边洗着手,一边谨慎的瞥了眼周围,低声道:“再者说了,既然是你的朋友,你亲自介绍他来不是正好,何必要借我的手,说成是我朋友?” “我这身份尴尬,又和他平日里没有往来,若是突兀的请他过来,很多事情难以解释的清楚,正好金镶玉介绍你来救人,我就想着是否能顺水推舟,帮他一把……” “说到这个,我倒是有点好奇了,”宋紫湘轻轻碰了碰姜青芷的手臂,调侃笑道:“既然是没有往来的小哥哥,你怎么就敢介绍他来治你们家大世子?就不怕他医术不精,再把人给治坏了?” 姜青芷一本正经道:“所以才让你出面,说成是你朋友,这样,到时候即便出了事情,也算不到我头上!” “你,我,姜青芷,你,你这一手的好算盘啊……”宋紫湘被怼的又气又笑。 但她也知道姜青芷不是那种会害人的人! 要不然,以她的手段,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堆周烁正下手,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到。 但也就是这一点让她想不明白。 “张金成找到我时,说了盛禧悦的情况,也交代我说,说是你特别交代,说是让我在事成之后,旁敲侧击的点拨国公爷,说我可以与人合力医治周烁正的病,姜青芷,你和我说实话,你对那个大世子的病,真的有把握……你那个朋友能治好?” “当然……” “不会出现治不好,让我也跟着丢人的可能吧?” “放心,绝对不会!”姜青芷安抚的勾起宋紫湘的脸颊,笑眸颇深:“连我都有把握的事情,他肯定更有把握!” **** 姜青芷要了马车,没有带随从,连润喜等女使都没带,只是和宋紫湘一起,由张金成驾车,从后门离开了国公府。 为了防止有人跟踪,马车还在城里绕了几条街,这才来到生厚街的惠及武行。 孙成娇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马车,立即一躬身钻了进来。 宋紫湘警觉的往后躲闪了下,疑惑的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道:“放心,他是我们的人。” 见宋紫湘眼神还是不解,低声道:“不久前,我闲着无事,就买下了大半个惠及武行,是他们家的大东家!” 宋紫湘不由举起手指:“给你点个赞!你这行动力可比我想象的要凶悍多了。” 姜青芷娇嗔的拍下她的手,正色道:“孙教习,我让你找的人,你可找到了?” 孙成娇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挠了挠自己的胸口,有些难为情的抽抽嘴:“那个,姑娘,我们,我们怕是坏了姑娘的事了……” “他发现你们了?”姜青芷先是一怔,随即恍然:“你们……” 她突然扯开孙成娇的衣领,看到了脖子上几根紫青色的手指印。 “孙成娇,你们这是动手了?” “……嗯……” “是单方面被打的吧?” “呃,是,”孙成娇更加不好意思了:“我们不是诚心想动手的,是他……我们按照姑娘的意思,在找到他的行踪之后,没有打草惊蛇,一直都是暗中观察,没有惊动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他就是发现我们了,就,就把我们打了一顿,逼问我们是谁拍去的,目的为何……” “你们说了?” “没有,出卖姑娘的事情,我们怎么会做的?”孙成娇立即摇头,义正言辞:“我们兄弟都被打的鼻青脸肿,但是我们咬死了没有供出姑娘,他就把我们关了起来,我们几个趁他半夜睡着了之后,偷偷磨断绳子……嗯,跑了回来。” 姜青芷眼尾一颤:“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就是上次你们告诉我,说有他消息的时候?” “嗯,那次我们撒谎了,只是和姑娘说找到了他,并没说被抓的事,丢人嘛!”孙成娇尴尬的恨不得玩个地洞钻进去。 被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是报喜不报忧,闭口不提了。 “这么说来,你们找到他有七八天了,”姜青芷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七八天都没有找你们的麻烦,想必是知道你们是我的人了,要不然,你们不会这么全须全尾的活着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宋紫湘好奇的看着他们:“不会是在说,你的那个朋友吧,叫,叫什么砚的……” “门砚!”姜青芷敛眸,眼尾淡出一丝软意:“也是我们要去见的……你的那位贵友!” 自从在姜锦莹的婚宴上,她再次见到门砚之后,就一直留意他的动向,可惜以他的隐匿能力,没多久就没了他的踪迹,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他还在汴京。 后来,她成了惠及武行的东家,便让孙成娇暗中寻找门砚的踪迹。 尤其是上一世门砚曾经住过的那些地方,都让孙成娇暗中放了人手,守株待兔,就地蹲他的身影。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是找到了他的暂居之地。 马车在一座竹林前停下,孙成娇打起车帘,指向一个方向。 “这里共有十多户人家,其中最破的那座茅屋就是他的,姑娘进去的时候小心一点,这里住的都是些流浪乞丐,破落户什么的……姑娘,真的不要我陪着一起进去吗?” 姜青芷和宋紫湘互相搀扶着下了车:“不用,我和宋姑娘进去,你和张金成守在这里,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们会唤你们的!” 第142章 巧啊 门砚一向清贫,不喜奢华。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他的秉性还是如此。 姜青芷看着简陋的茅草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师父还是这样!” “什么?”宋紫湘听到了她的嘀咕,但是没听清。 “没什么,咱们进去吧。” 姜青芷轻轻扣了扣木门的门扉。 门扉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落门栓。 “咱们就这样进去,是不是太没礼貌了?”宋紫湘犹豫道。 “没关系,来者是客,请进!”清澈爽朗的笑声在屋内传来。 门砚就坐在屋内,手里正用柳条编着软垫。 听到有人进来,头都没抬:“我这个茅屋小地,闷热的很,也杂乱无章,怕是没有姑娘们的落脚点,还请姑娘们自便。” 眼下已经入了秋,但他还只是穿着单衣,袖子挽到了手肘之上,露出古铜色遒劲有力的手臂。 “门先生,好久不见。” 姜青芷的声音让门砚手一顿,最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缓缓起身:“姑娘终究还是来了!” 宋紫湘遽然看向姜青芷:……听这意思,两人好像也,不是很熟! “先生应该已经猜到我要来了。” “之前你的人跟踪我,我便反跟踪追查到了姑娘,说实话,当时见到姑娘的时候,我很是吃了一惊,”门砚整理好衣服,微微躬身:“当日受了姑娘一饭之恩,今日也是报答的时候了。” 姜青芷连忙回礼:“先生要是这么说,青芷断不敢受!” 这可是她前世的恩师啊! 给她行礼,她怕天大雷劈。 “我说,咱们能坐下说吗?”宋紫湘打断他们的话:“咱们好歹也是客人,坐下喝口水总是可以的吧?” “那是自然,只是……”门砚淡眸而笑:“我这边都是凉水,眼下也已入秋,怕是两位姑娘喝了不合适。” “没关系,我们自己带了茶点过来,”宋紫湘提起手里的糕点等东西:“你只要有个小炉子,能烧水就行!” 门砚:“……炉灶没有,锅行吗?” 宋紫湘:“……也行,吧!” 只要有口锅,能烧开水就行。 可是当她真的看到门砚“厨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抱怨。 “这,可真是单身狗的标配啊……” 厨房里就只有一口锅,一个碗,一双筷子,几根柴火。 “姑娘,我这里的炉灶有点棘手,还是我来烧水吧。”门砚拎着水桶过来。 “没事,我来吧,你们说话去,”宋紫湘接过水桶:“反正你们的事情我也插不上嘴,就伺候你们喝茶好了。” “那,就有劳姑娘了。” 门砚也不再客气,走到院子里折了几根新鲜的芋头叶子,走回正屋,用叶子充作碗碟,盛放姜青芷带来的糕点。 “姑娘来我这里做客,还要自备糕点,想必是对在下的境况有些了解,”门砚也不客气,开门见山:“既如此,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我想请先生出山。” “出山?”门砚对这个词似乎有些排斥,眉头都皱了起来:“姑娘为什么这么说?” “我家大哥有疾多年,想必先生也是知道的……” “……”门砚听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但是没有说什么。 姜青芷继续道:“我想请先生出手,救治我家大哥。” “姜姑娘,你,嗯?”门砚咬住唇角,斟酌着词汇。 许久,才低声道:“国公府大世子的病情,想必御医们都诊治过,他们都束手无策的病况,姑娘怎么就以为我能治好呢?” “我和父亲说过,倘若先生能治好我家大哥,可以保先生一世的荣华富贵。” “姜姑娘……” “我知道先生是不屑这些金银财帛的,可是世事无绝对,有些东西当你有的时候,可以不屑它的存在,可不能没有!” 姜青芷想到了门砚上一世的人生,不想他这辈子再过那样的日子。 “国公府的承诺,只是先生人生路上的一个保障而已,先生现在可以不要,但是国公府的承诺一定会在,将来,若是先生有艰难的时候,可以将国公府当做一个后盾,这样便可无后顾无忧,不会为金银所累。” “这话我听明白了,”宋紫湘突然从一侧探出身子:“这就相当于门先生在你们国公府存了个承诺,这个承诺在不需要的时候,就一直摆在国公府的库房里,当他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从国公府的库房提出到相对应的金银,用来度过危机……是这个意思吧?” “是,”姜青芷端正了坐姿,沉沉叩礼:“先生高洁,不屑于这些凡尘俗事,可人生在世,终有会被金银所累的一天,先生也不想为银钱所困吧?” “……”门砚看着她的眼神微妙了许多。 从当初在姜家喜宴上,她特意另外请他入席,到今日的奉上金银,都说明她对他的特殊照顾。 可他与她并不相识。 之前也从未有过交集,为什么她会如此对他上心? 如今更是要给予他一定的金银保障,究竟为何? “姜姑娘,你我萍水之交,并无深意,可你为何……好像对我特殊照顾?”门砚咄咄。 姜青芷敛眸莞尔:“就当……我上辈子欠了先生一条命,这辈子,来偿还吧!” “无功不受禄,姑娘对我的恩情,我怕是承受不起……”门砚不是重金银之人,更不愿意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好意。 “也并非是无功,其实还是有事要求先生,”宋紫湘从外面进来,端着烧开的热水:“我们姜姑娘的意思是说,请先生教我些治病救人的方法,好让我可以结合我手中的医术,未来可以救死扶伤,救济天下。” “姑娘倒是宏愿,还想着兼济天下,”门砚看着她的眼尾明显一挑:“殊不知,这天下可能并不值得被拯救。”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先生只管教我些法子便好,”宋紫湘冲着姜青芷轻眨左眼,抛了个眼色:“如果周家大世子的事情,先生也不想过于插手的话,那就当做是帮我了,因为我想赚周家这份银钱。” “姑娘……” “国公府又不是什么慈善人家,手里的银钱没几个是干净的,我赚他们的脏钱,再接济于穷人,也算是间接帮银钱洗白了,造福天下……门先生莫非觉得这法子不好,还是觉得我这样做有点沽名钓誉?” “我不是……” “说我沽名钓誉也没关系,名声这种东西就是给别人看的,反正我自己做事问心无愧便好了,旁人说什么,我反正听不见,由着他们嚼舌头!” “……” 宋紫湘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鸟,喋喋不休的几次打断门砚的话,述说着自己的观点。 门砚在开始的时候还会反驳几句,但是到了后来,便只是看着她在那里说个不停,而自己沉默不语了。 姜青芷眸光流转,悄然的走到门外,没有打扰到他们的微妙气场。 屋子里,门砚低声问道:“人生在世,自怡不好吗?何必要过问他人死活?” “我这也不是圣母,就是想着尽人力听天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尽可能的帮一些人……当然了,前提得是我的利益不被损坏,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不干,但是损己利人的事情,我更不干了……” “……” 姜青芷没有再听下去。 门砚是不善言辞的人,难得有人能勾动他说这么多的话,暂且让宋紫湘先攻略攻略他吧。 她走向门外,想要让张金成和孙成娇去买些生活用品过来。 门砚的这个居住地,实在简陋的不像样子。 孰知刚打开门,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不等抬头,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 她诧异抬眸。 果然,又是那张熟悉的脸:“霍侯爷?” 竟然又是霍钧承。 霍钧承显然也吃了一惊:“还真的是你,刚才在外面看到你们家的马车和孙成娇,我就想着是不是你也在这个地方,怎么你……也是来找门先生的?” “是啊,还真是巧……” 巧到现在看到霍钧承与她同时出现在某个地方,都能云淡风轻了。 “我来找门砚说件事……”霍钧承说着往里面走。 姜青芷侧身让开,陡然又想起宋紫湘还在里面,连忙拽住他。 “侯爷等一下……” 情急之下,她抓住了他的手腕。 霍钧承身子一颤,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但是没有挣开,努力装作很是平静的问道:“姜姑娘有事?” 第143章 刺杀 “没,也没什么事,”姜青芷有些局促,也有点紧张,“我,嗯……” 宋紫湘还在里面,若是被霍钧承撞见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屋檐下,怕是会生出不好的是非来。 “我想去帮着门先生添置些生活物品,但是又不知道他习惯用什么,不知道侯爷可熟知,可否帮着我去挑选一二……” “好啊,”霍钧承答应的很是爽快:“只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有买卖货郎,不知道姑娘要去哪里添置?” “这……” 姜青芷就是随口一说的,一时间还没想好要去什么地方。 霍钧承倒是接着说道:“姑娘若是没有心仪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一个所在,那里的人们贩卖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是一般的俗物,倒是很配门砚的气质,就是价格有些……” “没关系,价格高也没关系,只要门先生喜欢,”姜青芷巴不得将霍钧承给拽走,当下扯着他的衣袖快步出门:“我们坐我家的马车还是……” “步行吧,”霍钧承指向前方:“那个市场就在前面,不大,就是一个狭小的胡同,光顾那里的也都是些熟人,马车去了也进不去,还是要步行,只是要劳累姑娘穿过那片林子。” 不远处。 云耳背着剑,斜倚在国公府的马车上。 “呐,吃吗?”他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递给张金成和孙成娇。 孙成娇与他不熟,连忙客套的摆手:“不用,多谢!” “吃吧,别客气,”张金成抓了一把瓜子,塞给孙成娇:“等你以后就会明白,这瓜子果子是咱们得必备品。” 孙成娇没听懂,讪讪的笑了两声,掩饰尴尬的嗑起了瓜子:“为什么这么说?” 张金成与云耳对视一眼。 云耳耸耸肩,只是笑。 张金成则意味深长道:“不用多问,以后就懂了。” 孙成娇抽了抽嘴角,转向了姜青芷和霍钧承:“咱们不用跟上去吗?” “不用。” “用不上!” 云耳和张金成几乎异口同声。 孙成娇则是有些错愕:“可,这万一出什么事情……” 云耳不屑的很:“有我们家侯爷在,能出什么事?” 张金成则咋舌:“咱们来这里,本就是掩人耳目,人多了反倒惹眼,再者说了,若是需要我们跟上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说话,不说话,就是不需要,咱们就在这里吃吃喝喝,等着就行。” 想到了什么,他敲了下云耳的手臂:“有别的吃的吗?只是嗑瓜子多无聊。” 云耳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油纸包:“昨儿个的糕饼果子,要吗?” 张金成不客气,接过去分了一片给孙成娇:“吃饱喝足了,慢慢等。” *** 霍钧承所说的小巷子,的确是小的很。 两个人并肩走都有些挤的慌。 霍钧承主动后退半步,走在她身后。 姜青芷有些紧张:“什么人会在这里开铺子?” 商铺,讲究的是豁达敞亮,门口能行车,铺子能站人。 只有那样才会有一定的客流量,才能做成生意。 哪有这种黑布隆冬的地方,还又寂静偏僻,能做什么买卖? 霍钧承意味深长的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话姑娘没听说?” “那是酒香,还得是百年老店,众所周知,要是新店你看看,别说巷子深了,就是开在巷子口,都不见得能招揽生意……” 姜青芷说了一会,才意识到霍钧承也就是打个比方。 这里肯定不会是卖酒的地界。 因为门砚并不好酒。 突然,前面的巷道拐角突然走出一个人来。 那个男人带着大斗笠,穿着蓑衣,看不清五官,身材健硕,往巷子里一站几乎塞满了巷道。 姜青芷下意识的往一边靠,想要让开。 但即便如此,怕也是要挤上的。 男人大踏步的走过来,没有半点错让的意思。 眼看着双方要撞上,霍钧承手腕一沉,瞬间揽住姜青芷的纤腰,将她靠近墙壁,自己随之护住身后。 同时,男人也侧过身子,横步往这边走,锋锐的眼神穿过斗笠,落在霍钧承的身上。 在双方错步而过的瞬间,一道寒光从男人的手中迸发,径直抹向霍钧承的后脖颈。 姜青芷感觉纤腰一紧,被霍钧承暴力抓住,随即被一股大力拽飞,彻底撞进了霍钧承的怀中。 “呀……” 她惊骇抬眸,随即看到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飘飞的碎发被剑气斩断,眼角随之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下。 但是此时她没有时间去感受疼痛,因为那把长剑在落空之后突然转了方向,剑锋变切为刺,硬生生而直接的刺向她的眼睛。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连惊叫都吓的叫不出口,眼睁睁的看着剑尖刺到了眼前。 倏地。 一双手横空出现。 在剑尖即将刺到眼睛的时候,迅猛而有力的握住了剑尖。 是霍钧承。 他的右手握住剑尖,左手拽着姜青芷的腰带,用力的往身后一放,缓缓松开。 “跑!” “啊?你,那你……” “走!” 霍钧承一声低吼,左手弹向剑锋。 姜青芷顾不上他了,转身就跑。 前面的巷子又黑又深,更像是跑进了九幽黄泉,根本就看不到生的希望。 她跌跌撞撞的跑着,有路就走,耳边只有风声吹过。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死胡同,她连忙往后跑,但是刚跑到拐角处,陡然听到前面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的转身就又往回跑。 可前面就是死胡同,墙又太高,她爬不上去。 在简短的思忖之后,她立即拔下头上的发簪,猫腰躲在了拐角处。 等对方跑到近前,只是露出一只脚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将发簪刺了下去。 “唔!” 对方被刺中脚背,疼的往后退了一步。 姜青芷猫着腰,也不看对方,转身就跑。 “姜青芷!” “……” 姜青芷蓦地站住。 “霍,霍侯爷……” 姜青芷这才发现,被自己刺中脚背的人,竟然是霍钧承。 霍钧承拔下脚上的发簪,满手是血:“你跑什么?” “我,我以为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姜青芷连忙又跑回来,顺势将腰带扯下来,半跪在地上:“你快些抬脚,我给你止血。” 霍钧承靠在墙上,眼尾异动:“姜青芷,咱们认识那么久了,你连我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 “隔着墙,又是这样的情况,我怎么会知道是你?”姜青芷尴尬又无奈的解释:“难道你能知道对面的人是我吗?” “当然知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有出手?” “……”姜青芷诧异抬眸。 霍钧承居高临下,沾血的手蹭去她脸上的发丝:“你的气息,你的味道,我熟悉无比,要不然,你对我出手,我会放过你?” “你,你是练武之人,五官感识自然与旁人不一样,”姜青芷无辜的很:“我就是一个弱女子,哪能听懂你的脚步声。” “这和感识无关,只关乎你的心,姜青芷,说明白你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我嘛,”霍钧承长叹一声,以调侃玩味的语调说道:“若是换做是周煊元,你的那位世子夫君,必定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他?呵,他还不如你呢!”姜青芷叱讽冷笑:“你伤的只是脚,他要是追我,可能伤的就是眼睛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姜青芷起身后,看到霍钧承的手还在滴血,立即又撕下一截衣襟,“把你的手给我。” 霍钧承乖乖的抬起手,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你那个……周煊元,为什么他会伤到眼睛?”霍钧承歪着头,瞬也不一瞬的盯着姜青芷,试探道:“莫非是说他,嗯,他有眼无珠,看不到你的好?” “话这么多,你的手不疼吗?” “疼啊,怎么不疼?”霍钧承陡然想起来:“我这还是为你受的伤呢,为了救你,疼啊,嘶,疼,很疼……” 一边说,他还一边可怜兮兮的皱起眉,说话都没了力气。 “怎么办?我的手是为了救你伤的,我的脚也是为你所伤……怎么办?姜青芷,你说,你要怎么办?” 第144章 送你 “什么怎么办?还,还为我受伤?”姜青芷蓦然抬眸,眼尾荡起一丝愠色:“霍侯爷,你这是要碰瓷吗?” “……唔?”霍钧承可怜兮兮的表情瞬间僵住。 “刺客是为什么来的?难道是为了杀我?肯定不是啊!” 当她是蠢的吗? 那是刺客,不是打家劫舍的小毛贼! 她姜青芷什么狗身份,还能招惹到刺客刺杀? 肯定不是啊! 用尾巴想,都能猜到刺客是冲着霍钧承来的! 而她姜青芷只是倒霉催的跟着受牵连而已! 这个锅,她可不背! “霍侯爷,刺客是你招惹来的,还差点被杀……是,我,我是没受伤,但是也因此担惊受怕,保不齐以后还要受到牵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刺客找上门了,你说,我这无辜受累的,找谁负责?” “我负责!”霍钧承瞬然挺直了脊背:“我对你负责,你想要我怎么负都行!” “……”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姜青芷不会了。 “你,你这……” “我真的,我负责,”霍钧承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任由鲜血染红她的袖衫,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姜青芷,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我说过会为你负责,就会为你负责,前世今生下辈子都会负责!” “……” 姜青芷的眼尾狠狠一颤。 她的思绪不由再次被拽回上一世。 那时,他就是这么和她承诺的! 可结果呢? 他一去不返! 她一尸两命! 姜青芷突然打了个冷颤,猛地抽回手:“不用了,侯爷贵体,我只是贱命一条,不敢要侯爷负责,刚才就只是我随口的一句玩笑,霍侯不必当真!” 她低下头,继续处理他掌心的伤口。 刺客的那一剑很深。 深可见骨。 即便缠了几道布帛,可是血还是很快就洇透了布帛。 “我们得回去了,你的伤口太深,需要针线缝合和止血药……” “姜青芷,我不是玩笑话,我是认真的!” “什么?”姜青芷一怔,这才意识到他还在上一个话题里:“霍侯爷,我说的是你的伤,得及时处理……” “不用,”霍钧承蓦然垂眸,看着掌心的鲜血无动于衷:“有血,有痛,才能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 “……” 姜青芷微微沉眸。 霍钧承的这番话回的莫名其妙,答非所问。 但是他的伤是真的要处理。 伤口太深,血一直止不住,就这一会子的功夫,他的衣衫被血洇透了大半截。 姜青芷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她不熟悉的地方:“咱们要从哪边走才行?也不知道那些刺客还会不会再出现?” “翻过这座墙,再过一条街,有我家的一个宅子,姜姑娘要是不怕被牵连的话,咱们可以去那边,”霍钧承一顿:“嗯,也可以原路返回,我再将姑娘送回门砚的宅子,就是不知那些刺客会不会还在那里埋伏……” 姜青芷对刺客并不了解,但是此时去霍钧承的宅子明显是上策。 “那还等什么,咱们先去你家,处理好你的伤口再说。” “姜青芷,你可想好了?”霍钧承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意味深长道:“那可是我霍钧承的宅子,如果被人看到你从那里出来,会你的声誉可没好处……你的那个夫君,周家小世子万一因此拿捏你……” “我的人生,我的声誉,我自己做主,任何人都不可能拿捏到我,小世子也不可能,”姜青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莫非是霍侯爷怕和我这么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会折损清誉?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你翻你的墙头回家,我原路返回。” 她果决转身。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脸上满是惊慌。 该死的! 就这样顺着原路回去,要是再遇到刺客怎么办? 也不知道刚才那个刺客怎么样了? 这万一没死透…… 倏然。 姜青芷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 要死啊! 她是属乌鸦嘴的吗? 怎么说什么来什么,这么不吉利的呢! 只见前面冗长黝黑的巷道中,那个穿着蓑衣的斗笠男正步履蹒跚的往这边走。 他像是被霍钧承伤到了要害,走路甚是艰难。 但是在姜青芷站住的同时,他也站住了。 显然,斗笠男也看到了她。 “嗡!” 斗笠男手里的长剑一转,冷光划过姜青芷的眸子。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转身,飞快的向着霍钧承跑来。 霍钧承似乎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一脸错愕:“怎么了?” “跑啊!”姜青芷脚下没有任何停留,从他的身边窜过去,直接冲到那个死胡同的墙下,焦急的指向上面:“怎么上?” 霍钧承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危险,三两步冲到她身边,掀开衣角,拍了拍自己大腿。 “上去!” 与此同时,斗笠男也出现在巷口处。 姜青芷来不及多看,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着霍钧承的肩膀,踩着大腿网上爬。 霍钧承随后拖着她的腰,稍微一用力,将她托到了墙头上。 不等她站稳,霍钧承也借力上了墙头。 那边,斗笠男拎着剑,无声而飞快的向着他们狂奔。 不等姜青芷看清楚,霍钧承揽着她的腰,仰面向下摔去。 啊—— 姜青芷的惊呼声中,已经稳稳落地。 “这边走!”霍钧承对这个地方轻车熟路,抓着姜青芷的手迅速狂奔。 而在他们身后,斗笠男很快也追了上来。 不过,他并没有追赶,而是站在墙头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霍钧承和姜青芷消失的方向。 最终,又折身跳了回去,消失不见。 * 姜青芷跟着霍钧承三转两拐,沿着的小巷飞快逃命,跑的气喘吁吁,直到停到一扇门前。 “人,没跟来吧?”姜青芷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惊险的事,心中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还是莫名的小激动。 “噗……”霍钧承看着她,竟然笑出了声。 姜青芷一怔:“……你笑什么?”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又是和我在一起,这若是遇上什么人,怕是这辈子都说不清了吧?” “嘘!”姜青芷情急之下打了他一巴掌,随即捂住他的嘴巴,紧张的向后看去:“你少说两句,再把人招来……” “放心,这里是府衙的巡逻范畴,他不敢轻易跟过来的,”霍钧承指向木门:“要不,我们进去修整一下?” “……啊?” “……” 直到霍钧承推开木门,姜青芷才后知后觉:“这,这就是你家的那个……宅子?” “这里常年无人,只有管家隔三岔五的过来巡视一下,所以没有外人,你且放心好了。” 霍钧承将木门落了闩,招呼姜青芷跟上自己。 “不过呢,也正因为没人长住,所以家用的东西很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说的那些东西,找找看吧。” 宅子是寻常的三进三出的府宅样式,后面是花园和下人居住的偏屋,路过水汀轩阁的时候,姜青芷的脚步倏然站住。 轩阁的木架上爬满了紫藤花,一簇一簇的花串坠下来,与地上的鸢尾花遥相呼应,翩然若飞的花瓣,交织在空气中那淡雅迷人的清香,让姜青芷的有着刹那的梦幻。 霍钧承站在身侧,没有打扰她,只是唇角轻勾的欣赏着她眼睛里的星光。 许久,姜青芷才恍然惊醒般:“你?你这个,这些是,是你种下的?” 霍钧承点点头。 “太奇妙了,”姜青芷半跪在地上,指腹轻抚着鸢尾花的花瓣:“我以前曾得过这样的种子,但是怎么都种不活……” 她很喜欢鸢尾花。 上一世,她还是跟着范鼎盛外放到时候,偶尔得到过几颗鸢尾花的种子。 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是种不活,以至于后来都死掉了。 再后来,她又种了些紫藤花,却总不能了却鸢尾花的遗憾。 没想到,霍钧承的一个小小宅院里,竟然能养出这么好,这么多的鸢尾花。 霍钧承一转身,在水榭围栏上坐下:“你喜欢?送你好不好?” “当真?那多谢了,”姜青芷高兴的很:“回去之后,我便让张金成来你这边取。” “取什么取?都送你了!” “都……”姜青芷一怔,看着大片的鸢尾花:“这,这么多,都送我了?我怎么拿回去啊?” “拿什么拿?”霍钧承气笑了:“这花,这宅子,都送你了!” 第145章 本心 姜青芷明显没反应过来:“宅子?宅子送……” “当初买下这个宅子,也是因为这些花,看起来也挺好看的,但是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没时间欣赏这些花花草草的,便一直空置了,既然你喜欢,便连花带宅子一起送给你了” 霍钧承说起赠送宅子,就像是普通人送大白菜一样的简单轻松。 见姜青芷神色愕然,在那里都没有反应,当下蹙眉道。 “怎么?你不喜欢这些花?还是不喜欢宅子?” “不是……” “那你是觉得我在开玩笑了?这样,我现在就让人将房契地契拿过来,再找个保人过户,这房子便是你的了!” 霍钧承当真起身。 姜青芷这才惊醒,连忙追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这也不是送宅子的事,霍侯爷,以咱们俩的交情,还不到赠送宅子的地步。” “怎么不到?你刚才不是救过我吗?救了本侯爷,那就是救命之恩,用一座宅子换一个救命之恩,难道不值得吗?” “……救,救命之恩?” 她什么时候救了霍钧承了? 要是说救命之恩,好像还是霍钧承用手挡下刺她的剑,对她是救命之恩吧? “怎么,你不记得了?”霍钧承一本正经的很:“刚才那个刺客追来的时候,不是你让我快跑的吗?” “……是,可那是……” “那就是救命之恩!” “……” 还能这样? 她当时也是为了逃命,而又明知道自己一个人逃不掉,才拽着他一起逃,好帮忙翻过墙的好不好? 这要是硬说救命之恩的话……顶多也就擦了个边而已! 这就……送她一座宅子? 不得不说,这霍侯就是霍侯,豪横的很啊! 不过,这送宅子的确夸张了些。 霍钧承突然道:“对了,我送你房子的事情,你要不要告诉周家小世子?” “小世子?告诉他做什么?”姜青芷所有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开玩笑,当她是傻的吗? 她和周煊元也就是个挂名夫妻。 挂名而已。 她有什么,没有什么,都是周煊元无关。 就像周煊元纳妾抬妻,与她而言,也是无关紧要。 霍钧承听到这话,心情大好,唇角的弧线压都压不住了:“看样子,你和周煊元的夫妻之名,并不像外面所传的那样呀!” “外面所传?”姜青芷一怔:“外面传了我们什么?” 婚后,她还未正式去什么场合宣扬身份,再加上疫病等事情,更从未与周煊元一起出现在哪里,怎么就有传言了? “外面可都说你贤良淑德,与小世子举案齐眉,恩爱和睦呢……” “我难道还不够贤良淑德吗?”姜青芷略有不高兴:“怎么就与外面所传的不一样了?周煊元他独宠外室那么多年,一只想要纳进国公府,却一只没有机会,是我给了她进府纳妾的契机,他的儿子原本只是个庶长子,是我利用契机,保他儿子成为嫡长子,将来有望承继国公府的侯爵之位……难道这些还不够说明我贤良淑德吗?” “说到庶长子变嫡长子的事情,我还真有些不明白,”霍钧承收敛了笑意,咄咄低语:“这一步棋,不管从哪里看,你都是输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青芷一滞。 许久,低语:“我高兴,行不行?” “是吗?周艾轩过继给大世子之后,就是国公府未来的国公爷,这样以来,不管你以后生几个儿子,都不可能得继爵位,与外人而言,你的确是贤名在外,可是……” 霍钧承忽然倾身,双手交叉的放在膝上,眼神越发灼沉。 “我母妃说,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一个更好的未来,是所有母亲的天性,他们会不计后果的为自己的孩子好,可你明显不是。” “怎么不是?”姜青芷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小猫,惴惴不安:“我是不想自己的孩子,嗯,与自己的哥哥争宠,不行吗?” “你是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吧?” “……”姜青芷眼尾狠狠一颤。 霍钧承道:“或者应该这样说,你是不想和周煊元有孩子,对吧?” “……” 这家伙,竟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为什么每一次都能精准猜到她的小心思? 但是这样的想法,是不能为外人知道的。 她立即戾了眼尾:“霍侯爷,你莫要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如果你想生一个周煊元的孩子,就不会次次对他避如蛇蝎,甚至于为了避免与他同房,还硬逼着自己生病,如果你真的想生他的孩子,为孩子谋划的话,就不会抬一个庶长子去挡自己亲生孩子的锦绣前程……” “……” 霍钧承的话咄咄逼人,字字句句刀入姜青芷的心。 这些都是她心底最真的想法,如今,却被人扒到亮光下看了个彻底。 “霍钧承!”惶恐情急之下,姜青芷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本以为霍钧承会因为这样的僭越而生气,孰知,他唇角的弧度勾的更深了。 “生气了?被我说中了?对嘛!这才是你嘛!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个虚假伪善的姜青芷,姜青芷……”他再次倾身,眼底是压不下的情愫:“在我面前,你可以做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骂人就杀人,想杀人就杀人……我要的是一个真人,而不是姜家姑娘,周家娘子,你就是你,姜青芷,你只是你!” “……” 他的话语,他的态度,让原本有些恼羞成怒的姜青芷一怔。 他什么意思? 让她做自己? 她,她自己是什么样的,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她自嘲一笑:“霍侯爷,我原本就是这样,哪,哪有什么真人假人的?” 霍钧承没有说话,只是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里有难过,有心疼,也有深深的无奈和叹息。 许久,一声长叹:“是吗?姜青芷,原本的你会在生气的时候,喊我的名字?” “……” “你刚才的眼神,都恨不得冲上来打我一顿了!姜青芷,那才是真的你!” “……” “不过,你如今的所为,我也可以理解,在母家的时候,你虽然是嫡长女,却因为没有亲生母亲的护佑而过的并不如意,嫁了夫家,又有外事专宠,夫妻不睦……所有的这些,你都要曲迎奉承的却迎合,因为你要活下去嘛!” “……” “但是姜青芷,以后在我面前,你不用再伪装,我不是霍侯爷,我只是霍钧承,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朋友,你的知己,亦或是……你的敌人,都可以,但是在我面前,你可以放下所有的伪装,只做你自己。” “……”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仅此而已!那些束缚的规矩礼仪,你不用在乎,只要活的高兴就好!” “……” “人生短短几十年,白驹过隙,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已,我们没必要为了那些不重要的人委屈自己,虚度光阴!” “……” 霍钧承的话语,一字一顿的敲在姜青芷的心尖尖上。 她的眼中满是惊骇。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知道她心底的欲望? 上一世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没有那些道德约束的话,她就不要再做范鼎盛的诰命夫人。 她宁可不要这些荣华富贵,只是寻一个农户庄子,过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自在日子。 哪怕因此一生穷困,薄饭度日,也想不受任何约束,潇洒自如的过自己的人生。 霍钧承沉眸而笑:“所以,我想要你在我面前,不必拘泥于那些约束,只管做你自己便很好。” “霍钧承,你说的这般轻巧,你呢?”姜青芷素冷了心神,淡淡道:“你身为侯爵贵胄,是否也能放飞自我,不拘一格?” “我?”霍钧承沉思片刻,笑道:“在旁人面前,我是不行,但是在你面前,我很希望可以坦诚布公,不拘束缚,就是怕那样一来会吓到姑娘你。” “吓到?呵,我什么事情没见过,会被侯爷吓到?”姜青芷不屑一笑:“这世上能吓到我的事情,怕是不多了!” “是吗?”霍钧承唇瓣翕动,想要说什么,但是在刹那的踌躇之后,起身而立:“行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看看这里有什么,先处理一下我的伤口吧!” 第146章 试探 因为霍钧承从未在宅子里住过,更没女子在这里生活过,所以主屋里除了陈设高贵奢华之外,真的寻不出什么可用的生活用品。 两人搜寻了大半天,总算是在一个偏屋翻找出针线老酒这样的东西。 霍钧承用火折子烧红了缝衣针,掰弯,又用烧酒浸泡了线团,姜青芷处理好消毒后,用弯针将他掌心的伤口缝合,最后撕下干净贴身的裙裾内衬,仔细包扎。 “咱们这么久没回去,宋紫湘肯定是要着急了,”姜青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咱们怎么回去?” “你现在敢回去?”霍钧承略有些玩味的低头笑道:“说不定那个刺客就躲在哪个地方等着咱们回去自投罗网呢!” “……你什么意思?”姜青芷瞬间懵了:“你,你不会是说,咱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吧?” “当然不会,那个刺客也是人,也是要吃喝的,咱们只需要多等一会,等他熬不住走了,咱们就安全了!” “……?” 姜青芷对霍钧承的这个解释持怀疑态度。 以她对霍钧承的了解,他即便被刺客追杀,应该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一个被动的局面。 “霍侯爷,你是侯爷啊,难道,你被刺客追杀,你的手下都不知道?他们不会来找你,保护你吗?” “如果只是我的话,自然没有问题,可现在不是有你吗?”霍钧承一本正色:“姜青芷,你和我在一起的事情,我想,你也不想被很多人知道吧?我的手下虽然嘴严,可保不齐就人多口杂出什么漏子,所以我便让他们都散了,结果就可巧的出现了刺客的事……姜姑娘,你这是怨怼于我?”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还一个劲的摸自己的伤手,眼神间的委屈和无奈,让姜青芷都后悔自己说的那些话。 好像自己就是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家伙——人家都为她受了伤,她竟然还在那里不酸不咸的怀疑着什么。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说,怕你的人着急,想着要不要想个法子,让他们来接你,以保安全……” “很是不用,他们不来,我们便可安全,”霍钧承提高了声线:“姜青芷,莫不是你单独和我在一起,感觉很不安全?” 这一嗓子一句话,挑着浓浓的暧昧,说的姜青芷脸颊瞬红,立即转过视线,收拾了针线等物件。 “我姜青芷行事端正,问心无愧,你霍侯爷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所以能有什么不安全的感觉,不过是怕他们担心侯爷的安危罢了。” “那就不劳姜姑娘担心了,我的行事风格,他们都孰知,也习惯,”霍钧承看向周围,低语:“只是可惜,有些饿了,要是再有点吃的就好了。” 姜青芷随口道:“那边倒是有些柴火和面粉盐巴,只是时间不够,要不然,我可以煮个简单的面汤……” “时间怎么不够了?咱们且得在这里躲一会呢,我时间够的很,很够,姜青芷,你不够?”霍钧承不等姜青芷说完,就急吼吼的打断她。 姜青芷被怼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是,咱们是躲在这里的,你……” “就因为躲着无事,时间才充足啊!” “……咱们是躲刺客,你这,做面汤……是不是不合适?” 霍钧承期待的眼神黯了些:“莫不是姑娘觉得,为本侯爷洗手作羹汤……不值得?” “那倒不是……” “那就是姑娘不想了?也是,我霍钧承终究是个外人,与姑娘生疏的很,即便非要说点什么关系的话,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患难之交,顶多算是一起躲过刺客,同生共死过而已……” “算了,你别说了,我去做!”姜青芷再也听不去了,立即起身去做饭。 要是再不动手的话,还不知道霍钧承会说出什么扎心刺耳的话来呢! 嗯? 姜青芷遽然一怔神。 不对啊! 霍钧承今天怎么有点——茶言茶语的? 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上一世,他的话并不多,给人的气场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再加上军旅之人的杀伐之气,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大杀神! 这一世,他的话语虽然多了些,也多是些客套而节制的话语,仅仅局限于陌生人的关系。 倒是这一次,因为刺客追杀的事,他倒是多了几分油嘴滑舌的茶气。 尤其是刚才的那些话,怎么都不像是霍钧承能说出口的。 她心中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手脚麻利的很快做好了一碗面疙瘩汤,端了过来。 “以前机缘巧合下,我学会了做饭,但是手艺不好,也就会一些简单的吃食,侯爷金尊玉贵,怕是吃不惯这些东西……” 面疙瘩汤热腾腾的,香味四溢。 霍钧承是真的饿了,不等姜青芷说完,就急不可耐的喝了一口汤,烫的闷哼。 “好烫。” “肯定是要烫的,刚出锅的,你这可是真的饿了,”姜青芷拿过来几颗新鲜的辣椒,“若是有石臼和调料,将辣椒舂碎了,腌制之后,佐着面疙瘩最是爽口。” “不用,这些就很好吃了,”霍钧承吃了一口面疙瘩,眸色微异:“没想到,你还真的会煮饭?” 像姜青芷这样的身份,即便没有生母宠爱,也是家中嫡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只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便好。 她只怕连做汤饭时,先放饭还是先放汤都不清楚,如今却能煮出一碗热腾腾的可口的面疙瘩汤,着实有些奇怪。 “这事,说来话长的很,不说了。” 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姜青芷不想说,但是霍钧承倒是很有兴趣。 “没关系,咱们现在就是时间足,你可以慢慢的说。” “还是不说了吧……” “嗯,懂了,”霍钧承再次低下头:“想必又是我不配了!” 这茶言茶语的茶表情,茶的姜青芷又气又笑。 “霍钧承,你怎么这么多戏?倒也不是不能和你说,只是……很久之前的往事而已,也没必要知道了!” “那我们交换吧,”霍钧承突然道:“你说一件你曾经的往事,我也说一件我曾经的故事,保证不让你吃亏,如何?” “……” 这倒是公平。 姜青芷略一沉吟,低语:“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有一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很有趣,懂的也多,医术,武学,功法,甚至于五行八卦他都懂得一些,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在野外生存的技巧法则……” 说到这些,她的眼睛里漫上耀眼的光。 “其实,我的医术就是那时候跟他学会的,只是我太笨,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我天资不高,不是天生习武的料,要不然他很乐意将一身修为也传给我,说真的,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跟他学武。” 如果当初跟着门砚学点武术,哪怕是防身之术,也不可能在遇到刺客的时候,连保命的资本都没有,就只能逃命了! “你想学武?”霍钧承眼神一震:“这个我可以,我可以教你……” “你?”姜青芷眼尾颤了颤,粲眸一笑:“还是,不需要了!” “为什么?” “没为什么,你,吃面吧!” 开玩笑。 门砚就在那边。 她若是想习武,跟着门砚学不好吗? 那可是他的老师父! 哪用得着霍钧承来教? 霍钧承的眉心明显一沉:“姜青芷,你……这是嫌弃我?” “没有,怎么会?绝对没有!”姜青芷立即端正了坐姿:“你是侯爷嘛,日理万机,事务繁忙,哪有时间教我练武?再者说了,我们俩……就我们俩这关系,见面都要装作不相识的,你说,是吧,我怎么和你学武?” 她咬着下唇,越发正了态度:“说真的,以侯爷你在沙场御敌的那些手段,我若是学得了,也就不会怕刺客了,可是不行,条件不允许嘛,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反正俩人身份的鸿沟,是他们无法跨越的天堑。 也算是完美拒绝霍钧承的借口。 果然,霍钧承听到之后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喝汤。 第147章 契机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姜青芷猜不透这位权王的意思,不敢多说话,紧张的坐在那里绕着衣角。 霍钧承瞥了眼她的小动作,眉头瞬然一扬:“你怎么又紧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是我在逼问你呢。” “没有,我没有紧张,”姜青芷绕着衣角的小动作更快了:“我只是在想着事实嘛……” 心中又疑惑:——他怎么知道我在紧张? 两人说话的时候,她倒是能放松下来,可一旦不说话了,就莫名的有些小紧张。 这点子小情绪,霍钧承是怎么发现的? “我还以为,你是在想着要怎么开口,让我说我的故事了呢,”霍钧承低下头,继续吃着东西,含糊不清道:“若是你没兴趣的话,那就算了。” “不是,有兴趣,侯爷的事情嘛,我自然是有兴趣的了,只要侯爷愿意说就成……”姜青芷现在就需要说话缓解紧张,立即答应了霍钧承的话。 他抬起头:“你确定?” “确定啊……”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不就是听故事嘛? 自然是确定的! 可是霍钧承一开口,她便后悔了。 霍钧承吃着东西,含糊不清道:“你能猜到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姜青芷:“……” 这还用猜? 满汴京想要他命的政敌多了去了! 这些事,事关朝堂之事,还可能牵扯到皇族中的那些隐秘,实在是她不适合打听的“故事”。 “嗯,侯爷,我就是一介女子,只是在后宅摸爬,混口饭吃,实在是不知道前朝皇族的那些事情……” “没关系,你大胆的猜!”霍钧承却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你是个聪明人!俗话说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能在某些事情上,可能比我这个当局者还要清楚的多,所以,我想听你说!” 他放下碗筷,认真道:“你放心,这里就只有你我,而且我们今日的话题,进局限于今日,也仅仅局限于这个地方,不论将来如何,都和你无关,所以,有些话,你尽管大胆放心的说!” “……不,这个不是大胆的事,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姜青芷是真心不想牵扯到霍钧承的那潭浑水中。 如果说,她在国公府的事情,不过是后宅里女人的争风吃醋,左右不过是恩宠生子而已。 而霍钧承的那些—— 那可都是会要身家性命的大事! 霍钧承看着她的眼睛,彷佛洞穿了她的心思。 许久,低语:“周煊元一直想要谋求高位,只是他选择的是二皇子,你可知道?” “二皇子?”姜青芷一怔,后背瞬间发冷:“他疯了?竟然选择二皇子?” 上一世的皇家夺权夺嫡的路上,二皇子是最先下线的那一个。 他都没等到皇族那场血洗的开始便没了! 也就是说,如果周煊元此时站到了二皇子的阵营,哪怕是他后来抽身而出,在肃清二皇子余孽的时候,也会被计算在内。 虽然上一世周煊元并不是因为二皇子落马,但是重生一世,谁都能看透谁最后的结局呢? 就连她和姜锦莹的命数,不也是在一开始便改变了吗? 如果这一世,周煊元就是跟定了二皇子,唯他马首是瞻,恐怕她都没等到与他和离,便要被牵扯到那场政变中了。 “姜青芷,你这话好有意思!周煊元想要攀附二皇子,怎么就疯了呢?” 霍钧承的眼尾勾出一丝玩味,似笑非笑。 “众所周知,我那个皇兄一共有七个儿子,除了长公主素央之外,二皇子便是皇长子,可惜他是贵嫔腹中所出,不是中宫嫡出,在继承皇位一事上, 便打了很大的一个折扣,可架不住他是长子,保不齐皇兄就立他为太子了呢!” “不可能,皇上一贯的奉于嫡出之身,中宫皇后所生的五皇子才是他心中的太子人选,况且,五皇子还有母族舅家撑腰,他的舅舅莫将军手握政权,仅在侯爷之下……二皇子在争夺皇位上根本就不占优势!”姜青芷想都不想,便全盘否定。 上一世,二皇子就是死在了莫将军的手中。 莫将军是皇后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年仅三十,正是壮年,手握兵权,满朝文武之中,也就霍钧承能与他抗衡。 这也是皇上要提携霍钧承,尊他为武将之首的根本原因。 就是要震慑住皇后外戚专权。 二皇子想要和五皇子夺权争位,那就是痴人说梦,螳臂挡车。 如今,周煊元不知死活的想要站队二皇子,那不是求死吗? “姜姑娘,你这话也不对,如今二皇子正值青春,十六岁的少年,正是虎狼吞狮的年纪,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而皇后的五皇子才七岁,奶憨娃娃一个,什么都不懂,所以说,这一局,二皇子的赢面很大呢!” “大?”姜青芷都要气笑了:“人家皇后和莫将军是吃素的吗?只要二皇子敢有异心,那莫将军只要一个小小的手段便能……” 她既然收住话音。 上一世,莫将军就是用一封所谓的“密信”,便将二皇子和他的母妃一并连根拔起。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还不能说! “便能怎样?”霍钧承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是复杂:“你是想说,莫将军可以轻易的捏死二皇子?” “……我,没有……”姜青芷脸色苍白,密汗顺着鬓角久滑落,手中又开始不自主的缠绕着衣角。 这些是上一世还没发生的事,她暂且不能说。 “那你在担心什么?”霍钧承后撤了几分,身子湮没于光影下:“二皇子得势,周煊元即便不能承继爵位,也能有荣华富贵,还能给你一个诰命夫人的荣勋,不是好事吗?” “诰命夫人?”姜青芷冷语:“他得先有命能活才行!” “你就这么断定二皇子会死?” “……我没有,”姜青芷蓦然清醒了几分:“霍侯爷,你这是在给我挖坑吗?诽谤诅咒皇子,那是死罪!” “啧,都说了,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外人,咱们说完就完了……” “那侯爷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姜青芷眼尾沉了些:“让我劝我那个夫君回头,转投到五皇子名下?为皇后和未来的太子效力?” “我是想给你警告,让你想好未来的路,”霍钧承轻叹一声:“如果不想被周煊元裹挟,就趁早切割吧!” 切割! 也就是和离! 只有在事情发生之前,及时抽身而退,姜青芷才可能在未来的那场政变里独善其身。 姜青芷沉默不语。 霍钧承眼神明显不悦了:“怎么?不舍得国公府大娘子的身份?还是不舍得你那个夫君?” “霍侯爷,你,你这话说的是真轻巧,当是大街上买白菜,不合适就算了吗?我没有七出之错,夫妻没有不睦,别说和离了,就是休妻,他周煊元都没有个合适的理由呢!” “理由?怎么没有?你若是想的话,今天便是理由……” “……” 姜青芷先是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她当下跳起来:“霍钧承,你别胡来,我和离归和离,可不想背着不守妇德的名头去和离, 我,我在汴京还是要活人的好不好?” “你想什么呢?”霍钧承听的直皱眉:“我又不是想要败坏了你的名声,让周家休妻,而是说,你可以利用二皇子一事,与周煊元分道扬镳,岂不是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姜青芷思忖许久,低语:“侯爷的意思是说,倘若小世子执意要参于二皇子夺嫡一事,我可以以此为跳台,与小世子和离?” “女子和离,需得母家有足够硬的后台,比如王权贵胄这样的身份加持,显然你没有,你的母族只是一介商贾,国公府比姜家高了不止是几个台阶,而是几个阶层,即便你诰命加身,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我知道,即便是诰命,那也是夫家所给,一旦和离,还是要归还于夫家!” “所以,以你的身份处境,除非被休,否则没有办法和离,”霍钧承一语道破姜青芷的尴尬处境:“否则,你就只能一纸休书,做周家的下堂妇!因此,我才说如今这个契机,是你和离的大好机会!” 第148章 泼辣 不得不说,霍钧承的话完美踩在了姜青芷的心尖尖上。 说不心动是假的。 姜青芷当初在选择嫁给周煊元的时候,就想到了和离的结局。 只是如何和离,她那时想的是需要一个契机。 可这个世界对于女子来说,和离的契机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如若不然,她就只能选择做下堂妇,拿一纸休书,被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 而今,二皇子的确是她与周煊元和离的最佳契机。 如果周煊元拒绝和离,她只要稍微的用二皇子做筹码,加一点点的压,周煊元就必定得和离。 但是,如今,是合理的最佳契机吗? 姜青芷不确定。 看她犹豫,霍钧承没有再说什么。 这种事,稍微的点拨一下便好,若是再说,便真的很容易让人家误会了。 蓦地。 前院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姜青芷慌忙起身:“是刺客吗?” 她下意识的躲到了霍钧承的身后。 霍钧承也张开手,单手护着她:“没事,有我呢!” 脚步声走走停停,好像也有点狗狗祟祟的意思。 霍钧承看到了还在冒热气的面汤,立即端起来,反手一泼,泼到了地上。 姜青芷更紧张了,揪住他的腰带都不敢大喘气。 “吱——” 门扉轻开。 两个人瞬间勾着头,从门缝里往外看去。 下一刻,姜青芷松了一口气。 云仓! 来人竟然是云仓! 云仓显然还不知道霍钧承和姜青芷就藏在这边,还提着剑,踮着脚尖,谨慎小心的往这边走。 “云仓!” 霍钧承掸了掸衣角,走出来。 “侯爷?”云仓一个愣神,“怎么您……姜姑娘呢?” “我在,我也没事,”姜青芷紧跟着从霍钧承的身后出来:“多谢你记挂。” “……”云仓的嘴角瞬间抽了抽,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尤其是看到霍钧承的眼神后,都恨不得要抽自己一巴掌。 “那,那个,我,我是看到有刺客,有刺客跟着姑娘,我怕出事,就……” “你倒是谨慎的很,只是太不负责了些,”霍钧承阴沉着脸色:“若是等你此时才反应过来,才来保护的话,那刺客怕是已经得手了!” “是,是,侯爷教训的是,属下明白了,嗯,属下自罚,这就自罚,属下告辞!” 也不管姜青芷什么反应,云仓急匆匆的一个行礼后,转身一溜烟的又跑了。 “不是,云仓,云……他,他跑什么?”姜青芷连续喊了几次。 可越喊,云仓跑的越快。 “回去吃果子了吧,”霍钧承云淡风轻的应了声,低头看向角落里的半碗面:“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没事,走吧,云仓在这,估计刺客也是不会再来了,可以走了。” 霍钧承走了几步,又想起来。 “对了,你还要给门砚买什么东西?我们再过去买……” “还买什么呀,你都受伤了。”姜青芷看着他包扎的伤口蹙眉。 霍钧承的嘴角瞬间又上勾了些。 姜青芷继续道:“他的东西也不急着要,等我有时间了,再去买给他的吧。” 霍钧承的笑容蓦然凝固。 **** 门砚和霍钧承似是老相识了。 见到他受伤,很是吃了一惊:“竟然有刺客袭击你?知道是谁吗?” 霍钧承看了一眼姜青芷:“嗯,暂时还不清楚,还得查,就是不一定能查出什么。” “能在你的地盘上刺杀你的,肯定是有点背景,肯定也是不好查的,”宋紫湘也是接话道:“你的伤口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姜姑娘已经为我看过了,”霍钧承说着,将左手缩进了袖子里。 “姜姑娘看过的,自然是无有不放心的,只是我这里有些特效药,用外伤更好些,”宋紫湘说着,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止血结痂,三天便可痊愈,你要不要来上一点?” “不用了……” 霍钧承刚拒绝,但是被门砚拽住了手腕,拆他的伤口软布:“什么不用?有药可用,自然还是要用的,怎么也比你……” 他的手蓦地一顿,眉头明显皱起,若有所思的看向姜青芷。 众人不明白,都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连忙道:“没关系,门先生,你只管拆,里面我也的确没有用药,若有是止血化瘀的药,自然是好的。” 门砚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拆下白布。 在看到伤口时,他的瞳底再次一颤,意味深长的看向姜青芷后,接过宋紫湘的药,均匀的洒在伤口上,又拿来干净的布帛,包扎在伤口周围。 看着他包扎环绕的动作,宋紫湘笑道:“你还别说,你们俩这包扎手法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吧?同门师兄妹呢!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姜青芷的心漏跳了半拍般,僵在那里不敢大喘气。 门砚则是若有所思的继续包扎,只是动作莫名慢了很多,似乎有什么心思。 至于霍钧承,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那一份笃定和释然。 不过,宋紫湘并未发觉哪不对,将余下药粉递给了霍钧承。 “每天早晚各一次,保你三天之后,手心连道疤都没有!” “没有疤?”霍钧承好似后知后觉,眼尾微动:“三天,便没有疤了……” 宋紫湘笑吟吟的收拾了东西:“那是自然,我宋紫湘亲手配的药,保证你用过一次之后,终身难忘!” “可是有疤,不是才最难忘吗?” “你说什么?”宋紫湘并未听到这声呢喃。 霍钧承也蓦然惊醒般,笑着抬头:“没什么……嗯,多谢!” 他叫来云耳,让他拿出银钱做谢礼。 宋紫湘也不推脱,坦然受了:“我的药,本也值得,我就不客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宋紫湘的功劳,当姜青芷再一次邀请门砚帮忙治疗周烁正的时候,他没有再推辞,而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两天后,他和宋紫湘一起,双双出现在国公府。 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姜青芷没有再出面作陪,而是由金镶玉全程陪同。 但是从香兰和伶仃两个小丫头,每天跟前跟后的跟在他们两人身后伺候,有任何一点子风吹草动,晚上的时候都会告知姜青芷。 几天后的一个正午,姜青芷吃过午饭刚要休憩,香兰冷不丁的从外面狂奔进门,在廊下时,鞋子一甩,急匆匆的跑进屋子。 “大娘子,盛家来人了!” “盛家?” “夫人的母家,七姑娘的娘家……好像是七姑娘的嫡母万家娘子,看样子来势汹汹呢!” “……”姜青芷心思一动,若有所思:“气势汹汹?莫不是,这边,七姑娘在这边的事情,露出了什么风声?” “嗯,是的,可不就是这个吗?”香兰激动的眼睛都在放光,急得上蹿下跳:“大娘子不知道,那万家娘子泼辣的很,我正随宋姑娘在内室为七姑娘诊脉呢,他们家嫡母就急匆匆的来了……” 按照流程,万氏进国公府,也是要先递帖子,再等这边摆好阵势迎接她入府。 可万氏就是泼辣的性格,别说递帖子了,进门都不说自己是谁,叫了门就直接往里面闯。 也幸亏门房是国公府的老人,认出了万氏是夫人的母家嫡亲嫂嫂,这才没有大棍子打出去。 可没等门房进门禀告,万氏已经直接杀到了耀辉堂。 那气势,那气场,别说小小香兰给震慑住了,就连宋紫湘都被震的错愕不已。 要不是盛禧悦哭着说,这个万氏是自己家的嫡母,她还以为是国公爷的正室大娘子上门打小三了呢! 不过,今天这瓜,是让宋紫湘看了个大饱眼福。 谁能想到,在姜青芷面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盛氏,在面对嫡亲嫂嫂万氏的时候,竟然哑口无言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万氏也不给盛氏多说话的机会,命自己家女使直接暴力动手,将还很虚弱的盛禧悦,硬生生的拖到了外厅。 紧接着,她就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和一尺白绫,一并扔到盛禧悦面前。 “闺阁女儿未出嫁,你破了身子不说,还珠胎暗结,还又差点一尸两命,就这样了,别人还不娶你过门,你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干净……等你死了,我带着你的尸首回家,你还是我盛家的干净女儿!” 第149章 反击 “母亲!”盛禧悦惊恐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东西吓的瘫软在地上,呜呜咽咽只是哭泣,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大嫂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盛氏听到这话脸色也变了。 盛禧悦在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本就是丑闻,若是传出去,盛家和国公府本就没脸面。 如今还要闹出人命,那国公府和脸,还有再捡回来的可能吗? 万氏能稳坐盛家主母几十年,也不是吃素的,更不把这个国公府的夫人小姑子放在眼中。 她冷声一笑,嘲讽道:“七丫头是我盛家女人,如今做下这种不要脸面,祸害我盛家全族女儿颜面的是来,我是打也打得,杀也杀得,不管做什么,都不劳国公夫人操心!” “大嫂嫂是在打我的脸吗?”盛氏也被聊出了火气:“这件事我说了不管的吗?七丫头是我们盛家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嫡亲侄女了吗?难道我会祸害自己的侄女,祸害自己的儿子吗?” 万氏也不惯着她,当场就叫嚷起来。 “呦,盛夫人这是要和我置气了?难道是我们盛家将自己家的女儿送来你们国公府,让你们糟践,做出无耻之事的吗?” “……”盛氏被怼的差点吐血。 但是有什么办法? 她就是理亏的那一方啊! 谁让她收留了盛禧悦,还给了她和周煊元机会呢?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她的确是难辞其咎。 也难怪万氏只是一张嘴,就能轻松把她拿捏!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刘妈妈悄然走进来,福礼后低语:“夫人,大娘子来了。” “她来做什么?”盛氏没好气道:“来看热闹还是再搅和一下?” 就姜青芷那个行事作风,保不齐又是来做搅事的! 刘妈妈为难的瞥了眼万氏:“大娘子说,她听说万家娘子来了,所以带了礼物过来请安,夫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姜青芷是周煊元的正室嫡妻,夫君的亲舅母上门做客,她做外甥媳妇的,只要不死就得过来请安问礼,这也是礼数。 盛氏没法子,压着怒火:“让她进来。” 姜青芷进来后,乖巧的行了礼:“母亲午安,舅母福安。” 万氏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待见的哼了哼,屁股都没抬一下,极其没给面子。 ——她连盛氏这个诰命夫人都不放在眼中,还会搭理一个后辈新媳妇? 姜青芷也并不生气,从润喜手里接过礼盒,放到她面前。 “听闻舅母来做客,也是太过匆忙,又不知道舅母喜好,就随便准备了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还望舅母笑纳。” 万氏吊着柳叶眉,耷拉着眼角瞥了眼礼盒,见是个寻常的匣子,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便让身后的女使收了。 “东西倒是其次,难得你有心便好。” “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我们大人还有事情要说的。”盛氏是生怕姜青芷借机生事,立即呵斥道。 姜青芷却敛眸瞅了瞅地上的盛禧悦,突然再次在万氏面前深深的福了一礼 “舅母,按理说,这里没我这个晚辈说话的份,但是,晚辈还是忍不住想多说一嘴。” 万氏翻了个白眼,还是冷哼道:“外甥媳妇还真惯会自谦的,你是国公府的正室大娘子,贤名在外,别说国公府,就是汴京的贵眷之中,也有你的美名,你的话,想必是有几分道理,且说便是。” “舅母,七姑娘是盛家姑娘,我婆母难道就不是盛家姑娘了?这打断了牙齿混血吞,打断骨头连着筋,说的都是自家人的事,舅母之前说的那番话,岂不是有意说我婆母不管母家死活?那于她有什么好处不成?” 女子要想在婆家活的滋润,一方面是自己有一定的才气姿色,可以笼络住夫君的心,再就是以子为贵,多生几个儿子傍身,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还得是自己的母家后台足够硬。 要不然,即便是公主哥哥,母妃不得宠,父王皇兄不亲近,驸马也一样敢肆意欺凌。 这就是现实,也是盛氏不敢得罪母家兄嫂的原因。 即便贵如国公府的夫人,诰命加身,在自己没有一定傍身手段的前提下,还得仗着母家的扶持。 盛氏本来是要呵斥姜青芷住口的,但是听了几句,发现是在向着自己说话,便没有吱声。 万氏被怼的也是无话。 她瞥了眼盛氏,端起茶杯,用茶盖拨弄着浮叶,弄的“哐当”直响。 姜青芷继续道:“舅母有所不知,在事情发生之后,母亲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扶持七姑娘上位,做正儿八经的姨娘,我也是同意,可谁都没想到,父亲竟然不同意了……” “嘭——” 万氏的茶盏重重放到了桌子上,茶水溅了出来。 她恼声:“怎么?你们婆媳俩这是要给上眼药是不是?” “大嫂嫂,你说哪的话?”盛氏立即附和:“姜氏说的都是实话,当时也的确就是这样的嘛……” 万氏才不听这些呢。 “哼,你们是看我们盛家不敢得罪国公爷,便把矛头指向了国公爷?好,好啊!七丫头,我看你还是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也免得让国公爷闹心!” “舅母,你又心焦气躁了不是?事情远还没到非要七姑娘去死的地步呢,润喜,去给舅母准备一碗冰镇酸梅茶,天热,舅母肝火又盛大,喝点冰镇的东西,也可以舒缓一下火气……” 姜青芷转身从小丫头手中接过丝绢,优雅的走上前来,轻轻擦去桌上的茶水水泽,云淡风轻的模样,与暴躁的万氏成了鲜明对比。 “舅母先做,稍安勿躁,酸梅茶一会便好,等喝了茶,舅母再辛苦一二,七姑娘的事情便能完美解决了。” “……” 在场的所有人都神色一震。 盛氏与刘妈妈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姜氏,你可不要乱说话,这种事可不兴打包票!” 万氏倒是神色一震:“你且说来听听,什么法子能完美的解决这件事?” “不是什么难事,简单的很!” “简单?”万氏嘲讽的斜睨盛氏一眼,冷笑:“简单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解决?看来,我们家老姑娘竟不如你一个新妇好使呢!” “……”盛氏的脸色又是一黑。 小贱人一出现,果然没好事。 好端端,又招了骂。 姜青芷笑道:“舅母误会了,在舅母没来之前,我们的确没想好要怎么做,但是舅母以来,这件事便迎刃而解,一切都好办了。” “什么意思?”万氏一怔:“我?关我什么事?” “那便是劳烦——舅母亲自去和父亲提亲!” 此言一出,别说万氏了,就是盛氏都是一脸懵。 这是什么奇葩办法? 这,也也算办法? 果然,万氏瞬间弹跳起来:“姜氏,你什么意思?要,要我去找国公爷亲自提亲事?我们是女方,我们提亲?我们还要不要脸了?” 自古以来,谈婚论嫁都是男方差媒人提亲已婚,哪有女方上赶着到男方家里去提亲的? 更不要说他们这样的门户人家! 姜青芷倒是依旧不急不躁:“舅母也别太激动了,提亲这事只要咱们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其中的隐秘……再者说,怎么着,也比逼死七姑娘强吧?” “我呸,她还不如气去死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舅母,这逼死人命的事情传出去,我们国公府是无所谓的,你们盛家,哦,甚至于你们万氏宗族,怕都要脸上无光,遭人唾骂的吧?” “……万?万氏宗族?”万氏的脸色开始阴沉:“姜氏,你胡说什么呢?关我们万氏什么事?明明是你们国公府逼死人命……” “谁说的?”姜青芷诧异的看向周围:“是舅母你带来的女使吗?嗯,人数倒是不少,有,二三十个呢?可是,我们耀辉堂的人更多,国公府的闲散婆子那就更加数不胜数了……这人口一多,那口就杂,而且刚才舅母你的嗓门也有点大,保不齐这逼死七姑娘的事情就已经传了出去,呀,搞不好,现在都已经传出国公府了……啧,那可如何是好?” “咯咯……”盛氏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姜青芷,还不算糊涂,在大事上,还知道护犊子,知道维护国公府的脸面和利益。 万氏本来就有火,被她一笑,更是火冒三丈:“什么意思?你们国公府什么意思?是要逼死人命不承认吗?” “逼死人命?哪呢?七姑娘吗?”姜青芷看向盛禧悦,轻笑:“七姑娘不还活的吗?哪来的人命?舅母,都这时候了,我劝你还是——慎言呢!” 第150章 威胁 万氏被怼的脸色铁青。 要不是碍于贵眷身份,她早想冲上来撕开姜青芷这小蹄子的嘴了! 她咬紧后槽牙,转向了盛氏。 “我说大姑姐,你们国公府还真是反了天了!我们长辈的说事呢,她一个晚辈跑来搭话不说,还这么夹枪带棒的嘲讽长辈,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规矩?” “诶呦,大嫂嫂这是又同我说话了?现在论起大姑姐的身份了?刚才还扎刺一般的怼我呢,”盛氏嘲讽冷笑:“再者说,姜氏是来给你送礼的,初次见面,你不是还挺高兴的收了人家的礼吗?哪里不合国公府的规矩了?” 盛氏不想得罪娘家嫂嫂,但是也不能由着她在自己家胡来。 要不然,自己以后在国公府的地位,还要不要了! 姜青芷恰好帮她挽回了脸面,盛氏自然更要趁机拿捏:“再者说了,大嫂嫂,姜氏刚才已经给你说了主意,我也觉得完美的很,国公爷总不会下你的面子,要不,你今儿个就提亲去?” “你!我?你做梦!”万氏猛地甩飞了衣袖,愤怒转身:“这种丢人的事,你还是同你的嫡亲哥哥去说吧,我不做这种丢人的事……” 她要将锅甩给盛家,盛家肯定是将重压重新丢给盛氏。 这就是一个恶循环。 果然,盛氏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半点笑意都没了。 就在万氏即将迈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姜青芷突然开口道:“舅母,留步。” 万氏的脚步戛然而止,但是没有转身:“外甥媳妇还有事吗?” “舅母,我送您的礼物,您还没拿走呢!” “你的心意到了就行,礼物嘛,”万氏扭头看向礼盒,不屑的冷哼一声:“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什么破盒子装的破礼物,也值得拿出来送她? 滚远点吧! 她傲娇的抬脚跨过门槛。 姜青芷笑声依旧很是温柔的传来:“舅母确定不看一眼吗?” “……” 万氏的脚步不由再次一顿。 姜青芷的话里,好像别有什么深意。 果然,姜青芷再次低语道:“要是到时候后悔,可别又说我这个做外甥媳妇的没有晚辈规矩!” “……大娘子?”万氏的近身女使立即走到她身边,压低嗓音:“要不,奴婢过去拿过来?”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不看看,还真是不甘心呢。 万氏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那个女使小跑着走道桌前,拿起礼盒,交到万氏手中。 盛氏也不由好奇的翘起下巴走过来,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万氏拿到盒子,掂了掂。 很轻。 像是空无一物的样子。 她狐疑的看了眼姜青芷。 姜青芷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她打开。 万氏翻了个白眼,拧开盒盖上的锁扣。 同时,盛氏也探出头,想要看清里面的东西。 “母亲,”姜青芷突然开口。 盛氏被吓了一跳:“什么?” 万氏也受惊一般,猛地收回手。 同一时间,她的脸色莫名变得惨白。 盛氏并未发现万氏的不妥,只是气恼姜青芷的那一声叫唤,害得她没能看到里面是什么。 “姜氏,你喊我做什么?说啊!” “那是舅母的东西,我送她的礼物,私人礼物,母亲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切,什么私人礼物,难道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吗?”盛氏不屑的叱了声,想要扭头再看,但是万氏已经一转身,迅速而沉默的快步离开了。 “嗯?” 盛氏感觉不对劲。 万氏怎么这么乖顺了? 她带来的那些女使,也都像来时一样,无声的迅速离开。 转眼间,耀辉堂走了个干干净净。 盛氏不由好奇道:“这女人,在盛家就一向跋扈的很,家里的内宅被她管的狗都怕她,这怎么走的无声无息?” 想到了什么,她眼神一亮。 “姜氏,你那盒子里是不是放了什么制约她的东西?” “母亲说什么呢?那就是一个礼物!” “礼物?万氏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礼物会让她这样……” “一个小玩意,母亲不必过问了,”姜青芷福礼:“母亲还未午休吧,儿媳就不打扰母亲休息,儿媳告退。” “姜氏……” “……” 姜青芷根本就不管盛氏的脸色,优雅的提裙走出廊下。 润喜等人连忙福礼后,小跑着跟了出去。 “大娘子,咱们就这样走了,夫人岂不是又要生气?” “她不会的,生气也得憋着,”姜青芷淡眸冷笑:“因为她从此以后还要忌惮一下我与万家娘子的关系呢!” 想到了什么,她转眸低声:“没人知道礼物的事吧?” “大娘子放心,那个东西是前天送进来的,就是宋姑娘和门先生进府前后脚的事,当时大家的心思都在他们俩身上,没人在意那个东西……也是巧了,今天恰好就用上了,所以不会有人知道那个礼物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就好!” “……” **** 长街。 “停车!” 马车里的一声低喝,盛字号的马车停靠在树荫下。 一个嬷嬷掀开车帘, 冲着周围的女使挥手道:“大娘子有些不舒服,要喝口水,吃点东西,你们都先散开,各自休息吧。” 女使们各自散去。 车夫也识趣的跳下车,走的远远的。 车内,只留下万氏的贴身女使。 “大娘子,要,要帮您去问问怎么回事吧?” “……” 万氏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盒子。 这个盒子正是姜青芷送她的礼盒。 但是礼盒里的东西,确实她自己的! 而且,还是她的贴身之物。 “她,她怎么会有?” 许久,万氏才不甘心,又难以置信的低语。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或许,是假的呢?”女使低声道:“大娘子,要不还是再仔细看看吧?这,万一是,是姜家娘子做的手脚,弄了个假的吓唬大娘子你呢?” “假的?” 万氏一怔之后,带着最后的希望,拿出了礼盒里的东西。 这是一个半旧的绛紫纱刺绣的肚兜,上面宫针刺绣着百蝶穿花的样式,而在肚兜的右下角,刺绣着一个【芮】字。 万芮,她的闺名。 【芮】,正是她的闺名缩写。 其实都不用看闺名缩写,只是一打手,那么一摸,万氏就知道这是自己的肚兜。 毕竟穿了多年,已经穿旧了的东西,怎么会摸不出来呢? 只是—— 女使也看出了万氏的紧张,小声道:“大娘子,这个东西……一个月前,不是……它应该在胡郎君那里的,如今却在姜家娘子手里……” “……” 男女还好,情到浓时总是会发一些誓言,赠送一些指甲头发,或者是香袋贴身衣物这样的东西。 万氏当时也是在情浓意酣之时,将贴身的肚兜,随手送给了情郎。 反正这些贴身的衣物,盛家那个家主也是不清楚的。 可,可谁能想到,这个东西,竟然会出现在姜青芷的手里! 怎么就,就到了她的手中了? 万氏的呼吸不由提了起来,紧张不已:“你,你说,会不会是,是胡郎君他,他出事了?他,背叛了我?” “不会吧?”女使连忙安抚道:“大娘子切勿惊慌,先冷静下来,咱们先想一想,如果,如果胡郎君出卖了大娘子,那,那家主是应该知道的,可就目前这些天的事情来看,家主也是什么都不知情的。” “……是,是啊,他应该是不知道的,”万氏此时也清醒了些,恍然道:“他那个人,若是知道……他不知道此事,东西却又在姜氏手里,那……” “那一定是姜家娘子隐瞒了此事,没有将这件事外扬,毕竟大娘子是她婆母的亲嫂嫂,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她婆母也是面上无光的嘛,所以这一点大娘子放心,她应该不会宣扬此事的。” 只要压下事情,不被盛家知道,万氏的心就又放回了一些。 但是…… “姜氏将这个东西给我,却又没有宣扬此事,那就是在警告我,她知晓我的事情,却不会说……但是不说的前提,得是……”万氏脸色一沉,眼神也变得阴鸷起来:“她是想拉拢我,威胁我与她同站一队,共谋利益。” 不管是在对付盛氏的时候,还是在面对其他事情的时候,姜青芷都要她无条件的配合,以保她的利益周全。 “这个姜氏,我之前一直以为她是小门小户的商家女,没把她当回事,即便外面有些贤良的名,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没想到,却是有些手段的!” 第151章 孰错 万氏在因为送给情郎肚兜被发现一事而闹心,盛氏这边也在闹心的姜青芷送给万氏的礼物。 “究竟,能是什么样的礼物,竟然让万氏那个女人话都不多说一句,转头就走?”盛氏越想越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说是礼物,我怎么感觉更像是把柄呢!” 刘妈妈也点头:“万家娘子的脾气秉性一贯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那种,若非是被人切实的拿捏到了什么,怎么会在那样的情景下,话都不言语,就那样甩脸子就走呢?” “是吧,你也觉得是吗?”盛氏来了精神:“那你说,能是什么把柄?” “这个?这个就不好说了,”刘妈妈为难的很:“这万家娘子掌管盛家多年,上下都打理的很好,但是也积愤很多,毕竟这当家做主母的,总是会得罪人的,可要说什么致命的把柄……” 她们都是从主位上走过来的,知道当家主母的弊端是什么。 人有七情六欲,大神小鬼,即便是神仙真人也不可能做到人人都喜欢,总是会有得罪人的事情发生。 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又能给对方留下什么把柄呢? 况且,这个把柄还要落到姜青芷的手中! 她又是怎么拿到的? ** 盛禧悦在丫环婆子的搀扶下,艰难的躺回软榻。 “七姑娘,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请宋姑娘过来瞧瞧?” 宋紫湘和门砚因为要为周烁正治病,所以暂时居住在大世子府宅的客房里。 也就每天诊脉的时候,才会到这边和盛禧悦说几句话。 听闻丫环这样说,盛禧悦连忙摇头:“不可,千万不要,我,我如今这个鬼样子,姑母已经嫌弃我了,若是再生事端,只会更遭人厌弃,我……” 她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有赖死在国公府,所以是绝对不能得罪盛氏的。 宋紫湘如今是盛氏为大世子请来的贵医,若是再为她劳神,怕是要多说闲话。 权衡利弊,她还是自己隐忍的好。 “既然知道会遭人厌弃,当初就不该做那样的错事,”宋紫湘的声音蓦然从内阁传来。 “宋姑娘?”盛禧悦一惊。 丫环也大惊失色,看着从内屋走出来的宋紫湘,一时间愣住:“宋,宋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 “这你们就别管了,受人之托而已!” 宋紫湘走过来,手里拎着药箱,示意丫环婆子都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才挽起衣袖道:“早就知道你的身子熬不住,所以让我过来候着,好等你回来之后,好好诊看一下。” 盛禧悦身子本来就弱,又差点丢了性命,一番折腾下来没晕过去已经不错了。 吃过药,盛禧悦才感觉自己的身子暖和了些:“多谢姑娘。” “你要谢的人不是我,”宋紫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说了,我只是受人之托,过来照看你而已,至于是谁托我来的,我想,你心中最是有数吧?” “……”盛禧悦点点头,眼尾微动。 宋紫湘收拾了药箱,起身离开:“如今你那个嫡母又找上门来了,这件事如何解决,你要心中有数才好。” 盛禧悦的心狠狠一跳,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 这件事再拖下去,最受伤的只会是她! 丫环送宋紫湘出了门,回去时,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房间里传来“嘭”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倒了。 她一惊,连忙提裙小跑,三两步冲进房间。 “七姑娘?” “啊!” “来人啊!” “出事啦!” “……” ** 姜青芷收到消息,赶到耀辉堂的时候,盛氏正坐在门口的椅子里顺着心口,刘妈妈也在拍着她的背,在给她顺气。 “母亲,”姜青芷疾走两步,福礼:“这是怎么了?听说七姑娘她……” “怎么了?人呢?怎么就没看出呢?”金镶玉也在此时跑来进来,还咋咋呼呼的叫嚷。 “……”盛氏蓦然抬头。 她脸色苍白,唇色也惨白的很,但是那眼神中的怒火压都压不住。 她本来就够心焦心烦的了,这个外室还在那里叫嚷。 你叫嚷什么呢?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身子不允许,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气的她直摆手。 刘妈妈会意,快步过来,行了礼:“大娘子,金姨娘,你们都别问了,是真的,就是……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那宋姑娘都还没走呢,就又被叫回来了。” “那,七姑娘如何了?”姜青芷有些紧张的握住润喜手腕:“人,人没事吧?” “人没事,刚吊上去就被丫环发现了,喊了人来,宋姑娘一番抢救后,人是活过来了,但是好像……有点不灵光的样子。”刘妈妈的用词很委婉。 不灵光? 姜青芷和金镶玉对视一眼。 不等姜青芷说什么,金镶玉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宋紫湘!” “嘘!姨娘且慢走,”丫环连忙拦下她,低语:“宋姑娘在给七姑娘施针呢,姨娘且等一等。” 盛禧悦脸色惨白,半果着酥胸,心口的胸衣上斜刺着几根银针。 金镶玉放轻了脚步,快步走到宋紫湘身边:“宋紫湘,她怎么样了?” “放心,死不了!” “那就好!”金镶玉明显的长出一口气。 “那就好?”宋紫湘玩味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金镶玉,多年不见,你也被同化了吗?这个女人可是小三……她死了,对你岂不更好?活着还要跟你争宠!” “……” 金镶玉狠狠挖了她一眼,紧张的看向盛禧悦。 宋紫湘道:“别看她,她昏迷了,什么都听不到,所以不用担心,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我还能说什么?事情都发生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说什么?”金镶玉很是恼羞成怒的模样:“在整件事情中,我儿子周艾轩就是罪魁祸首,如果盛禧悦死了,那他就是……他才八岁,我不想他这么小就背上杀人的恶名!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保下盛禧悦!” “诶,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宋紫湘由衷的一声低叹:“金镶玉,看看你现在,再想想我们的当初……可还有当初的心性?” “当初?”金镶玉突然看向身后,确定没有外人,再次压下声音:“宋紫湘,你多大,我多大?” “……”宋紫湘的手蓦然一顿。 金镶玉如同鬼魅般贴近她的后背:“论起来,我的年纪比你大了十多岁啊,十多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我不抓紧动手的话,就要在这个世界人老珠黄,什么都没了……” “……” 门口。 姜青芷的脚步缓缓收了回来,黛眉微蹙,默默的听着房间里两个女人的对话。 润喜察觉到异样,冲着后面的所有人做个“噤声”的手势,并且将女使们都给赶了出来。 屋内。 “宋紫湘,我知道你一贯的瞧不上我的作风,可你凭什么瞧不上我?” “……” “你可以清高,你乐意,我不反对,但是我穿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你也应该清楚啊?” “……” “如果我当初不想方设法的勾住周煊元,我现在可能都不知道烂死在那里了!” “……” “你有医术,有金手指,我有什么?我前世的那些玩意能干什么?我是能继续爬格子还是做文档?” “……” “宋紫湘,你没有活在我的年纪,我的世界,你凭什么笑话我,看不起我?” “……” “如今,我所做的不过是尽力守住我所有的,再在这个操蛋的世界拿一点点利息而已!” “……” “宋紫湘,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也请你尊重我,不要搅乱我的生活!” “……” 金镶玉一直在絮絮叨叨的碎碎念,宋紫湘却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 等她讲所有的怨念都发泄出来,才转眸低语:“金镶玉,你说的再好听,再可怜,再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你的野心!” “宋紫湘!” “金镶玉!你比我清楚,你要达到你的目的,会死多少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历史课上我们都学到的东西,是代价!” “那是别人的代价,是别人用生命为你的荣华富贵所铺就的代价!” “圣母!”金镶玉突然笑了,带着几分凄凉:“宋紫湘,乱世杀先杀圣母……穿越的第一大要素难道你忘了吗?” 宋紫湘依旧沉稳冷静:“我没忘,我也不是圣母……我也想活着,好好的活,但是我的活,不是建立在任何人的尸骨之上……” “你们在做什么?怎么都站在这里?不用去里面伺候的吗?”盛氏的声音骤然在姜青芷身后传来。 这个一声,也惊醒了宋紫湘和金镶玉,两人瞬间默契的分开,沉默不语。 第152章 事成 盛氏发现所有的女使都站在外面,当时就下意识的呵斥了一声。 但是随后,她就发现姜青芷站在内室门口,似乎是在偷听什么,心下瞬间后悔——早知道,自己也过去听一耳朵了。 懊悔间,姜青芷几乎是快步小跑着过来,福礼后搀着她的手臂:“母亲怎么过来了,身子不好就当多休息,有什么事情,儿媳代为处理便好。” “我倒也是想让你处理,可如今这个局面,你能处理的了吗?”盛氏压下声音:“你只是让你舅母不再逼迫我们家,可七丫头这件事如何处理才能最体面,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母亲,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已经很好处理了吗?”姜青芷略显诧异的打断她的话,“莫非,母亲不觉得现在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契机?”盛氏脚下一顿。 姜青芷意味深长道:“母亲,父亲……有些时候,也是需要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的。” “你是……说?” 盛氏倒吸一口气,但也明白了姜青芷的暗示。 随后,她又一脸愁容:“这事,要怎么说嘛?”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姜青芷似笑非笑道:“母亲只要实话实说不就好了?” “不是你说的那样,这件事它……诶!”盛氏欲言又止,脸上布满了后悔。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怪她安排不周,后手不足。 按理说,小世子要纳个妾,娶个姨娘入门,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哪家的世家公子不是妻妾成全,通房外室的养着一大片的? 也不在于周煊元与盛禧悦的表兄妹关系,而是因为盛禧悦的那一步错棋。 她太心急了! 国公爷是要脸面的人! 想要进入国公府的女子,哪怕是个侍妾,也得是清清白白的明纳正买。 可盛禧悦不是啊! 她先是和周煊元行了苟且之事,有了男女之实,这就让国公爷有了“龌龊”的反感,因此才一再反对她入国公府。 盛氏是正妻,可在儿女之事上,也不能和国公爷对着干,因此也是三缄其口,左右为难的不知如何继续后面的棋局。 “姜氏,要不,这事还是你去说吧,”盛氏突然抓住姜青芷的手,豁然开朗:“你是元哥儿的正室大娘子,要纳个妾入门,你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一个……” “这……” “对,就你了,你去说,这件事就由你来解决,”盛氏不给姜青芷拒绝的机会,说完就一手抚上额头:“哎呀,不行了,头又疼了,我得去休息了,不行,这件事就由你处理了,不要再来问我了,刘妈妈……” 刘妈妈应声而来,搀起盛氏:“夫人旧疾在身,就不要再操心了,一切有大娘子操持着呢,定然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不是,母亲,我,这,我,她……”姜青芷跟在后面还想说什么,但盛氏根本就不听,一边哼哼着,一边快步离开。 润喜走过来:“大娘子,怎么了?” 姜青芷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没事,预料之内的事情!” 盛氏就是这种人。 凡事都想要占一分头筹,但是遇到困难又不想动手,能推就推,能拖就拖。 只要不是撼动她利益的事情,她都懒得多一句嘴。 要不然,也不至于偌大的国公府,让曹氏当家作主那么多年。 宋紫湘和金镶玉走过来,双方客气的行了礼,姜青芷礼貌而客套的询问了盛禧悦的情况,又进去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直接去了书房。 ** 国公爷一向是不过问府宅内事的,家里人都知道他的脾气秉性,但是盛禧悦上吊自杀的事情太过于重大,他还是听到了风声。 姜青芷去到那里请安的时候,他的脸色更难看的要死。 “是真的吗?” “什么?”姜青芷略一沉吟:“父亲是问的……关于七姑娘的事情吗?” “……” 国公爷沉默以对,但意思十分明显。 姜青芷轻叹:“是,七姑娘对世子爷是情根深种,听闻与夫君无缘夫妻之后,便失望到以身殉情……父亲?” “……”国公爷的眼尾抽了抽。 姜青芷撩衣跪下:“父亲,七姑娘出身名门,又是世子爷的表妹,之前确实是做错了事情,可他们之间的情义恩情都在,如今七姑娘又这般……父亲不如成全了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段佳话。” “佳话?”国公爷嘲讽:“他们做下的事情,哪里能是佳话?” “父亲,那种事一向是人云亦云的,除非是我们自己家的人,又有几个能知晓其中的细节呢?父亲若是想要舆论好听一些,不如就说一些好听的舆论,左右都是以讹传讹的话……人们只管茶余饭后有个说辞嚼头,没几个人会真的在意事情本身的。” “你什么意思?”国公爷听的神色一变,缓缓抬头:“你想怎么做?” “国公府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盛家七姑娘过来探望姑母,便留下来以身侍疾,七姑娘温婉贤惠,体贴入微,又识文断字颇有文采,姑母爱惜,便说于盛家,下聘议婚,聘为贵妾,光明正大的进入国公府……父亲以为这样的说辞,如何?” “……贵妾?”国公爷对女人间的事情不甚为意,但是贵妾意味着什么,他还是清楚的。 “姜氏,你可想清楚了,你想抬那盛家姑娘做贵妾?” “是,”姜青芷很是坦然,淡定的很:“七姑娘是母亲的嫡亲侄女,血脉本就高贵,又与夫君情投意合,更为了夫君以身殉情,这份情义我为之敬佩,所以,我很愿意抬她做贵妾的!” 虽然说正妻之下都是妾。 可妾和妾,那也是不一样的。 身份尊贵的,后后台支撑的那是贵妾,寻常人家的良家女子进门,那是良妾,至于买进府里的青楼女子歌姬之类的玩物,那是货真价实的贱妾。 虽然平日里在称呼上没有区别,都称之为“姨娘”,可是论起根基底气,那是绝对的不同。 而一旦盛禧悦做了贵妾,光明正大的嫁入国公府之后,那地位便在金镶玉之上了。 当然了,这些女人间的事情,国公爷懒得去多问。 如今姜青芷亲自出面求娶,盛禧悦又“寻思”在前,国公爷也实在是压不住这个婚事了,也就无声点头了。 “这件事的细节流程,你亲自去跟,务必不要搞出难听的丑闻来!” 只要不让国公府背上臭名,他也懒得去管了。 毕竟,朝堂上的事情最近也闹心的很,他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内宅这些事。 **** 盛禧悦毕竟是盛家未出阁的姑娘,婚嫁毕竟是要从盛家发嫁。 所以她的身子稍微好了些,便回去了盛家。 临走前,润喜代替姜青芷去送她,并且交给她一封信,让她将信亲手交给万氏。 “我家大娘子说了,姑娘此次回去,若是听到什么难听的话,只管不理会,婚期也就在一个月之内,所以请姑娘不必理会其他人,这万一真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管去找万家娘子,我家大娘子已经交代于她,她会照应好姑娘的。” 信,是给万氏。 也无其他的话,不过是让万氏在婚期之前,务必照应好盛禧悦的身子。 万氏有把柄在姜青芷手中,又是盛禧悦的嫡母,即便是为了面子功夫,也会好好打理。 盛禧悦千恩万谢的离开。 上了马车之后,一时间百感交集。 一直以为,自己的后半辈子会烂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家族里,没想到竟然能嫁入国公府。 但是,她心中也清楚的很。 姜青芷不会那么好心的白白帮她! 她是要利用她! 但,那又怎么样? 只要她不违拗姜青芷,乖乖听话的做好贵妾的位子,那后半辈子也是吃穿不愁的。 ** 晚饭时,云聚苑守门的婆子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 “大娘子,小世子来了,说话间就进来。” 姜青芷一怔,但也很是从容:“竹枝,只留一碗米粥,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其他的菜肴全都撤走。” 趁着她出门迎接的契机,竹枝带着香兰等几个小丫头,动作麻利的将其他饭菜都撤走了。 伶仃莫名不解:“竹枝姐姐,大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香兰:“不会是怕世子爷抢饭吃吧?” “住口吧,两个傻丫头,”竹枝低声叱喝:“眼下正是吃饭的时候,世子过来,大娘子肯定是要留下用饭的,可没有菜饭,世子爷吃什么?自然也就不吃了,快些。” 第153章 醉倒 香兰听的砸吧嘴:“咱们家大娘子也是怪哈,别人家的大娘子姨娘什么的,都想方设法的笼络夫君的心,想要他们多宠自己一些,咱们大娘子偏不……” “你还说!小心你润姐姐听到了,用竹板子打你嘴,”竹枝低声呵斥了一声:“快些收拾了东西,大娘子和世子爷说话间就进来了。” 不多会,姜青芷便陪着周煊元回来了。 “母亲说是身子不爽利,世子爷今日可是去看过了?” “嗯,”周煊元淡淡的答应了一声:“我刚从那边回来,听说你近些日子也是不舒服,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一抬头,他看到了桌上的菜肴,沉眸:“还没吃晚饭吗?” “是,刚摆了饭。” “怎么就这两个小菜?” “也是没什么胃口,便没让他们准备,世子爷可是用过饭了?”姜青芷冲着润喜微微敛眸:“去沏一杯消食的酽茶。” 酽茶是消食佳品,大户人家在饭后都会来上一点,以解油腻。 周煊元拦下要走的润喜,有些不好意思:“不用,我,我还没用饭呢……” 说着,再次看向菜肴。 那意思,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知姜青芷:——快,邀请我。 只要姜青芷开口邀请,他便肯定留下来用饭。 可是—— 姜青芷压根不接他的目光,低语道:“这么晚了,世子爷还没用饭便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事?” 周煊元:“……嗯,那个,你即便是一个人吃饭,也是太素了,润喜,去,多让你们的小厨房烧几个菜来,记住,要荤菜,多放鱼肉。” 润喜为难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周煊元不悦:“怎么不动?去呀!” 姜青芷轻叹道:“不用了,世子爷有所不知,我不喜欢在晚上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即便胃口好的时候,晚饭也是以素菜为主。” “可是我喜欢吃肉啊!” “……嗯?” 包括姜青芷在内的人都愣了一下。 周煊元干脆也不遮掩了:“我是说,我喜欢吃肉!润喜,让小厨房添几个肉菜,就说我今晚上在你们云聚苑用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姜青芷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润喜按照他的意思去吩咐。 角落里。 香兰:“白忙活了!” 伶仃:“是啊,早知道这样,刚才就多余收拾!” 竹枝:“闭嘴!” 香兰伶仃:“……” 周煊元第一次在云聚苑留饭,小厨房不敢有半点怠慢,不多会,六个热菜两个凉菜便摆了上来。 姜青芷亲自布菜,挑了快八宝鸭肉,放在小米粥上,双手呈上。 “也不知道世子爷什么口味,厨娘们又速来按照我的口味做饭,若是做的不好,世子爷别见怪。” 周煊元瞬瞬的看着她。 片刻后,目光落在小米粥上,在接碗的时候,双手覆罩住了姜青芷的手,将她的手和碗一起捧在手心。 “大娘子院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姜青芷心头“咯噔”一下,想要抽回手,但是周煊元捧的颇为用力,她根本就抽不开。 心下一横,手腕蓦然用力,装作惊慌的将粥碗连勺子都一块扔了。 “哐当——” 碗片崩飞了几片,小米粥也洒了一地。 润喜等人听到动静连忙进来:“大娘子……”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周煊元突然沉下嗓音,厉声喝了一声。 他鲜少有这样的情绪外露,将女使们都震到了,即便是润喜和竹枝这样的大女使,也不敢多花,福礼后退到了门外。 姜青芷趁机后退几步,撩裙跪在了地上:“世子爷恕罪,是,是,我,我害怕,所以手,手抖了一下……” “你怕什么?”周煊元的声音还带着愠色意:“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不是……”姜青芷心中却是有点慌了。 她猜不透周煊元今天过来的意思。 他可以说是毫无征兆,又没有任何情绪在先,所以她吃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我夫妻一场,名声外传,世人都知道你姜娘子贤良淑德,有容人之量,可我怎么感觉……你是那么的陌生呢?” 周煊元拍了拍自己的身边,示意姜青芷过来。 “你是正妻,是有资格坐我身边一起用饭的,来,这里坐。” 姜青芷提衣而起,却没有坐下:“汉成帝独宠班婕妤的时候,邀请她共乘车辇,班婕妤却婉拒了,以示却辇之德……” “咱们这是用饭,又不是坐车乘辇!” “眼下是在正厅,有女使婆子们看着,我身为正室娘子,就要有沐德之能,否则岂不是让她们轻视了?长此以往,反倒会失了威名。” “姜青芷,你为什么总是有理由拒绝我呢?”周煊元似乎有些不耐烦,声线也拔高了几分:“为什么每一次只要我一碰你,你就是有各种奇妙的理由!难道你就不想……不想我们也像寻常夫妻那样?” “世子爷说笑了,如果我当真像寻常夫妻那样的话,莫说金姨娘了,就是轩哥儿兄妹俩便无法入府,更不可能在我还没有子嗣的前提下,推崇一个姨娘的庶长子过继入宗祠,断我亲生孩子的锦绣之路!” “所以说,姜青芷,我看不透你,”周煊元一声苦笑,也不在纠缠,转身自己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有些时候,你的行事风格的确当得大家主母的风范,但是有些事情上,你又不像一个妻子那样的……” “世子爷,我是国公府的大娘子,那做事便要有当家主母的手段……若是世子爷还不就明白的话,那也只能说,世子爷前朝用心便好,没必要将心思放在后宅这些小事上。” 姜青芷在饭桌对面坐下,眸光灼然。 “所以,世子爷今天过来,只是为了和我说这样一通话?” “……” 周煊元先是沉默,又猛灌了几口酒,方才开口:“是父亲让我来的!” “……”姜青芷瞬间松了一口气。 别管是谁逼着他来的,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他架来的,都不要紧! 只要他自己不想来便好! 但是这样的小情绪也不能让周煊元看出来,便接过他手里的酒壶,为他斟酒一杯:“既然是,嗯,父亲的意思,那,夫君今晚上便留在云聚苑安歇,可好?” 她的称呼从【世子爷】直接跳到【夫君】,让周煊元的眼神一颤。 这里面的隐晦的表达,傻子也知道。 他一手握住姜青芷的手腕:“你,也想我留下?” “自然,夫君能留下,我自然是开心的,来,我陪夫君喝一杯。” 姜青芷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但只用唇瓣浅浅的碰了一下酒面。 “只是,我不善饮酒,这一杯就浅尝而止吧……” 杯盏落下,胭脂的唇印洇落于酒杯之上。 “呀,太失礼了……” 她低叹,指腹要去擦拭唇印。 但是周煊元的动作更快,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抢过酒杯。 “我替你喝!” 一仰头,一杯酒灌下肚。 唇角沾上了一点胭脂,随着酒水入了喉。 嫣魅的笑在姜青芷唇眸底释放:“多谢夫君……润喜,拿个软枕过来,莫再摔了世子爷!” “摔什么?我又没醉,”周煊元不悦:“说的好像我不胜酒力似得。” 润喜拿了几个软枕,依次在周煊元身边放好。 周煊元忍不住笑了:“怎么,你们还真是怕我会摔倒啊?” 姜青芷没有言语,而是再次斟满酒杯:“夫君,可还胜酒力,可以再来一杯?” 嘭—— 都不等她说完,周煊元突然毫无预兆的歪头一栽,摔进了软垫中。 姜青芷敛眸,不动声色的用指腹擦去酒杯上的残留胭脂:“一点醉……遇水养身,遇酒倒!世子爷,放心,无毒,不伤身,只是会让你像醉酒一样而已。” 第154章 下药 润喜看着倒下的周煊元,紧张的试了试他的鼻息,低语:“大娘子,现在……怎么处理?” “既然世子爷要夜宿云聚苑,那便留宿吧。”姜青芷淡淡的。 “那,这床榻……怎么安置?还是和之前一样,让世子爷安置在暖阁吗?” “你没听说吗?是国公爷安排世子爷来我这里的,既然有眼睛盯着,就要把戏做足,要不然,我给他下药做什么?” 姜青芷悠然拿起筷子,自顾着用晚饭。 “就让他安置在卧床之上,只是要在一侧为我再准备一套被褥就行。” “大娘子,你,你真的要……”润喜欲言又止:“这万一半夜里世子爷醒来,再,我们又不在,那……” “放心,药是我亲手调配的,剂量和药效我都心中有数,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他是不会醒的。” 姜青芷对自己的药有着十足的把握。 就为了预防如今这个局面,她特意调配了一点醉,就是为了防备今日这样的囧况。 润喜见她对此事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门。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都过来,世子爷不胜酒力,醉了,你们去准备沐浴的水,伺候世子爷洗浴。” 云聚苑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都被叫进了正屋,伺候“醉酒”的周煊元洗漱,折腾到大半夜,才总算安置了。 姜青芷将四周的床帏都用钩子勾住,露出了一大张雕花木床。 润喜摁灭了几盏油灯,将蜡烛点亮,罩了灯罩,过来伺候姜青芷褪下钗环外衫。 “大娘子,我和竹枝还有田妈妈就守在外面,要是真有什么……”她瞥了眼床榻上熟睡的周煊元,压下声线:“你就只管叫一声,起夜,喝水,肚子疼什么的都行,我们会马上冲进来的。” 姜青芷虽然说会一夜相安无事,她还是不放心,便唤了竹枝等人守在外面——就怕万一呢! “不用,你们……算了,也就一夜而已,你们要守便守着吧。” 姜青芷没有再坚持,换上软烟纱绸罗的衣裙,低声叮嘱。 “只是你们守夜的事情,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如今人多口杂,谨慎为上。” “大娘子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润喜再次看向周煊元,确定他睡的死沉,这才关门离开。 雕花镂空木床的两侧都有床柜,姜青芷从床柜上爬过去,睡到里面的被窝,小心翼翼的没有碰到周煊元。 周煊元睡在床边上,四肢笔直,睡姿标准,呼吸匀称而绵长。 姜青芷听了一会,确定他的呼吸没有任何起伏,这才放心的阖上眼眸。 不多时,呼吸也沉稳下来,沉沉睡去。 屋子外面。 润喜和竹枝都紧张的坐在台阶两侧,你看我,我看你。 她们既害怕姜青芷叫嚷,又想听到她叫嚷。 田妈妈是过来人,眼神有些复杂:“这男女之事,你侬我侬之时那是防不胜防,除非是……” 她欲言又止。 润喜和竹枝同时看来:“除非是什么?” “算了,你们两个未出阁的,和你们说了也不会明白,就这样守着吧……总之,若非是要紧的声音,咱们还是谨慎些好。” 男女欢好,情之所起,并不是两个小姑娘所想的那么简单。 一旦情绪到了,氛围起来了,那便是神仙都挡不住的事情。 可惜,这种事情她实在是不好和未出阁的姑娘细说。 * 入夜。 偌大的国公府静谧非常。 两名黑衣人掠身而下,稳落于院内,再掠起,轻柔如羽的落于屋脊之上,几次反复之后,旋身落于云聚苑。 其中一个刚要掀开屋脊的落瓦,另外一人拦下他,指向不远处。 那是暖阁的天窗。 此时天窗微开。 “从那边下去!” “侯爷,您下去吧,我守着……”顿了下,又咋舌:“侯爷,真的要下去啊?你莫要再吓到姜姑娘!” “她会被吓到?哼!她都敢留男人夜宿了,她会被吓到?” “……呃?这个……” “守着!” 男人掀开天窗,衣衫猎猎,翩如鸿毛的落于地上。 从暖阁到卧房,要穿过一道长廊,两间偏房,他一路踮着脚尖,没有留下半点声音,无声的来到润喜等三人面前。 这三个人,说是要守着门,等姜青芷的叫唤,此时却睡成一团,还打起了轻鼾。 他踮着脚尖,悄然无声的推开屋门,转过屏风后,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两人。 他的瞳孔瞬间一缩,掠身翻过长桌,落于床前。 周煊元还是睡的像条咸鱼,手脚规矩,身上的被褥连到褶皱都没有,显然是从睡下之后就没再动过。 倒是姜青芷,习惯性的抱着被子蜷成团,长发散了枕上,遮住了半张脸。 睡梦中,姜青芷闻到了一股十分所熟悉的味道。 霍钧承的味道。 他的味道很特殊,独树一帜的清香,又带着一丝丝的清甜。 这种味道她只是闻到过一次,便鬼使神差的记住了,从前世到今生,烙进灵魂般难以忘记。 “霍钧承……”她嘤咛一声,梦呓的呢喃:“阴魂不散……做梦都能闻到你。” 她恍惚着从梦中醒来。 翻了个身。 嗯? 霍钧承的气息更浓郁了。 蓦地。 她感觉有人逼近。 姜青芷的意识瞬间炸毛。 她骤然清醒。 遭了! 她忘记身边还有人! 还是个男人! 周煊元! 想到了什么,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摸向枕下。 临睡之前,她为了预防万一,也是为了心安,所以准备了一根锋利的银簪。 手指尖摸到了冰凉。 是那根银簪。 可就在她握住银簪的那一瞬,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随即,她的嘴巴被人捂住。 “唔——!!”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下意识的嘶声尖叫。 但是—— “嘘!” “是我!” “……” 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嗓音,让她的尖叫还没出口就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霍,霍钧承?你,我,这梦,好真实的梦境啊!像是,像是真的一样!” “怎么?姜姑娘经常梦到我吗?”霍钧承眼底的笑痕藏都藏不住。 姜青芷懵懂的看了他一会,眼神逐渐清澈。 蓦地,她总算清醒过来,眼神变得惊骇。 “你,你怎么会在,呀……” 她急忙看向周煊元。 霍钧承道:“放心,他被我下药了,一时半会的醒不来!” “什,什么?下,下药?” “自然是要下药了,他都敢睡你的房间了,我……” 霍钧承没有直接杀了他,已经是为大局考虑了。 要不然,他还不能再继续睡在这? 早去乱葬岗了! “不,不是,你当真给他下药了?”姜青芷意识到不妙,急急忙忙的推开霍钧承,爬到周煊元身边,试了他的脉。 霍钧承的眼底开始漫上杀意:“怎么,你心疼他?还是在恼我给他下药?” 姜青芷没时间和他废话,急忙跳下床,从妆奁匣子里翻出一枚丹药,塞进了周煊元的舌下。 “这又是什么?”霍钧承更恼怒了。 “解药,一点醉的解药!” “……什么一点醉?” “我给他下的药!” “……” 霍钧承怔然了那么几秒,随即嘴角就开始网上翘了:“你,你给他下了药?” “要不然呢?我会让他睡我的房间?”姜青芷以手扶额:“可你又为什么要给他下药呢?你给他下药之前,就不能先试试看他的脉?你这双重迷药下去,他明天就别想醒了,要是国公爷就此追究起来,我给他下药的事情还瞒得住?” 顿了下,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不对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给他下药?” 霍钧承是个疯的。 可再疯,也不至于半夜三更的出现在她的卧房,给她的夫君下药吧? 霍钧承一撩衣,转身在床柜上坐下,十指交叉,唇角勾翘,颇有点居高临下的傲娇玩味。 “我听说,你今晚留宿了周煊元,我不放心,怕你应付不来,所以过来看看。” “我……你?他?你……” “我知道你会有法子应付,可总归是不放心!我也是男人,这男人半夜醒来会做什么,我最是清楚……” “不,不对,不是,你不要打岔,”姜青芷的神色连续变了几次,眼神逐渐警觉:“霍侯爷,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我云聚苑的事?你,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是!” “……”霍钧承承认的如此爽快,倒是打了姜青芷一个措手不及。 霍钧承坦诚且老实:“不止国公府,你的云聚苑都有我的眼线。” 第155章 误会 云聚苑? 姜青芷懵了:“你,你在我这里安插了眼线?”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快便知道你的事情?” “是谁?” “你啊!” “……我?”姜青芷一怔之下,才知道是霍钧承在敷衍自己。 想着如果换做是自己,也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的眼线是谁。 “算了,你肯定不会说的,当我没问了,”姜青芷不高兴的低喃一声,想到了什么,再次说道:“你这半夜三更的跑来我这边,不会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吧?还是说……” 她遽然看向周煊元:“你是为他来的?” 不等霍钧承回答,她倒吸一口气,猛然抓住霍钧承的手腕,紧张道:“莫不是二皇子有什么动作了?” “……二皇子?”霍钧承没想到姜青芷这个时候竟然扯什么二皇子,又气又笑:“这个时候,你想到的竟然是他?” “要不然呢?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国公爷,还出现在这个时候。”姜青芷的心开始发冷,自己回想着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二皇子虽然不是这个时候出事的,可应该是从此时露出端倪的。 莫非,霍钧承就是想从周煊元这边,得到些二皇子的消息? 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还有…… “你给他下药?莫不是要弄走他?再,严刑逼供?”姜青芷的想法越来越跑偏了。 霍钧承听的直皱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弄走他的话?而且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来这里,是因为他今晚上要睡在你的房间,我不放心,所以才过来看看……不是,你怎么就想到二皇子了?” 倏地,他眼尾一沉:“莫非,你知道二皇子的某些事?” “……嘶!” 姜青芷当然知道。 只是那是前世的事情,一切都还没发生呢! “是你说的嘛,他现在是二皇子的人,如今你又半夜过来,急匆匆的,我就想着是不是二皇子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你才这么着急慌张的找他……”姜青芷生硬的解释着,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扎耳朵。 果然 霍钧承只是看着她,并未搭话。 就在姜青芷犹豫着,还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我都说过了,我是来找你的,” “……哦!” “现在看你已经处理好了,我便放心了,好了,我走了。”霍钧承站起身,挺拔的身高戳到了床帐的上端,发冠勾住了绢缎的镂空花丝,“呀”了一声,卡在了哪里。 “怎么了?” “卡,卡住了,”霍钧承试着动了一下头发,发冠卡着拖拽不动,而且一动床幔都晃动,还“吱压”作响。 他连忙停下。 “那,你先等一下,我来帮你。” 姜青芷想要帮忙,奈何身高不够,转头看到床柜,提衣就要上去。 “你干嘛?”霍钧承眼疾手快,单手掐着她的腰,盈盈一握。 稍微用了点力气,就整个人抱了下来。 姜青芷只穿着薄薄的单衣,他掌心的炽热瞬间灼了肌肤。 “你,你,你你……”姜青芷惊慌的连忙推开他的手,下意识的揪住衣衫。 瓷肌随之漫上红晕,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别别别,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霍钧承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焦急又紧张的连忙解释,声音都劈叉了:“我,我是怕你爬高,再,再摔着你,你,你一向是畏高的嘛……” “也,也没这么畏高,不过是个床柜而已。” 姜青芷是恐高。 荡秋千都是温水煮青蛙的那一种,从来不敢真的荡起来。 家里的衣柜层梯,她也是在绝对的安全下才敢攀爬一下,平日里都是润喜她们将箱笼拿下来,她再检查整理。 不过,这个小怪异——霍钧承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这儿,姜青芷的神色变得古怪,冽然抬眸:“你怎么知道我畏高?” 别说周煊元了,就是范鼎盛,这个上一世与她睡了多年的正式夫君,都不知道她的内心恐惧。 霍钧承是如何知晓的? “嗯,我是说,一点小毛病,自己能解决。”霍钧承避开姜青芷的目光,反手抽下发冠上的玉簪。 他的发冠簪着发髻,只要散了发髻,就能将发冠拿下来了。 不过,这一次的发冠卡的角度着实怪异,霍钧承用力了几下,方才将发冠卡出来。 “你看,这不就行了。” 他随意的调笑了声,将头发拢了下,想要冠上,又不熟练,只好作罢。 “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姜青芷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跳下床:“要不,你的头发,我还是帮你梳拢一下吧,要不然……你这个样子被人撞见了,怕是会说不清楚。” “这夜半三更的,能有谁看到?” 霍钧承边说边打开屋门。 但是下一秒,他便站在那里。 姜青芷感觉不对,连忙过来,恰好看到润细和竹枝勾着身子,正要蹑手蹑脚往回走的姿势。 不过,两人互相搀扶着,僵硬又尴尬的冲着他们笑。 “大娘子,我们是……听到有人说话,怕是大娘子叫我们。” “我们就是想着过来看一下……但是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对,什么都没看到!” “……”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她们两人看着姜青芷和霍钧承的眼神,那叫一个五颜六色。 这两个人,男的发冠都摘了,女的衣衫也乱,再加上刚才里面貌似还传来床榻的“吱压”声…… 即便是她们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都不由自主的脑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小画面。 姜青芷心说瞧你们那眼神,还解释什么? 估计都胡思乱想的孩子都要打酱油了。 她果断的推了霍钧承的后腰:“还不走!” 霍钧承没有再说什么,起步小跑着离开,到了暖阁叫上云耳:“走!” 云耳:“……咦?这么快?” “什么快?” “……您不是都,”云耳指向霍钧承的头发:“都那什么了吗?怎么还走?” “滚!” “……好嘞!” **** 周煊元睡了一夜,感觉腰酸背痛,头昏脑涨的。 醒来时,发现姜青芷整坐在床下的摇椅上。 她歪靠在椅背上,发丝有些散,左手放在腿上,右手搭在扶手下,地上掉了一本书。 想必是看书的时候打了盹,书掉了都不知道的。 他下意识的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发现衣服好像换了,而且身边的还有一套被褥。 这一套被褥也没有收拾,很是散乱,还散发着姜青芷的发香。 想必,这是姜青芷昨晚睡觉的地方。 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感觉后脑勺一抽一跳的疼,不由“嘶”了声。 姜青芷听到动静,猛地惊醒,方才发现周煊元醒来。 她这才长出一口气:“你醒了?” “嗯,怎么感觉头闷的很?”周煊元晃了晃脑袋,若有所思:“我这,昨晚上……” 他昨晚上好像是在姜青芷这吃的饭,但是…… 好像又没吃什么。 嗯? 怎么有点断片呢? 像是喝醉酒了! “我,昨晚上喝酒了吗?怎么像是喝断片了,不记得了?” “嗯,喝了我特酿的米酒,许是酒糟出了问题,后劲太大了,所以夫君才不记得了,”姜青芷适时接下话茬,走到门口唤了香兰:“去把小厨房温热的醒酒药端来。” 她不知道霍钧承给他下了什么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所以一直守在这边,为了预防万一,还特意准备了醒酒药,就是为了找个合适的说辞,可以搪塞一下。 也好在周煊元并没有起疑。 因为他也不止一次有过喝断片的事情了。 喝了醒酒汤,他又吃了些米粥。 姜青芷一直陪在身边,伺候他用饭。 只是吃着吃着,周煊元突然抬头道:“昨晚上我们……” 姜青芷的手一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问,昨晚上是否有过夫妻之实。 她淡眸:“昨晚上你不胜酒力,一杯酒没吃完就醉了,我让他们伺候你洗漱后,便安歇了。” “我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你,你昨晚上睡在什么地方,我们……” “我就在夫君旁边,早上气场的时候,夫君没看到另外一套被褥吗?”姜青芷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沉了下来:“夫君……夫君莫不是在嫌弃我昨晚上与你同睡一榻?” “当然不是,我是说我,我……”周煊元莫名的懊恼,低着头,猛扒拉了几口饭,“嘭”的一声,重重放下碗筷子:“今晚上,我还过来!” “……什么?”姜青芷声尾一颤。 周煊元却没有再说什么,爬起身就走了。 第156章 商议 “大娘子,”润喜进来时,恰好听到了周煊元的话,心下一惊:“世子爷晚上还要过来吗?”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姜青芷看着院门出神。 “那,那怎么办?”润喜犹豫了下:“总是在酒里下药,终究不是上策吧?” 一次下药也就罢了,总不能次次都下药啊! 周煊元也不是傻子,次数多了,总是能察觉出端倪的。 “嗯,是啊,得另外想个法子,”姜青芷敛眸而立,略一思忖后,勾过润喜臂弯,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润喜不放心:“这样行吗?”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行的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 “……” **** 宜宾堂。 丫环蕊花推开卧室的门扇,小心谨慎走进去,想要开窗换气。 孰知一转身,看到呆坐在床边的金镶玉。 一怔之下,蕊花恍然:“姨娘,您,不会是一夜未睡,在这里枯坐了一夜吧?” 金镶玉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蕊花轻叹:“要不,我让厨房给您煮点粥,您吃点,再休息一下?” “小世子呢?” “他……刚才奴婢去打水的时候,经过云聚苑,发现那边的院门都还没开呢,想必是还没起来,嗯,大娘子,要让人过去打听一下吗?” “打听什么?有什么好打听的?”金镶玉眼尾一沉:“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我早该想到的。” 蕊花吐了吐舌头,转身去把床幔和窗帘都拉开,让阳光透进来。 屋子里一瞬的亮堂了很多。 蕊花出去叫了几个小丫头,让她们伺候金镶玉洗漱,她则去准备早饭。 金镶玉兴致蔫蔫的,没胃口,一碗粥吃了大半天,味同嚼蜡。 蕊花猜到她的心思,低语道:“刚才我亲自去云聚苑打听了一下,说是大娘子已经起床了,但是世子爷还没有……” 金镶玉的手倏然一顿。 蕊花继续道:“嗯,奴婢还特意多了一嘴,问了一下世子爷昨夜的事情,她们说,都说……” 她欲言又止。 金镶玉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想亲耳听到:“说什么了?” “她们说,说昨晚上,小世子是安置在卧房的,同大娘子一起……” “……” 金镶玉一瞬的像是丢了魂搬,手中的汤勺无意识的搅拌着米粥。 一下,又一下。 蕊花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姨娘,你是不是心理难受?” “没事,就是心凉,也无其他,呵呵,”金镶玉突然自嘲的笑了两声:“说是早就猜到的结局,可真的结局了,还是难免惆怅。” “姨娘,别这样,”蕊花轻叹:“其实,您要想开点,男人都是这样的,好歹您还有哥儿姐儿傍身,不论如何,这国公府都有您的一席之地。” “一席之地?”金镶玉环顾四周,自嘲的想哭:“我要这一席之地做什么?我追求的一向是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看来,是不是可笑的很?” “……” 蕊花一时沉默。 许久后,安抚着宽慰道:“姨娘,其实想想,其他人家的权贵公子哥不也是三妻四妾的吗?咱们家世子爷已经算是好的了,屋里也就只有大娘子一人震着,余下便是姨娘当家做主……顶多,再加上过些日子进门的盛家七姑娘,也就一妻两妾而已。” 盛家七姑娘! 这句话再次戳到了金镶玉的痛处。 因为儿子的事情,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周煊元争执盛禧悦的事。 再后来,盛禧悦有了身孕,又被儿子下药滑胎,她就更没有和周煊元闹的资格了。 而今,蕊花再次提起这事,就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让她再一次清晰感觉到了疼痛。 蕊花继续道:“姨娘,要我说,咱们就像大娘子一样,拿出容人的态度来,左右世子爷是要纳妾的,即便不是七姑娘还有其他人家的姑娘……” “他想得美!”金镶玉的眼神骤然一颤:“他当我是什么?垃圾回收站吗?还一个接一个的纳妾……盛禧悦我是逼不得已,但我也还没答应呢,他周煊元凭什么还要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带?” “嘘!” 蕊花连忙捂住她的嘴,紧张的看向周围,吓的脸色都白了。 “姨娘,咱们可不敢乱说,自古以来,世子爷要纳妾,只要大娘子同意便可入门,姨娘莫要说这样的话,传出去,又会有人笑话呢!” “笑话?我金镶玉听到的笑话还少吗?我还在乎被人多笑一笑?”金镶玉的斗志似乎被挑了起来,立即道:“你让人去盯着云聚苑,只要小世子出来,立即告诉我……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 眼下已是深秋,殿试就在这些日子。 国公爷每天早出晚归,忙着朝廷的事,周煊元去请安的时候,他早就去了早朝。 他去和盛氏请了安,盛氏拿出合婚的帖子,让他过目。 “眼下殿试在即,陛下的身子又一向不好,虽然起七丫头是我侄女,可必定是个妾,妾室入门,不可大摆筵席,我便想着,也就是十月初六的日子,一顶花轿抬她入门便是了,你以为如何?” “纳妾这样的小事,姜氏操持便好,母亲就不要再跟着操劳了。”周煊元对纳妾没多大感觉,不过就是接个女子入门,给她吃喝养着而已。 “说到姜氏,你昨晚上宿在云聚苑了?”盛氏的神色颇为复杂,低声道:“有件事,还是要和你说,但是你不能同你父亲讲。” “母亲请说。” “你,嗯,就是你们生养孩子的事情,”盛氏低声道:“你可是想和姜氏生孩子?” “……”周煊元愣了一下神:“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氏一直没有孩子,你又不常去,嗯……”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周煊元连忙打断盛氏,起身道:“我知道您和父亲想要个嫡孙,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父亲昨天责令他晚上去云聚苑住,不就是想要他和姜青芷生个孩子,延续香火吗? 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能明白其中深意的。 孰知,盛氏抓着他的手就拽了回来,低声呵斥:“你明白什么呀,你就明白!” “……母亲,不是想要让我和姜氏快点……生孩子?” “啧,生什么孩子,我,”盛氏说了这话,又觉得不妥,又连忙改口道:“倒也不是不想要你们生孩子,我是说,这生孩子也不急于这一刻。” 周煊元:“?” 盛氏的脸色难看了些:“你想啊,如今这姜氏在家里作威作福的,连你父亲都对她这个儿媳很是满意,比对你都好,若是她再生下嫡子长孙,那将来在国公府,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吗?” “……母亲?” “到那时,姜氏不得骑在我们娘俩的头上作威作福,狐假虎威啊?” “……” 盛氏这一席话,彻底让周煊元糊涂了。 父亲一直在催生,让他快些和姜青芷生一个正室嫡子,也算是绵延他们一房的血脉。 之前碍于金镶玉的撒娇,所以他一直都和姜青芷若即若离,保持着举案齐眉的夫妻关系。 若不是因为盛禧悦的事情,金镶玉一直在生气,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不会那么听话的去到云聚苑。 这怎么,他要开始行动了,母亲反倒又劝他谨慎了? 盛氏低语道:“儿子,你想要姜氏母贫子贵,彻底掌控国公府吗?” “不是,母亲,你到底想说什么?”周煊元开始不耐烦了:“你究竟是想要我生孩子,还是不想?” “不想!”盛氏这次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干脆:“最起码,现在不想!现在不行!” “……嘶,你,你这?” “我也不是恶毒,我只是就事论事,等过几年,你有了功名傍身,家里的事情也井然有序,不再指望着她姜氏了,那时候你再和她生个嫡子便好!” “……” 周煊元没有盛氏那些心思,也懒得去揣摩:“母亲,你这话糊涂,这生孩子的事情其实我们能随意左右的?那孩子是想生便能生,不想生就不生的吗?” “当然!”盛氏神秘兮兮的一下,似乎早就等着他这一问了。 她转身,从梳妆台的妆奁匣子里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 “你只要把这个东西下到她的饮食,或者是茶水里,便能让她半年之内都怀不上孩子!” “?” 周煊元也就知道如何做,才能让女人生孩子。 至于不生孩子的这些手段,他是一概不知。 第157章 选择 此时看着小瓷瓶,周煊元一时没反应过来:“母亲,你这个?能行吗?莫再把人给吃坏了。” “这懂什么!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吃这个药,汴京的女眷多的是人吃,怎么没听说谁家的娘子吃这个东西吃坏了的呢!”盛氏很是不高兴,嘟囔:“呦,你这才成婚几天呢,就开始向着媳妇了?” “不是,母亲,我……” “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哈,你这就不听母亲的话了?”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多嘴一问,”周煊元无奈道:“再者,姜氏她,她……” “怎么,不舍得?”盛氏猜到了儿子的心思,低声道:“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吗?如果不让她吃药,她这么年轻,保不齐一次就有了,等有了孩子,那你父亲的眼中还能有我们母子?” 提到父亲,周煊元的眼尾瞬间狠狠一颤。 一直以来,父亲对他的期许都比不上大哥周烁正。 即便周烁正的身体不好,病恹恹的,可在某些时候上,他还是更愿意带着大哥出门撑场面。 所以在周煊元的意识里,自己好像从小就拿不出手,不受父亲待见。 盛氏从儿子的神色里猜到了端倪,立即轻抚他的手背,安抚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皇帝爱长子,平民宠幼儿,你大哥从小就受到你父亲的重视,一直是将他做接班人来培养的,对他的期许自然也就高了些。” “……嗯,我懂,我,我知道。”周煊元闷闷的回着。 道理他都懂,也明白。 其实闲散世子爷也是不错的人生,只是相比较大哥来说,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所以,如果你的孩子再出生,怕是你父亲的眼中就更没有你了!” “……” 国公爷最重视嫡庶之分。 即便周艾轩过继给了长房名下,做了嫡子,可在国公爷的心里,总感觉名不正言不顺。 在他的世界里,姜青芷所生的孩子,才算是正统的弟子,才配得起国公府的高贵血脉。 “你再想想轩哥儿,他本就是外室所生,之前又做了那样的事情,你父亲本就不待见他,若是真的有了嫡子,保不齐又要将他从宗族里除名,他可是你最得意的儿子啊!”盛氏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儿子的心口,再一次拿捏住了他的命脉。 果然,提到了周艾轩,周煊元的神色都变了。 对于他来说,生下来亲手养大的孩子,可比一个没出生的甚至于都还没存在的孩子重要多了。当下,他接过小瓷瓶:“好,我来处理!” 盛氏再一次叮嘱:“你要小心,事情要快,别拖的时间太久,同房之后太久了再吃也就没用了!” “知道了!” 周煊元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告辞离开。 刚出了二道角门,就看到了等候多时的蕊花。 蕊花福礼:“世子爷,姨娘请您去宜宾堂说话。” **** 傍晚时分,周煊元着人去云聚苑送话,说是晚上陪姜青芷用晚饭。 姜青芷听到这个消息愣神了片刻:“他还要来?” 她随之看向润喜。 润喜也是疑惑不解:“我按照大娘子的吩咐,放出话了,想必金姨娘那边也有人放了耳边风,可,世子爷怎么还过来了?难道说,那边的风声放的不够?金姨娘才没拢住世子爷?” “那就不对了,”姜青芷半卧在摇椅中,闭上眸子晃悠着:“按照之前金姨娘的行事风格来看,绝对不会允许小世子夜宿他处,之前他在我这边的暖阁睡,金姨娘都要闹腾上几日,今天怎么会再让世子爷过来我这边用饭?” 金镶玉是嫉妒宠妾的典范,汴京中早就传了美名,毕竟谁家夫君连睡大娘子的房间都要被妾室阻碍呢? 也就她了! 一个连名声都可以不顾的女子,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让夫君再来她的院子? 姜青芷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哪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只能让润喜小心伺候,见机行事。 小厨房那边精心准备了小菜,荤素搭配,又准备了三种米粥,姜青芷亲自准备之后,便守在廊下。 天色擦黑之后,周煊元拿着几包点心,孤身一人进了院子。 “世子爷。” 姜青芷刚起身福礼,便被周煊元搀住了。 “你我夫妻多日了,见面怎么弄还这么客气,看,我亲自去老城的生煎铺子买了糕点,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便每样都买了些,你尝尝。” 润喜想要过来收了糕点,周煊元却执意要姜青芷亲自打开。 “我亲手挑的,你看看,喜欢哪一个口味,我下次多给你买。” 这意思,是要姜青芷现在就尝尝,再给出答案。 姜青芷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当下笑着接过点心包,一一打开。 只是,再打开其中一个糍粑糕的时候,她的手顿了下。 周煊元敏锐的察觉到了,立即问道:“你喜欢这个?” 姜青芷眼尾颤动,轻笑:“不,我喜欢吃软糯的东西,尤其是这种糍粑糕,最是不喜。” 说着,将糍粑糕又重新包了起来。 “润喜,过来。” “大娘子。” “你把这个糍粑糕,还有,嗯,这个,这个,这个,这四包点心重现包一下,送去给金姨娘。” “是!” 润喜刚上来要动手,周煊元连忙压住了糕点:“送她做什么?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他的动作之大,一巴掌下去,糍粑糕都给他压扁了。 他趁机将糍粑糕拿起来:“你看,都压坏了,就不送了吧,送去也不好看了。” 孰知,姜青芷轻笑:“没关系的,只要是世子爷的东西,我想,金姨娘一定和我一样,看到便满心欢喜。” 他执拗的将糍粑糕拿过来,重新包装。 周煊元有些急了:“真,真就不用了,她那边,嗯,对,她那边我也买了,也着人送过去了,你们两人一人一份,都是一样的,这一份便是你的!” 原本以为这样说了,姜青芷便会打消念头。 可她还是敛眸而笑:“世子爷这就不懂了吧?你送的糕点那是你的心意,我送的是我的意思,润喜,送过去!” 润喜答应了声,刚要动手,周煊元却突然变了脸色:“住手!” 这一声大喝,不止震慑住了润喜和姜青芷,就连外面做事的女使们也瞬间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周煊元并未发现自己的失态,一把将糍粑糕抢在手中:“姜氏,你什么意思?是嫌弃我送你的东西不好,所以才想方设法的送人吗?” “怎么会?世子爷,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姜青芷一脸无辜,哀怨轻叹:“您是我的夫君,夫君送我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我是当家主母,做事要公允,不能仗着身份专宠,也是要和妾室共享宠爱的……这也是我身为大娘子最起码的公允啊!” “……”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回的周煊元一时无话,但是捏着糍粑糕的手指更紧了。 倏然,他双手错拢,对着糍粑糕又搓又揉,将糍粑糕彻底揉成了一坨,“啪嗒”摔到桌上。 “别人我不管,反正这是我送你的东西,你不能再送给别人,金镶玉也不行!” “……” 姜青芷的眼尾颤动,手指也勾成了拳,藏于长袖下。 呵呵! 周煊元啊! 这就是你的选择么! 她沉下瞳色:“世子爷这是在打我的脸吗?” “我……” “我不过是想借花献佛,将东西送于金姨娘而已,世子爷却要这样的羞辱我!难道说,我就不配用世子爷送我的东西,再转送于他人……也就是说,世子爷的东西是世子爷的,我姜青芷无权碰一碰!” 姜青芷的话让周煊元一怔。 他连忙要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如此,我便也不多留世子爷了,润喜,送客!”姜青芷根本就不给周煊元解释的机会,转身甩袖,进了内室。 “大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周煊元想要追上去解释,润喜和竹枝等几个大小丫头却拦在了门口。 “世子爷,大娘子如今在气头上,怕是不会听世子爷的解释,还请世子爷先回去,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周煊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的离开。 不过,走了几步之后,他又迅速回来,将那包烂成团的糍粑糕也随手带走了。 第158章 死心 润喜亲自送周煊元离开,转身将大门关闭,急匆匆的回到内室。 姜青芷正坐在桌边,一瞬不瞬的盯着空荡荡的食盒出神。 “大娘子,您这是看什么呢?” “这是世子爷带来的,放糍粑糕的盒子!” “所以……” “你闻闻,”姜青芷将盒子推过来,并且招呼了竹枝和田妈妈等人也过来:“你们都闻闻,闻闻这上面是不是有什么味道?” “糍粑糕的味道吗?”竹枝先是走过来,半跪在桌前,仔细闻了闻:“甜丝丝的,嗯,就是糍粑糕的味道呀。” “肯定不止如此,只是……”润喜自然清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有别的事情。 只是,她仔细闻过之后,并未闻出什么不寻常。 “我来闻闻看吧,”田妈妈接过盒子,“我经常和香料打交道,也是能分辨出一些香味的。” 她只是闻了一下,脸色就变了,倏然抬头看向姜青芷。 “大娘子……” 姜青芷倒是没说什么,润喜和竹枝都凑了过来,惊奇的很。 “闻出来了?” “是什么味道?” “……” 田妈妈不确定的再次闻了下,眼神也变的怪怪的:“大娘子,我说的或许不对……” “你且说来听,对不对的,我自有判断,”姜青芷微微倾身:“你以前在姜家的时候,是不是闻到过?” 田妈妈点点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种香味属于一种茨竹芯磨出来的粉,因为它有一种奶腥的味道,喜欢人会把它当做香料来用,但是不喜欢的就弃如敝履了。” “林姨娘房间的香薰粉末里,就有这个东西,对不对?”姜青芷也愈发确定自己的猜疑了。 “对,大娘子也知道?”田妈妈一怔后,连忙道:“倒也不是林姨娘的房间里有,其他的姨娘也都有,汴京城里稍微有点头面的人家,都用这个。” “……这到底是什么?”润喜忍不住打断她们的话。 “女子欢好,以此避孕!” “……避……”润喜大惊,急忙看向姜青芷,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要大娘子……避?” “避什么?孩子吗?”竹枝还有点懵:“怎么可能啊?国公爷不知道多想大娘子生下嫡子呢……嘶!是世子爷,世子爷不想大娘子有……有孩子?” 她磕磕巴巴了好久,总算是理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只是这个关键太震撼了。 “怎么会?”润喜也是惊了,失神的坐在那里:“世子爷怎么会?” 他不是一心巴巴的来云聚苑,不就是为了和大娘子生孩子吗? 如果不想生孩子,那他来找姜青芷做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爱】吧? “是啊,怎么会呢?我也是想不明白,所以才让你们过来,”姜青芷冷笑着斜睨食盒,眼神沉的很:“刚才打开食盒的一瞬,我就闻到了茨竹芯的味道,但是不敢相信,便试探着要将糍粑糕送金镶玉,结果他不肯!” 在周煊元拒绝将糍粑糕送给金镶玉的那一刻,姜青芷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也是在那一刻,她便彻底死了心! “你们说,他为什么突然要给我下药呢?他如果不想和我生孩子,完全可以同前几次一样,睡在暖阁便好,亦或是同房不同床,为他的金姨娘守身如玉……完全没必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法,给我下药吧?” “说什么守身如玉?”竹枝不屑的叱了一声:“他和盛家七姑娘……那什么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为金姨娘守身如玉?要我说,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 “难道说,世子爷不知道糍粑糕里有东西?”润喜猜测道。 但是没说完,就遭到了姜青芷和竹枝等人的白眼。 她顿时尴尬的一笑:“肯定不是哈,要是世子爷真的不知道的话,也就不会那么紧张糍粑糕了!” 从他当时的反应还走时也要带上糍粑糕来看,肯定是知道糍粑糕有问题。 “那也就是说,世子爷是知道里面这些事情的,一个男人,是不会拒绝自己的女人生孩子的,除非这个孩子的出身,会坏了这个男人的好事,大娘子不防往这个思路上想。”田妈妈沉稳的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到底是成过婚的女人,在某些程度上来说,田妈妈也算是了解男人的通病。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姜青芷。 她本是懒散的状态瞬间沉紧,人也坐直了些:“好事?小世子的好事?他如今要纳新妾,洞房花烛的自然是好事,可我并未阻扰,反倒是成全了这婚事……那就不是这个,再者……” 她的瞳孔缩了缩,腰肢又软了下来,彷佛想到了什么。 “或者,也不是他的事呢?” 周煊元生活简单,周围的人脉也简单。 他本人没有功名,所有的利益都源于国公爷的祖上福荫。 没了国公爷,他屁都不是。 即便他现在攀附二皇子,想要成为将来的勋贵重臣,一时半会的也没人看得上他,哪怕有人想要做点什么,那也不如直接找国公爷下手,胜算还大一些。 况且,外面的事情,也和她生不生孩子的扯不上关系。 既如此—— 那就是国公府的利益了! 姜青芷大胆猜测了,觉得出手下药的人不外乎就是金镶玉和盛氏。 金镶玉就不必说了,夺宠夺子的仇恨还高挂在她的脑袋上呢! 对她下阴手,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便是盛氏了。 盛氏与她的关系,也就到了一层窗户纸的地步,只是双方还没捅破而已。 这女人,想拿捏她的算盘打的国公府的狗都知道! 所以—— 这两个女人,谁才是幕后推手呢? “润喜,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世子爷从早上离开我们云聚苑之后,都去了哪里,都见了什么人,尤其是他每一次离开之后的情绪变化,最好都打听清楚了,不拘多打赏,务必要真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打赏的银钱到位,就是国公府的老鼠洞有几只公耗子,几只母耗子,都能打听的一清二楚。 润喜出去之后,将近一个时辰才回来。 “银钱花了五十两,不过,应该是值了,”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卷纸,递给姜青芷:“这是世子爷的行动路线,每一个时辰都标记了,连如厕的时间长短都记得一清二楚。” 甚至于从那个人那里打听的消息,给了多少赏银,说话者当时的表情特征和此人的性格都标记的清清楚楚,就是方便姜青芷可以自行判断。 姜青芷粗略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一段话上,眼神也变得扑朔迷离。 润喜好奇的凑过半个身子:“大娘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这上面说,世子爷给婆母请安的时候,遣走了其他人,只留下了刘妈妈,而且刘妈妈还未在近前伺候……” 润喜看了一眼,应声:“对,这个齐妈妈以前没少得咱们的好处,也算是咱们的眼线了,她又是刘妈妈手下的,做事低调谨慎,不会为了赏钱而夸大其词,应该都是真的。” “世子爷出了耀辉堂,被蕊花堵门,请回了宜宾堂,并且还……吵了一架?”姜青芷抬眸。 润喜再次点头:“这件事我也仔细确认过,嗯,准确来说,也不算是吵架……大娘子知道的,咱们世子爷在金姨娘面前总是……” 周煊元子在金镶玉面前一贯的耙耳朵,别说国公府的人了,就是整个汴京都有所耳闻。 与其说周煊元和金镶玉吵架,还不如是金镶玉一个人撒泼生气。 “反正,金姨娘的声音很大,别说屋里伺候的女使,就是院子里的女使们都听到了,不过她们倒是没听清楚金姨娘吵的是什么,大娘子若是想知道具体的,还得另外打听。” “不用打听了,这件事应该是金镶玉没什么关系,”姜青芷若有所思道:“她不会蠢到因为要给我下药,而和世子爷吵架!” 下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总是要密级的背着人才行。 哪有人满世界吵嚷,让别人知道自己情绪外露的? 要不然,一旦东窗事发,岂不是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是她? “大娘子,那,会不会是世子爷不肯,金姨娘才和他吵起来啊?”润喜低声嘀咕。 “世子爷不肯?呵!”姜青芷冷笑,嘲讽的沉下眼尾:“那是你没看到他当时让我吃东西的眼神和表情,安可是没有丝毫的手软犹豫,他不会不肯的!” 但凡他拒绝了金镶玉,茨竹粉芯的糍粑糕也不会到她面前。 更不会因为她拒绝吃那个玩意而恼羞成怒! 第159章 借刀 “大娘子是说,夫人?国公夫人?”润喜难以置信,连续几次反问:“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是夫人啊?她不是最应该看到儿子……有嫡子的那个人吗?” 为人父母,一向以儿孙满堂,绕膝为乐,哪有说不想要自己儿子生下嫡子的道理? “她……她的心思谁能猜得到?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青芷冷笑一声,不屑的很:“左右不过是那些银钱上的事情,无出左右!” “其实她也不用这样,只要控制一下世子爷,不让他来大娘子房里便好,何必要下药如此下作?” 润喜这么一抱怨,姜青芷有些恍然,遽然起身:“许是……” “什么?” “许是,这件事只是她自己的心思,与国公爷无关,是她暗中与世子爷勾结所做的。” 如果说,国公府还有能镇压盛氏的人,那势必是国公爷。 国公爷是希望她快些生下嫡子的,否则也不会强制周煊元夜宿云聚苑。 都逼的老子插手儿子床帏之事了,可见这个嫡子对国公爷有多重要。 盛氏自然知道夫君的心思,所以不敢违拗,便只能在暗中下手,利用周煊元的便利,在她的吃食上下药。 这样,即便姜青芷怀不上孩子,也没人怀疑盛氏这位准婆婆。 到时候,还能用她无法生育而彻底拿捏她! 润喜的脸色难看的要死:“太可怕了,大娘子你可是……是正室嫡妻啊!竟然都,都下这样的手?难道她就不想要孙子吗?” “孙子?润喜,你搞错了一件事,”姜青芷挑了眼尾,淡水无痕的浅眸勾笑:“我生的孩子,不一定是她的孙子,但是周煊元生的,便一定是她的亲孙子,所以,即便没有我,也有其他女子给世子爷生孩子,金姨娘,还有过些日子进门的盛家七姑娘,她们都可以!” 在嫡子这一点上,国公爷是因为看中她的才情和胸襟,才想要选她做嫡子的母亲,因此才想要她在盛禧悦进门之前,先怀上孩子。 也就是这个愿意,才会插手周煊元的床帏之事。 可盛氏就不这样想了! 对她而言,只要是周煊元所生的孩子,那边都是她的孙子。 孩子的母亲可以是她姜青芷,也可以是盛禧悦,谁都无所谓! “那,这件事,大娘子打算如何处置?要告知国公爷吗?” “事情没有闹起来,我手里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即便告知了父亲也不好处置,”姜青芷看着食盒,似笑非笑:“不过,我也不是那种吃哑巴亏的人!” 如果不趁着热乎劲反击,盛氏还当真以为她傻乎乎的可以轻松拿捏了。 当天晚上,她便做了一碗宵夜,让润喜送去了耀辉堂。 看到夜宵,盛氏警觉异常。 自从姜青芷过门,可从未给半夜三更的给她送过夜宵。 尤其是她们俩的关系,远非母慈子孝的那一种。 “姜氏……这么有闲心呢?这个时辰了,还做了夜宵让你送来?” “我家大娘子说,夫人对她一片慈爱之心,时刻惦记着她的琐碎小事,她身为小辈,无以为报,只能亲手做了这碗羹汤孝敬夫人您!” “她到是有孝心,刘妈妈,收了,等会我饿了到时候再吃。” “是,姑娘给我吧。” 刘妈妈笑吟吟的收了,亲自送走了润喜。 等回来时,便端起那碗羹汤。 盛氏急忙道:“你做什么?” “夫人要吃吗?”刘妈妈一怔:“您晚上一贯不吃夜宵的,几十年一向如此的嘛……” “是啊,我不吃夜宵,满府的人都知道,你说姜氏不知道?” “……这个?”刘妈妈后知后觉,有些明白盛氏的意思了:“夫人,您的意思不会是说,大娘子明知道您不吃夜宵,还送了羹汤过来……是有意要和您对着干?” “只怕对着干都是轻的!”盛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我是怕她在这碗汤里动手脚!” “这汤里如何做手脚?”刘妈妈笑了:“总不会是在羹汤里下毒吧?” “……”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盛氏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 刘妈妈的笑容收敛:“不会吧?” “……” 盛氏没有说话。 刘妈妈立即拔下头上的银簪,再次看了一眼盛氏,见她没有反应,这才试探的将银簪放入羹汤。 银簪入汤的一刹那,黑色便迅速蔓延,眨眼间到了刘妈妈的手指位置。 “呀!” 她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将手抽回来,生怕晚一点便沾上剧毒。 盛氏见到这一幕,惊的跳起来,指着羹汤就开始破口大骂。 “这,这,这个,贱人!” “她竟然下毒!” “刘妈妈,你看到了吗?” “她在下毒!” “贱人,竟然给我下毒!” “来人,来人……” 盛氏越说越激动,叫嚷着就往外面走。 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过来:“夫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夫人没事,刚才就是有一只老鼠跑过去,吓到了夫人,没事,”刘妈妈及时跟出来,一边安抚着盛氏,一边冲着众人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没事,我刚才已经把老鼠给打死了 !” 盛氏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揽着自己,气恼的很:“你要干什么?你要庇护着那个贱人不成?” “夫人三思,这件事,不见得能一下扳倒大娘子呢,”刘妈妈将她引到屋内,低声宽慰:“夫人细想,这个东西说是大娘子亲手做的,夫人亲眼见到的吗?” “还用我见?是她自己说的……” “那是大娘子的贴身女使说的!” “你什么意思?”盛氏眼神阴沉下来,戾冷道:“难道是要我不追究此事?” “当然不是,只是大娘子得拿出确实的证据,证死这件事才行,毕竟只是一碗汤,这一路上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而且夫人这边也没出什么事,拿出去说,总显得证据不足!” “……这倒是,”盛氏此时冷静下来:“那个女人心机颇深,一贯的会胡搅蛮缠,颠倒黑白,咱们这边证据不足,保不齐她就会撒泼耍赖的给赖掉了!” “所以说,夫人得确定了此事,才能真的去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肯定是要的。 但是得看事情的发展如何! 盛氏想到了什么,冷笑:“去,把阿纳叫来!” “……阿纳?”刘妈妈脸色一变:“夫人,您不会是要……这要是国公爷知道了,那,咱们怎么交代?” “怎么不好交代?出事的是阿纳,做事的是姜氏……他不是最看中姜氏,还屡次夸赞她有主母风范,还说周家她这样的贤妻掌事,方能长久不衰吗?那就让他看看,他看中的这个儿媳妇,是怎样的豺狼心怀!” 盛氏的脸上浮上阴森的笑意,示意刘妈妈。 “这可是借刀杀人的好机会!” “……”刘妈妈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最终碍于身份,什么都没说。 行了礼,起身走到院下:“来人,去请阿纳小姐,就说过些日子是小世子的喜日,夫人挑了些料子要给阿纳小姐裁衣裳,让她过来挑拣一下。” **** “卟” 烛花跳了跳。 打盹的香兰一脑袋磕在桌上,瞬间清醒,揉了揉眼睛,拿起剪刀剪了灯芯。 一转头,发现姜青芷还在看书,不由打了个哈欠:“大娘子,要不明天再看吧?这都夜深了。” “不着急,”姜青芷淡然优雅的翻过一页:“免得刚睡下又要起来,麻烦!” “……睡下了便睡下了,为什么还要起来?”香兰又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的:“世子爷也没说要过来安歇呀!” “大娘子,喝茶,”润喜走过来,奉了一盏酽茶,意味深长道:“许是,今夜就无事了呢!要不,大娘子先去躺下歇一歇?” “不会的,就此发作才是她的脾气,她不会……” 姜青芷话音一顿,遽然放下书本看向外面。 “听到了吗?” 静寥的深夜,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润喜自然也听到了,立即小跑着出了廊下,站在院子里,仔细循着风声听过去。 只是那边乱糟糟的,什么都听不真切。 姜青芷慢悠悠的走过来:“能听到什么?” “不能,听不真切,要不,让人过去查探一下?”润喜有些紧张。 “不用,反正用不上多久,就会有人来敲咱们的门了!” 姜青芷话音未落。 “咚咚咚——” 云聚苑的门紧跟着被敲响了。 第160章 回礼 刘妈妈带着几个婆子站在大门外,见到姜青芷,脸色铁青的福了礼。 “大娘子,夫人请大娘子过去一下。” “有是什么事吗?这大半夜的……” “大娘子还是不要问了,过去便知道了,”刘妈妈再次福了礼:“夫人还在等着大娘子,还请大娘子受累,跟我们走一趟。” “嗯,也行吧,润喜,去把东西带上,我们去耀辉堂。” 润喜答应了一声,进去取了一件烟罗轻纱的披风,为姜青芷披上。 主仆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姜青芷提裙转身:“走吧!” 耀辉堂,今夜注定灯火辉煌。 正屋里除了盛氏外,还有国公爷和周煊元。 不过姜青芷眼尖的发现了宜宾堂的几个婆子,想必是金镶玉派来打听消息的眼线。 她不以为意,进门行了礼。 “父亲母亲,夫君,这么晚了……可是出什么要紧的事了?” 说话间,一人从内室出来。 正是孙御医。 他行了礼:“公爷夫人,小姐是中了毒,只是这毒……一时半会的也看不出什么来,我还需要回去翻看一下相关医书,才能裁夺。” “中毒?什么毒?”姜青芷低言询问。 盛氏意味深长的挖了她一眼,没搭理,继续和御医说话:“孙御医,那,以你的经验来看,我们家阿纳可是会……” “这个,嗯,这个真的不好说,”孙御医咋舌,一脸的愁容:“毕竟我们现在都不确定阿纳小姐中的是什么毒,也就不好说解毒的事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不是鹤顶红鸩毒这样的剧毒之物,否则小姐早就香消玉殒了!” “那就有劳孙御医了,”国公爷紧跟着起身,声音有些沙哑颓势:“只是,今夜之事,还请孙御医少言,毕竟……” “懂,下官懂得,大户人家嘛,人多手杂的,孩子又小,总是难免会吃到不干净的东西生病的嘛。”孙御医也是深谙为官之道的。 别说国公府这样的权贵勋爵人家,就是汴京的那些富贵商贾,哪家哪户不会出点不能说的密事? 大家不过是秉着为医者的本心,再加上以后也是要混饭吃的,所以都会选择三缄其口,闭口不说的。 国公爷松了一口气,再次谢过的孙御医,让周煊元亲自送他离开。 等他一走,姜青芷再次问道:“父亲母亲,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姜氏,你还有脸说话?跪下!”盛氏蓦然打断她的话,厉声大喝。 姜青芷提了裙裾,很是乖巧的跪下:“不知道儿媳做错了什么,让母亲这样震怒!” “你还有脸说?哼!姜氏,你过门这才几个月呢,就暴露你的狼子野心了?都敢下毒杀人了!” “……下毒?杀人?”姜青芷眼尾微动:“母亲,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我杀谁了?” “你还装呢……”盛氏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来给她一耳光。 可碍于国公爷就在这里,这老家伙又是偏袒儿媳的,不得已压下了火气,阴森冷笑。 “姜氏,你可真能演戏啊!你这样的演技不去南园子唱戏都可惜了……” “母亲这是何意?”姜青芷淡冷抬眸:“儿媳好歹也是国公府的正室嫡妻,母亲却要将我比做戏子这样的下贱之人,莫非……是从心里觉得,儿媳和那些低贱之人是一样的,不配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有句话,将矛盾点砸回盛氏。 盛氏本来说的酣畅淋漓,想着终于可以趁此机会扬眉吐气,先将姜青芷羞辱一番了。 没想到了,几句话都没说完,就被姜青芷打了个回旋镖,又深深刺疼了自己。 她气恼的很:“你少给我胡搅蛮缠,混淆视听,我问你,你送给我羹汤里,为什么有毒?” “羹汤?” “对!羹汤!苍天有眼,我没吃……但是过来做衣裳的阿纳吃了,她如今昏迷不醒,就在我的内室,姜氏,这个你怎么解释?” “……阿纳妹妹喝了羹汤?”姜青芷惊然抬眸。 阿纳是国公爷的私生女。 没人知道阿纳的母亲是谁,只听说是个异族女子。 按理说,以国公爷的身份,他要想娶那个姑娘就娶哪个姑娘,想纳几房侍妾就纳几房妾,没人能干涉。 偏巧阿纳的母亲与寻常女子不一样。 姜青芷也曾在闲暇时听过阿纳母亲八卦,说是某一天,国公爷领了个怀孕的异族女子回来,还说要扶她做平妻。 可那女子在见到盛氏以及他屋里头的几个妾室之后,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说什么都不愿意和一群女人共事一夫。 据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动了胎气。 阿纳是七个月的早产儿,生她的时候又是难产,所以这姑娘生下来之后脑壳就有点不灵光,憨憨傻傻的。 而那个异族女子在生下阿纳之后的第三天,悄无声息的离开国公府,再也没回来。 因为没有名分,阿纳就做为私生女留在了国公府,但是国公爷对她的态度,并未像私生女那样冷漠,更没有因为她的智商缺陷而嫌弃,反倒是将对那个异族女子的爱都倾注在了阿纳身上。 在国公府,连狗洞里的野狗都知道,阿纳是国公爷的命根子,不能碰。 如今,她却中毒了,命悬一线,后果可想而知。 “姜氏,你什么意思?”盛氏见姜青芷那样的表情,立即说道:“你可别说,你根本不知道什么羹汤,那个羹汤也不是你做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润喜!你给我过来!” 润喜连忙过来,提了裙角跪下。 盛氏冷哼:“羹汤是润喜亲手送来的,她是你的贴身大女使,在国公府,也就只有你能指使她做事,我这个国公夫人都差一筹……她送来的羹汤,难道不是你的意思?” “润喜,怎么回事?”姜青芷沉眸,“我让你给母亲送羹汤,为什么阿纳妹妹喝了?” “我,我不知道啊,”润喜一脸的委屈:“我当时来送羹汤的时候,是刘妈妈收的,而且当时屋子里只有夫人,并没有阿纳小姐!” “你管屋里头有谁呢,”盛氏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难道说,只是有我,你就可以随意下毒了?” “是啊!”姜青芷遽然抬眸,眼神瞬也不瞬的迎上盛氏的眼睛。 那笃定的气场,让盛氏怀疑自己听劈叉了:“你,你说什么?” 就连一直沉默的国公爷,也闻言抬起头,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姜青芷。 盛氏有点缓过神来,不确定的问了一声:“你,你刚才不会是说……你,你知道羹汤里有毒,而且,而且那毒就是给我下的吧?” “是!”姜青芷再次极其肯定的给出了答案。 “……” 盛氏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看了眼刘妈妈。 刘妈妈读懂了她的心思,紧跟着问道:“大娘子,你在说什么呢?你,你在给夫人的羹汤里下毒?” “是!你们没听错,羹汤里的毒,就是我下的!”姜青芷看着她们,近乎是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免得再有人听不明白。 “姜氏,你,你,你说你,你给我下毒?”盛氏指着自己,说话都磕巴了:“你疯了?你竟然给我下毒?你,你是想毒死我吗?” “毒死不至于,就是让母亲您也遭点罪而已。”姜青芷抬起左手。 润喜立即从腰间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匣子。 国公爷猛地起身:“这是什么?” “解药,”姜青芷双手将匣子呈给国公爷:“麻烦父亲将这颗结余奥放置于阿纳妹妹的舌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会醒来了!” 国公爷眯了眯眼睛,再次看了她一眼,拿过解药快步进了内室。 盛氏看到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姜氏,你,真的是你下的毒?你,你还带来了解药……你,你早就知道阿纳会中毒?” “母亲误会了,”姜青芷淡冷抬眸:“我只是知道这里会有人中毒,但没想到会是阿纳妹妹而已……因为那个毒药,是我特意为母亲大人您准备的!” 盛氏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有些狰狞:“小贱人,你还真敢承认!”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承认?”姜青芷似笑非笑:“而且,我不过是来往礼仪的君子所为而已……因为我家祖母从小便告知于我,来而不往非礼也!母亲既然给我下了药,我要是不给母亲下毒,岂不是对不起母亲给我下药的良苦用心?” 第161章 对证 “下药?什么下药?”国公爷恰好从内屋走出来,闻言脸色瞬间就黑了,阴沉沉的看着盛氏:“你又给她下药了?” “没有,我,没有,”盛氏慌的不行,老脸煞白,急赤白脸的跑去要厮打姜青芷:“小贱人,你又胡说什么!” “大娘子……”润喜等人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护着姜青芷。 刘妈妈等人见此情景,也冲了上来,急匆匆的拉开了盛氏。 “夫人,您气糊涂了吧,快些坐下歇歇。” 大宅门里女眷打架,那是亘古没有的事情。 别说盛氏这样的身份了,就是刘妈妈这样的大女使,都不会自己动手惩戒下人,更不要说这个人还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亦是盛氏自己的儿媳妇。 这要是传出去,盛氏的脸丢尽了,就是国公府满门都没脸面。 国公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一时间不察,等盛氏被拉开了才缓过神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盛氏的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气恼的指向姜青芷:“公爷,你可是听到了吧?姜氏她亲口承认,阿纳中的毒,就是她下的……而且那毒还是预备给我的,她,她这是要毒死我这个做婆母的的!” “大娘子,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你这不是忤逆不孝吗?即便国公府夫人做了什么事情,你也不能说下毒就下毒啊……”刘妈妈也跟着帮腔。 “你们这是要倒打一耙吗?先下手为强吗?没关系,咱们时间充足,又都是张了嘴的人,有什么拿出来放在明面上,摊开了说!”姜青芷才不畏她们呢。 她敢下毒,就不怕被人揪住小辫子! 相反的,事情闹得越大,对她约有好处。 她撩了裙裾,跪下。 “父亲,母亲的羹汤里有毒,是我亲手下的,润喜是我的女使,她只是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如果又什么事情的话,我一个人承担后果!” “呵,你一个人承担?”盛氏气哼着冷笑:“我和你说,今天不管有事没事,你们云聚苑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吗?”姜青芷抬眸,咄咄的对视着国公爷的眼睛:“如果父亲也是这么想的,那儿媳便什么都不说了,今天就任凭父亲处置!儿媳绝对没有怨言!” “你以为你能躲得了……”盛氏叱喝。 “肃静!”国公爷蓦然一声低喝。 盛氏一怔,发现他是在呵斥自己,脸上顿时无光,但是又不敢违拗,只好悻悻的闭上嘴,恶狠狠的瞪着姜青芷。 她倒是要看看,儿媳都给婆母下毒了,做公爹的要怎么处置。 国公爷沉声坐下,瓮声:“姜氏,你可知道,按照我们朝堂律法来说,儿媳谋害婆母,给婆母下毒,该当何罪?” “罪责当诛!”姜青芷回答的不卑不亢,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 国公爷不解:“既然知道是死路一条,你为什么还敢这么干?” “父亲,儿媳冒昧的想多嘴问一个问题,不知道可否?” 国公爷皱了皱眉:“可!” “按照我朝律法,婆母传统儿子给儿媳下毒,又该当何罪?” 姜青芷的话还没说完,盛氏那边就再也坐不住了,“腾”的一下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就要扑上去再撕巴姜青芷。 “小贱人,你又要胡说什么?” “住口!”国公爷“嘭”的一声摔碎了茶盏。 崩飞的茶盏碎片从盛氏的身前飞过去,吓得她立即站住脚步,气虚的很:“公爷,她,她这是胡诌八道,信口雌黄,你怎么能由着她胡说呢!” “是不是胡说的,我自会调查,”国公爷脸色越发阴沉:“倒是你,如果再这么气急败坏的话,我就真的以为你做贼心虚……而姜氏说的句句是实了!” “……” 这么一震慑,盛氏不得不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但想要刀死姜青芷的眼神,怎么都拦不住。 国公爷沉住气息:“姜氏,你继续说!” “父亲,您可以问问府里的下人,想必他们都看到昨天小世子去云聚苑时,拎着一个食盒,那个食盒里有一味糕点,名为糍粑糕,只是后来世子爷离开之后,将糍粑糕带走了,所以我没有直接证据……” “没有证据?呵!”盛氏一听没有证据,整个人又支棱起来了:“没有证据你都敢对我下毒?你……” 她还想再骂两声,但是在看到国公爷的眼神后,不得不闭上嘴。 国公爷恶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蠢货】的眼神,冷下声音:“姜氏,以你的性格和手段,若非是有十足的把握,你是不会主动出手的……可你既然说糍粑糕被带走了,你没有直接的证据,今日这事又如何解释?” “父亲,世子爷对药毒之事不甚清楚,他以为只要将糍粑糕拿走了,我就没有证据,死无对证了,殊不知,这年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装糍粑糕的食盒他并没有带走,盒子里现在还有药味,”姜青芷挑衅的斜睨盛氏,似笑非笑:“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请御医过来,让他辨别一下食盒里是否残留着药味!” 国公爷听到这儿,原本就阴森的脸色彻底乌云遍布。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叫什么御医……” 一抬头,蓦然瞥见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周煊元,瞬间火冒三丈,跳起来指向门口。 “周煊元,你还不麻利的给老子滚进来!” “……” 周煊元送走御医之后,刚回到耀辉堂,就发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当时他就意识到不妙,立即找人问是怎么回事。 可惜外面的那些粗使女使也说不清楚具体的事,他便想着自己过来打听一下。 哪知道刚露头,都还没听清楚什么呢,就被眼尖的国公爷抓了个正着。 这么一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讪讪一笑:“父亲,御医送出府了,也封了银子打赏,想必是不会说出今夜之事的……” “谁问你这个了?跪下!给老子跪下!”国公爷气的身子都在抖。 盛氏挣扎着站起身,一个劲的给周煊元使眼色,可周煊元怎么都看不懂,眼神清澈的看着母亲。 “……嗯?” 国公爷猛然一回头,看向盛氏。 盛氏正要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瞬间僵住,随机抽了抽嘴角,算是笑了:“元哥儿,你跪好了,听你父亲细问,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说着,趁国公爷不注意,又丢了眼色。 “?”周煊元当真是一头雾水,正疑惑母亲到底是要表达个啥意思时,国公爷开口了。 “你给姜氏下毒了?” “……啊?”周煊元的表情瞬间凝固。 国公爷:“你母亲让你下的毒?” “……啊?……”周煊元遽然看向盛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看她做什么?是老子问你话,”国公爷不再掩饰自己的脾气,一脚踢翻了椅子:“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给姜氏下毒?” “我……” “夫君,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姜青芷跪在他身边,目视前方,眼底透着一丝丝的讥讽:“你不会当真以为,你把糍粑糕拿走了,我就不知道你在里面动的手脚了吧?” “你?你怎么会……”周煊元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但随即,又想到这是姜青芷在诈自己,当下很是笃定的摇头:“没有,糍粑糕没有手脚,你莫要胡说八道!” 盛氏了然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这小子果然不是傻的! 还知道否认! 孰知,姜青芷冷笑道:“是吗?既然我们各执一词,那还是请一个不相干的人给个公平的答案吧……想必于御医还没走远,润喜,你带人快马加鞭的去追,一定要将于御医请回来!” “是!”润喜福礼后,迅速转身向着外面跑去。 “站住,拦下她,”周煊元一个弹跳跳起来,喝令院子里的女使拦下润喜,怒气冲冲的指向姜青芷:“姜氏,你又在作什么妖?” “作妖?我怎么敢?”姜青芷勾起唇,斜抬眸,迎上周煊元的目光:“我只是请一个人来证明你对我下毒而已!” “什么下毒?那只是……”周煊元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不妙,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第162章 和解 “那只是什么?”国公爷丝毫不给周煊元回神的机会,厉声呵斥:“孽障,还不说怎么回事!” 周煊元膝盖一软,“嘭”的一声跪了下去,神色都变了。 “爹,不,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我没有给她下药,那,那个……” 他求救一般的看向母亲盛氏。 他刚来,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也不敢胡乱说话。 可是国公爷预判了他的预判,都没等盛氏那边给出眼神,就一个横跨步,拦在了母子之间。 “不用看你的母亲,有一说一,不许隐瞒,要不然,打断你的腿!” “爹,你,你这是偏袒,我才是你儿子,亲生的……”周煊元很是无奈的一声哀叹。 国公爷可没心思和他父子情深,再次呵斥:“你不说是不是?来人!请家法!” “爹,你,你这是,我,不用,”眼看着有人真的去拿家法了,周煊元也急了,也就不顾上盛氏这边是什么情况,立即道:“我,我下的那不是毒,那就是药,是一种不能让妇人生孩子的药!” “……”姜青芷敛下眼眸,沉默不语。 盛氏则恨铁不成钢的以手扶额。 而国公爷整个人都开始怀疑人生,甚至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不能,不能生孩子的……” 下一秒,他蓦然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周煊元的胸口。 “你个混蛋玩意,你竟然,竟然让自己断子绝孙!” 周煊元的心口上挨了重重一脚,差点背过气去。 没等起身,国公爷抓起凳子就狠砸在他的背上:“狗东西,这种事情你竟然能做的出来,你竟然做出这种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情,我不如就此打死你,也免得让祖宗蒙羞!” “公爷,夫君,你,不能啊……”盛氏见儿子挨打,吓得脸色大变,急忙让身边的女使们上前拉开劝架。 但是一群女人那里是国公爷的对手,即便有人拉着,但是周煊元还是又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板凳。 好在最后看情况不秒,外院伺候的小厮们也加入进来,这才勉强拉开了国公爷。 不过,周煊元此时已经被打的口鼻出血,鼻青脸肿,浑身都疼了。 “爹,你,你这是不讲理嘛,那药就是个寻常的药,汴京的人家都在用,又不是咱们一家……而且,那药也不是永远不生孩子,只要停了药,还是能生孩子的,我,我就是不想姜氏她现在就生孩子嘛!” “你倒是还有理了?”国公爷听到这话差点又蹦起来,所幸被按住了。 他气的直抽嘴:“好,你说,老子今天到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带花的理由来!” “没,没了,”周煊元一脸无辜加委屈:“这不过就是我们小夫妻间的,嗯,小,小摩擦,根本不是父亲所想的那样……” “对,对对,这就是他们小两口的事,公爷何必这么生气?”盛氏趁机过来,用力在姜青芷的后背狠掐了一下:“你倒是说话呀!你不是说你通医理吗?那药是做什么的,你会不知道?我看你就是故意说那是毒药的!” “母亲,你这是瞧得起呢?我又不是神仙,能通过一点味道就能知道那是什么药,我只是确定那个东西有毒,对我身体不好而已……”姜青芷冷笑:“再者说了,如果不是毒药,世子爷为什么要把东西拿走?既然拿走了,那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你闭嘴!”周煊元又急又气:“我都被爹打成这样了,你还说风凉话?姜青芷,我会不会给你下毒,你不清楚吗?” “清楚啊!” “那你还搞这么多事……” “就是因为我很清楚你会给我下毒,所以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姜青芷遽然挑眸看向盛氏:“母亲,你不会真以为,你和世子爷密谋的事情,当真无人知晓吧?鹦鹉面前不敢言……总是有人会听到你们所说的那些事情的!” 她没有说自己是靠猜测将了他们母子一军,而是给他们种下疑心的种子,去猜度是身边人泄露了秘密。 而盛氏和周煊元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只是姜青芷仅靠猜测做出的反击,他们都下意识的在第一时间反思自己身边的哪个人会泄露秘密。 国公爷的眼神狠压在盛氏身上:“这么说来,你是真的知晓这件事的?” “我……”盛氏一时心虚。 “身为婆母,又是公爷夫人,当朝诰命,你,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国公爷的脸上说不出愤怒。 盛氏理亏,不敢硬犟:“公爷,我这,这也是为了元哥儿的孩子着想,你想啊,姜氏的身子一直不好,从过门就在吃药,前些日子还连续卧病在床,连家里的事情都不能处理了,这样的身子,怎么能孕出健康的孩子呢?” 姜青芷眼尾一挑:——还别说,这个借口不错! 果然,国公爷的眉头沉了些,看了眼姜青芷没有言语。 盛氏连忙补充道:“我当时就想着,与其生一个不健康的孩子,还不如等调养好了身子,再说子嗣的事情……可,他们是年轻人,在子嗣上不懂,我便想着帮一帮,便叫了元哥儿过来,把利害关系都和他说了,元哥儿这才答应的……” “对,对对,就是这个,”周煊元也及时听出了话音,立即接过话:“爹,我是怕姜氏知道这件事后,以为我们是在嫌弃她,所以才偷偷的将药粉洒在糍粑糕里……结果没想到让姜氏误会了,这才引起了这么一大堆的事!” 这么一说,他的腰杆子都瞬间挺直了。 姜青芷冷眸:——这是撒谎撒的连自己都信了! 也是难为他了,竟然能无缝衔接的想到盛氏的意思,演这么一出好戏。 果然,国公爷的气场弱了很多:“当真?” 听到他的语气,姜青芷便猜到了结果:——今天这件事,就是要这么糊涂的混过去了! 想想也是! 一边是自己的原配媳妇,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解释是最好的结果。 “当真,就是如此,”盛氏立即道:“我们夫妻多年,你可是看过我算计过哪个姨娘吗?更不要说,我对姜氏这个儿媳也甚是满意的!” 这话说的,连国公爷都觉得虚伪——你刚才跳起来恨不得撕巴了姜青芷的样子,哪里是满意的? 但人与人就是这样,大家都是在草台班子上唱戏的,只要差不多就差不多了。 毕竟国公爷也不能真的休了盛氏,打死儿子! 只要姜青芷这边给个台阶,这件事就能完美收场了! 起码表面上还能母慈子孝。 国公爷看向姜青芷:“姜氏,你说呢?” 姜青芷沉吟片刻,低语:“母亲若是如此说,那当真是儿媳莽撞了,也幸好,儿媳这一次没有用致死的毒,而且还准备好了解药,若是因为之前用了第一次拿出来的毒药,只怕如今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国公爷:“……” 周煊元:“?” 盛氏:“!!” 姜青芷抬眸,解释道:“哦,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我拿出来的毒药真的是毒药,不亚于鸩毒的那种毒药,而且还是无解的,见血封喉……” 国公爷:“……嘶!” 盛氏:“你……” 周煊元:“姜青芷!” 姜青芷很是无辜道:“可是我最后冷静下来之后,觉得大家毕竟是一家人,我也没有死,还活着,所以才将见血封喉的毒药,换成了这种可以解毒的慢性毒药嘛!” 不等一家三口开口,她粲眸一笑:“当然了,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会注意的!” 那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要是再敢背后搞鬼,我下次一样不会手软! 第163章 双毒 盛氏听到这话简直要吐血了,但是碍于国公爷就在这儿,不好撕破脸说狠话,当下笑道。 “怎么会,既然都是误会,自然以后就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唔,咳咳……呕……” 内室突然传来声音,紧接着是女使们杂乱的声音。 “姑娘醒了。”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快来人啊,姑娘吐血了!” “……” 听到阿纳醒来了,国公爷原本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听说阿纳吐血,脸色瞬间就变了。 “怎么会吐血?” 盛氏也抓到了机会,立即恶狠狠的瞪向姜青芷:“你不是说,你的药不是毒药吗?怎么会吐血?” “是啊,你不是已经把解药拿出来了吗?阿纳也吃下去了,怎么还会吐血?”国公爷紧张不已:“难道说……” “吐血?”姜青芷的神色也不对了:“怎么会吐血?” 她当初下毒的时候,本就是寻常的稍微重一些的良药,若是仔细论的话,都不够排进毒药一说。 更何况,她又将解药送了过来,阿纳也服下了,怎么着都不应该吐血呀! 姜青芷没心思和这些人多说什么,快步走进内室。 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斜卧在床边,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的沾在脸上,唇色青紫,明显的中毒症状。 而在床榻前,是一滩喷射状的吐出来的血。 众人也跟了进来,见到这一幕都吓到了。 国公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姜青芷,转身呵斥率:“来人,去,去请宋姑娘和门先生……” 盛氏与刘妈妈立即对视了一眼。 双方的心照不宣的点点头,都压不住勾起的嘴角。 宋紫湘和门砚就在周烁正的客房。 此时这时候请他们过来,意味着国公爷已经不信任姜青芷了。 这样也好。 不管后续的事情如何发展,最起码姜青芷在国公府的地位不死从前,便是她们胜了。 姜青芷半跪在床前,让所有人都让开,只见沾起鲜血闻了闻。 “这毒……”眉心瞬沉。 “怎么,姜氏,你莫不是要说,这毒不是你下的?”盛氏立即打断她的话,冷笑道:“刚才可是你亲口承认的,说毒是你下的,怎么,现在看事情收不住了,便要装无辜,说这个毒不是你下的了吗?” “大娘子,你就算是恨毒了夫人,毕竟你们也是婆媳一场,夫人也是您的亲婆母,是小世子的亲娘亲,即便再恨,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呀……都吐血了!”刘妈妈跟在一边帮腔。 “这毒不是我下的,”姜青芷打断她们的话,指腹反复摩挲着鲜血,若有所思:“这里面有我下的毒,但并不是全部,有人在……” 她突然看向盛氏,恍然:“有人在里面多下了一份毒药!” 怪不得呢! 怪不得她的解药无效! 原来是有人在里面重新下了毒药! 不用问,这个下毒的人肯定不是润喜,那就只能是——盛氏了! 不得不说! 这一步棋,盛氏绝对是占了上风! 因为不管阿纳后果如何,死不死的,这笔账都会算在她姜青芷的头上。 毕竟,她怎么证明自己只在里面下了一种毒,而另外有人又添加了毒药呢? 盛氏被她看的发毛,当下大声呵斥:“你,你看我做什么?你,你莫不是要说,这里面不止一种毒药,和你没有关系……” 刘妈妈也立即怼声:“大娘子,话可不能乱说,瞧你那意思,好像这里面的毒是我们夫人下的!” “母亲,你急什么?我只是说这里面多加了一味毒药,可没说那毒药和你有关……”姜青芷压下心底的澎湃,不动声色的炙眸而笑:“你这样激动,倒是有点贼喊捉贼,做贼心虚的意思了!” 盛氏恼怒:“胡说八道,谁做贼心虚了……” “难道不是吗?要不然在场这么多人,怎么就母亲对第二种毒这个事那般在意?”姜青芷直接贴脸开大:“若是问心无愧,又何必如此惊心,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 国公爷听到这儿,瞳孔明显一缩,遽然看向盛氏。 那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凌迟在盛氏身上。 即便盛氏没有看向他,都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当下立即道:“姜氏,阿纳就像我亲生的女儿一样,我一向视若己出,你少胡说八道,挑拨离间……今天她要是没事那一切都好说,若是有事,我饶不了你!” 双方正争端着,下人进来禀告,说是宋紫湘和门砚已经到了。 国公爷立即一个眼神杀过去,众人都识趣的不再多言。 宋紫湘和门砚进来后,各自行礼。 国公爷立即道:“二位不必客气,快些帮小女看一下,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紫湘的目光与姜青芷的视线一错而过,淡然道:“我们看诊,不喜欢被外人打扰,不知道国公爷可否方便让不相干的人退下?” 国公爷立即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盛氏犹豫了一下道:“宋姑娘,我是阿纳的母亲,屋里没个女人也不方便,要不,我还是留下吧?” “夫人贵体,就不劳驾了,还是让姜娘子留下好了,”宋紫湘道:“而且,姜娘子也是精通医术的,有些事情我们双方沟通起来还方便一些。” “宋姑娘有所不知,这件事里……我们家大娘子有些不方便,”刘妈妈及时道:“若是宋姑娘不想叨扰我们夫人,那便奴婢留下伺候吧。” 总之一句话,姜青芷不能留下。 宋紫湘沉吟片刻,也没反驳,便让大家都出去。 她先是检查了一下阿纳的整体身体病症,又用一个小棍棍,头顶上缠着棉花的东西沾了点血,放在了一个手指长的管子里。 “门先生,我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嗯!”门砚淡淡的应了声,走过来试向阿纳的腕脉。 宋紫湘则拿着那个小管子走到一边,塞进了香囊里。 刘妈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诊病方式,惊的瞪大眼睛:“不是,宋姑娘,你,你这就完了?” “是啊,我在等化验结果,也就半个小……不到半个时辰,结果就出来了。” “是吗?那可真是神奇,呵呵,神奇呢,姑娘果然是有手段的,”刘妈妈讪讪的陪着笑脸,走过来,低声道:“那个,宋姑娘,冒昧问一句,我们家大世子的身子如何了?” “周大世子的身体很麻烦,需要慢慢的调治……嗯?”宋紫湘突然蹙眉,若有所思:“妈妈这么问,莫非是夫人的意思?夫人不相信我们还是……” “不不不,是我多嘴一问,都是奴婢自己的意思,不关夫人的事,也,也是我胡言乱语的,本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姑娘别误会。” 刘妈妈急忙陪着笑脸,好一番解释,这才让宋紫湘的神色好了些。 “我就说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夫人不信我们,那便另请高明便好,倒也不必难为情的怕我们难看。” “不,真不是,都是奴婢我多嘴,真的。”刘妈妈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惹的宋紫湘黑脸,连忙陪笑着解释。 “刘妈妈不用解释什么,我也没别的意思……刘妈妈请便,我还要诊治病人呢!” 宋紫湘刚要走,却被刘妈妈抓住手臂:“姑娘且等一下,我,我这有几句话想同姑娘说,只是……” 她为难的看向门砚。 门砚并未理会这边。 宋紫湘则道:“只是什么?莫非妈妈要说的话和门先生有关? “不是,不,也不,也不是完全无关,是,是这样的,我们家的事情有点复杂,所以夫人的意思是……” 刘妈妈凑近了几分,压下声音,耳语。 “夫人想,请姑娘行个方便。” “……行什么方便?”宋紫湘完全一头雾水:“国公夫人要做什么只管说便是了,为什么还要搞的神神秘秘,好像有点见不得光似得?” 刘妈妈:“……” 可不是见不得光吗! 要是见得光,还用的着她这么低声下气?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宋紫湘手里:“这是二百两银票,想麻烦姑娘等一会多说一句话……” 宋紫湘捏着银票,摩挲了一会:“夫人想听什么?” “麻烦姑娘证明阿纳小姐只是中了一种毒,而不是两种!” “……中毒?两种?”宋紫湘完全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但从姜青芷的眼神和盛氏让心腹塞钱的动作来看,想必和姜青芷有关系。 当下,很是爽快的答应:“好!我应了!但是结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第164章 撕脸 刘妈妈一怔:“……啊?姑娘这话怎么说?” 怎么是答应了,又不保证结果呢? 宋紫湘扬起银票:“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拿了你的银票,就会答应你的要求,但是结果如何,不在我的售后之内!” 刘妈妈算是听懂了,刚要再说话,但是门砚已经在那边招手了:“宋姑娘,麻烦你过来看看。” “就来……” 宋紫湘趁机小跑着过去。 刘妈妈嘴巴动了几次,最终什么都没说,悄然的走向门口,趁着打起帘子的功夫,给盛氏一个眼神。 盛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又嚣张起来,嘚瑟的斜睨姜青芷,压下声音。 “姜氏,我是真没想到,你够毒辣的!竟然有胆子毒害婆母!不过,阿纳吃了那碗汤,你是不是很失望,竟然没能毒死我?” “……”姜青芷淡水无痕的抬起眼尾,没有应声。 盛氏以为她词穷,当下更是得意了:“怎么不说话了?阿纳可是你公爹的心头肉,她要是有事,你以为你这大娘子的位子,还能坐多久?” “母亲想在这里说吗?”姜青芷的言语不卑不亢。 “……什么?” “母亲现在想说,那我便和母亲细细的说上一说。”姜青芷甚是配合的敛眸低语。 “好啊,我倒是真的想听一下,事到如今,你还能如何狡辩!”盛氏胜券在握,没有半点怕的。 姜青芷眼尾带笑:“我是没想到,婆母你竟然把借刀杀人玩的风生水起……你明知道那羹汤有问题,还用簪子试了毒!” “……嘶!”盛氏的笑容彻底僵住,下意识的看向姜青芷,眼底满是震撼。 当时试毒的时候,屋子里就只有她和刘妈妈。 那,姜青芷是怎么知道她们当时用簪子试毒的? “你……你??” “母亲,别激动,”姜青芷似笑非笑道:“我自然有我的路子知道这些小细节了,母亲又何必细问,明知道问了我也不会说呀!” 其实,她哪有什么路子眼线。 这一切不过是她诓盛氏的—— 她之所以猜到是刘妈妈用银簪子试的毒,是因为她发现刘妈妈一直戴在头上的一枚银簪子不见了。 自从姜青芷嫁入国公府以来,刘妈妈头上的首饰换过多次,可唯独那根银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一直盘在她的发髻上。 而且,昨天她还见过那根银簪子,今天便不见了,所以姜青芷就大胆的诈了一诈。 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给她诈准了! “母亲,你一直都不喜欢阿纳,是因为你不喜欢她的异族母亲,在您眼中,阿纳就是您的眼中钉,只要她在国公府一天,您便一天想到当年的屈辱……” “你胡说!”不等姜青芷说完,盛氏便打断了她的话。 “胡说?”姜青芷可不惯着她,直接贴脸开大:“母亲,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收敛一下脸上的表情吧!” “……表情?”盛氏不由抚上自己的脸,并未察觉到不妥:“我的脸怎么了?” “您脸上的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恨意,那压都压不住!” “嘶……你敢诽谤我!”盛氏这才猜到姜青芷是在诈自己。 “我那可不是诽谤!听说当初阿纳的母亲,那可是差点被抬为平妻得宠,差一点就与您平起平坐了!” “胡说,一个异族女子,也配与我平起平坐?”盛氏的脸色果然黑了。 “是吗?可他们都说,也就是那个女人走了,如果不走,如今成为国公夫人的可就不一定是您了!” “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您心中有数,总之对这样一个异族女子的女儿……您能忍?” “……”盛氏瞬间哑然。 姜青芷贴身笑道:“也是上天保佑,我的那碗毒汤恰好给了你借刀杀人的机会!” “……” “只要阿纳死了,你就解决了眼中钉,顺带手的也能处理了我这根肉中刺……一箭双雕呢!” “……” “好计谋啊!” “……” “不过呢,母亲也放心,只要你不再招惹我,你这故意借刀杀人的阴招,我也不会戳破!” “……” “我相信,只要我不追究,阿纳没出事,父亲便也乐得看咱们母慈子孝,一家和睦!” “……” 这话再次引起了盛氏的动容。 这个姜青芷,她当真是小瞧她了! 她可不止有点小聪明什么的! 大宅门里的这点子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是被她玩的那叫一个门儿清啊! 不错! 勋爵贵族人家里的后宅都是如此! 哪个大宅门的后院不是鸡鸣狗盗的龌龊事? 哪一家的后院没吊死过几个人? 其实只要大家心照不宣的将龌龊事压下去,表面上那就依旧一片祥和。 “你会这么好心?”盛氏冷笑:“这种机会抓到了就能弄死我,你会放弃?” “我为什么要弄死你?”姜青芷抬眸:“你若是出事了,还会有国公夫人,与其到时候我和的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斗,那还不如和你呢……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世子爷的亲生母亲,不管怎么弄,都不会损害世子爷的利益,可要是换一个人的话……” 她沉下眼尾,似笑非笑的斜睨盛氏:“母亲,若是你出事了,会换哪一个姨娘上位?那些姨娘可是都有孩子的……到时候,上位的会是她们的孩子,还是您的儿子,我的夫君呢!” 这番话,听着是姜青芷退步求和,其实是狠狠敲打了一下盛氏。 国公爷当年也是纳妾多人的,儿子是没生,女儿却有。 若是其中哪个姨娘上位,坐上了国公夫人的位子,保不齐就要对周烁正和周煊元兄弟俩下手。 后宅里的那些手段,她可比谁都清楚。 姜青芷敛眸:“母亲,我不过是求一个安稳,你何必三番四次的找我麻烦?难道我们鹬蚌相争,让其他的姨娘渔人得利……你就得意了?” 盛氏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被姜青芷打压着就是不爽。 如今听到这样的话,盛氏更得意了:“怎么,服软了?你早些服软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姜青芷眯了眯眼睛:“母亲,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着要占一个上风,压制住我!” “我是婆母,你是儿媳,自古以来,都是婆母压制儿媳,况且你又只是一个商贾之女,不过是仗着嫁妆丰厚,又得你公爹的赏识,才能再国公府占得一席之地,难道我这个做婆母的还压你不得?” “……是啊!你终究是婆母!”姜青芷自嘲又讥讽的挑起眼尾:“也是我自作多情,想要求和……既如此,母亲,你就继续做你的婆母,咱们还和之前一样,就当我刚才的那些话白说好了!” 她本就不想掺和进国公府的破事,是盛氏非要将周家这个烂摊子塞到她手里。 塞了也就塞了,她稍微调和着也不是不可以,偏盛氏又想借此机会将她拿捏,顺带手的也拿捏她的陪嫁。 这个算计就显得太难看,太龌龊了。 而且她一次次的提醒,一次次的示弱,又一次次的回击警告,都没能让盛氏回心转意,偃旗息鼓,反倒是更吃定她一般,变本加厉到开始用阴招了。 而她也尽力明示暗示的让盛氏偃旗息鼓,大家相安无事,稀里糊涂的把日子过下去。 可盛氏偏不! 她就是想拿捏她!吃死她! 姜青芷这重生一次的反骨,岂会由着盛氏乱来! 好吧! 既然盛氏事到如今还不想和平共处,还想压着她,拿捏她,那就——来吧! 说话间,门砚走了出来。 国公爷焦急道:“门先生,小女如何了?” “嗯,”门砚迟疑了片刻,似乎有些纠结,最终还是低下头:“还是问宋姑娘吧!” 国公爷不解,但是看到紧随其后的宋紫湘时,还是快步过去:“宋姑娘,如何了?” 盛氏也装作很焦灼的样子:“是啊,宋姑娘,我们家阿纳究竟怎么样了?” 趁此机会,门砚走向门外,错步走过姜青芷的时候。 “多加小心!” 他没有任何停滞,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姜青芷唇角微微勾翘——师父还和前世一样,即便这一世没有了师徒之名,还是会关心她的安危! 第165章 软禁 宋紫湘和盛氏低声说着什么,国公爷打断她们:“宋姑娘,有话但说无妨,小女……是不是不好?” 盛氏立即道:“公爷别担心,阿纳的情况是有些棘手,但是宋姑娘说她有法子,是吧,宋姑娘?” 说着,她还特意捏了捏宋紫湘的手腕。 宋紫湘低头看着她的手指:“是啊,夫人说的极是,我是有法子的……” 说着,抬眸,冲着国公爷似笑非笑道:“放心,阿纳姑娘的病情,我能控制的住。” “那就好,”国公爷的似乎察觉到了盛氏的小动作,眼神瞬间阴沉了几分:“就是不知道阿纳所中的毒究竟是不是……” “……嗯?”宋紫湘低下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国公爷,”盛氏扯着国公爷的衣袖,压下声音:“你这不是让宋姑娘难堪吗?” “怎么说?” “姜氏是咱们国公府的大娘子,宋姑娘是客卿,还是金姨娘请来的,于公于私都和姜氏有些过节,你此时让她说这件事,又当着姜氏的面,让她怎么说?说出来岂不是得罪了姜氏?你让她以后在汴京还怎么做事?” 盛氏说的有理有据又有情义,让国公爷一时间不知该相信还是反驳。 见他神色动容,盛氏接着说道:“再者说了,即便她证实了这件事,公爷又打算如何处理此事?难不成还能让元哥儿休了姜氏不成?” “休了?”国公爷沉下气息:“休妻不是儿戏,除非是七出之错,否则岂能轻言休妻?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勋爵人家!” “就是啊,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家丑不可外扬,自然更不能当做休妻的理由了,所以我觉得,宋姑娘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咱们也无须问的那么清楚……” 盛氏说话间,发现姜青芷已然走到了宋紫湘的面前。 她怕出事,立即道:“姜氏,你过来……” 姜青芷没像是听到一般,高声问道:“宋姑娘,不知道你可是检出什么有毒的东西了?” “这个,我,嗯,嘶……”宋紫湘一脸的为难,还时不时的瞥向盛氏和国公爷那边。 那欲言又止的神态,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果然,国公爷意味深长的抓住盛氏的手腕,压下声音:“我不管你和刘妈妈做了什么手脚,只要阿纳没事,那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给我生出事端来!” “公爷这话怎么说?我没有……” “别以为你和刘妈妈的眼神,我看不出来!” “我,我们没有……”盛氏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和刘妈妈当时也就是很自然的对视了一眼,也就她们主仆间多少年的默契,再加上之前商量好的事情,所以只是一个眼神,她便知道刘妈妈的意思。 没想到的是,国公爷竟然也看懂。 她还想狡辩,但是国公爷已然冷笑道:“我们生活了那么多年,你们主仆间的眼神和小动作,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平日里,他也不是没见过她们使眼色,只是不加理会罢了。 而就在刚才,刘妈妈打起帘子时,与盛氏目光互相交错的那一瞬而已,他就已然心中有数。“还有,你刚才和宋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一个劲的给她暗示,莫非也以为我是瞎的,没有看到?” “……” 宋紫湘的欲言又止。 盛氏的小动作。 刘妈妈的小眼神。 这些无一不再说,整件事都是她们三个女人谋划的一场戏。 这样的情况下,阿纳身上中了多少毒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想要女儿平安无事就好。 国公爷扣着盛氏的手腕,猛地往怀里一拉,再她耳边低语:“所以,你最好祈祷阿纳无事,要不然,你猜,第一个被休的人是谁?是你……还是姜氏!” 也不等盛氏回答,猛地一推,将她给推开。 国公爷的怒火加上盛氏的心虚,一推之下,盛氏脚下不稳,瞬间摔倒在地,脑袋磕在了桌角上,鲜血瞬间顺着鬓角流了下。 “夫人!” “母亲!” “流血了……” “……” 门外的女使们看到这一幕,都慌了,但是没有国公爷的命令,谁都不敢进来。 而国公爷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盛氏脸颊上的血,面无表情的继续走向宋紫湘。 “宋姑娘……” “母亲,”周煊元则急匆匆的跑向盛氏,一手捂住她的伤口:“来人,快去请御医……” “不许去!”国公爷突然呵声:“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叫什么御医,还嫌我们国公府的事情不够大吗?” “可是母亲她……” “让姜氏给她看一下便好了,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国公爷一脸嫌弃,让姜青芷过去帮着处理伤口:“该吃药就吃药,该休息就休息,你看着办……嗯,你说了算!” 姜青芷的眼尾遽然一动,若有所思的看向国公爷。 国公爷则看着她的眼睛,默默的点了点头,丝毫不理会姜青芷眼睛里的诧异,转身看向宋紫湘。 “宋姑娘,你且和我说,阿纳究竟如何了……” “国公爷,这事吧,我……” 宋紫湘后面的声音低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 姜青芷则走到周煊元和盛氏身边,让润喜去拿药箱。 “母亲,我来……” 姜青芷刚抬手,盛氏便恶狠狠的打开她的手:“不劳你假惺惺!你莫要再趁机给我下毒,毒死我了再!我要宋姑娘来……” “宋姑娘没空,她在和父亲说阿纳妹妹的事情,你没看到吗?” “那我也不用你,我要,要门先生,来人……” “门先生也不会来的!”姜青芷面无表情。 “你说什么?”盛氏一惊。 周煊元也是低呵:“姜氏,母亲的话你没听到吗?她不用你……” “是你们没听到父亲的话吧?”姜青芷淡冷垂眸,“父亲刚才已经说了,让我来处理你的伤口,不要惊动任何人呢……这个任何人,也包括门先生!” “你,你什么意思?”盛氏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就是给母亲你处理一下伤口,包扎一下而已,能有什么意思?”姜青芷擦干净双手,接过药箱,打开,依旧清冷淡漠:“所以,麻烦母亲你配合一下,乖乖的,不要乱动!” 盛氏不想“乖乖”的,但是碍于国公爷就在那边,她也不好硬对着来,只能不高兴的应了。 伤口很疼。 也不知道是伤口的原因,还是姜青芷的粗鲁动作,总之包扎完了之后,她疼出了一身汗。 那边,宋紫湘也不知道和国公爷说了什么,两个人一起进了内室。 姜青芷处理好了盛氏的伤口后,让润喜打来清水。 “母亲的伤口不是很深,但还是休养,母亲可知道要如何休养?” “我自然知道,不进风,不沾水,勤换药,保持伤口干净干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盛氏说着,在周煊元的搀扶下站起身。 姜青芷依旧在清洗双手,头都没抬:“还有呢?” “还有?”盛氏一怔,随即恍然:“哦,还有要勤换药……” “还有呢?” “还有……”这次盛氏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母亲身子不好,最近就不要出门了,也不要再插手家里的大小事情,一切一静养为上,”姜青芷洗净双手,接过润喜递过来的绢布,擦着手,戾冷抬眸:“所以这段时间,就在耀辉堂静养便好!” “你什么意思?”盛氏是伤了头,不是傻了,一听就听出了不对劲:“你这是要软禁我?” “怎么会?母亲是国公府的诰命夫人,是我婆母,我怎么敢软禁您呢,”姜青芷将绢布放入润喜手中,目不斜视的对峙着盛氏的眼睛,“这都是父亲大人的意思!” “……国公爷?”盛氏一惊,立即呵斥:“你胡说,公爷什么时候说过要软禁我?” “母亲大人又误会了不是?父亲的意思是说,母亲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不小心伤了本体,需要静养,所以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操心劳力其他的事情了!” “胡说八道,”周煊元听的头发丝都炸了:“父亲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可都在这里,我们怎么没听父亲这样说?” 姜青芷同情的眼神中又带着一丝丝的讥讽:“世子爷若是不信,父亲就在里面,你过去一问不就知道了?” “问就问!”周煊元怒气冲冲的走进内室:“父亲……” 不过是刹那的细言碎语之后,传出国公爷恨铁不成钢的怒吼:“滚!” 第166章 暗号 周煊元灰溜溜的从内室出来,但是在看到姜青芷的那一刻,瞬间挺直了脊梁,原本懵逼的神色也换上了一丝清明。 姜青芷带有一丝丝的挑衅,故意装作没听到刚才的叱喝:“父亲是怎么说的?” “父亲,父亲说,你说的也,也未尝不可,”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缓解尴尬:“母亲,反正你身子也的确需要休养一下,不如就此休息休息……” “元哥儿,你父亲他……” 盛氏还想再细问,但是周煊元及时搀住了她的手臂,同时用力一掐,岔开了话题。 “儿子送您回去休息吧!” “……”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盛氏也不是傻的,也看懂了儿子的暗示。 但她就是难以相信这件事。 等出了内室,走到一侧的暖阁时,迫不及待的问道:“元哥儿,你和我细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父亲他究竟是怎么说的?” “母亲,你,你何必细问呢?”周煊元一脸为难:“总之是知道父亲的意思不就够了吗?” “够什么,你这孩子懂什么,”盛氏打断他的话,急道:“我和你父亲夫妻多年,有些事情有些话语,也就只我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所以说你快些告诉我,你父亲都同你说了什么?” 周煊元有些气恼:“母亲,若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你对父亲的言行举止了如指掌,就不会只有姜青芷她听懂了父亲的暗示,而你我母子二人都不清楚!” “……什?什么?” “姜青芷之前说的没错,父亲他,”周煊元咬住了下唇,一脸的无奈:“父亲之前的暗示就是姜青芷口中的意思,只是母亲你一时你没弄清楚而已!” “你?你父亲……真是那么说的?”盛氏的脸上难掩震惊:“他,他真的咬软禁我!” “母亲,你……诶!”周煊元长长而无奈的一声低叹:“其实,在我进去之后,父亲什么都没说……” 嗯,也不是算是什么都没说,还说了一个字——滚! “父亲都没等我把话说完,就呵斥让我离开了……看那意思,就是姜青芷之前所说的那样,就是,就是让姜青芷决定你的伤口,再利用你的伤口让你养伤。” “什么养伤?那是软禁!”盛氏恼怒的打断儿子的话。 周煊元很是无奈:“是!软禁也好,养伤也罢,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这件事真的是出乎他的预料。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父亲的眼中,决定母亲去留的意思,竟然是他传达给儿媳妇,而不是他这个亲儿子! 难道在父亲的眼中,自己就这么的不堪吗? 想到从小到大的那些事,周煊元的心瞬间又暗沉下来。 盛氏也更加气恼 :“真不知道姜氏给你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把他迷成这样,连你这个儿子都不管了!” 这么一说,周煊元的情绪更不好了。 他低沉着嗓音,耷拉着脑袋:“母亲,我先送你进去休息吧,父亲那边,我,我还得伺候着。” 阿纳现在还是情况不明,他得守着听消息。 要是阿纳没事一切都好说,如果出事了…… 那父亲肯定是要彻查整件事的! 到时候,说不定新账旧账一起算,他都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内室。 宋紫湘用一个带着软球的长管吸了些药水,放入阿纳舌下,一滴一滴的将药水灌了下去。 一抬头,发现姜青芷正好奇而惊讶的看着软球,立即道:“你喜欢?” 姜青芷羡慕道:“这个东西真的太神奇了,若是病重孱弱的病人无法进药,用这个东西倒是省事又方便,还不会浪费汤药。” “这个也是简单,是我自己做的,你若是喜欢,就送你一个,”宋紫湘轻笑:“我那里多着呢。” 姜青芷立即看了眼门口。 隔着软帘,还是能看到国公爷走动的身影,她立即竖起手指,压住唇瓣,示意宋紫湘小点声。 宋紫湘也会意,唤过姜青芷,在她耳边低语:“你那个婆婆,是弄不死你不罢休,还想要收买我呢!” “我猜到了她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没猜到她会这么恶毒,竟然想要借刀杀人……终究是我太保守了!” 姜青芷只是想过盛氏还会继续找她的麻烦,怎么都没料到她竟然会玩个一箭双雕,一次性的解决她和阿纳这个眼中钉。 “不过,她到底如何了?”姜青芷看向床上的姑娘,有些不忍:“说到底,这件事与她无关,算是被我拖累到了!” “她?”宋紫湘一时有些为难:“说实话,她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如今双毒加身……虽说你的那个毒药是不伤本体的,但是盛夫人下的药却能致命,这两者毒素叠加,又产生了化学反应,出现了新的毒素,有些棘手……” 见姜青芷眼神沉了些,立即笑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她的性命不会有问题的” “终究是我对她不起,若不是我,她也不会受此牵连,”姜青芷的情绪依旧低沉:“所以……” “我明白,所以让你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她有事,”宋紫湘顿了下,言语间多了些羞涩:“再者,不是还有门先生吗?你就算不信我,也不信门先生?他也会有法子让这姑娘恢复元气的。” 在宋紫湘的调治下,阿纳的生命体征逐渐好转,但是姜青芷不敢大意,执意要和宋紫湘一起守着她。 国公爷见她气色红润,呼吸匀称,也就放下心,回去休息了,只是一再叮嘱,如果人醒了,多晚也要告知他。 门砚是男子,不方便守夜,而且周烁正那边也需要人照看,他便离开了,只留下姜青芷和宋紫湘守在阿纳床边。 姜青芷让人煮了茶,又送了宵夜,和宋紫湘闲聊。 后半夜,姜青芷先是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宋紫湘也迷迷瞪瞪打盹的时候,阿纳突然“哇”的一声,趴在床边吐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散发着腥膻酸腐的味道。 姜青芷也被这动静惊醒了,连忙打起灯:“怎么了?” “没事,她这是吐出了余毒……”宋紫湘不急不缓的拍着阿纳的背:“哦,我之前给她用了催吐的药,等她将东西都吐干净了,再解毒就方便了……” “哇……” 阿纳又吐了几口,直到吐出一口口的黏液,什么都吐不出来,才满头大汗,四仰八叉的躺到床上。 “这是……哪?”她似乎有些恍惚。 “妹妹别怕,这是母亲的房间,”姜青芷在床边坐下,轻握住她的手,抚摸着冰冷微僵的指尖:“你之前吃错了东西,生病了,如今吃了药,再吐出来,休养几天便好了。” 孰知,阿纳像是见鬼一般的抽回手,错愕的很:“你,你又是谁?” “我是嫂嫂,二嫂嫂,你不记得我了?”姜青芷知道她的心智如同孩童一样,也就笑道:“我们之前见过的,见过很多次的,你忘了是不是?” “……”阿纳疑惑的看着她,又看着四周,神色很不对劲。 宋紫湘拿了茶水过来:“来,你漱漱口,等缓一会再吃点药,吃点东西……” 阿纳漱了口,再次打量周围:“我这,不是做梦呢?” 姜青芷笑道:“当然不是梦!” 阿纳却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我这是穿越了?” 姜青芷:“……什么??” 宋紫湘:“……什么!!” 阿纳鄙夷的一笑,不理会:“说了你们也不懂!” 她转过头,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布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这样子,原身的条件似乎不错,是个大家闺秀级别的……”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幽幽的话语。 “宫廷玉液酒!” “……”阿纳的眼珠子瞬间瞪的溜圆。 她惊骇且震惊的转头看向身后,发现说话是宋紫湘。 而姜青芷则是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们。 阿纳:“……一百八一杯?” 宋紫湘:“这酒怎么样?” 阿纳:“……听我给你吹!” 宋紫湘:“……卧槽!” 阿纳:“……怎么可能!” 两个人都及时震惊的看着对方,而姜青芷也是懵然的看着她们。 这两人在说什么密语吗? 听起来怎么那么的别扭那么的怪呢!? 阿纳说话都磕巴了:“你,你也是穿,穿的?” 宋紫湘沉吟了片刻:“……可能,还不止咱们两个!” 第167章 穿越 阿纳立即看向姜青芷,手指都颤抖了:“她,她也是?” “哦?不,她不是,”宋紫湘立即压住阿纳的手,意味深长的一笑:“她是国公府的大娘子,是原装的,和咱们不一样,你别乱说话!” 阿纳立即收回手,还冲着姜青芷勾了勾唇角,算是笑了。 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姜青芷随之回了一个微笑。 ——她们都当她什么都不懂,那就装不懂吧! 她一脸无辜的懵然:“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没事,我们在说闲话,瞎说的,没什么,”阿纳连忙道,同时也看向宋紫湘,示意她也帮着掩盖一下:“是吧,嗯,你叫……” “宋紫湘,”宋紫湘立即道:“我叫宋紫湘,和姜娘子是老朋友,她不会在意的,是吧,青芷?” “嗯,是,那,你们聊,我,我去厨房看看,让厨娘给你煮碗粥,你现在空着肚子,只能吃点米粥之类的东西果腹。” 姜青芷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施施然的出了房间。 但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借着整理衣衫的契机,站在了门口。 内室,阿纳迫不及待道:“你刚才说,穿越的不止咱们两个,还有谁?多不多?” “目前所知,除了我和你,还有一个人是金镶玉,也是你……二嫂!” “是她?金姨娘?”阿纳此时恢复了一下原身的记忆,一脸的震惊:“真没想到,竟然是她!你还别说,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还真是穿越者!” “是啊,也只有穿越者,才能做出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宋紫湘的神色微妙了很多:“她的心思还不止你看到的这些呢,以后你会知道她的野心有多大!对了,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有,有发现什么金手指吗?” “金手指?”阿纳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摇头,有些失落:“没有,我感觉和前世没什么差别……也没系统,也没有神仙姐姐药神爷爷和空间什么的……你呢?你们俩有什么?” “我?我还好,以前学过的一点子医术,金镶玉她……嗯,也没金手指,看来,穿越带系统的金手指都是小说里的东西,”宋紫湘附和着笑道:“所以说,咱们以后可得小心一些,毕竟这里不是咱们生活过的世界呢!” “嗯,你说的对,像金镶玉那样的就不行……” “……” 两人又细碎的说了些以后要注意的事情,姜青芷听了一会,没再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就离开了。 厨房那边。 厨娘正伏在砧板上打瞌睡,润喜轻轻的将她晃醒:“醒醒,大娘子来了。” 厨娘连忙跳起来,惊怕的很:“大娘子,对不住,我,我没想瞌睡,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没事,还有火吗?” “回大娘子,有,灶头下正闷着灶火呢,就是怕大娘子您要吃宵夜,”厨娘连忙拉开压火石,“大娘子想用点什么?” “煮点米粥,用梗头米,圆糯米,红糯米,姜白小米,再加上红枣枸杞和参茸,煮出一碗,等一会阿纳姑娘要吃。” 姜青芷吩咐过后,并未走,而是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若有所思。 润喜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互相看了一眼后,也不敢打扰她,就在身后站着。 “大娘子,夜深了,要下露水了,要不要先给您煮碗姜茶?” “嗯。” 姜青芷答应着,心不在焉的样子。 润喜命人去厨房煮了碗姜茶,递给姜青芷的时候,她还是懵懵的模样,浅浅的喝了一口。 但随即就清醒一般,猛地看向茶盏:“这是……姜茶?” “是啊,是大娘子您要的呀!是太辣了吗?”润喜低语:“要不要给大娘子加点红糖?” 姜青芷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立即道:“不用了,只是下次不要放太多的姜片。” “是!” 润喜答应了一声,回头示意竹枝:“大娘子还要坐一会,你们先去别的地方休息吧,这里我伺候就行。” 竹枝会意,将女使们各自散开,散到各个路口,让她们守着,不要让乱人过来。 无人了,润喜才道:“大娘子这是怎么?怎么有点失神落魄的?奴婢可是许久没见大娘子你这样过了!” 不管是面对盛氏还是周煊元,姜青芷都是那种运筹帷幄的从容。 可是刚才,她却像是丢了魂一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 姜青芷若有所思的又喝了一口姜茶,似乎完全尝不到里面的辛辣。 “润喜,嗯,你,你相信死而复生,魂魄夺舍这样的事吗?” “……哈?”润喜显然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姜青芷继续道:“就是说,一个人死了,又活了,但是呢……这个人却像是换了个人似得,不管是脾气秉性还是心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嗯,严格说来,就是像是……之前的人死了,有人的魂魄借着她的身体复活重生了!” “大娘子,你说的是借尸还魂吧?”润喜笑了:“这种重生夺舍的事情,戏本子里多了,大娘子是想看戏了?” 顿了下,她的笑容突然收了:“大娘子,你不会是说……阿纳小姐她?” 姜青芷立即一个眼神压过去。 润喜立即闭嘴。 可随后,她还是震惊的很:“不可能吧?这种事……戏本子说说还差不多,怎么会……” “是不是真的,很快便能知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姜青芷并没有多少震惊,敛眸道:“今日之事,也这只是我随口一说,闲聊而已,不要说出去。” 润喜不会明白,也不会相信,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这种事太违背于常理,有悖于天地生死循环了! 就像她的重生一样! 说出来,一样不会有人相信! 因为谁会重生呢? 如果不是她真的重生一世,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并且改变了一些前世的事情,她也不会相信重生真的存在。 但是—— 既然她可以重生,那宋紫湘和金镶玉,以及如今的阿纳【穿越】就是真的! 她不知道【穿越】是什么,只能理解为借尸还魂。 至于曾经的金镶玉和宋紫湘她们,估计和曾经的阿纳一样,香消玉殒,魂飞魄散了,这才给了新魂魄【借尸还魂】的机会。 姜青芷再次回想着偷听她们的谈话。 不管是金镶玉那天和宋紫湘的对话,还是今天宋紫湘和阿纳的对话,都说明她们来自于一个世界。 要不然,那个【宫廷玉液酒】的暗号,不会对的那么流畅。 “……金手指?”姜青芷突然看向自己的手。 金手指指的是什么? 点石成金的法术吗? 但是阿纳说她没有金手指,还说没有系统什么的……难道,这些也是一种法术? 她想了一路,也是百思不得解,怎么都想不通其间的深意。 姜青芷坐在院子里“催饭”,厨娘一点懈怠都不敢,大火猛催,很快便煮好了粥,盛出来,打包好,将食盒交给了润喜。 姜青芷调整好心态,带着食盒回了耀辉堂。 临进门,她接过食盒:“我来吧,对了,让人去给国公爷和夫人……还有世子爷送信,就说阿纳姑娘已经醒了,目前已无大碍,让他们也不用再过来了,免得耽误他们休息,也耽误阿纳姑娘休养,一切等明天再说。” 润喜领了话,亲自去传话。 内室这边。 宋紫湘和阿纳见到姜青芷进来,立即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宋紫湘起身道:“刚才我又给她服了药,如今身体里的余毒全都解了,已经不要紧了!” “那就好,我这也算是此生分明了,要不然,可就要背一辈子的黑锅了,”姜青芷将米粥端出来,吹了吹,递给阿纳:“阿纳妹妹,你不会相信是我给你下的毒吧?” “自然不信,”阿纳接过米粥,吃了一大口,爽利的很:“你走之后,宋……宋姑娘给我说了好多药理上的事情,我知道害我的人不是你!” 她还不习惯这个世界的称谓,吃了一口粥遮掩尴尬。 宋紫湘拍了拍姜青芷的手背,宽慰道:“你放心,她不是个糊涂人,知道是有人想借刀杀人,一箭双雕,她不傻的!” “嗯,不傻是好事,只是,目前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姜青芷不动声色的低头道:“毕竟,在此之前,我们家的阿纳妹妹是个心智只有五岁的小姑娘,若是突然间的说话伶俐了,不知道他们是要赞赏宋姑娘医术高超,不止能救人还能治痴傻……还是要怀疑阿纳妹妹以前的憨傻都是装的!” 第168章 谋划 姜青芷的这番话,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阿纳吃粥的动作也遽然一顿。 她在此之前已然回想起了原身的所有记忆,虽然都是简单的生活琐事,可姜青芷所说的“憨傻”却是真的。 宋紫湘迅速看向阿纳,也从姜青芷的意思里猜出她知晓了一些事情。 只是她没有挑明这些事,也不打算挑明了。 “青芷,你是说,让阿纳继续装傻?” “不是,”姜青芷立即道:“我是说,这件事孰是孰非,是傻还是聪明,阿纳妹妹最好有个长久的打算,大家都不是傻子,突兀的变化必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一直傻下去也不现实,所以最好有个长久之计。” 宋紫湘再次与阿纳交换了一下眼神,试探着说道:“嗯,是这样,我们刚才也提到了这个,只是一时半会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 “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你们觉得如何,”姜青芷灼热的凝视着阿纳,诚挚道:“换个环境!如果说,你可以出去以后,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回来,在此期间不时有消息放回来,只说你开始读书了,并且知书达理,人也聪慧起来,如此以后,人们在心里便能接受你的变化,到时候你再回来,不痴不傻的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诶,这个法子倒是可行,”阿纳立即坐好,来了精神:“只是这一时半会的,我还没想好能去哪里?这么多年,我可是一直都待在这个地方的。” 宋紫湘则若有所思道:“青芷,你是不是早就想好地方了?是哪?” 姜青芷:“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阿纳神色微微一变:“这,这可是个牛叉的身份,人家会认我?” “阿纳妹妹不用担心,我和长公主有点交情,这点事她应该会帮我的,”姜青芷从腰间摘下一个玉环,交于阿纳:“这是我的环佩,上面有我的名字,另外我可以再写一封信,具体写上让她帮忙的事情,她应该不会推诿。” 只是收留一个小姑娘半年,供她吃喝而已,对于身长公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阿纳接过玉佩,眼睛里都有光:“这是……镀金呀!” “镀金?”姜青芷一怔:“这是玉的呀?” 宋紫湘立即拍了阿纳一巴掌:“说人话。” 阿纳回过神来,立即笑道:“二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就是个玩笑,打个比方而已,没别的意思。” 姜青芷恍然,又有些尴尬,指向宋紫湘:“所以,这是你们之间的……行话?” 宋紫湘心思一震——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随即又释然——肯定知道了! 如果不是知道了,不会说刚才那些话。 像姜青芷这样的人,在听到她和阿纳的那些话以后,肯定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尊重她们不说透,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而已。 人家尊重自己,自己也得尊重她。 当下说道:“也不是行话,只是我们的一些说话习惯而已。” “对,家乡话,”阿纳也跟在后面解释:“我们说的都是家乡方言。” “……家乡?”姜青芷有些无奈的轻笑一声:“阿纳妹妹,你的家乡是国公府,以后这样又漏洞的话还是少说吧!” 阿纳也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可不是,她哪还有什么“家乡”,她的家乡就是在汴京啊! 看她神色不对,姜青芷再次宽慰道:“你也不用太紧张,我只是随口一说,让你以后心中有数罢了!毕竟你现在是个傻的,说什么也没人当真,所以暂且不用太在意这些细节。” 说着,她起身去找笔墨。 没人了,阿纳吐了吐舌头:“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她又不是傻的,你说话又无遮无拦的,自然会心中警觉了……” “那,要不要?”阿纳做了个伸舌头抹脖子的动作。 “什么?杀……杀人灭口?”宋紫湘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像是看白痴:“你可真敢想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电视剧还是拍电影呢?你想杀人就杀人的地方?她可是国公府的大娘子,论身份地位,碾压你我的存在……就算是杀人灭口,也是她杀了我们,我们杀不了她!” “……为什么?” “因为你没钱,没权,没身份地位,什么都不是!”宋紫湘简直无语了:“当真以为你拿的是大女主剧本吗?你可能就是个反派女配,还是一集就挂的那种!” “那不是正好?反派女配,炮灰女配逆袭崛起呀!”阿纳倒是越说越兴奋了。 宋紫湘再次翻了个白眼:“你去做炮灰女配吧,还逆袭……当真以为这是你的穿越大剧呢!” 说着,也不搭理她了,转身去找姜青芷说话。 阿纳嘟起了嘴:“就是个玩笑话嘛!又不是真的……” 不过,她随即又高兴起来了:“不过,到底是有个穿越的身份在,总是比这些原住民知道的多嘛!以后总归是有崛起的机会的!” 这边,姜青芷写完信后,烧软了印泥,用自己信章碾了红泥,干涸后交给了宋紫湘。 “我能做的,也就仅于此了。” “如此已经很好了,多谢!” 宋紫湘刚接过信,姜青芷却突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说的话,阿纳估计是听不进去的,你说的或许还能行。” 宋紫湘眉心微微一沉,疑惑的很:“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的故事,但是能猜到一点,你和阿纳,还有金姨娘,你们三个人之间定然有一定的关系……” “……你?” “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件事到我这里为止,没人知道,我想说的是金姨娘,”姜青芷语重心长道:“我看的出来,你和金姨娘不一样,但是阿纳她……我对现在的她不了解,所以也不想她因此和金姨娘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你就想了个法子,将她送去了长公主府?”宋紫湘看着信笺,第一次意识到了姜青芷的心机:“你是不想她留在国公府,怕她再和金镶玉有什么牵扯?” “你要是这么说,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姜青芷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了:“她和你与金镶玉一样,而且又是……初来乍到,在骨子里肯定对金镶玉更亲昵一些,金姨娘的心思你或许比我清楚,也当明白,她离金镶玉越远越好,不是吗?” 宋紫湘不止一次吐槽过金镶玉,说她与自己不一样。 再加上前世金镶玉的所作所为,姜青芷都能猜到她和金镶玉是两种人。 所以此时此刻,姜青芷希望宋紫湘拉阿纳一把,不要让她和金镶玉有什么纠葛。 宋紫湘接过信笺,折好:“青芷,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放心,我会拦下阿纳,不让她和金镶玉一样,找你的麻烦!” 只是,姜青芷不会明白,阿纳在前世还是个大二的女学生,一个没有经过社会捶打,还不知道人心险恶的纯情小白花。 她顶多也就是从小说和短视频里刷到过宅斗剧,在被那些脑残剧情洗脑之后,会想当然的以为自己是爽文大女主。 这一点,从她所说的话语中就能听的出来。 她太天真了! 天真的人,在这样的世界,神仙都救不活。 如果阿纳不听劝,死都往金镶玉面前凑,那她就无能为力了。 最后,宋紫湘一声轻叹:“青芷,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话,叫做——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有些事,我们只能尽心做,至于最后如何……就看她们各自的造化了!” 姜青芷的眼尾蔚然一动。 宋紫湘的意思很明白——阿纳我会尽力劝,但是劝人劝不了命,她要是非要作死,那我也拦不住! 她不会明白,对于一个穿越而来,自诩高人一等的女大学生而言,这个世界处处充满诱惑,也让她认为遍地都是逆天改命的机会。 姜青芷敛下长睫,若有所思:“若是如此的话,紫湘,你说……我要是让长公主帮忙,会如何?” “……你想做什么?”宋紫湘心下不忍:“不会伤到她吧?” “不会,也就是调教一下而已,以长公主的身份和手段,调教一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不会伤到性命!” 好让阿纳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美好,也是催促她长大的手段, 第169章 挑衅 宋紫湘并没有反对。 她也想让阿纳早些成熟的接受如今的命运,而不是镜花水月的胡思乱想。 当下,两人带着书信回了房间,默契的谁都没提之前的话,只是将信笺交给了阿纳,并且交代了去公主府需要的注意事项。 等到了早上,天不亮,姜青芷便唤了润喜等人进来给阿纳梳洗装扮,在国公爷上朝之前去请安。 见到女儿无恙,国公爷也松了一口气,命姜青芷给宋紫湘和门砚谢礼,便匆匆去上朝了。 出了书房,宋紫湘去了大世子的那边,姜青芷则带着阿纳去给盛氏请安。 阿纳不爽:“二嫂,明明就是她给我下的毒,害得我差点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去给她请安?” 按照她的爽文情节,此时应该抽那个恶妇一巴掌,再踹一脚才解恨。 孰知,姜青芷却笑道:“阿纳妹妹,你胡说什么呢?哪有什么人给你下毒?” “?”阿纳一怔:“不是你们昨晚上说那羹汤里有毒的吗?” 她有阿纳的记忆,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盛氏连哄带骗的吃了那碗羹汤。 而宋紫湘和姜青芷都说,药就下在羹汤里,这不是盛氏下的毒又能是谁? 姜青芷轻叹:“我和宋姑娘昨天晚上对你的叮嘱,你是都忘了吗?” “……那倒,没有……” “那你就该记得,我们之前说的很清楚了,盛氏是你嫡母,不论她之前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要将她继续当做你的嫡母,该有的尊卑嫡庶还是要有的,再者,你现在心智不全,还是痴傻的,你知道什么是下毒,什么是害你吗?” 对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就不该带有任何情绪。 姜青芷再一次叮嘱:“宋姑娘和你说的很清楚,你不了解国公府,所以在你回来之前,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 “好!”阿纳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低着头跟在姜青芷身后,进入暖阁。 但随即,她又提着裙子迅速跑出门,直勾勾的看着一侧。 姜青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跑着出来。 “阿纳妹妹,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看到了金姨娘,”阿纳指向那边:“她和周艾轩在一起,好像是送他上学呢!” 姜青芷沉了瞳色:“阿纳,我们之前说过的,金姨娘的事情,你少沾惹!” “我知道,昨晚上你们和说了那么多,我都记得,只是一时间有些感慨,”阿纳神色复杂的看着金镶玉的背影:“她不应该活成这样的!” 她不了解,明明是有着自由思想的现代人,为什么会甘于困在后院一隅呢? 难道像宋紫湘那样,活出自我不好吗? ** 因为阿纳昨晚在内室休养,不好挪动,盛氏便睡在了暖阁,也让她更方便的探听到阿纳那边的信息。 等姜青芷和阿纳到来之后,她端坐在上位,低头喝茶,即便刘妈妈禀告说是大娘子来了,她也依旧无动于衷。 阿纳不明所以,不知该怎么办,无措的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则猜到了盛氏的意思,规矩福礼:“给母亲请安,阿纳。” 阿纳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依着她的意思,僵硬的福了一礼:“母亲。” 盛氏依旧端着姿态喝茶,彷佛没有听到一般。 姜青芷笑道:“母亲若是想给我下马威,最好还是不要在阿纳妹妹面前表现出来便好,阿纳妹妹是个没心眼的,若是她口无遮拦的在父亲面前说你刁难我们,父亲岂不是又要怪罪母亲了?” “怎么?你现在都学会拿你公爹来压制我了?”盛氏闻言怒不可遏的抬起头:“别以为昨天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忘记了!” 姜青芷淡水无痕的瞥了眼阿纳。 阿纳——? 这是要……我出招了? 她好歹也是大学生,心眼虽不多,但还是有几个心眼子的。 “哦,我,我要告诉爹,母亲……刁难我们!” 她眼神清澈,演技僵硬,说的自己都脚趾头抠地,尴尬的很。 好在她本就是个痴傻的,说话也是没头脑的,如今这种尬死人的演技,到底是没穿帮。 盛氏的心思本也不在她一个傻子身上,闻言立即站起身:“住口!” 这突如其来的气场带来一定的震慑力,阿纳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到了姜青芷身后。 但是这个动作也很符合她现在的人设,倒是也没穿帮。 姜青芷很是配合的单手护着她,将她拢到身后,笑着迎上盛氏。 “母亲,她一个孩子,还是个不灵光的,母亲何必为难她?不如我们聊一聊!”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我们是没什么可聊的,但是阿纳有……前几天,长公主托人给我带话,说是家里想找一个陪读的贵女,她相中阿纳了,想请她过去住几天。” “陪读?阿纳?”盛氏听的一头雾水:“她找什么陪读?长公主孩子都生了,怎么,还要学习吗?还要找陪读?” “自然不是,长公主是为小公子挑选的陪读,说白了,也就是找个可以读书的贵女,读书给小公子听……” “胡说八道!那孩子才多大?还在吃奶的孩子呢,就能读书了?再者说,阿纳是个傻的,大字不识几个,你让她读书?呵呵……”盛氏不屑的放声大笑:“姜氏,你这又是要搞什么鬼?”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一切都是长公主的意思,”姜青芷幽冷一笑:“若是母亲对此有异议,那我就着人回绝长公主,就说母亲不同意便是。” 说着,又给了阿纳一个眼神。 阿纳这次接着了,立即道:“母亲不同意,嗯,我要告诉父亲,母亲不同意……” “你住口!”盛氏立即再次呵斥,快步走过来,“你个傻子认识字吗?扁担倒了你知道读一吗?也想去长公主府读书……读你的千秋大梦吧!刘妈妈,带她下去,我看着就烦!” 刘妈妈闻言走过来,笑吟吟的去执阿纳的手:“姑娘,咱不在这里惹夫人生气了,咱们去吃好吃的。” “不去!”阿纳立即甩开她,犹如惊弓之鸟般躲到了姜青芷身后:“不吃,有毒!” 刘妈妈:“……”这,这话要怎么接? 盛氏:“……”这事她一个傻子是怎么知道的? 姜青芷:“……”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你不要提下毒的事,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合着刚才在路上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 你一个傻的,连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尚且分不清楚呢,竟然会知道什么是毒药? 果然,盛氏的脸色逐渐变了:“你一个傻子,知道什么毒不毒的?” 姜青芷闭上眼睛,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抬眸,刚要承认是自己教的,盛氏却倏然抬手指向了她。 “是你!” 姜青芷:“?我……” 盛氏的手指头都要戳到她脑壳上了:“是你告诉她的!” 阿纳:“……不是!” 姜青芷:“……是!” 阿纳想要维护姜青芷,刚想要再次否认,但是姜青芷的手肘已然撞上她的心口,硬生生的将她后面的话都撞了回去。 姜青芷笑道:“母亲,我也不是有心的,只是刚才和父亲闲聊时,无意间说了下毒这事,偏巧就让她听到了,还记下了。” 盛氏冷笑:“我就知道是你,要不然,她一个傻子,怎么会知道下毒的事?” 姜青芷莞尔:“母亲,你这是承认是你下的毒了?” “承认了又怎样?这里就我们两个,她又没死,你还能奈我何?” 这就是盛氏的底气。 阿纳还活着,下毒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国公爷想要维持家族颜面,就不可能处理了她。 就算姜青芷再能折腾,也折腾不了她诰命夫人的地位,这也是她在得知阿纳没有性命之忧后,还能如此嚣张的原因。 “老—巫—婆!”阿纳在姜青芷身后差点咬碎了银牙。 好在这个声音不大,连姜青芷都没听清,盛氏自然没听到。 她挑衅的冷笑道:“我如今不过是被禁足了而已,可你也不能关我一辈子,我终究还有康复的那一日……姜氏,到时候,你又当如何呢?” 第170章 是他 面对盛氏的咄咄逼人,阿纳在后面咬牙切齿:“老巫婆这是挑衅呢?也太嚣张了吧?” 这次盛氏听到了她在嘀咕,但是没听出嘀咕的是什么,不由歪着头,皱着眉头问:“她说什么?” 姜青芷单手拢着阿纳,掐了掐她的腰,示意她不要说话,笑意悠然的迎上盛氏的目光。 “母亲这是打明牌了,装都不装了吗?” “是你先不装的!”盛氏不客气的回怼:“当着我儿子的面,当着国公府那么多下人的面,你明目张胆的软禁我,难道不是先撕开你那伪善的嘴脸吗?” “软禁你是父亲的意思,我不过是遵循父亲的意思,给母亲一个体面而已!” “体面?这么说来,我还是感谢你给我的体面了?” “母亲若是觉得不服气,尽可以找父亲去解释,不过,如果换做是我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急功近利,毕竟世子爷与盛家表妹的婚事将近,徒劳争辩,只会再生事端!” 姜青芷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威胁盛氏安生点,不要再惹是生非。 毕竟周煊元的婚期将近,她这个准婆母和准姑姑,到时候是要端坐高位奉茶的。 一句话,噎的盛氏心口火气更是:“姜氏,你威胁我!” “不敢,只是劝诫,母亲是长辈,不听劝也是可以的,一切尽在母亲本心,”姜青芷福礼:“既然母亲对阿纳妹妹的事情没有意义,那这件事我就回长公主一声,算是应下了。” 说着,也不看盛氏是什么表情,抓着阿纳的手就离开了房间。 阿纳忿忿不平:“就这样了?憋屈死了!” 宅斗文里的大女主可不是这么窝囊的。 “阿纳妹妹,这是生活,不是戏文!戏文里的人生可以重启,可以任意的改变剧情和结局,但是我们不行,”姜青芷意味深长道:“我们只有一次性命,若非是有十足的把握,任何路都不能就此走死了,别人的路没了,咱们自己的路也断了!” 她和阿纳她们不同。 她是要在这个宅子里活下去! 那就注定了她和盛氏即便再交恶,也要表面上过得去。 因为她们都要活人! 除非是铁了心的弄死对方,否则任何事情上都要留一线生机。 这生机既是给对手,也是给自己。 阿纳不懂,也懒得懂:“反正我觉得,这个女人太可恶了,妥妥过的恶婆婆人设,这种人,就不该留着!要不然早晚是个祸害!” “你杀过人吗?”姜青芷突然问道。 阿纳一怔:“没有……” 她可是长在红旗下的五好少年,怎么会杀人呢? “怪不得,”姜青芷意味深长的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手上染了血,杀了人,体会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后,再来评判我今日的所行,可能才会明白其中的深意。” 阿纳依旧不解:“我不懂,但尊重你的古人思维……嗯,不说了,我什么时候出发?” 或许,就像姜青芷说的那样,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那就先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看看究竟是宋紫湘那的潇洒人生惬意,还是金镶玉这种菟丝花更容易活下去。 **** 秋风渐沉,冷意入身。 姜青芷象征性的请示了盛氏之后,便让人打开了后院的“霞居”,做为盛禧悦的院子。 至于需要的婚床被褥,风铃帷幔等等,都是姜青芷亲自从国公府的库房里挑选的。 “这个红木的雕花椅,青胎红釉的那对掸瓶,还有那个黄釉的鸳鸯戏水纹碟,都一并送去霞居,小心点,别碰着了。” “眼下是小世子婚娶,要的是吉利,你们做事的时候最好小心点,不要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候,可别说我翻脸无情,不讲情面。” “新姨娘的身份不同旁人,虽是姨娘,也是金贵,你们若是不敬畏,敢小瞧了她,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 姜青芷立于门口,正言冷色的训斥着众人。 大家不敢怠慢,更加小心翼翼的装饰着婚房。 因为是妾,盛禧悦不能隆重入门,再加上殿试将近,人们的关注力都在今年的状元郎人选上,所以周煊元纳妾的事情,并未引起太大的动静。 等到了日子,姜青芷一早上便让安排了喜婆和花轿去迎亲,天色擦黑时候,花轿才姗姗而来。 下人们放了鞭炮,簇拥着花轿从角门抬进了后院。 新娘子下轿之后,在喜婆的搀扶指引下,先是拜见了国公爷和盛氏,又给姜青芷行了礼,再后就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姜青芷身为当家主母,全程跟着忙碌,直到酒宴结束,内眷宾客门都送走了,才在润喜的搀扶下回去云聚苑。 一进二,香兰就像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开始汇报。 “听说国公爷说是殿试将近,宫里忙的很,最近几天都不回来了。” “金姨娘在自己院子里摔摔打打已经一整天了,听说连最贴身的霜儿和蕊花都不敢靠近伺候。” “对了,听说二皇子没来,但是派了亲信带着礼物过来了。” “大世子一杯酒都没喝,也就在酒席上露了个面,便又回去了,听说老大的不高兴了,像是在和什么人赌气似得。” “……” 姜青芷卸下拆坏,揉着腰懒洋洋的歪着。 听到大世子生气,不由一怔:“大世子生气了?” 从她进门也有几个月了,早就发现周煊元和周烁正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不过大家世子都这样,长子和幼子即便一母同胞,也会因为期待和所得到的不同,而产生一定的隔阂。 所以,姜青芷也一直没将他们的关系放在心上。 但是弟弟纳妾,哥哥不高兴……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为什么不高兴?难道是因为娶的是盛家姑娘?他在心里觉得的……婆母偏袒幼子,忽视他这个长子了?” “好像不是,”香兰扑棱棱的眨巴着大眼睛,极其八卦道:“听说是因为宋姑娘的原因……他们两个好像吵架了。” “……谁?宋姑娘和大世子吵架?”这下姜青芷都没倦意了,立即坐起身:“宋姑娘受欺负了?” “那倒没有,听说是,是大世子生气,被欺负了……” “……啊?” 姜青芷这些时日一直在忙着操持盛禧悦入门的事,并没有过问宋紫湘那边的情况。 想着不过就是医病救人而已,而且周烁正的身子也需要慢慢的调治,也不是一下半下就能好的。 没想到,这样也能生气。 她收拾了一些喜糖,又将喜果子装入匣子里,叫来润喜:“你把这些东西送去给宋姑娘,她不是宾客,不入席,送这些东西不突兀,不会有人怀疑什么的,要是有人问,就说是我的个人心意,是对宋姑娘的谢礼。” 润喜答应了,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一进门就给了香兰一个脑瓜崩。 “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在这里嚼舌根。” 香兰被崩的委屈:“我没有……” “还没有呢!人家宋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事情,”润喜道:“我问了宋姑娘她和大世子吵架的事,宋姑娘说压根就没这回事,还说大世子很好,对她的话一向言听计从,让怎么吃药就怎么吃药,从不违背,也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一句不好的话,连眼神都没凶过。” “既然是这样,那外面怎么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姜青芷不解:“即便是捕风捉影,那也又得有风可捉呀!” 无风不起浪,没有一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传出他们吵架生气的谣言呢?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反正宋姑娘说什么都没有,她和大世子的关系很好,还夸大世子温文儒雅,比她想象中的好相处,都,对了,还说她和大世子已经约定好了,要做什么笔友,即便以后她离开了国公府,也会和大世子保持笔友的关系……她还说,笔名他们都想好了,宋姑娘就叫绕指柔,大世子名为百炼钢!” “大世子温文尔雅?”姜青芷忍不住笑道:“她是对温文尔雅有什么误解吧?我们家门先生……” 她的笑容突然一收,手中的茶盏“嘭”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说……大世子叫什么?” “……百炼钢……吧?”润喜被姜青芷的脸色吓到了:“宋姑娘是这么说的,大娘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百炼钢?百炼钢!大世子……竟然就是百炼钢!”姜青芷浑身冒冷汗,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不已:“他居然是百炼钢!” 第171章 放弃 “大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润喜被姜青芷的神色吓到了,想要安抚又不敢伸手。 姜青芷跌坐在那儿,失神了许久,才哑然:“他,他怎么会是百炼钢呢?” 润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小声的回道:“宋姑娘就是这么一说,许,许就不是呢,大娘子,你要不先喝口茶,缓一缓?” 这里的动静动静了竹枝她们。 几个大丫头纷纷探出身子,以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润喜轻轻挥手,阻止她们进来,自己蹲在那儿将碎瓷片都收拾了,交给香兰。 “去,煮碗安神茶来。” 香兰吓到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哪句话了,闷闷的应着,走到廊下的小灶那儿烧水,不敢再说话。 其他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更是谨言慎行,不敢吱声。 姜青芷孤身独坐在藤椅中,纤瘦的身姿笼罩在烛影之下,显得孤寂凉薄。 许久,许久,她才缓缓的收回一点心神,揉着太阳穴。 “香兰呢?” “哎,在呢,大娘子,在这,”香兰拿着小蒲扇,急匆匆的跑回来,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大娘子是要喝茶吗?” 姜青芷拧着黛眉,似乎有很重的心事,唇瓣翕张了几次,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低声叮嘱。 “关于你刚才和我说的事情,谁都不要提起,就当你什么都没听到。” “是,明白。”香兰连声答应着。 就冲姜青芷刚才那样的神色反应,让她在外面乱说,她都不敢说。 姜青芷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润喜过来:“大娘子……” “你也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姜青芷拒绝了润喜的伺候,让所有人都出去,而她依旧孤身坐在灯影下出神。 “百炼钢!百炼钢!” “可笑啊!” “他竟然是百炼钢!” “师父……门先生!” “百炼钢!” “……” 她一会呢喃自语,一会自嘲的笑上两声,眼底的碎影随着烛光跳动。 而今夜。 有心事的人注定不止她一个。 宜宾堂。 霜儿掀开门帘,端着煮好的银耳羹走到正屋,小心翼翼道:“姨娘,我刚做好的夜宵,要不……您吃一口?” 金镶玉坐在灯下,眼睛红红的,直勾勾的盯着烛花出神。 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清晰的照出了滚落的泪珠。 她无措,求助的看向站在一侧的蕊花。 蕊花则是冲她摇摇头。 她也没法子。 自从周煊元与盛禧悦出事以来,她的脸色就很不好,那个时候,小世子还会过来哄劝她,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变着法让她吃东西。 可是自从小世子和盛家姑娘的婚事定下以后,她和小世子之间就经常性的争吵,小世子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哄着她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金镶玉便不怎么思饮食,还经常以泪洗面。 可又怎么样呢? 小世子不还是纳了盛家七姑娘入门? 霜儿无奈的轻叹一声:“姨娘,您这是何苦呢?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您何必苦着自己呢?” “是呀,不管怎么说,您还有小公子和二姑娘,有他们在,您也得吃点东西啊!”蕊花也低声劝着。 “……” 金镶玉听到这些话,眼泪更是断了线一般的滚落。 没人懂周煊元纳娶盛禧悦对她的伤害! 她的心就像是滚有烹过一般,又疼又煎熬。 她擦去眼泪,哽咽道:“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要守妇德?” “嘘!”蕊花连忙压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姨娘,这样的话在咱们自己屋里说说还行,外面可千万不能说呢!” “是啊,男人不都是这样吗?”霜儿甚是无奈道:“这些年,咱们见过这样的事情还少吗?怎么您就是不能接受呢?” 之前在外面的时候,金镶玉还是个外室,就说自己不能接受男人的三妻四妾。 可那个时候小世子独宠她一个,这些话说说也就说说,毕竟独宠是本钱,她也有说着的资本。 而今是在国公府啊! 她怎么还能再说这样的话呢? 蕊花和霜儿还想再劝,但是金镶玉完全就听不进去:“别人什么样的我不管,他们三妻四妾想娶几个我也不管,但是他们行,周煊元就不行! “我的姨娘啊,”霜儿急忙捂住她的嘴:“世子爷的名讳您……这是大不敬呢!” “他都出轨劈腿,背叛我了,我还要对他敬着吗?”金镶玉根本就顾不得这些,恼羞成怒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酒,拿酒来,我要喝酒!” 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 她今天就要好好的醉一醉? 霜儿和蕊花为难的看向对方。 “要不,给她酒?” “也好,今晚醉一醉就算了,醉倒了,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两个人也不想跟着金镶玉闹腾,商量后,立即让人取来了烈酒,想着只要金镶玉醉倒大睡之后,大家也就都清净了。 至于明天早上,那时候小世子的洞房花烛夜也过了,木已成舟,那金镶玉再闹腾就让她闹腾吧! 两人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多说什么,由着金镶玉一杯接一杯的喝。 本想着她喝醉了就能呼呼大睡,谁知道她的酒品竟然差的要死,喝醉了就开始撒酒疯,叫嚷着,摔东西,蕊花和霜儿两人都压不住,只能又叫了几个婆子将人给拦在了屋里,再着人去告知姜青芷。 姜青芷本来就有心事,本不想管金镶玉的破事,但是听说她们还请了宋紫湘去配醒酒药的时候,便穿上衣服也来到了宜宾堂。 还没进门,就听到金镶玉在那里吵吵嚷嚷的说着什么,可是她说的话很古怪,再加上口齿不清,又时不时的撒泼,所以时间久了,也没人细听她的醉话了。 见到姜青芷进来,宋紫湘一脸的愁容:“我已经给她灌了醒酒药了,可那药效不是太快……你有什么法子让她现在就不说话吗?我怕她言多必失,祸从口出!” 金镶玉嘟嘟囔囔的那些话,更多的是前世的那些琐碎小事,比如说吃海底捞,想要蹦极,还吐槽前老板是个抠搜男,还笑他戴绿帽子。 这些事情在这些人听起来是在胡言乱语,但是在宋紫湘这边听来便是了不得的大事。 若是有人抓住这一点,再结合以往金镶玉不经意露出来的言行举止,可能就会埋下祸端。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便是让她住口。 姜青芷本就带了银针过来,想着或许有帮助,便以银针渡穴,封了金镶玉的五窍,不止让她不能说话,也听不到什么,这样时间久了,便能随着醒酒药的药效沉沉睡去。 润喜叫了蕊花和霜儿:“我们大娘子和宋姑娘在这里,就不劳烦两位姑娘了,咱们还是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也备下些做夜宵吧。” 蕊花和霜儿识趣的应声,顺便将伺候的小丫头们都叫到门外,让她们在外面伺候,听到里面传唤再进去。 宋紫湘让金镶玉翻了个身,侧身躺着,免得万一呕吐的话,再被呕吐物噎着嗓子,再活活憋死了。 一转身,发现姜青芷正在光影下,五官隐于暗影下,似乎多了些难以言说的神秘。 “怎么了?你今晚上……好像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宋紫湘说不上来具体的事,但能感知的出来。 姜青芷今晚上的气场和以往的明显不同。 “紫湘,你过来,”姜青芷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借机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人,转身低语:“我听香兰说你和大世子他……” “你们都在瞎传什么呢?”不等姜青芷说完,宋紫湘就打断了她的话:“我和大世子就是医患关系,他是我要医治的病人,我是他的郎中,仅此而已!” “仅此?” “仅此!”宋紫湘无奈道:“你不会以为我是要高攀大世子吧?我宋紫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不是怕你高攀他,而是怕他高攀你!算了,若是没什么自然是最好的,”姜青芷沉下眼尾,倾身,在宋紫湘耳边低语:“有些事情我不方便细说,但是大世子的病,你们还是不要治了!” “……什么?” “一切到此为止,生死有命!”姜青芷敛下长睫,压下瞳底的冷色:“有些人,不值得救!” 第172章 知晓 姜青芷的话让宋紫湘心下一惊。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低声问道:“我能冒昧都问一下,你这么做,是因为……周煊元吗?” “什么?”姜青芷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闻反问,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摇头:“不,当然不是!” “不是因为……宅斗?”宋紫湘不解:“周烁正和周煊元虽然是亲兄弟,可他们终究还是有利益之争的。” “不是,和这个无关,他们兄弟俩争不争的和我没关系,”姜青芷对此没那么在意。 “那是因为什么?”宋紫湘愈发不明白了:“当初是你让我过来,帮着诊治大世子的病,如今他的病情刚有了起色,怎么那么突然的就……” “你别问了,还有,以后你也不要和他写什么信,做什么笔友,”提到这个,姜青芷的脸色更不好了:“总之一句话,你们两个以后不要再有任何联系,尤其是门先生,有多远就躲多远,再也不见的最好!” “……门砚?” 宋紫湘没想到这件事里还有门砚什么事。 可左思右想,都想不通为什么姜青芷会突然反对他们为周烁正治病。 她沉吟片刻:“我倒是无所谓,当初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过来为大世子治病的,你说不行那便不行,我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就行,但是门砚……” 她的黛眉微微拧了起来:“这个人的脾气有点拧,有点轴,还不善言辞,难交的很,怕是如果没有实在的理由,他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周烁正患的是慢行病,需要的是长久久远的调养,而不是她擅长的解除表症,这是门砚最拿手的医术。 所以在这段时间,都是门砚为主,她打辅助。 如今周烁正的病情稍微有了些起色,而且门砚这个人的脾气也执拗闷沉的很,怕是不会像她这么听劝,说走就走。 姜青芷也了解门砚的脾气秉性,知道此事很难办。 但是再难办,她也得办成了。 ** 夜深人静,秋风疾起,吹过床边的枝叶,摩挲着窗棂“沙沙”作响。 倏然。 门砚睁开眼睛,警觉的翻身坐起,直勾勾的盯着门口。 不多久,一个纤瘦的身影出现。 紧接着。 “嘭嘭嘭” 有人轻声叩门。 他沉思片刻,低声:“谁?” “门先生,是我,姜青芷!” “……姜娘子?” 门砚一怔,看了一下树影的角度,猜测是在二更天上。 这大半夜的,一个女子深夜敲门,而且还是个单身汉的门,总归是不合适。 他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并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扇:“姜娘子有事吗?” “先生方便开下门吗?我有个东西想要送给先生。” “有什么东西,还是等明天再送吧,夜深了,不方便!” “……也好,那我便将东西放在门口了,先生看后若是觉得有意思,便到云聚苑,我在那里摆好了酒菜等先生。” 姜青芷说完这话,将一个东西放在门缝处,便打着灯笼离开了。 门砚则疑心不已。 什么样的东西,会给他那般震撼,值得他夜半三更的去拜访当家主母? 越是疑惑,他的心也就越好奇。 等姜青芷走远之后,慢慢的打开一道门缝。 那个是一个布包,就静静的躺在月光下。 他半跪在地,捡起布包,打开。 下一秒,他的瞳孔瞬间一缩,难以置信的看向姜青芷背影消失的方向。 随即,他回屋穿好衣服,掠身飞向云聚苑。 姜青芷回到云聚苑后,着人不要关门。 她笃定门砚一定会来。 走到廊下时,还不忘叮嘱:“准备好金桔饯和紫菊花,泡好了,送到我屋里来!” 润喜答应了,接过灯笼:“要为大娘子卸下钗环吗?” “不用了,等一会我还要见客,卸了容妆不礼貌,”姜青芷站在那儿,由着竹枝等人掸去她衣裙上的浮尘,提裙进屋。 下一秒,她便眼尾一颤,蓦然转身呵斥:“不要进来!” 本来要随着她进门的竹枝一怔,立即将跨进门槛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大娘子?” 这是怎么了? 怎么像是见了鬼似得? 姜青芷没有回答,而是高声问道:“香兰,茶泡好了吗?” “就来。”香兰也是第一次见到姜青芷这么急切的要茶,加快速度泡好了茶,小跑着过来,将茶盏呈上。 姜青芷接过:“你们都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屋子!” 这个命令让润喜都一惊。 一直以来,姜青芷若是有什么事情,都会让她跟在身边,再不济也是不许进门,这种【不许靠近屋子】的指令,还是第一次。 润喜的心提了起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不然姜青芷不会这样。 她不敢怠慢,冲着竹枝丢了个眼色,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将所有的女使都赶到了院子里,她们两个人则守在廊下,不让任何人靠近。 姜青芷关上屋门,端着茶盏绕过屏风。 “门先生,你这样不声不响的进来,会吓到她们的。” “若是明目张胆的来,姜娘子有解释夜半会外男的理由?”门砚利于暗影之下,看不清神色。 姜青芷放下茶盏:“先生,坐。” 门砚扬手,将那个布包扔过来,正到桌上:“你哪来的这个东西?”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花了些银钱,请惠及武行的师父快马加鞭,连夜买来的!”姜青芷解开布包,拿出里面的物件。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银镶玉的簪子,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寻常之物。 但是姜青芷拿在手中,却像是摩挲着稀世珍宝。 “长姐如母,门家大姑娘为了抚养弟妹,终身未嫁,也积劳成疾,临终前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个簪子,但她并未当做陪葬品,而是交给了唯一的弟弟……让他将这个簪子留着,以后添做聘礼。” 她轻轻的,温柔的将簪子放到了桌上,挑眸,凝视着暗影中的门砚。 “但是为了让姐姐不至于草席裹尸,弟弟卖掉了这唯一值钱的簪子,换了口薄棺材,安葬了结界,可等他有钱之后,想要再赎回簪子,簪子却已经转手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那你是怎么找到的?”门砚缓缓走出阴影,眼底潮湿:“你怎么会知道这根簪子的存在?” 姐姐的簪子是他心底的秘密,也是他未曾启齿的过去。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人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姜青芷这么一个陌生人,却精准的知道了它的存在,还找到了它? “姜娘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簪子的事情?还是说……你了解我的过去?” “我?”姜青芷眼尾颤了颤,敛眸:“先生就当我是故人吧!” 关于簪子的事情,自然是前世的时候,师父告知她的。 也是在那之后不久,在她花了大量的银钱下,才找到的簪子最后的主人,并且将簪子买来回来。 而今生,她不过是利用这个信息差,让孙成娇带着银钱直接找到那个人,用一个让人瞠目的价格,提前赎回了银簪子而已。 本来,她是想着,以后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将簪子还给门砚,没想到今天倒是完美的用上了。 “故人?”门砚对这个词不习惯:“我们两个不过是萍水相逢……即便是故人,我也从未和你说过银簪子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又不止这根簪子,”姜青芷说着,敲了敲茶盏:“这是你最喜欢喝的茶,尝尝。” “……”门砚眼有警觉,并未动。 姜青芷笑道:“长夜漫漫,咱们还有很多话要说,先生确定不喝口茶?” “……” “先生……莫非是怕我下毒?”姜青芷侧眸示意:“要不,还是先打开看看,这是什么茶吧!” “……” 见她执拗的让自己打开杯盖,门砚虽然迟疑,但还是打开了。 在看到金桔饯和紫菊花的时候,瞳底再次地震,不可思议的缓缓抬头,一瞬不瞬的盯着姜青芷。 “你……你怎么知道我喝的是这种茶?” 金桔饯和紫菊花是他自己自创的喝茶习惯,一向只在自己的家里才会喝,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过这样的喝茶方法。 她是怎么知晓的? 第173章 是她 姜青芷并未细说,而是做了个邀请断定手势:“我说过了,我们是故人。” “故人?”门砚的身子后仰了几分,翘起下巴仔细的打量着她,瞳底深处掠起一瞬的惊涛骇。 许久,才惊然颔首:“原来是这样!” “……什么?”姜青芷反倒是一怔。 “没事了,是你就对了,”门砚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似乎是在笑,低头端起茶盏,轻轻的吹去上面的茶叶,“说吧,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此时的他,情绪已然稳定,不再有之前的波澜起伏。 姜青芷惊诧于他的态度变化,但也没多想,诚挚道:“我想请先生回去。” “……回去?”门砚喝茶的手一顿:“回哪去?” “此次请先生出山是我鲁莽了,考虑的不够周道,劳烦先生来回奔波,我也没有别的能力,只能在银钱上补偿先生了,”姜青芷拿过一张银票,放于门砚面前:“这是一千两,还望先生海涵。” 门砚看着门票,缓缓的又喝了一口茶:“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回家?” “是,我会派马车送先生回去。” “那倒不用了,”门砚收了门票:“之前我问,是因为我以为是要我回大世子那边,所以才好奇一问,既然是回家,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况且,你也给了我银钱。” “先生……”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给的钱多,我自然就听谁的,没毛病,”门砚折叠好银票,起身,伸了个懒腰:“多谢你的茶,告辞!” 不等姜青芷回话,他一折腰,顺着暖阁的天窗便上了屋脊,看了一眼大世子那边的院落,转身一个纵跃,略一沉步之后,上了外院的院墙,出了国公府。 急行几步之后,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我说,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又鬼鬼祟祟的?这要是我一不小心出手,误伤了友军多不好。” “说的好像你能伤到我似得!”夜风携裹着男人的话音,徐徐而来。 门砚不屑的笑了:“霍钧承,你还和以前一样不要脸!” “不是自负吗?”霍钧承从暗中走出,俊冷的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怎么重新相见,你对我的评价也降低了?” “重新相见?”门砚重复着这四个字。 转身,看向国公府,咋舌:“所以,是她喽?” “你怎么知道?”霍钧承的笑容瞬然收敛:“是我什么时候露了端倪?” “不是你的首尾,是她,”门砚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边的灯光:“她今晚上约我相见,我想着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这个时辰见面,便去打探了一下。” “原来是你,”霍钧承也坦诚的很:“他们说有个男人进了云聚苑,身手不错,我就想着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便过来看一看。” “嘶……酸!”门砚直接贴脸开怼:“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眼线时刻盯着国公府,尤其是那个叫云仓的,十二个时辰的贴身保护吧?难道他不知道进去的是我?” 要是云仓没点子真材实料,霍钧承也不可能那么放心的将姜青芷的安危交托到他手指。 “只怕是我什么时辰进去,什么时辰出来,你那边都一清二楚吧?醋坛子!” “别人或许会醋一醋,你不会。”霍钧承很是大度。 “为什么就我不会?” “……” “怎么不说话了?”门砚不松口的再次追问:“霍侯爷,你可想好了,我这是在帮你!” “……”霍钧承几次张嘴,但是欲言又止。 门砚不耐烦了:“不说是不是?行!你不想说那便不说,那这接下来的事情,便作罢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知道!再有事情也不要找我!” 说着,他还真像是生气了似得,转身就走。 霍钧承没法子了,只好道:“她是你的关门弟子!” “……” 门砚的脚步倏然一顿,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身。 “怪不得,怪不得她说起我姐姐的簪子时,对那些旧事了如指掌,更是知道我饮茶的小习惯,可,可是……” 半晌,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国公府的方向:“我?她?关门……我们是师徒?” “要不然呢?你还想是什么!”霍钧承不高兴了。 “不是,我们两个的年纪……怎么能是师徒呢?”门砚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说兄妹还差不多。” 他蹙眉:“你确定是……师徒?没有别的关系?” 霍钧承眼神瞬然戾染:“你还想什么关系?” “瞧你那眼神,醋坛子又打翻了是不是?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俩的年纪相差不大吗?” “我怎么知道?你们上一世就是师徒,我知道的时候,你们已经是师徒了,”霍钧承不耐烦了:“快些说,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门砚也是满满的八卦心:“她就是给了我一千两银票,让我离开国公府,不要再给周烁正治病……啧,说真的,我们怎么会是师徒呢?诶……” 他突然有想到了姜青芷的医术,恍然:“怪不得呢,之前看她治病救人的时候,感觉和我的医术有一脉的相似度,原来还真是一脉传承呢!” 当时他还想着,毕竟大家都是医者,在某些治病的手段上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 反正大家都差不多的手段,所以也是没多想。 如今想来,他们相似的医治手法倒是侧面证实了霍钧承的话。 他收敛了心思,凝神正声道:“霍钧承,如果她就是那个姑娘,那么你们两个人的命运便是纠葛的……你想好了?” 霍钧承负手而立,挑眸看向夜空:“紫微星暗,孤狼星起。” 他突然笑了,凝视着门砚的眼睛。 “我九死一生抢来的!” “你说呢??” “!!” **** 妾室入门,第二天一早便要五更天就给当家主母请安敬茶。 润喜早早的便起来准备好了东西,又伺候了姜青芷起床洗漱,便等着盛禧悦过来完成礼节了。 可是直到天色大亮,也没见到盛禧悦的影子。 竹枝低声道:“莫不是这个新姨娘不知道规矩?” “你少给她找补了,”润喜冷脸:“她不知道规矩,伺候的妈妈也不知道规矩?再者说了,咱们院里的老人也是有的,她们也不知道规矩?” 更不要说,盛禧悦也不是小家子出身,没经过姨娘敬茶的事,不懂规矩。 盛家儿郎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再蠢笨的人,也学会那些礼仪了。 就在她们七嘴八舌的时候,去打听消息的嬷嬷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内院。 “大娘子,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新姨娘病了?还是摔断腿了?”香兰口无遮拦的随口嘲讽。 “……新姨娘殁身了!” “?” “!” “……” 这一刻,所有人都懵了。 就连姜青芷也是走过来好半天,才低声再次确定:“盛禧悦……死了?” “是啊,新姨娘可不就是她吗?” 难道国公府还有第二个新姨娘? “怎么回事?”润喜急声道:“你慢点,仔细的说,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的谁都不知道呢,只是听伺候的妈妈们说,新姨娘殁身了,我这一听不得了,就急忙回来,也没功夫打听其他的事情。” 不止是她,估计其他院子的人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诶,新姨娘殁身了,世子爷呢?”竹枝倒是最先想到这一点:“小世子没事吧?” “不,不知道,”嬷嬷有些心虚,不敢看姜青芷的眼睛:“奴婢听说出事就过来了,都忘记打听了……” 也不能怪她! 她们家主母对小世子都一向漠不关心,不怎么过问事情的,所以这一出事,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将事情告知主母,都忘记打听小世子的生死了。 这要是传出去,不得打掉她一层皮啊! 姜青芷略一沉吟,立即卸下钗环,将发髻弄散,又将衣服的袖带解下一个,装作刚起身很焦灼的样子,急匆匆的赶去霞居。 此时,管家已经带了小厮,将霞居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到姜青芷,立即上前行礼:“大娘子,已经着人去告知国公爷了,夫人还没来,金姨娘在里面……” “金姨娘?”姜青芷神色微凛:“她倒是快的很。” 霞居与宜宾堂相隔不远,这边出事,金镶玉第一个出现在现场没毛病。 姜青芷进了院子后,给了润喜一个眼色,润喜会意,让竹枝跟着进去伺候,她则留在外面打听情况。 第174章 凶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姜青芷黛眉微沉,走过屏风,看到了利于床榻之前的金镶玉。 金镶玉正在看着手里的东西,冷不丁的察觉到后面有人,瞬间警觉的收了东西,转身而立。 等看到是姜青芷的时候,更是攥紧了手心:“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姜青芷眸光微垂,落于她藏在身后的手臂上:“还是说,我来的不是时候?” “这种血腥的场面,不是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能看到的,”金镶玉冷笑:“你确定要看?” 她站在床前,正好挡住了床榻。 姜青芷只能看到被褥下有人,至于被子下之人是什么样子,却是看不到的。 “金姨娘都能看得,我为什么看不得?” “因为我们不一样,算了,你想看,那就看吧,只是半夜做梦吓到了,可怨不得我没提醒你。”金镶玉说着转身让开,同时也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后腰中。 床榻上,盛禧悦浑身是血,尤其是脸上头上,各是血肉翻滚,露出了白骨。 姜青芷蹙眉。 金镶玉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色。 想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大小姐,顶多也就是出过几次门,见过几次人,别说杀人现场了,就是杀鸡估计都没见过。 所以,她一直在等着姜青芷被吓到崩溃尖叫的时候。 殊不知,姜青芷看着盛禧悦那血肉模糊的脸,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是上前一步,熟练的用手试过她脖子上的血脉。 “还用试?都这样样子了,一看也是死透了的,”金镶玉嘲讽冷笑:“什么人在被砍成这样之后,还能活?” “尸体还没有凉透,显然是刚死不久……难道没人听到喊叫吗?” “那就不知道了,”金镶玉不以为意道:“或许是对方下手稳准狠,一刀就砍到要害,她喊不出来吧?” “是吗?”姜青芷意味深长的挑眸斜睨她一眼,转身走到外面:“昨晚上是谁值的夜?今早上又是谁伺候的?人呢?进来回话!” 润喜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进门:“大娘子,这丫头是盛姨娘的陪嫁,她说她一直都守在外面,珍儿,你说……” 珍儿早就吓坏了,瑟缩着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回,回大娘子,昨晚上世子爷和我家姑娘睡下之后,我就和几个妈妈在外面值夜,我们一直都在,早上也是我伺候着世子爷穿衣出门的……” 周煊元虽然是纳妾,而且还是洞房花烛夜,可到底是旧瓶子装鲜花,不是原装的,再加上如今殿试在即,周煊元也有公事要忙,请不得假,所以天不亮也就出门了。 “世子爷在出门时交代了,说,说是姑娘还要再多睡一会,让我们不要去打扰,等她自然醒了之后再去伺候。” “我们想着这是世子爷的意思,便,便没有打扰,直到,直到外面的妈妈们说时间太晚了,再晚些给大娘子请安不像话,我这才进来叫起。” “可,可谁能想到就,就看到我家姑娘她……呜呜呜……” 珍儿呜呜咽咽的哭出声,跪到地上,一个劲的叩头:“大娘子,你得给我们家姑娘做主啊,我家姑娘死得冤呐!” “别哭了,”姜青芷冷眸沉声:“出事之后,都有谁进过这个屋子?” “就,就金姨娘和,和大娘子,”珍儿立即指向金镶玉:“对,金姨娘是在之前就到了的,我刚发现我家姑娘出事,还没来得及喊人,金姨娘就进来了,然后就让我去喊人……”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说害了盛禧悦?”金镶玉不屑冷笑:“你别忘了,我来的时候,她都已经死透了!” 姜青芷挑了眼尾:“你碰过盛禧悦没有?” “没有,”金镶玉低下头,用腰带擦了擦手:“说实话,我当时还想救人,心肺复苏来的,可看她死透了,也就没动手。” “这么说来,你没有碰过她了?头发丝都没碰过?” “没有!不只是她,这房间里的任何东西我都没碰过,”金镶玉缓缓抬头,丝毫不畏的对视着姜青芷的眼睛:“保护范围现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就好!”姜青芷淡冷的给了润喜一个眼神:“去报官!” “……啊?”润喜一怔,连忙低声道:“要不要先去禀告一下夫人?还有,国公爷和世子爷想必也快回来了。” “死了人了,就得报官,这是流程,就算是父亲来了,也得如此!报官!” 盛禧悦是明媒正纳的妾室,官府也是过了文书的,死了得销户,官场那一遭是必然要走的。 更不要说,盛禧悦还有娘家在堂。 如果他们报官的慢一些,说不定都会被盛家抓到把柄,再以此要挟,到时候还得不偿失。 倒不如他们国公府自己去报,也省得将来麻烦。 ** 周煊元做梦都没想到,昨晚上还婉转承欢的新娇娘,今天再见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看着床榻上的血肉模糊,不由想到了昨晚上的事情,腹内一阵翻滚,“哇”的一声跑了出去。 可惜,没等跑到院子里,在外室就开始吐了起来。 那刺鼻的气味瞬间就飘进了内室。 陪着金捕头勘察现场的国公爷,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没用的东西!滚远点!” 转过身,有些汗颜道:“金捕头,见笑了。” “公爷说笑,小世子是勋贵子弟,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事情,有些害怕是正常的,呕吐嘛……也正常。”金捕头弓着腰,仔细的检查过地面。 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站在一侧的姜青芷:“不过,姜娘子确定不要回避一下嘛?” 姜青芷不动如山,淡然垂眸:“不必,母亲见不得这个场面,大哥身子不好,夫君……也不舒服,家里的事情又一向是我在操持,一些事情上比父亲知道的更清楚些,在这里或许能帮的上一点小忙。” 国公爷的眼神里多了些赞许:“金捕头,我这个儿媳妇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的角色,比我那个儿子还强些,你不必担忧她。” 他一直都以为,姜青芷只是在胸襟和谋略上胜过周煊元,没想到在胆识和见识上,直接甩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十八条街。 说真的,姜青芷才更像是他的女儿,而不是周煊元那个怂货! 想到这儿,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愤恨又不甘心的冲着外面怒吼:“人呢?死远点吐没听到吗?把窗户打开,通风去味……” “别!”金捕头连忙道:“不要开窗,我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此时的空间里,除了呕吐物的污浊气息之外,还有一股子异香。 他用力抽了抽鼻子,皱眉:“我一直在寻找这个气味的来源,可就是找不到……” 国公爷听的皱眉:——金捕头,口味这么重的吗? 这么恶心污浊的气味,他竟然还…… 他也莫名的有点恶心。 倒是姜青芷会意抬眸:“金捕头找的是一股类似于麝香的香味吧?” 金捕头眼神一震:“姜娘子也闻到了?” “之前进入这屋子之后,我便闻到了,不过,我当时也找过了,却是没找到那个味源,想必是被人拿走了!” “……嘶!”金捕头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没想到姜娘子对香味这么敏锐呢?” “也不算是敏锐,只是以前读过一点书,学过点医术,对迷香之类的少有涉猎,所以见识过一些,也就记住了那些特殊的味道,遇上了,就会警觉一些……” “迷香?”国公爷一怔,蓦然看向盛禧悦的尸体,眯了眯眼睛:“是的,一个人被砍成这个样子,却没有半点挣扎的迹象……她若非是死了之后被人砍成这样,就是被人迷了迷香,失去了知觉,才被人活活砍死!” “国公爷说的很有道理,这也是我的猜测,”金捕头打了个响指,走到床边的一个位置:“从伤口的位置来看,凶手应该是拿着刀站在这个方位,这样的一通乱砍……鉴于死者已经被迷晕了,所以再怎么砍,她也不喊不叫不挣扎,直到活活砍死!” 姜青芷第一时间看向他的脚下。 金捕头也注意到了姜青芷的视线,随之意味深长道:“看来姜娘子不止对香味敏锐,也是观察入微呢……想必,姜娘子也发现问题了吧?” 姜青芷轻叹:“那个地方,只有你一个人的脚印!” 金捕头再次打了个响指,赞许的点头:“是啊,这也是我一直没想明白的地方,为什么凶手没有留下脚印?难道是他临走之前,擦掉了自己的脚印?” 姜青芷敛眸。 ——也可能,是有人帮着擦去了脚印! 她想到了进来之前,金镶玉藏起来的东西! 那是金镶玉的绢帕! 第175章 果然 其实之前金镶玉藏绢帕的时候,姜青芷都看在了眼里,只是没有声张。 而且那个时候她还在想,只是她寻常使用的绢帕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的握在手心,最后又藏进了身上。 现在想来,应该是金镶玉用绢帕擦掉了地上的脚印,因此沾染了泥巴,所以才要藏起来。 那么—— 问题来了:金镶玉为什么要擦去地上的脚印? 很简单—— 她不想让任何人发现那个脚印的存在!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脚印此时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国公府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而且这个人还要和金镶玉与盛禧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就凤毛麟角,独一无二了! 此时,金捕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凶手杀了人之后,并没有从正门离开,但是也不可能藏在房间里,所以只有一点,他是从另外的路逃走了。” “一般来说,不走门的凶手,都会翻窗户,可是我刚才看过了,窗户那边与前院相连,凶手很难不被人察觉的出现翻窗逃走。” “鉴于以上原因,凶手最可能逃走的路线,就是天窗了。” 金捕头说着,指向暖阁那边的天窗。 国公爷皱眉:“金捕头,霞居以前是待客用的客居,为了方便,所以没有设计特别大的天窗,也仅仅是为了通风方便而已,这么小的天窗……寻常人应该是进不来的吧?” 汴京人的有钱人家在建房时,都喜欢在暖阁设计一个天窗。 冬天正午的时候打开,正透阳光,夏天的时候早晚打开,通风阴凉,所以主人家主院,都会设计一个折叠的大天窗,成年人可以出入自由。 但是客房就不一样了。 为了主家方便,也为了客人的周全,所以客居在天窗的设定上都不大,也就铜盆大小,再加上中间的格栅,根本就不可能随便穿梭。 姜青芷的眼尾颤然一动,想到了那天霍钧承从天窗进入她卧房的事情,耳朵尖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晕。 但随即,她意识到不对,迅速收敛心神。 好在国公爷和金捕头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天窗上,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金捕头双手插在袖兜里,仰头盯着天窗,咬着舌尖,颇有几分含糊不清:“大人是不行,但是小孩子可以!” 小孩子? 国公爷心底一沉,若有所思,蓦然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则是眸色冽然,不形于色的盯着天窗看,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 ——果然! ——周艾轩! 在国公府里,能让金镶玉破大防,动手清理现场脚印,还鬼鬼祟祟的孩子,也就只有周艾轩了! 金捕头走近国公爷,歪着头,动作颇为暧昧的将嘴凑到他的耳边。 国公爷下意识的往后挣了挣。 姜青芷则是会意,低着头后退几步,直到退到门边,回身看着别的地方。 金捕头这才从袖子里抽出双手:“国公爷可见过这个?” 这是一块碎布丝。 而且还是几根金青色的丝线交织的一小缕,轻轻一吹就没了的那种。 国公爷沉目:“这是?” “这是我刚才在天窗的楔子上找到的,应该是凶手进出时,不小心划破的……这是蚕丝和金线绞织的布料,在汴京城里也是没几个人能穿得起的。” “……”国公爷的心漏跳了半拍。 蚕丝金线的混织布料,只有权贵勋爵人家才够资格穿。 即便那些商贾富户的平民,也没资格穿这样的衣服,否则就是僭越。 如果说进入的那个人的确是凶手的话,那就几乎可以锁定凶手的身份了! 金捕头继续道:“我想,这件事或许只是公爷的家事……要不,公爷酌情处理?” 他已经说的很委婉了。 这件事一看就是国公府自家人内讧而引发的命案。 十有八九是妻妾争风吃醋造成的。 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国公府的名声很不好听。 所以,他很乐意在这个时候送国公爷一个大人情。 “金捕头,多谢!”国公爷握住布丝,双手抱拳:“等这件事处理过后,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谢。” “国公爷言重了,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只是事成之后,凶手还是要有交代的……毕竟是惊动了官府的凶杀案,死了人的,官府记档上,我得做个收尾!” “明白!金捕头放心,绝对不会让金捕头牵扯其中。” 国公爷深知办案流程,尤其是这样的人命血案,都得有完整的文字入档,所以给了金捕头承诺。 金捕头送出了人情,也就不再多话,告辞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国公爷和姜青芷。 姜青芷屈膝福礼:“父亲,我着人先收敛了盛氏的尸体,只是,盛家那边的事情,还得劳烦父亲拿个主意,看要怎样的说法才妥当,所以……” “姜氏,”国公爷突然唤住了她,若有所思的转身:“你为什么要报官?” “父亲这是何意?”姜青芷一怔:“难道我……做错了?” “像咱们这样的大宅门,有人死的不明不白,有人死无全尸,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国公爷的声线很是阴沉,似乎有些怒火。 姜青芷敛眸俯身:“父亲恕罪,儿媳在姜家的时候,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命官司,所以情急之下才报了官。” “……” 国公爷没有说话,只是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姜青芷沉敛了气息,乖巧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也是沉默不语。 国公爷的手指捻搓着那几根蚕丝金线的布缕。 许久,才哑声:“说说你在报官之前,是怎么想的!” “……这要如何想?”姜青芷惊然抬眸,一脸的诧异:“父亲为何这么说?” “你在报官之前,是不是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国公爷突如其来的质问,似乎是吓到了姜青芷,她的眼神变得惊愕错然。 许久,方才回过神来,立即撩衣跪下:“父亲指责,儿媳不敢辩,但是……儿媳不是捕头,没有甄别凶手的能力,自然不会知道凶手是谁!” “……” 国公爷看着她,歪着头,手指间的小动作不断,并没有再出言诘问。 倒是姜青芷,敛下戾冷的眼神,抬眸时,满是惴惴不安的惊疑:“父亲这么说,莫非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国公爷没有说话,只是将蚕丝金线的布缕递给她。 姜青芷接过的布缕,仔细捏挲后,惊然:“这是蚕丝金线,而且这颜色……” 她的呼吸一滞:“我急得咱们家的库房有这种布料,而且当时还是……” 她戛然收住话音。 国公爷冷眼:“怎么不说了?” “父亲,我,”姜青芷欲言又止,神色惊慌:“这,我……” “这布料现在还在库房吗?” “……” 姜青芷选择沉默。 答案不言而喻。 国公爷沉叹:“赏了谁?” “……” 姜青芷依旧不说话。 国公爷了然低语:“是不是周艾轩?” “……父亲怎么知道?”姜青芷震惊到脱口而出。 但是随后,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找补道:“父亲,这布料 当时母亲赏给了轩哥儿,一来是为了他过继到大哥哥名下的贺礼,二来也是因为世子爷纳妾的婚宴,所以赏他做一身衣裳……” “果然!”国公爷咬牙:“我急得昨天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是穿着一身青色缎子面的衣裳。” 只是当是他也只是一瞥而过,并未仔细查看,如今想来,一切便都对上了。 “父亲,父亲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你是说,说……”姜青芷吃惊道控制不住的颤抖:“盛姨娘是,是,是……怎么可能?他才八岁啊?” “八岁?”国公爷听到这儿就冷笑不止:“是啊,他才八岁!可他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个是八岁孩子做的出来的?” 盛禧悦的孩子,不也是周艾轩下的滑胎药吗? 当时要不是有门砚和宋紫湘,盛禧悦就一尸两命了,哪还用等到今天被乱刀砍死。 “你起来说话,”国公爷转身坐下,看着盛禧悦的尸体直咒眉头:“你来说说,这件事如何收场才好?” “我,我这怎么说?”姜青芷本来已经是起来了,听到这话又重新跪下来。 国公爷不悦:“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让你起来了吗?” “父亲,轩哥儿……他是夫君唯一的子嗣,如今又入了大哥哥膝下,上了族谱,以后是要承继爵位的人,我,我是嫡母,也是婶娘,我,我如何说得此事?” 第176章 指证 姜青芷再明白不过国公爷的意思了。 他是想询问如何隐瞒盛禧悦被杀的真相。 ——不管怎么说,周艾轩都是他的嫡孙,是国公府的血脉。 而盛禧悦说到底,也就是个妾,死了也就死了。 问题的关键是,她是盛家的人。 盛家有头有脸,所以这件事必须得有个完美的交代。 姜青芷抬眸轻语:“不如,父亲先问一下母亲的意思?” “……”国公爷不语。 姜青芷:“毕竟,盛姨娘是婆母的嫡亲侄女,这件事她也是有一定决定权的,我想,她虽然是盛家女,却是周家妇,绝对不会偏袒母家而让嫡孙出事的。” “……”国公爷依旧不语。 姜青芷不解,也话已至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跪在那里垂眸不语。 半晌,国公爷低语:“盛氏虽不会袒护母家,但也不会袒护于我。” 姜青芷:“?” 这话什么意思? 她小脑袋急转,但也乖顺的跪在那里,没有多言。 见她许久都不搭腔,国公爷长叹一声,只好说了实话:“盛氏谋算,市侩之心!她会以此时为借口,要挟于我!” 他与盛氏夫妻多年,随时了解这个原配妻子。 一旦周艾轩杀人的事情曝光,盛氏虽然也会袒护孙子,不会让家丑外扬,但是此后,她便可以此事为要挟,胁迫于他这个做夫君的。 “姜氏,夫妻之间……有些事尚且还不足以为外人道,更何况你只是儿媳妇,是个小辈,可眼下,我也没有可商量的人。”国公爷说到这儿,心中莫名酸楚了很多。 按理说,这件事本不该姜青芷出面,而是周煊元那个不肖子孙承担后果。 偏那个废物点心是烂泥扶不上墙,看个尸体都能看吐了,实在是指望不上。 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身边的那些谋士也是能瞒着就尽量隐瞒。 眼下,也就只有姜青芷或许还能拿个正经主意了。 “目前来说,这件事只有你我和金捕头知晓,我不希望再有第四个人知道,所以,只能与你商量!” 国公爷再次抬了抬手,示意姜青芷起来。 这一刻,他的神色气场都倦怠了许多,似乎是心里的一股子傲气没了。 “说实话,你能做我周家儿媳,也是我们周家的福气,在我心里,你当家主母的身份实至名归,所以,今日之事你有话直言,不要有丝毫顾忌。” 他一再放缓语调,尽量不让姜青芷有心理负担。 但是姜青芷并没有搭话,起身后依旧敛眸而立。 这件事,她本就没打算压下去。 如果想压,之前就不会让润喜去报官了! 是的! 在一开始,她就猜到了下手的人就是周艾轩。 因为能牵动金镶玉的人,也就她的妻儿和小世子了。 可小世子刚刚才洞房花烛,即便有什么,也不会动手杀了盛禧悦。 更何况,还是下了迷药的那种。 自打迈入房间,闻到诡异的迷香香味那一刻,姜青芷的心中就有了谋划。 所以,她又怎么会出什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主意呢! “怎么了?”国公爷提高了声音:“姜氏,你是有所忌惮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父亲,我,我这,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姜青芷故意装作惶恐的样子,局促道:“要不,父亲让金姨娘过来,让她拿个主意?” “金氏?”国公爷大吃一惊,随即叱喝着冷笑:“你让她拿主意?还用拿吗?那是她儿子,她肯定会护着……” “就因为她会护着,所以才让她拿主意最妥当,最少,不会同目前那样以此为要挟呢,而且,即便她知道了又怎样,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护着儿子。” “……你?” 国公爷眯了眯眼睛,欲言又止。 姜青芷此时将金镶玉拉进这件事来,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他又说不上来什么。 想想她说的也不错,金镶玉必定是周艾轩的嫡亲生母,总不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就让人将金镶玉叫了进来。 一进门,金镶玉就难得可贵的恭顺行礼。 “父亲。” “姐姐。” 这一声“姐姐”让姜青芷的心咯噔一下。 金镶玉大她好几岁,但是在宅门里来说,讲的是进门时间排尊卑,所以从根源上讲,金镶玉就是得叫她一声“姐姐”。 可自从金镶玉进了门,就从未正儿八经的叫她一声“姐姐”,最好的状态下是称呼“大娘子”,心情不高兴直接“姜青芷”。 今天冷不丁的叫这一声“姐姐”,瞬间将姜青芷的警觉给勾起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金镶玉绝对不会在儿子出了事之后,还有心情尊称她一声“姐姐”。 如今这么反常,肯定有事。 可是—— 周艾轩在这件事情里绝对摆脱不了嫌疑,即便金镶玉想开脱,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国公爷一向不喜欢金镶玉,所以对她的言行举止也从未留意过,此时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金氏,今天让你过来,是有事要问你的意思。” 金镶玉颔首道:“父亲请说,儿媳虽然不才,但也懂点伦理道德,知道些纲常。” 这一顶大帽子戴下来,姜青芷真是搞不会了。 此时此地,她竟然还能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要大义灭亲,灭了自己的儿子? 姜青芷与国公爷对视一眼。 从国公爷的眼神来看,他也没猜透金镶玉的意思,但不妨碍他接下来的话。 “小盛氏的事情你是看到了,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金镶玉福礼,一字一顿:“父亲,儿媳刚才已经说了,儿媳知道法律纲常,觉得这件事……还是按照规矩来,毕竟——人人平等,皇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 这反常的话语着实让国公爷郁闷。 他沉吟片刻道:“金氏,有些事你还不是很清楚……嗯,我们已经查出凶手是谁了!” “是吗?”金镶玉些微的惊讶了一下,遽然看向姜青芷:“这么快呢?” “所以,父亲想要问你的意思,”姜青芷意味深长道:“有些事情,即便擦掉了,也会有其他的痕迹留下来,雁过留声,人过留痕……金姨娘,你要明白。” “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呢?”金镶玉略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迎上姜青芷的目光:“古话不是也说过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 那挑衅的眼神,戏谑的语调,别说姜青芷了,就连国公爷都觉得金镶玉有点疯了。 他立即沉声道:“金氏,他可是的亲生骨肉!你就这样放手不管了?” “……什么?”金镶玉的笑容遽然一收,随即夸张的捂住嘴巴,眼睛瞪的溜圆:“父亲,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我的亲生骨肉?我,这……” “杀人的是周艾轩,你不会不知……” “什么?” 姜青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镶玉大叫着打断:“姜青芷,你胡说什么?我们家轩哥儿……你说他是凶手?你胡说什么呢?” “金镶玉……” “姜青芷,你不能因为要袒护你的情郎,就将这样一盆脏水泼到我儿子的头上……他,他才八岁啊!他还是个孩子呢!” 金镶玉有些癫狂的嘶声大喊大叫,还一边喊叫一边向着门口退去,表面看是受到了刺激, 但是更像是要走到门口,将这些话传给外面的人听。 “姜青芷,我,我真的是错看你了,我,枉我还尊你敬你叫你一声姐姐,你竟然这样污蔑我儿子……污蔑一个八岁的孩子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国公爷:“?” 姜青芷:“!” 金镶玉此时已经退到了门口,指着姜青芷嘶声尖叫:“我告诉你,你做梦!别以为你和情郎的事情能瞒的了我!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们晚上在卧房幽会的事情,是我亲眼看到的!怎么,你搞不了我,就行想搞我儿子?我……” “你说什么?” 周煊元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焦急的打断她的话。 “你说谁是谁的情郎?” “她!”金镶玉立即指向姜青芷,咬牙:“她半夜三更约会外男,还是在自己的卧房,我是亲眼看到的!” “住口!”国公爷忍无可忍的低声怒火:“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金镶玉才不害怕呢,依旧嚣张的指向姜青芷:“那个男人是从暖阁的天窗进去的,也是从暖阁的天窗走的……我金镶玉可以対天发誓,我是亲眼所见!” 第177章 耳光 姜青芷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一直都担心和霍钧承的事情被人发现。 因为他们即便没什么,霍钧承半夜入她的卧房,也是无法自证清白的事情。 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的戏剧化。 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被金镶玉指证了出来! 也是笑话!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沉冷而立,眸底淡暗如潭,并没有惊起一丝风浪。 如此淡定从容,古井不波的模样,让原本感觉戴了绿帽子,要发飙的周煊元瞬间底气不足。 “姜氏,你说,那个男人是谁?” 姜青芷冷眸:“夫君,金姨娘不是都看到了吗?还看的一清二楚,你问她不是更便捷些!” 她表面云淡风轻,可内心惊涛骇浪。 即便这些人知道“奸夫”是霍钧承,应该也不敢张扬,毕竟他现在还是军功在身的权王。 只要她咬定让霍钧承来“对峙”,否则便打死不承认,周家是肯定不敢质问霍钧承的,更不敢叫他过来对峙,所以,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应该就能混过这一局。 她心乱如麻,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周煊元也急切的握住金镶玉的手腕:“那个男人是哪个?可是我们府里的人?” “不是!”金镶玉说着抬起下巴,挑衅而讥讽的斜睨姜青芷:“她眼高于顶,心高气傲,怎么会看中国公府的人……不过,咱们家也算是引狼入室,自找的丢人!” “……什么意思?”周煊元急了:“你到底在说谁呢?” “门砚!” 周煊元:“……谁?” 国公爷:“……嘶!” 姜青芷:“……呵!” 竟然是他啊! 她还以为,是霍钧承被人发现了呢! 没想到是门砚! 她就说呢,以霍钧承的谨慎,再加上他身边的侍卫那么多,若是真的有人暗中跟踪观察,不可能不知道。 门砚则不一样了。 他本就问心无愧,当时走暖阁天窗也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也不会太在意周围的情况。 没想到,就这么水灵灵的被人抓了个现行! 他也就是走了,要不然,看到如今这一幕,不知道是哭还是该笑。 想到这,姜青芷的手指松开了些,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丝弧度。 “你在……笑?”周煊元感觉自己脑门上的绿帽子抠都抠不下来了,激动道:“姜青芷,你,你笑什么?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你竟然在笑……” “够了!”国公爷实在是忍不住了,厉声叱吼:“都给我住口!” 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非要叫嚷的大家都听到吗? 真是一件接一件的奇葩事! 就不能有一件让他省心的吗? 他阴沉着脸,指向姜青芷:“你,姜氏,你说……这事是怎么回事?门砚他到底有没有……” “有!”姜青芷都不等国公爷质问完,就甚是坦然的应下了:“而且就在昨天晚上,在小世子你洞房花烛夜的时候,门先生去了云聚苑,而且也的确是走的天窗,没有惊动任何人……连润喜她们都不知道!” “……” 她答应的这么爽利,倒是把众人整不会了。 尤其是金镶玉,冷笑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礼数规矩下的典型,绝对会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没想到也会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 “我和门先生有约,那是我们的事情,稍后再说也不迟,我们如今在说的,是周艾轩杀了盛禧悦的凶案……”姜青芷完全不理会金镶玉挖出来的坑。 只要不是霍钧承,那一切都好说。 因为霍钧承和她私下里“巧遇”了太多次,多到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是“巧遇”,更不逞妄别人能相信。 但是门砚就好解释了。 他才来这里几天呀,而且门砚在国公府的时候,她和他基本上就没什么交流,即便有什么事情,那也是宋紫湘过来说话。 所以,这种硬泼的脏水,漏洞太多,她都没放在心上。 而周煊元也被她的话硬控了:“什么?你说什么?轩哥儿他,他杀了……” 苍天! 那还是他八岁的儿子吗? 怎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之前用恶毒的手法让盛禧悦滑胎,差点一尸两命,如今没害死她,就亲手杀了盛禧悦? 那可是他的庶母啊! 而且,还是这么恶毒的杀人的手法! 想到这儿,周煊元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上盛禧悦的恐怖死状。 “……哇!” 他又一次忍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国公爷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恨儿子的不成器。 但眼下这些不是最要紧的,而是关于凶手的问题。 “金氏,你刚才是说……门先生和姜氏,他们?杀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镶玉立即道:“父亲,我可以发誓,门砚半夜进出云聚苑是我亲眼所见,要不然,就天打雷劈,让我不得好死!” “……说凶手的事!” “凶手就是门砚!”金镶玉怒视着姜青芷,恨声咬牙:“他们两个昨晚上约定密谋,门砚便在天快亮的时候进入霞居杀人,然后消失不见……父亲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去大世子的宅院,想必还能在门砚的房间里搜罗出什么呢!” 姜青芷冷眼:“门先生是客人,是我们请来为大哥治病的贵人,怎么能贸然去搜他的房间!” “那有什么打紧?反正他人已经跑了,不见了……房间就是空的!”金镶玉对这件事胸有成竹,笃声道:“父亲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就着人去查!” 国公爷看着她们两个,最终瓮声:“来人……” 本来是不想闹大的事情,最终还是不可控的开始失控了。 管家带了小厮,直接敲开大世子的宅院,冲进门砚居住的客居。 果然,屋内空无一人。 管家立即着人将里面的东西搜刮了一下,带着满满一大箱子里的物件回来复命。 这一番动静也惊动了周烁正。 他跟在木箱子后头,紧跟着来到霞居的内院。 “听说新纳的姨娘出事了,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搜罗起门先生的屋子了?”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但是没人回答。 大家的心思都在那一大箱子上。 里面多是医书,还有门砚写过的文字手稿,多数都是一些药方,都是他为治疗周烁正病情而摸索的药方。 管家低声道:“公爷,门先生的床榻很整洁,像是昨夜未曾有人睡过的样子,而且这些都是都在桌子上,随手摊开着,也不像是收拾的……” 这意思就是在说,门砚走的很急,什么都没收拾,就像是东窗事发后,狼狈逃命的样子。 周煊元翻看着地方的医书和药方,蓦地,眉头一皱,从中抽出一张绢纸。 这纸张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和一团墨——青吾 在“吾”的后面,是一坨墨。 从墨下的痕迹看,那是一个字。 只是写出来之后,又被涂抹掉了。 周煊元将纸张举起来,对着窗户。 因为字迹和涂抹并不是同一时间,所以还是能分辨出那个字的轮廓。 ——爱! 那个字是【爱】字。 “青……吾爱??”周煊元酸楚又嫉妒的念出了这三个字。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静可闻针。 青,吾爱。 这个“青”是谁? 会不会就是姜青芷的——青?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姜青芷。 姜青芷则是淡水无痕的站在那里,冷静从容的迎接着一切。 原来—— 这就是金镶玉的阴谋算计啊! 当真是小瞧她了! 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而已,她就能谋划布置的这么全面,当真是不容易呢! 此时,周烁正缓步走向纸张,看了一眼,低声道:“倒是很像门先生的字迹……” 这么一说,周煊元才反应过来,立即拿起门砚留下的药方手稿,从中寻找着什么。 “不用看了,也不用对比了,确实是门先生的笔迹……”姜青芷悠然的走过来。 她和门砚师徒多年,一眼就能看出门砚的笔迹痕迹。 “贱人,你倒是承认的够快!”周煊元蓦然起身,抬手一巴掌就抽向姜青芷的脸。 但是姜青芷的速度更快,更快的一记耳光打了下去。 “啪!” 金镶玉和国公爷等人都愣住了。 姜青芷……竟然打了周煊元? 周煊元显然也没料到这样的结局,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 火辣辣的痛感和众人异样的眼神,让他瞬间恼羞成怒:“姜青芷!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姜青芷丝毫不畏,傲骨冷眸:“蠢笨无能也就算了,还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听信谗言,误会结发妻子……打你,是让你清醒!” 第178章 清白 “清醒?清醒什么?该清醒的是你还是我?”周煊元将绢纸摔在姜青芷的脸上,指着她的眼睛怒吼:“你现在告诉我,这上面的吾爱是什么意思!” “吾爱?”姜青芷冷笑,捡起绢纸,毫不客气的回摔回周煊元的脸上:“世子爷那只眼睛看到门先生写了吾爱两个字?” 一侧。 周烁正和金镶玉悄然而迅速的对视了一眼。 周煊元是被怒火完全冲爆了心,手指几乎将绢纸上的“爱”字给戳烂了。 “这么的爱字,你是不是要装作看不到?” 孰知,姜青芷眼尾扫过之后,似笑非笑:“我看到了!” “你,那你还不承认……” “我只是看到了这是个爱字,要承认什么?” “门砚亲手为你写的信……你刚才不也承认,这是门砚的字迹吗?”周煊元嘲讽冷叱:“看看,是不是他的字迹,你都能一眼认出来……姜青芷,我周煊元还是小看你了!” “所以呢?”姜青芷挑眸,极其挑衅:“你是挑着话来听是吧?还是铁了心的非要泼我一身脏水?” “哈?哈哈!哈哈哈……”周煊元被姜青芷真是气笑了。 真是奇了个大葩。 他平生第一次看到淫妇能如此理直气壮的。 “姜青芷,事到如今,你还死不承认是吧?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告诉我,”他抖着绢纸,一下又一下的甩在姜青芷的脸上:“这个青,是不是你?吾爱……爱的是不是青!” 姜青芷指尖捏住绢纸,缓缓抽过来,眼睛却是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周煊元。 “世子爷,我现在就给你解释清楚!” “第一,我刚才是说过,这是门先生的字迹,但是我说的是字迹,没说所有的字!” “青,和吾,的确是门先生的手迹,但是这个爱字,不是!” “听懂了吗?” “青,吾,是门先生所写,但是爱,是有人另外添加上的,然后又故意涂抹掉的伪证!” “所以……” 姜青芷的声线很轻,很淡,咬字清晰,语速轻缓,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更像是——问心无愧的从容。 最后,她也是一下又一下的将信纸甩在周煊元的脸上。 “麻烦世子爷下次想弄死我的时候,再用点心,最起码模仿别人自己的时候,模仿的像一些……” “你……”周煊元被怼的直往后退。 但是最后就反应过来。 不对啊! 现在怎么像是他偷情通奸被抓了现行一样,竟然被对方的气势碾压到后退呢? “住口!”他一把夺过绢纸,咬牙切齿:“你说不是就不是?你……是不是他的字迹,这么多的手稿在这里,我们自然会比对,我们都不是瞎子,你再狡辩都没用!” “狡辩?”姜青芷冷笑,蓦然沉声:“润喜,准备笔墨。” 众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都诧异的互相看了眼。 门砚的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润喜铺好绢纸后,将毛笔递给姜青芷。 姜青芷蘸满墨汁,皓腕翻转,潇潇洒洒的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青,吾爱。 “这才是门先生的笔迹,而且还是一次呵成的那种,拿去比对吧!” 姜青芷摔了毛笔。 众人先是一懵。 等看清绢纸上的字迹之后,神色更怪异了。 尤其是周煊元,立即将信纸打开,比对着门砚的字迹。 不得不说,这三个字,和门砚信纸上的三个字——几乎一模一样。 “你?你怎么会……”周煊元诧异到说话都有些磕巴。 金镶玉立即道:“还用问?都说了他们有一腿!” “笔锋有力,回旋尤锋,却像是同门之字,连字迹的风骨都是一样的,姜娘子,我一直以为你是小家碧玉,没想到字迹竟然很有侠义风骨。”周烁正欣赏着姜青芷的字,意味深长的给出了评价。 “大哥谬赞,实不敢当,”姜青芷敛下长睫:“我不过是恰好与门先生学的是惠山崔氏的燕字体而已,所以在笔锋上才会有些许相同的意境,没想到大哥在笔墨上也有所研究。” “惠山崔氏?燕字体?”周煊元一怔。 惠山崔氏是八大家之一的崔氏旁支,本族族人只修儒术,不入朝堂,但是他们门下的弟子众多,而且多数在学术上有所建树,所以在民间的威望甚高,可是汴京的门徒却不多。 所以,他也仅仅是听说过惠山崔氏的燕字体,从未见过。 “什么字体不字体的,难道你们两人学一样的字,就能证明你们是清白的了?”金镶玉才不管这些,冷声打断众人的话题。 现在聊的是姜青芷和门砚秽乱私通,怎么聊着聊着,竟然聊到写字上了。 姜青芷冷眸斜睨她一眼,讥讽勾唇:“金姨娘,你这么急着咬死我和门先生有问题,想必是做足了功夫,下了证据的,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了,索性就打明牌吧,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证死我的证据,一并拿出来,免得一个一个的往外蹦跶,我也得一个一个的跟着自证清白,你不累,我嫌烦!” “……” 这番话,是贴脸开大。 直接将话题矛盾引拉到金镶玉的身上了。 既然是她谋的局,那就别想站在那里看热闹,一并下场唱戏才有意思。 金镶玉的脸被贴的火辣辣的疼,但碍于大家都看着她,也就强行压下狂跳的内心。 “你敢说,门先生没去你的房间?” “去了!”姜青芷坦然承认:“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神色一变。 尤其是润喜,脸色瞬间惨白,豆大的汗滴滚下额头:……我的天爷!大娘子啊,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这种事情,哪成承认呢? 这不是就等于坐实金镶玉攀咬的那些“奸情”了吗? 果然,金镶玉像是抓到了一手王炸,立即跳起来:“那你还……” “我只是说,门先生去了我的院子,我们商量了一些事情……我可没说,我和门先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笑话,半夜三更,孤男寡女……”金镶玉抓到了把柄,恣意冷笑:“可别说,你们是在商量什么要紧体面的事,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即便是事情很急,半夜非说不可,也不至于偷偷摸摸的翻窗户吧?” 她下沉了眼尾,自下而上的斜睨着打量姜青芷,冷笑:“自古以来,鸡鸣狗盗的奸情,可都是翻墙头爬窗户搞出来的!” “有道理,可这算证据吗?”姜青芷依旧不屑的很:“金镶玉,你还没搞清楚吗?我是国公府的大娘子,明媒正娶正室嫡妻,你要是想扳倒我,得有切实的证据,光是用嘴说,再来几句猜测是没用的!” “要证据还不简单?你们既然有私情,那肯定不是一日之功,肯定会在房间里留下蛛丝马迹,只要到云聚苑一查就知道!”金镶玉得意的翘起下巴:“就怕大娘子你不敢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姜青芷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们尽可以去查!” “哼!那你可别后悔,”金镶玉咬牙:“到时候,你求锤得锤,看你还怎么狡辩!” 说着,她看向国公爷。 见国公爷没什么反应,立即会意这是他在默许搜查云聚苑,当下又长了气势,立即叫人动手。 “来人,先去把云聚苑的前后都封锁起来,再将里面的人……” “慢着,”姜青芷不急不缓轻喝一声:“搜是可以的,但是得有个说法!” “你想说什么?” “我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你为妾室,这么一大盆脏水泼给我,我要是不接,你说我心虚,我要接了,那我这做大娘子的面子往哪放?以后在国公府还怎么做人?岂不是所有的妾室都可以践踏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清白?”姜青芷挑了眼尾,淡出一丝丝的杀意:“如今,父亲和夫君还有大哥哥都在,咱们是不是先要说点什么?” 周烁正瞳底颤了颤,没有应声。 周煊元本就没有底气,又有父兄在,当下也没吱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国公爷。 国公爷沉思片刻:“搜查云聚苑,也是为了给你证实清白,你想要我们说什么?” “清白与否,我心中明白!只是想问父亲,若是没有搜出什么,是否就能证实我的清白了?” “当然……” “是吗?”姜青芷摘下玉簪,扔到地上。 玉簪应声而碎,四分五裂。 姜青芷:“父亲觉得,这根簪子再镶了金银,修复好了,还是原来的玉簪吗?” 国公爷沉默。 姜青芷冷笑:“今天这事不论如何收尾,我的清白都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我明白,父亲大人更明白吧?” 第179章 和离 “覆水难收是什么意思,我想父亲比我清楚,”姜青芷不再掩饰自己的意思,冷眸瞧着屋内的所有人:“就算最后证明了我的清白,你们所有人的心中都会留下一根刺,这根刺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一次的刺向我!” 众人再一次沉默。 姜青芷说的没错。 女人的名节是一辈子的事情。 一旦沾上污点,哪怕是被污蔑的污点,都会在某个时候,成为染红她的鲜血。 即便现在姜青芷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她和门砚之间的“莫须有”,也可以在将来成为刺向她的一把刀。 再不济,也可以成为国公府钳制的姜青芷的一个筹码。 那,从此以后,姜青芷在国公府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这个道理,国公爷明白,周煊元更明白。 许久,国公爷沉声:“你想做什么?” “和离!” “……你说什么?”周煊元都不等父亲开口,已然炸毛一般的跳起来:“姜青芷,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可以,”姜青芷淡冷的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我,姜青芷,要,同你周煊元——和离!” “你做梦!”周煊元恼羞成怒的指向他,低声嘶吼:“你倒是会要脸面,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还要顾及你的面子……和离?别做梦了!从我国公府出去的女人,要么是躺在棺材里抬出去,要么就是一纸休书,被轰出去!” 和离是什么? 是男子与女子夫妻情断,各自安好的一纸文书。 可在男人的眼中,这却是难以启齿的羞辱! 尤其是在勋爵权贵人家,和离书就意味着的男人被妻子嫌弃抛弃,所以才会一纸和离。 所以,在汴京,除非是公主这样的贵女身份,女子若想脱离婆家的掌控,大都只有被休弃,成为下堂弃妇一个结局。 周煊元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他不要脸面的吗? 他怎么会答应姜青芷和离条件? 那将来他岂不是要成为满汴京的笑话? 所以! 不可能! “我告诉你,姜青芷,你想从国公府走出去,可以,那就一纸休书,做下堂妇,滚出去!否则,别想我周煊元会在和离书上签字!” 周煊元的咆哮,并未让姜青芷动容。 她冷眼凝视着男人的上蹿下跳,鄙夷道:“世子爷,我不是在和你聊和离书,而是在和父亲谈条件……是和离还是休妻,也不是你说了才算!” “你……” “弟妹,如今也不过是家事,怎么就到了和离这一步了呢?”周烁正拦下还要辩解的周煊元,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而且,眼下是要去证明你的清白,如果你是清白的,你就还是我们国公府的大娘子,是我弟弟的正室,也就不会有和离一说,所以,咱们又何必要在这里争辩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 听他这么一说,金镶玉也来了精神,立即道:“不错,姜青芷,你不是一直都坚持自己是清白的吗?既然是清白的,你还怕什么?” 国公爷倏然看向她,眯了眯眼睛。 金镶玉却没发现这些,依旧在那里道:“还是说,你心中有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才做贼心虚,先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你住口!”国公爷似乎是终于忍不下去了。 他一声呵斥,立即震慑住了金镶玉。 周煊元和周烁正兄弟俩也不由低下头。 这是父亲镌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威慑。 国公爷恶狠狠的瞪了眼房间里的人,厉声道:“家和万事兴,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转身,又对上姜青芷,也是声色厉苒:“姜氏,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解开了,事情也就过了,远没到和离那一步。” “父亲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姜青芷坦然抬眸:“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不论结果如何,我在国公府的命运已经定下了,即便这一次是清白的,下一次保不齐就会爆出更难看的事情,所以……是我要写和离书!” “姜青芷,父亲的话你没听懂是不是?”周煊元立即抬身呵斥:“父亲这是亲自给你台阶下呢!” 姜青芷斜睨:“我又没错,为什么要下台阶?” 周烁正过来打圆场:“弟妹,事情还未有结果,凡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 姜青芷意味深长的挑了眼尾,呵笑:“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让我不急?你们是还想再怎么羞辱我?” 不管是面对国公爷,还是大伯哥,姜青芷的态度都是不卑不亢,气场和眼神上没有半点退缩,言语上更是咬紧了不让。 隔壁,暖阁。 盛氏在刘妈妈的搀扶下,一直站在门边,屏住呼吸的听着这边的动静。 透过门缝,可以清楚的看着被众人围困在正中间的姜青芷。 她纤瘦单薄,未施粉黛,瓷肌上微微晕染着愤怒的红晕。 ——她一个人,面对满屋子的恶意,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思维清晰,话语清楚的阐述着自己的意思。 刘妈妈疑惑的看看盛氏,再看看姜青芷,低语:“夫人不过去吗?” “过去做什么?” “……盛姨娘是您亲侄女,又是新媳妇,如今出了这事,不是正好拿捏大娘子的时候吗?您怎么反倒不过去了?” 母亲这样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不管是国公爷还是周家兄弟俩,亦或是金镶玉,都是一致对外,对上姜青芷的。 不管姜青芷和门砚是否清白,她今天这个锅是铁定跑不掉的。 盛氏此时出面,正好可以钳制住姜青芷。 而这,不也是盛氏一直的心愿吗? 孰知,盛氏却是斜睨她一眼,眼神冷的很:“刘妈妈,你跟了我那么多年,竟然还没看透今天这场戏吗?” “什么?” “家里那么多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见正哥儿出过面?” “……也是,”刘妈妈皱眉,倒吸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内宅的事,大公子一向不过问内宅的,以前有曹氏管着,没了曹氏,李氏是个没用的,但是大世子也从未插手过,今天怎么……” 金镶玉和姜青芷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周煊元不宠正妻,也是大家伙心照不宣的事实。 他们对付姜青芷还能理解,为什么周烁正会在此时横插一手,背刺门砚。 要知道,门砚可是给他治病的良医。 难道是他们之间发生了旁人不知道的矛盾吗? 盛氏低语:“你也觉得不对劲了?正哥儿一来,我就觉得事情不对了,所以才没进去。” 事情不明的情况下,盲目站队怼人是大忌。 而且,她不止一次在姜青芷的手底下吃亏。 这个商贾女,可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弱小。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咱们还是不掺和里面的事了,如果姜青芷赢了,那将来岂不是更恨我一些?可要是金氏搞定了姜青芷,那将来还是我当家,左右我是渔翁得利,又何必淌这趟浑水呢?” 盛氏和姜青芷斗了这几个月,都斗出心得来了。 不过,有一点她是实在没想通。 “刘妈妈,你说,这个姜氏她,她吵嚷着要和离,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觉得是虚张声势,”刘妈妈想都没想道:“夫人,你想啊,她这才成婚不到半年,膝下尤空,母家还是个商贾人家,她哪有胆子和底气同小世子和离?我估摸着,肯定是做贼心虚,吓唬咱们国公爷和世子爷呢!” “是吗?”盛氏心中也希望是这样的。 但是直觉上,又觉得不是。 姜青芷可不是那种要靠婆家和男人生存的女子,要不然,她也不敢对她这个国公夫人那么不敬。 内室。 自始至终,姜青芷都冷静沉着的面对每一个人的指责刁难。 “我说过,我就一个要求,和离!咱们双方都体面!” “姜青芷,我也说过了,我们国公府不会给你这个体面,和离不可能……只能休妻!”周煊元也硬气的硬刚自己的意思。 “休妻?好啊!七出之罪,我犯了哪一出?你要休我?”姜青芷垂下眼尾,似笑非笑:“国公府的那些旧账,你若是想算,我们可以一一清算!” 第180章 证据 提到了国公府旧账,国公爷和盛氏都不约而同的眯了眯眼睛。 国公府的地下埋了多少龌龊事,他们最是清楚。 姜青芷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很明显有威胁的意思。 但是周煊元并不清楚其中隐晦的意思,反倒是不屑的呵呵一笑:“姜青芷,你疯了吧?我们国公府的旧账和你有什么关系!” “元哥儿。”盛氏蓦然在门外一声低喝,打住儿子的话。 随即,在刘妈妈的搀扶下,像是刚刚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样子,焦急的跨过门槛。 “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你们在这里吵嚷起来,还叫嚷着要和离休妻的……元哥儿,你是不是和你媳妇吵架了?” 她此时跑来当和事佬,明摆着是不想放姜青芷走。 且不说她口中“七出”之错找不出一条来,就是姜家的那些嫁妆,国公府都还没沾染分毫呢! 权衡利弊之后,她才跳出来佯装站到了姜青芷这边。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也稍微的听了一耳朵,虽不多,但听出了大概,姜氏,你想和离,左右不过是觉得受到了羞辱,尤其是夫君的不信任,才让你伤心的,这样,我做主,让元哥儿给你赔礼道歉,这件事就算了……” 盛氏刚出来的时候,金镶玉还喜滋滋的。 ——这婆媳二人明争暗斗的较着劲,国公府可都知道呢。 尤其是前几天,姜青芷还以国公爷的名义,软禁了盛氏。 要不是盛禧悦进门,盛氏都还在禁足中。 如今她来了,肯定是要弄死姜青芷,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没想到,盛氏说着说着就不对劲了。 听这意思,竟然是帮着姜青芷说话呢! 金镶玉立即不干了:“母亲,你刚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姜青芷可是杀了盛禧悦的帮凶……” “你住口!”盛氏恶狠狠的挖了她一眼,咬牙:“什么帮凶?凶手是谁你们都知道了吗?连凶手都没抓到,就先嚷着抓帮凶了?” 周烁正看情况不对,出来帮腔:“母亲,凶手可能是门先生,他……” “你也住口!”盛氏也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你一直都在屋子里养病,知道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下去!” 她刚才在外面想了好一会,最终猜测大儿子应该是金镶玉达成了某种契约,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出面落井下石,要弄死门砚和姜氏。 周烁正的动机她搞不清楚,但就目前的情况看,还是不要和姜青芷沾染上的好。 终究是叔嫂的关系,弄僵了对谁都不好。 “母亲的好意,儿媳心领了,”姜青芷一直在冷眼看着盛氏演戏,也猜到了她的小心机,当下沉眸而立:“今日之事,我和世子爷已经覆水难收,不过是和离与休书的区别而已。” “和离还是休书,现在说来未免早了些,”金镶玉嘲讽笑道:“如果你是帮凶,你还有和与煊元和离的资格吗?就目前的证据来说,你觉得你还有几分胜算?” “既然我都没有胜算了,那你们在担心什么?”姜青芷不屑勾唇:“如你所说,倘若我是帮凶,怕是不止被休妻,还要吃官司下大狱吧?”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周煊元一瞬的脑壳发热,立即吵嚷道:“好!那就如你所愿,如果你是清白的,咱们和离,倘若你……” 姜青芷等的就是这句话:“你休妻,送我下内狱,我绝无怨言!” “好!这个主,我做了!”周煊元抓起姜青芷的右手,击掌为盟:“咱们以此为盟,一言为定!” 周煊元和姜青芷的盟约又快有利索,都没等国公爷和盛氏反应过来,两人的口头盟约已然契成。 “你们,这,”盛氏想要说什么,但是反观国公爷一直没吱声,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也就只好打着哈哈的继续笑道:“都成婚了,还小孩子一样。” “那就走吧。”姜青芷裙裾一甩,率先转身抬步出门。 但是出门后,除了跟在身边的润喜,并未见到竹枝等人,不由蹙眉。 “竹枝呢?” 廊下的婆子急忙过来低声回: “回大娘子,方才世子爷传出话来,说是事关寻常,让人将竹枝等姑娘都关到了外院,都在那边呢。” “小世子吗?”姜青芷冷笑:“倒是没瞧出来,他倒是长了几个心眼子。” 婆子神色微妙:“回大娘子,不,不是,是,是大世子爷。” “……大世子?”姜青芷的瞳底瞬然一震,旋即似笑非笑道:“他倒是比我想的更着急了些。” 竹枝等人都在外面,被几个婆子守着,见姜青芷过来,连忙委屈的跪下行礼。 “大娘子。” “你们暂且在这里,等事情了了再回去。”姜青芷脚下未停,从她们身边走过。 竹枝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此情景,都不敢再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众人远去。 香兰等几个丫头年纪小,没经过事,都紧张的勾着竹枝的衣角。 “竹枝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娘子神色不对啊!” “没事,能出什么事呢?”竹枝安抚着她们,但是内心很是焦灼。 姜青芷身边只有润喜一个人,刚才润喜路过的时候,也只是给了她一个眼神,却什么都没说。 即便如此,她还是从润喜的眼睛里看出了危机。 可,能是什么危机呢? 总不能说是她们家大娘子杀了盛禧悦吧? ** 云聚苑。 不出姜青芷所料,这里已经被小厮们圈住了外围。 为首的丁管家看到他们过来,立即迎上前。 “奴才请国公爷,夫人的安。” “你怎么在这里?”国公爷若有所思的:“谁的意思?” “父亲,是我,”周烁正走过来,微微躬身:“儿子之前听说这件事关乎着弟妹的清白,想着还是不要让人乱入,再毁了弟妹的清白,所以就先让丁管家派人守着这里,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国公爷瞪了他一眼,似乎要说什么,但是看了眼姜青芷后,什么都没说,跨步走了进去。 姜青芷则是微微的屈膝福礼:“大哥,有心了!” 眼尾挑起一丝冷意,不等周烁正回话,提裙而入:“润喜,去把左右的妆奁笼箱子都打开。” 她则在廊下的秋千上坐下:“父亲,母亲,劳烦您二位受累,去监查此事,是非因果,告知我一声便好。” 润喜应声,拽下衣襟上的钥匙,刚要进门,却被金镶玉拦下。 “这种繁琐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说着,一把抢过钥匙,扔给霜儿:“查仔细些。” 国公爷和周烁正是男宾,不可入内室,盛氏便和金镶玉带人进去里面。 周煊元则让人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了茶点果盘,三个大男人坐在那儿等消息。 润喜冲着婆子们丢了个眼色:“你们也进去,都盯着点,别让她们搞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不必了,”姜青芷云淡风轻的很:“他们今天是有备而来,显然早就谋划好了。” “话是这么说,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嘛!”润喜还是将婆子都派了进去。 只是就像姜青芷所说的那样,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婆子们盯了这里,露了那里,整个一白忙活。 蓦地。 “母亲,你看这个。”金镶玉的声音骤然传来。 姜青芷唇角瞬然一勾:“成了。” 润喜则是愁眉苦脸:“大娘子,你还笑的出来?” 她都要哭了。 院子里,周煊元等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起身:“找到什么了吗?” 盛氏带着金镶玉,两个人捧着一个木盒子出门。 走过廊下时,金镶玉还特意的斜睨着姜青芷,那眼睛里的得意是藏都藏不住。 润喜一惊:“那盒子……好像是咱们放香料的奁盒吧?” 姜青芷:“现在不是了!” 只见盛氏将盒子交给国公爷:“公爷,你看,这是在姜氏卧房的床榻下找到的,藏的很隐秘,就卡在一个暗格里,要不是打着灯,根本就发现不了。” 姜青芷翘着小脑袋,一脸的八卦:“润喜,我的床榻下,还有这么一个暗格呢?” “不知道啊,咱们打扫的时候,也就是扫一下地面,抹一抹床腿什么的,谁也没注意到底下还有什么暗格呀!”润喜也是一脑门的问号。 婚床是国公府备下的。她们从未挪动过,自然不会发现有什么暗格一类的东西。 说实话,那个暗格,除了国公府的人,估计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玩意呢! 姜青芷都要压不住翘起的嘴角了:“走,过去看看,看看他们都找到了些什么。” “大娘子,你,你别笑了,都要看出来了。”润喜连忙挡住她,示意姜青芷收敛一些。 【证据】被人家找到了,下一步就是被休了。 她还笑的这么开心! 这要是被国公府的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第181章 罪名 盒子里有两样东西。 一个姜青芷看着眼熟,正是金镶玉擦过地面的那个绢帕,还有另外则是一个没见过的小瓷瓶。 看到小瓷瓶的那一瞬,姜青芷都不用过脑壳,都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肯定是毒死盛禧悦的毒药。 这两个东西一起出现在姜青芷的床榻下,还是暗格藏着的,傻子都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果然。 国公爷看到东西之后,瞳孔都颤了:“姜氏,这是什么?” “父亲没看懂吗?”姜青芷的眸子转过四周,凝视着盛氏等人:“这么说,大家也没看懂了?那我就解释一下。” “帕子上有灰尘,肯定是擦过的金捕头口中脚印的东西了!” “至于那个瓷瓶,不消说,想必是毒杀盛姨娘的毒药!” “……” 姜青芷这爽利的回答,让众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招。 就连金镶玉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按理来说,姜青芷肯定是要否定这个东西,然后力争自己清白的呀! 为什么她突然就转变了性子,承认的如此痛快了? “姜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国公爷拿着那些东西,再一次厉声问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你的……你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还有意义吗?”姜青芷依旧是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东西是在我卧房床榻下的暗格里发现的,认证无证都在,我还……” “啪——” 她的话还没说我,周煊元突然转身一个反手,手背狠狠打在了姜青芷的脸上。 姜青芷根本就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打人,站的又近,仅仅是一阵风过后,她像是被一股重力推倒,踉跄着摔到了金镶玉脚下。 “大娘子……”润喜吓到失声,连忙要上前,但是被刘妈妈一把抓住了。 “姑娘安生些吧,夫人还没发话呢。” 她恶狠狠的掐着润喜手臂。 事到如今,大家都算是撕破脸,打明牌了,她也就不装了。 大娘子都被打了,谁还给一个丫头脸面! “来人,把她带下去!” “滚开,你放开我。”润喜挣扎着要甩开刘妈妈,但是刘妈妈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根本挣不开。 而刘妈妈又冲着其他婆子丢了眼色,大家一拥而上,压倒性将润喜给抓住了。 云聚苑的女使们看到这一幕,都冲了上来,但是刘妈妈这一次是有备而来。 都没给她们闹事的机会,便让人将大家都拦了下来。 “拖出去,都拖出去,等事后夫人打发了再说!” 包括润喜在内的云聚苑女使,都被拖到了外院,还将院门关上,落上门栓。 整个内院,只剩下了姜青芷一人面对几十人。 但是这几十人都站在那儿,都冷漠的看着姜青芷的狼狈。 姜青芷缓了好一会,才恍然懵懵的醒转过来,挣扎着坐起身。 她的右眼不受控制的开始模糊,再抬眸时,一片血红。 这是受力过重,眼睛充血的反应。 鲜血顺着唇角滴落在裙裾上。 一滴。 一滴。 滴滴如花。 疼痛到极致是麻木。 姜青芷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疼了,只觉得脸颊麻麻的。 她抬手抚摸了一下。 火辣辣的,肿的很高,甚至于可以清晰的摸到几道手指印。 “好!” “很好!” “周煊元!” “!” “……” 姜青芷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歇斯底里,更没有哭。 她的神色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轻松淡然。 起身后,拍了拍裙裾,整理好发髻:“周煊元,记住这一巴掌!” “……”周煊元的手指不由抽了抽。 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就那么冲动了。 也没想过会把她打的那么重! 如此娇艳魅惑的脸,去被他打的失去了颜色,心中也是一瞬的后悔。 但是他又很不喜欢姜青芷的这股子倔强。 “记住了又怎样?现在你还是我娘子,夫为妻纲!我是你的夫君,可以打你,还能休了你!”周煊元挺直了腰背,将盒子扔到姜青芷脚下:“你不是要证据吗?这是你亲口承认的证据!就凭这个,盛家告到府衙都能告死你!打你一巴掌还是轻的!” “所以呢?”姜青芷抬手,以手背拭去唇角的血痕,恣意冷笑:“接下来是不是要按照咱们的约定,你给我休书一封了?” “那……” “胡说!”国公爷及时拦下周煊元的话头,沉声道:“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而计的,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们国公府抬进门的正室嫡妻。” 勋贵人家休妻,那可是要传遍汴京的,宫里也得回一嘴,可不是简单的休妻就行。 盛氏听着他的话头,猜到他是不答应周煊元休妻,当下也顺着话音道:“对对对,都是小夫妻,这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等过了这口气,日子还是要照旧过的……” 这可不是金镶玉想要的结果。 看国公爷和盛氏拿着证据还要“偏袒”姜青芷,她不干。 “母亲,死的盛禧悦是你亲侄女,你就这样算了?”金镶玉一把抢过证据,“你们要是不管,我管!” 凶手是谁她比谁都清楚。 如果不把这个锅栽倒姜青芷身上,早晚会再查出周艾轩。 况且,这件事不但可以保下儿子,还能将姜青芷给赶出国公府,她何乐而不为? “金姨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周烁正在一侧开了口:“那可是铁证,你快放下!” “不可能,盛禧悦刚进门就被害死了,我也是姨娘,兔死狐悲,我都能猜到我自己的结局了……如果这件事没人给她做主,那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被人无声无息的毒死了!我要为盛禧悦讨公道,也要为自己活!”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在情在理,任谁都要敬佩她一个妾室的铿锵不卑。 “金氏,你要做什么?”国公爷冷哼。 金镶玉抱紧了盒子:“如果父亲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的话,那我就拿着这个证据,告上府衙……为盛家妹妹,也为将来的我讨一个公道。” “这又有你书本没事?”盛氏忍不住大喝一声,极其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我和公爷还在,你夫君也还在,家里怎么就轮到你一个妾室当家作主了?” “生而为人,人人平等!你们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不管盛禧悦的公道,我管,我为她讨公道,”金镶玉恶狠狠的瞪向姜青芷:“不,也是为将来的我讨一个公道!” “疯了!”盛氏懒得和她再废话了,叉着腰,指向周煊元:“元哥儿,你,你自己处理了此事。” 周煊元还没说什么呢,金镶玉抱着证据转身就跑。 这一幕让周煊元愣住了,但是看到父亲母亲的眼神后,连忙去追:“玉儿,你做什么?快把东西给我。” 金镶玉特意绕着廊下跑,特意将周煊元引到了背人的地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焦急的压下声音。 “是轩儿!” “……什么?” “杀人是的周艾轩,咱们的儿子!” “……什么!”周煊元吃惊的声音都劈叉了。 “你小点声啊,”金镶玉连忙捂住他的嘴巴,焦灼道:“我没时间和你说太多,总之这是轩儿亲口和我说的。” “他?不是,他,他怎么……” “一大早,轩儿就找到我,说是从此以后,不会再有盛禧悦争宠的事了,因为他杀了小盛氏,我,我听到这事就急急忙忙的赶到了霞居,结果就看到……后来,我发现地上有脚印,是咱儿子的脚印,很是清晰,我就急忙把脚印给擦了,谁承想正擦着呢,姜青芷就来了。” 金镶玉因为紧张和激动,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的。 但好在连说带比划的,周煊元总算是听懂了。 “他!这孩子是疯了吗?前些日子刚毒杀了他没出事的小弟弟的,还差点……”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金镶玉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现在是想办法给儿子脱罪,而不是让你在这里缅怀亡妾和孩子!” “……” 周煊元被怼的一时间无话。 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太大。 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一缓。 金镶玉太了解他了。 凡遇大事,他必定犹豫不决。 眼下,可现在没时间给他缓,更不能犹豫不决。 “周煊元,你听我说,这时候咱们得帮儿子渡过一劫。” “我晓得,可要怎么渡……” “简单,让姜青芷来顶罪!”金镶玉敲了敲手里的木匣子:“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声张,免得被人知晓再彻查,所以,就利用这个证据,坐实姜青芷杀人的事实!” “……然后呢?”周煊元一时半会的没弄懂什么意思。 “休妻,和离!随便什么都行。”金镶玉才不在乎那些仪式呢。 她只要结果。 “这样一来,姜青芷就是在国公爷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过,才被赶走的……杀妾就是最合适的大逆不道!” 第182章 撑腰 金镶玉要的是有人给儿子背锅,至于结果怎么样,她不在乎。 当然了,如果能趁机赶走姜青芷,自然更完美。 周煊元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灌的脑壳疼。 “轩哥儿,轩哥儿如今怎么这样,他……” “煊元,现如今是要保住咱们的儿子,至于孩子的后续问题,咱们可以慢慢的教育,你不会是现在还想教训儿子吧?” “我当然……嘶?”周煊元突然恍然的倒吸一口气,“怪不得大哥今天也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 “他当然是为了咱们的儿子了,”金镶玉低声道:“你别忘了,艾轩如今是他膝下长子,族谱上挂了名的,他当然要为了孩子的未来着想了。” “我就说呢,大哥一向是不过问家里这些琐事的,今天怎么会破天荒的出现在这儿,而且还为你说话!”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先说眼下。”金镶玉急切的打断周煊元的话。 周烁正是怎么想的,她不管。 只要对她和儿子没有威胁便好。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利用姜青芷将盛禧悦的死摘干净,保下周艾轩下半辈子的清白。 “煊元,我早就和大哥谋划好了,咱们可以利用门砚和姜青芷的暧昧关系,将盛禧悦的死扣到姜青芷的头上……” “你等一下,”周煊元此时才总算听出了事情的重点:“你是想说,是姜青芷杀了盛禧悦?你是不是疯了?” “我……” “姜青芷一个弱质女流,打小就娇养在闺阁之内,手无缚鸡之力,你说她杀人?那好,我问你,她是怎么避人耳目的进入的霞居?又是如何杀的人?又是怎样的处理后续的那些痕迹?” “她……” “玉儿,你要搞清楚,这件事一旦捅出去,是要堵住悠悠众口的,”周煊元对金镶玉的谋划表示质疑,急切的哑声道:“咱们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件事栽到姜氏头上,但是旁人不是傻子,一旦追查起来,这很多的证据是要经得起推敲的!” 国公府的大娘子毒杀妾室,这件事可大可小。 虽然入了府门,妾室为奴,可奴的娘家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如果像金镶玉这种,没有母家后台,即便有亲眷闹起来,花点银子打发了便成。 盛禧悦不一样啊! 她是盛家庶女。 如果盛家就此较真要细查的话,那些东西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没直接说是姜青芷杀人,是你自己不听嘛。” 金镶玉几次说话都被周煊元打断,还被他叱喝,心里焦急,便狠狠掐住他的手臂,防止他再打断自己的话。 “你的担忧我和大世子之前也是商量过的,他的意思是,门砚如今已经不见了,咱们可以将杀人凶手的罪名栽到他身上。” “那,姜青芷呢?” “姜青芷就只做和门砚暧昧,并且为他藏匿杀人凶器,顶多是个杀人帮凶……所以从一开始,我们便弄来了门砚的那些手稿药方什么的,就是为了布这个局。” “……” 听到这儿,周煊元明白了些。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别的,眼珠子立即一瞪:“哦,我懂了,你们这是合力给我戴了一顶绿帽子是不是?” “……”金镶玉真是无语到家了。 眼下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周煊元,都这样了,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先解燃眉之急,再说其他的好不好?” 周煊元一脸的不高兴:“我都被戴绿帽子了,还不能生一下气了?” “周煊元!!” “好好好,听你的,你和大哥都是这么想的,自然是听你们的了。” 周煊元小时候,大哥周烁正的身子还不是太差的时候,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他和父母做主的。 身为国公府的小世子,他只负责溜鸡斗狗,吃喝玩乐。 也就是因为周烁正的身子不好,没有子嗣,否则这绵延子嗣的事情上,也轮不到他来出力。 后来,他有了年长的金镶玉,男女之事上又被金镶玉引导,所以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他很乐意享受这种不用出力操心的世子爷日子。 对他而言,这才是世家子弟该过的潇洒人生。 眼下,既然周烁正和金镶玉都是这个意思,他也懒得多想,就遂了他们的心思。 等两人再出现的时候,金镶玉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盒子也被周煊元抓在了手里。 他将盒子交给国公爷,有些心虚道:“父亲,这事……” “殿下,殿下您慢点,这,这个让小的先回禀于国公爷一声,不是,殿下,殿下您这样不妥,我们国公爷真的有家事要处理,殿下,殿下……” 管家婆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嗓门,惊动了云聚苑里的众人。 没等国公爷和盛氏等人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娇叱:“润喜?你怎么在这里?你们家大娘呢?怎么没伺候着我青芷妹妹啊?” “长公主,您要给我们大娘子做主啊,她,她被抓起来了……”润喜的哭声比管家婆子的嗓门还要大。 内院这边。 国公爷脸色一变:“素央长公主?” “她?她怎么来了?”盛氏倒吸气,手脚不由都软了。 长公主和姜青芷的关系可不寻常。 她要是此时哼插一手,国公府的这点子破事可就闹大了。 一时间,盛氏站立不稳,险些摔倒:“这个时候她来……” “嘭——” 内院院门似乎被什么人踹了一脚。 “诶呦,点下,小心您的脚,您金枝玉叶的,别没踹开门,再伤了您,来人啊!”田妈妈跟在长公主身后,夸张的提高了嗓门。 她叫来国公府的几个小厮:“你们几个,把门踹开。” “……这?” 小厮们面面相觑。 他们哪有踹门的胆子。 田妈妈不高兴道:“怕什么?有殿下在,拆了这个院子都行,踹!” 小厮们不敢再违拗,扭扭捏捏的过来站成一排,预备着抬腿踹门。 好在内院的国公爷等人听到动静,及时过来打开了门,按照礼节下跪行礼。 “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参见殿下福安。” “……” 长公主冷眸斜睨了一眼跪地的人,没看到姜青芷,眼睛瞬间就瞪的溜圆。 “我家青芷妹妹呢?” 姜青芷姗姗而来:“殿下……” 她刚要拜,但是长公主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你不用拜,咱们当时说好的嘛,你我之间,不讲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 说着,也不管其他人还跪着,挽着姜青芷的手,跨过众人,径自走了进去。 “我和你说,田妈妈说你们家报官,还说死了人,我吓的不得了,就怕有些不开眼的狗东西伤到了你,如今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不怕,我给你撑腰!” “殿下。”田妈妈在身后低声提了一嘴。 长公主这才像是惊醒一般,倏然转身:“哦,国公爷啊,起来吧,盛夫人,你也起身吧,不好意思,本公主心系妹妹的安危,一心都在她身上,一时疏忽了,才怠慢了公爷和夫人,我想,二位不会和我计较这点子细枝末节吧?” “殿下说笑了。” “臣不敢!” 国公爷和盛氏都不是傻子,岂会猜不透长公主的意思? 她就是要借此机会打压他们两口子立威,好给姜青芷争面子。 长公主走到内院,田妈妈早就吩咐人搬出藤椅,就落在院落正中。 她撩裙坐下,优雅的翘着腿:“你们谁来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死的是昨儿个新纳娶的妾室,还是盛夫人的娘家亲眷,这怎么她死了,你们却在我青芷妹妹的院子里?嗯?” 她眼尖的看到了国公爷手里的木盒子,挑了下巴:“那是什么?” “回殿下,这是……一点子证物,不算什么。”国公爷打着哈哈,圆滑的要将匣子收起来。 “既然是证物,又怎么不算什么呢?拿来,本公主也开开眼。”长公主仅仅是一个眼神,国公爷就不得不交出盒子。 田妈妈拿来盒子,将绢帕和毒药瓶子都给长公主过目。 她呵呵:“所以呢?这些证据代表着什么?莫不是……说我青芷妹妹是杀人凶手?” “不,不是,这是误会,”国公爷会意,立即笑道:“不过是一点子小东西,并不能证明什么。” 长公主和姜青芷的关系,他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事情上,跑来给姜青芷撑腰。 此情此景,别说这点子东西不能算直接证据,就是真的亲眼看到了姜青芷杀人,鉴于长公主的袒护,也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压下此事。 他给了盛氏一个眼神,盛氏也立即道:“殿下许是听了些人云亦云的传话,其实我那个外甥女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婚嫁之事耗费心神,这才在早上的时候晕倒后磕到了头,命丧黄泉,与其他人并无关系,更没有杀人凶手之说。” “什么?你们……你们胡说八道什么!”金镶玉听到事情的版本变了,急得跳出来嚷嚷,根本不管尊卑礼节。 第183章 误会 长公主眼尾一抬。 眼底杀意立现。 “放肆!”田妈妈立即会意,冲上来就要甩金镶玉一耳光。 但是金镶玉本就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即便是面对长公主的威慑,也是愤怒抬手,一把抓住了田妈妈的手腕:“你敢!” 这一个反蛮的动作,震得众人神色大变。 盛氏更是直接吃喝:“金氏,你快给我住手!” “国公爷,盛夫人,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规矩?”长公主凝眸佞笑:“且不说在本公主的面前,都没有她一个妾室的容身之地,更不消说还敢硬怼本公主!当真是让本公主长了见识了!” “殿下息怒,”盛氏连忙行礼:“是臣妻家教不严,才出了这么没规矩的事,惹了公主。” “还不跪下!”国公爷也在一侧低声沉喝:“跪下给公主赔罪!” 金镶玉所学的人生字典里,哪有为权势下跪,低头认错的道理。 她倔强道:“我又没有错,为什么要跪?” 国公爷气的倒吸气:“顶撞公主便是大罪!” “那是因为她不讲理!”金镶玉是寸土不让。 一番话连姜青芷的神色都变了。 ——这就是所谓的穿越者吗? ——是不是也太不将长公主这样的身份放在眼中了? ——即便你曾经再厉害,如今也不过是国公府的妾! ——审时度势,适可而止,这不是每个世界都适合的生存方式吗? ——怎么就她那么硬刚呢? ——人家宋紫湘也没这么强硬啊!? ——…… 姜青芷心中写了一篇小作文,国公爷那边已经是震怒。 “放肆!” “长公主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来人,给我拖下去,掌嘴!” “……” 国公爷很少在内宅动用家法,更不要说对方还是自己儿子的妾室。 如今暴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当即喝令将金镶玉拖下去动家法。 “父亲……”周煊元连忙跪下,一头叩地:“玉儿她是村姑出身,不懂规矩,还请父亲……请长公主看在她什么都不懂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国公爷本就不待见金镶玉,如今当着长公主的面丢人现眼,还惹怒了公主殿下,岂会饶过这一遭。 “周煊元,你也是没规矩了,想要替她求情?好啊,那就连你一块打!” “来人!” “把小世子也一并拖下去,杖罚五十大棍!” “……” 周煊元彻底慌了,没想到求情没求到,还将自己给搭进去,当下跪瘫在那儿,不知所措的看向盛氏。 “母,母亲……” “……”盛氏此时感觉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哪还有救儿子的能力? 面对周煊元的求救,也只能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田妈妈一招手,几个壮硕的粗使婆子大踏步上前,架起了金镶玉和周煊元。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滚开,不许碰我……”金镶玉怒吼着,挣扎着,要甩开她们却无能为力。 “周煊元,你救我啊……” 她不甘的向着周煊元求救,可周煊元自身尚且难保,哪还有保她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几个婆子抬了下去。 田妈妈冷笑:“小世子,奴婢们手重,这拉扯间保不齐就会伤到世子爷,要不,您自己个过去领罚?” 周煊元比起金镶玉,还是懂规矩的。 既然父亲开了口,长公主又没有赦免的意思,那今天这顿板子,他是绝对跑不了的。 与其被拖走丢了颜面,还不如自己出去保住自尊呢! 当下,他冷着脸站起身,冲着长公主行过礼后,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只是在路过姜青芷的时候,她缓步而出,屈膝行礼:“且等一下,” 周煊元神色一变:“大娘子……” 那一瞬,他的眼神也都温柔了:“你不用替我求情。” 当真是想不到,他都那样对她了,她竟然还在这个时候想要为他求情。 果真是结发夫妻啊! 这情义与寻常人就是不一样! 想到此,他想到了自己之前的决定,心里蹦出了愧疚:“大娘子无需担心我,我没事的……” 姜青芷惊然抬眸,压不住眼底的错愕:“世子爷误会了!” 求情? 给这种想要搞死自己的渣夫,求哪门子的情? 不过是他这五十大板打下去,保不齐半条命就没了,还怎么签和离书? 她敛眸:“长公主殿下,我与世子爷还有和离书未曾签署,怕他受不住这一顿板子。” 周煊元:……这个借口虽然不怎么样,可还是为我求情了。 “和离书?”长公主终于起了情绪,蓦然起身:“你还真要……” 但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了,裙裾一甩,再次坐下,又恢复了之前看戏的那股子云淡风轻的气场。 “那,依你的意思呢?” “还请公主姐姐做主,等我和世子爷签完了和离书,再惩处!” “……” 周煊元当着是以为姜青芷是为自己求情的。 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那么打脸的话:“姜青芷,你,你这……” “好啊!”长公主极其爽快的应声,打断了周煊元的话,“那本公主就再这里等着,等着看你们俩签下和离书!” “……” 长公主的话让国公爷与盛氏迅速对视一眼。 老夫老妻了,都秒懂对方的疑惑。 ——长公主这次过来,不是为了给姜青芷撑腰的吗? ——既然是撑腰的,为什么又要支持她和离呢? ——难道长公主不知道和离的女子是什么下场吗? ——尤其是姜青芷这种新婚不过三五个月,就被夫家【和离】的正室,总是要被人诟病一番的! ——毕竟,谁家的好娘子,会在没有犯七出之错的情况下,被【和离】的呢? 长公主挥了挥手,示意田妈妈去取笔墨纸砚过来。 “也是巧了,今天本公主在这,算是给你们做个见证,也免得你们的和离书过呈朝廷的时候,再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不,不可,”国公爷立即躬身抱拳:“长公主殿下,姜氏与小儿不过是夫妻间的小矛盾,一点子口舌而已,不至于和离,长公主殿下切勿为这两个孩子的随性所扰。” “父亲,我与世子爷的和离,是之前就说好的,”姜青芷不急不慢的抬眸:“莫非父亲此时想反悔,着世子爷休妻不成?” “自然不是,你是我周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岂可因为一句玩笑话就和离?”国公爷沉下脸色:“当然,也更不可能休妻了,否则,这若是传出去,我国公府还如何做人?” “哦,这个国公爷倒不必纠结,有本长公主在这里做见证,晾也没谁人敢轻易置喙!”长公主今日是铁了心的要看到姜青芷与周煊元的和离书,自然不会纵容着国公爷的废话。 盛氏看情况不对,也只能顺着夫君的意思陪笑:“殿下,他们不过是小夫妻间的斗嘴矛盾,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倒也不至于走到和离的份上。” 孰知,姜青芷完全不理他们这一茬。 今天有长公主在这镇场子,如果能和离了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今后还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幺蛾子呢。 所以,她撩起裙摆,转身跪下:“母亲,父亲,我们之前已经说好了的,不论此事如何,我和世子爷都不可能了……父亲和母亲一再坚持不许我和世子爷和离,想必还是为了国公府的颜面,想要世子爷休了我的,好!我答应,世子爷可以休妻!” “姜氏,你这是做什么?”国公爷沉着脸,气息陡然降了下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这件事有待商榷……” “证据都摆在父亲的手中了,还商榷什么呢?”姜青芷戾冷抬眸:“莫非,父亲还想要我偿命不成?” “我看谁敢!”长公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尾戾然一冷,斜睨向国公爷:“今天本公主就在这里看着,看看谁敢生出幺蛾子……我青芷妹妹今天只能和离,不能休妻!更不要说什么偿命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周烁正咳嗽了两声,病弱扶柳丝般,颤颤道:“公主殿下,父亲的意思是说,弟妹虽然与弟弟生出了些误会,可终究是一家人,把误会解开便好了。” “大哥哥,你亲口指认门先生与我有染,也是误会?”姜青芷不止直接贴脸开大,开的还是大刀:“不管怎么说,门先生也是救你性命的人,你如此诋毁他的清誉,就不怕南被人耻笑你忘恩负义?” 好家伙,她都还没找他的麻烦呢! 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好啊! 既然送上来了,那就一起骂! 第184章 震慑 “什么?你和,你和门先生?”长公主蓦然起身,手中的茶碗“嘭”的,重重的摔在石桌上:“这是谁在胡说八道呢?我青芷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没有的事,”盛氏连忙出来打圆场:“都是下人们胡说八道,以讹传讹的浑话……” “知道是浑话为什么不追究?还由着他们胡说八道?”长公主根本就不给盛氏脸面,指尖无差别的指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是谁说的?谁给我站出来,当着本公主的面说!” “殿下……”姜青芷软软的唤了一声。 “你别说话,今天这事要是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今天没完,”长公主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闷哼着挽起袖子,指向所有人:“今天别说本公主没给你们机会,都给我站出来说明白,可要是今天不说明白,以后在被本公主听到这方面的污言秽语,那可就不是掌嘴拔牙那么简单了!” 话音一顿,她冷笑,带着一丝丝的杀意和挑衅。 “那保不齐,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 虽然说长公主没有将人抄家灭族的权力,可是她要杀掉某个人,灭一家的门,也就是说句话的事,有的是人给她办事。 长公主要除掉的人,还用得着惊官动府吗? 灭了也就灭了。 所以,没有人怀疑长公主这句话的含金量。 就连国公爷也不得不给出面子:“公主殿下,这件事臣会在府内严查,势必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你给本公主交代什么?被造谣的人又不是我,”长公主挑了眼尾冷笑:“怎么都不说话了,要是你们不说话的话,那关于这个谣言就到此为止了……周烁正!” 她蓦然点名周烁正,惊得周烁正身子一颤,连忙行礼:“殿下……” “你也没什么话要说的吗?毕竟,之前说他们之间不清白的人就是你!” “没,没有,没有的事,误会,”长公主亲自撑腰,周烁正哪里还有硬刚的底气,当下连忙道:“我之前只是说,有一封信的字迹的出自于门先生的手笔……” 他蓦然又意识到,这件事说出来对自己没好处,当下连忙改了话头。 “哦,那封信说到底也是个误会,没有任何实在内容,更不能说明什么了,所以,嗯,没事,没事了,都是误会!” 他极力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无辜清白。 但是姜青芷看着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友善。 上一世,门砚和这位“百炼钢”之间的恩怨,可不是“误会”那么简单。 只是眼下,一切都没发生,她除了敲打之外,还不能做些什么。 当下,姜青芷垂下眼眸,冷冷一笑:“大哥哥既然这么说,那就请长公主和父亲做个见证,证实门先生的清白。” “清白,清白,本就是误会嘛,自然是清白的了。”事到如今,盛氏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赔笑脸,免得长公主殿下将怒火撒到儿子身上。 “这么说来,一切就都简单了,”长公主的火气消了些,一拍桌子:“那就签字,画押,就此和离!” “怎么还要和离?”国公爷头都大了。 说了这么说,都白说了。 说到底,竟然还是走到了和离的路上。 “公主殿下,实不相瞒,姜氏这个儿媳,我是极其满意的……” “国公爷,你满意有什么用?你儿子不喜欢呐,”长公主指向周煊元和金镶玉:“其实不止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我青芷妹妹论出身,论相貌,论脾气秉性,为人处世,哪一样不是汴京城里最顶级的那一个,偏巧你儿子就不喜欢,就喜欢大他几岁的女人……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吗?”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似乎是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好,当下不耐烦的再次敲了敲桌子:“快些,我家磐哥儿还等着喝奶呢,你们快些写了和离书,我做完见证,也好早些回家。” “殿下……” “诶,可别再说什么不和离的话了,你们家吵嚷着要和离的事情,都吵到了外面了,要是不和离的话,旁人也知道了你们内宅不安的事情,是要被人诟病笑话的!” “……什么?”国公爷难以置信的看向盛氏:“这事怎么会传到外面?” “不可能,咱们内宅的事,外宅尚且不知道了,更不要说外面了,不可能,公爷勿慌。”盛氏明着是在安抚国公爷,其实是在暗示长公主是在胡言乱语。 从盛禧悦被杀,到搬出门砚的东西,再到吵嚷着要和离,也就不过两个时辰的事。 外面的人估计尚且还不知道国公府死了侍妾呢,又怎么可能知道小世子和正妻闹和离的丑事。 孰知,长公主冷笑:“之前或许是不知道的,但眼下肯定是知道了。” 这话一出,国公府的人都不好了。 盛氏错愕:“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国公爷迟疑:“莫不是公主殿下做了什么?” 面对他们的质问,长公主很是坦然的翘起腿:“也没做什么,不过是着人去请了户簿司司管婚簿的章掌事。” 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娶妻休妻,都是要经过户簿司记档归案的。 而章掌事则是掌管汴京城婚嫁一簿的掌事。 只要他在和离书上按下户簿司的印章,那姜青芷和周煊元的婚事就算彻底结束了,都不用等过夜! 长公主莞尔:“现如今,他就在门外候着呢!” “这,殿下,你怎么能?”国公爷脸色瞬间变了,说话都带上了气厉的语调:“小儿的婚事尚可维系,殿下这么一弄,让我国公府的门楣以后还如何立人!殿下如此玩闹,我定然是要禀告陛下,请他主持公道的!” 提到陛下,长公主的眼神也变了。 “国公爷,你这是要抬出皇兄压本公主吗?” “臣不敢,只是想请陛下主持公道!” “好啊,”长公主冷眼斜睨,挑衅的瞥向金镶玉和周煊元:“那咱们就把今天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回禀陛下,看看陛下查出真相后,究竟会如何!” 她突然笑了,意味深长道:“陛下亲问的御案,不论死活,终究是风光了一场!也是不错的呢!” 金镶玉和周煊元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上。 ——陛下御审问? ——可真相是不能审问的! ——否则,就是单查迷药这一步,可能就会牵扯出周艾轩。 ——到那个时候,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不行! 金镶玉恶狠狠的瞪向周煊元:“你倒是说句话啊!” 有长公主在,只要周煊元答应了和离,国公爷也压不住这段婚姻! 而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赶走姜青芷,保下儿子周艾轩。 两全其美。 “你怎么还在?”国公爷是怕了金镶玉再说话了。 她只要一开口,必生事端。 当下,也不管长公主在座,喝令婆子们速速的将金镶玉拖下去。 周煊元不等其他人动手,上前护着金镶玉,大声嘶吼:“父亲且慢,等儿子和姜氏签了和离书,我们两个一起领家法赎罪!” “你……”国公爷气到要吐血了。 他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的和长公主磨蹭,就是死都不想签和离书。 他倒好,这一嗓子下去,他之前的心血都白费了。 可长公主根本不给他发飙的机会,立即喝道:“来人,把笔墨纸砚给他,让他写!” 开玩笑。 她磨磨蹭蹭的等到现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笔墨纸砚早就准备好了,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东西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 “逆子,你敢!” 国公爷震怒,还要阻拦,但是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一挥手,命令那些壮硕的婆子拦下了他。 “国公爷,小心点,这些人可都是皇兄送给本公主的,如今还吃着宫里的俸禄呢,虽然她们是奴才,可吃的是皇粮,当的是皇差,所以国公爷下手的时候,最好别伤了她们,否则本公主回宫不好交差呢!” 这言外之意就是说,这些人虽然都是奴才,可到底是皇上的奴才。 打狗看主人,你要是伤到了这些人,就是和皇上过去。 与皇上为敌这个大罪名,即便是国公府,也戴不起。 所以,国公爷若是想粗暴的阻拦周煊元和姜青芷和离,还得斟酌着来才行! 第185章 签字 有长公主的威压震慑,国公爷被彻底压制住。 “长公主,这是臣子家事,你如此插手,怕是陛下面前也不好交代吧!” “家事?你什么意思?”长公主呵呵一笑,不屑的很:“你是在说本公主仗势欺人吗?怎么会?” 她勾勾手指,示意姜青芷过来。 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国公爷难道不知道,我和青芷妹妹早就结为异姓姐妹的事吗?她还是我们家磐哥儿的干娘,于情于理,她都是本公主的亲眷家人,本公主既然是她的家人,难道还没资格过问一声国公爷口中的家事?” 姜青芷救过长公主母子的事情,国公爷自然有所知。 盛氏当初还想着借用姜青芷的关系攀附上长公主,可惜姜青芷对她和公主府的关系总是淡淡的,这才没了后面的心思。 说实话,这一次长公主出面为姜青芷撑腰,都是国公府没想到的。 “殿下,你,你这……”国公爷被怼的一时无话可辩。 一转头,发现周煊元已经拿起了纸笔,当下喝道:“逆子,你可想好了……” “国公爷,俗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小世子情义所在都在那个金氏身上,汴京的谁人不知,既如此,国公爷又何必将我们家青芷妹妹捆在小世子身边,做个恩怨夫妻呢?” 长公主说到这儿,蓦然一声长叹。 “公爷的心思本公主明白,姜青芷是难得的儿媳人选,只是你们周家有缘无分……公爷何不放手,就此成全他们两人,也好过将来做一对怨侣,再家宅不宁!” 这一番话让国公爷动容,也让周煊元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是啊,父亲,自从姜氏来到咱们家,咱们家可曾有过一日安宁?” “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无故的丢了多少人命?” “要我说,姜氏就是无福之人,在母家的时候克母,进了夫家们也不旺夫!” “这样的女人,我们国公府休了,福气就在后头了!” “……” 他碎碎念着,像是说给父亲听,但更像是在给自己洗脑。 洗到最后,攻略成功。 再抬头时,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姜青芷,我们,和离!” 这一次,他再没有半点犹豫,提笔落下,写下和离书。 而国公爷也没有再劝阻,而是任命的闭上眼睛。 ——这场婚事,他是尽力了, 可惜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这边。 盛氏则颇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这就,和离了? 真就,和离了? 和离了? 可,姜氏的那些嫁妆啊…… 她都还没得手呢! 仔细盘算的话,姜青芷好像是从嫁入国公府之后,除了她自己院子里的花销,都还没怎么在大事上动过金银。 这么说来,姜家金银珠宝,她都没来得及过手,就算了? 长公主看到周煊元开始写和离书了,立即给身边的女使丢了个眼神。 女使会意,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会,带着章掌事和两个户簿司的官员走了进来。 “殿下,章掌事到了。” “下官户簿司掌事,参见长公主殿下,见过国公爷。”章掌事等仨人恭敬的行了礼,又问了国公爷安。 可是如今的国公爷,都没搭理章掌事的心思,冷冷的没理会。 章掌事也不在意,恭敬的从身后官员的手中接过一堆东西:“长公主殿下,这是户簿司的红印印章,按照您的吩咐,下官带来了。” 长公主单手拖着脸颊,示意他将东西呈上来:“是不是只要盖了章,他们的和离书就算生效了?” “殿下明鉴,就是如此,”章掌事展示着印章,谄媚笑道:“印章一共三个,三印一份……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三个人都在和离书上过了印章,那和离书就算是入了户簿司的官籍,当事人也就是彻底解除了婚约了。” “那就好,”长公主冲着周煊元努唇:“你见识多,知道和离书是什么样的,你去帮我盯一眼,看看可有不妥的地方,若是有,指出来,本公主有赏。” “谢公主赏,只是,”章掌事讪讪一笑,有点小尴尬:“实不相瞒,下官掌簿十多年了,也仅仅是见过两例和离的例子,大家都是休妻,尤其是咱们世子爷这样的勋贵人家……” 休妻与和离,在书写上肯定大有不同。 这年头,除非是皇亲国戚,有强大的娘家撑腰,哪家的姑娘能走到和离这一步? 哪个不是被夫家休弃? 虽然说都是下堂妇,可休弃的下堂妇和和离的下堂妇,那可是天壤之别,所以,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妻子与自己和离。 即便是姜青芷,若不是长公主及时出现,并且还那么强势蛮狠不讲理,姜青芷也不可能落得一个和离的结局。 而章掌事这番推诿的话,也周煊元心中恼火。 他何尝不知道和离会让自己没脸! 但有什么办法? 他现在需要保儿子,还碍于长公主的威压,只能选择和离。 等写完最后一笔,他“啪”的一下摔了毛笔:“长公主不必担心,章掌事也不用为难,两位可以尽情查看这和离书,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提,还可以改!” “就是,你就在这里,不合适就改呗,”长公主冲着章掌事挥挥手:“那就麻烦章掌事掌掌眼,去看看有什么不妥的,需要修改的地方,尽管指教!” “是,是,下官尽量,”章掌事打着哈哈的陪着笑脸,一转身,看到了国公爷,连忙再次 躬身行礼:“那,国公爷,我这……” “长公主的意思,自然是要听的,你且去做,有什么不妥的……我们改!”国公爷脸色难看的要死,但还是得回应。 章掌事这才放下心来,接过和离书,粗略的扫过一眼之后,试探瞥向长公主。 长公主眼神瞬间沉冷:“怎么,他们胡说八道了?” “没,没有,就是这嫁妆之事,小世子未曾写明如何分割……” “这有什么可分割的?”长公主侧眸冷笑,“自古以来,女子的嫁妆都是母家给出嫁女儿后半生的生存资本,不管将来如何,哪怕是就只剩下了一个土疙瘩,都是要带回母家的,难不成的国公府还想要我们的嫁妆不成?” “哪里的话?我国公府还不至如此,”国公府被说的脸色难看,示意周煊元将这一笔加上:“写清楚仔细些,莫要丢了我周家的脸面。” 周煊元也是第一次写和离书,哪知道要怎么写,如今被怼的委屈,又不敢胡来,只能提了笔添补上。 章掌事跟在一边仔细的看,时不时的出言说一两句。 按照他的意思,周煊元修改完毕以后,又手动誊抄了两份。 他们是新婚,再加上双方家里都不是穷苦之人,没有金银上的拉扯,自然也就很好切割。 姜青芷和周煊元确定各自满意之后,章掌事率先写下自己的名字。 “小世子,姜娘子,您二位只要签下字,再按下手印,此后就如同陌路了……两位可是想好了?是否还要再斟酌……” 话音未落,姜青芷毫不犹豫的走过来,率先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那迫不及待的步伐,好像是就等着这一天似得。 周煊元看到这一幕,自尊心再次受到挑衅,当下也冷着脸,快步过来,签字画押。 章掌事哈哈的笑了两声,打破尴尬:“那,两位若是确定的话,下官就……” 他询问的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在那里颔首示意。 章掌事这才率先按下自己的那枚公章,其他两人也依次上前,分别按下印章。 “好了,如今已经妥当,两位且等墨干之后,各自收好,便再无瓜葛了。”章掌事吹着印章的红泥,将和离书分别递给姜青芷和周煊元。 “等一下……”金镶玉突然开口。 “嘶!”国公爷都恨的想要抽她耳光了:“事情已经如你所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金镶玉意味深长的盯着姜青芷,歪着头,一字一顿:“我们要请郎中给她检查一下!” 姜青芷一怔:……检查? 长公主也是懵了:……检查什么? 就连周煊元也是一头雾水:……什么检查? ……所有人都茫然的不知所措,都静默无声的站在那里,疑惑不解。 金镶玉咬着下唇:“她和煊元成亲几个月,也不知道有没有身孕,这万一回去之后,突然某一天冒出来一个孩子,还说是世子爷的,那……你们谁能保证,那孩子究竟是小世子的,还是别的男人的呢?” 第186章 质疑 金镶玉的这番话,震惊了屋内的所有人。 就连长公主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这种事,也是可以就这样……赤果果的拿出来,当着外男的面……说?? 屋内刹那的寂静。 静可闻针。 最终,还是长公主“叱”了一声,随之冷笑:“国公爷,你们国公府的家规……当真是让我又开了一次眼呢!” “长公主殿下……说笑了,家规不严,见笑,见笑了。”国公爷老脸燥的通红,冲着盛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脸上还得陪着笑。 盛氏此时也尴尬的很,冲着金镶玉瞪眼:“金氏,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刚才是不是没打你板子你皮痒呢!打你一个皮开肉绽是不是就好了。” “你们什么意思?难道我有说错什么吗?”金镶玉实在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哪做错了:“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她究竟有没有怀孕吗?” “金氏,你是越说越胡闹了,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把拖下去。”盛氏再也听不了了,当下喝令刘妈妈等人将金镶玉先拖下去再说。 至于等一会还要不要家法打她一个皮开肉绽,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要是不处置了她,等一会惹怒了长公主殿下,说不定连他们全家都要跟着吃瓜落。 刘妈妈这一次是亲自动手,拽着金镶玉的手腕就走:“金姨娘,走吧,奴婢亲自送姨娘出去。” “你敢,你放开我,你们怎么了?难道你们的心中就没有这样的疑惑吗?你们就不想知道吗?”金镶玉再一次用力挣扎着,嘶声喊叫。 姜青芷被嚷的脑壳疼,手指覆上眉心,揉捏着:“金镶玉……” 刘妈妈立即站下,但是没有松开金镶玉的手:“大娘子是有话要说吗?” “刘妈妈,我已经不再是你们家的大娘子,以后,你要称我一声姜姑娘,还有,”她抬眸,幽魅而带有一丝丝的嘲讽,凝视着金镶玉的眼睛:“金镶玉,你有时间还是多读读书,多学点有用的东西吧……我和小世子已经签下了和离书,那就意味着的一切都分割了。” “且不说我和世子爷是清白的,不可能有身孕,即便是有了身孕,他没有生在国公府,那便不是周家的血脉,此生以后,孩子都和小世子无关。” “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没有人会和你的孩子争家产,抢地位,以后……国公府的一切,便都是你的了!” “……” 国公府的一切? 是啊! 想着上一世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可不就是她的了吗!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契机下,于国公府全身而退。 而眼下殿试在即。 等过了殿试,陛下钦定了状元,那国公府便是到了卷进争斗的时机了。 也好! 此时抽身,好过日后再费尽心机的找借口。 她收了和离书,交给润喜收好。 转身,裙裾甩过优美的幅度,屈膝福礼:“国公爷,因为事情突然,我们的行头等物件都还没收拾,还请公爷看在我们曾经一家人的面上,再容我们耽搁几日,好好的收拾收拾。” “不着急,你们慢慢的收拾,”国公爷的心里莫名泛酸,很不是滋味:“其实,姜氏,你乐意暂且住在云聚苑,若是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将侧边的宅院劈开,从西侧单开一门,给你做安家的宅院。” 云聚苑在国公府的偏西靠后的位置上,如果想要单独成宅,就等于是将云聚苑西边的宅子连带着院子,都一并送给了姜青芷。 就连周烁正也吃了一惊,错愕抬头:“父亲?” “住口!”国公爷立即恶狠狠的挖了他一眼。 周烁正当下闭嘴。 国公爷继续说道:“姜氏,我们也是缘分一场,做了一家人,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就认我做个义父……这万一……” 顿了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金氏刚才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过,若是你真的有了身孕,那不管是男算是女,都我是国公府的嫡子嫡孙。” 此言一出,连盛氏都震惊了:“公爷,这……” 长公主也咋舌:“国公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国公爷不置可否,躬身作揖:“长公主殿下,您今天在这里,就当是给我们与做个见证,他日姜氏若是真的生下嫡女,那便是国公府大小姐,若是她不喜欢,让姜氏姓氏也可以,可若是男孩……还请让他认祖归宗,回我周家的族谱!” 他面色凝重,态度谦卑,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像是一时兴起的随口一说。 长公主一时不知该怎么回,问询的看向姜青芷。 毕竟这还是她的事情。 姜青芷敛眸,轻声低叹:“父亲的心思我明白,若是他日真的有了孩子,定然会让孩子认祖归宗!” ——什么孩子? ——她都还是处子之身。 ——哪来的孩子? ——不过是口头承诺而已,不过是暂且允诺,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省得解释来解释去的,还会生出多余的麻烦。 殊不知,她这边答应了,周煊元那边不淡定了:“什么?姜青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们两个……” “我们什么?”姜青芷遽然抬眸,眼神锐利如刀:“世子爷莫不是想说,即便我有了孩子,也不是你的?” 周煊元一瞬的哑了。 若是没有那天喝醉酒的事,他可以断定姜青芷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可那天醉酒,他夜宿云聚苑,醒来又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谁知道自己在酒后有没有做过什么? 可这种事,又不好当着难么多人的面说,只好咬碎了牙,硬生生收回了刚才的话,别扭的转开了话题。 “不,不是,倒也不是,我是想,想着父亲对你是真不错……就不说我了,大哥成婚那么多年,都还住在一起,没有分院别居……父亲竟然会为了你,宁愿白送宅院白送地的,父亲,父亲也太偏心了些!” “我偏心?你小子要是有姜氏这样的出息,老子把国公府给你都行,甚至于我还会上书奏表,请陛下特封你来承继爵位!” 周煊元不说还好,一说,国公爷那一肚子的委屈算是找到宣泄口了,立即大声呵道。 “可是呢?你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我都那样的给你铺路,你大哥也一直在辅佐你……可你都做了什么?” 身为国公府身体健康的嫡子,周煊元也是曾经寄予厚望的一个。 要不然,国公爷也不会费尽心机的聘请名师上门授业。 可是结果呢? 他弄了个大几岁的贱籍出身的外室养着不说,还为了外室与家人差点断绝关系。 一个连爹妈都可以舍弃的人,还指望他能读书上进,求取功名? 所以,时间久了国公爷也就断了这个念头了。 想着反正家里有的是银钱和爵位,将来做个闲散贵子也可以。 偏巧此时姜青芷过门了。 这个儿媳要模样有模样,要心机有心机,要格局有格局……这样的女子,正是大家族里当家主母难得可贵的心性。 也是这时,国公爷的心中再次升起希望,指望着姜青芷就此生下国公府的嫡孙,再加以好好教养的话,以后还是有望担起国公府重任。 可现实就是这么打脸! 他一心谋划的未来,竟然以儿子儿媳和离来收场。 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还庸人不自知的在那里叫嚷着他偏心,他不炸才怪呢! 姜青芷眼看事情要乱,立即出声打圆场道:“公爷息怒,世子爷还小,现在读书考功名也是来得及的。” “是啊,今年功名是赶不上了,但是可以赶明年的,”长公主紧跟着在一侧嘲讽笑道:“如今,你的正室没了,外室抬了妾,还诞育了子嗣,就此把抬为正妻也不是不可以……好了,本公主要回去了,磐哥儿许就要哭闹着找娘呢,姜青芷,你送本公主吧!” 长公主点了姜青芷送客,其他人都不敢跟着,跪下恭送长公主离开。 出了内宅,润喜等人主动后退了十多步,腾出空让姜青芷和长公主说话。 “怎么样,本公主今天来的是不是很及时?要不是本公主在这里镇压,还请了户簿司来坐镇,你会那么顺利的拿到和离书?”长公主是一脸得意。 姜青芷却觉得事情微妙的很:“是啊,今日之事是要多谢殿下相助,只是……殿下莫不是也在我的院子里安了眼线,可以及时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第187章 去处 长公主的笑容蓦然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姜青芷先是锐锐的看着她,遽然,眼神柔和了许多,敛下长睫,低声浅笑。 “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之前的某个时候,霍侯爷也同殿下一样,及时出现,救我于水火!当时我也是诧异的很,询问他为何会知道我有危难……” 她蓦然收住了话音,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长公主听到正欢呢,见她不打算说的样子,连忙追问道:“然后呢?他是怎么说的?” “后来,霍侯爷同我说,他在我的院子里有眼线,所以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我身边发生的事情。” “我就说呢,他怎么……”长公主像是抓到了把柄,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连忙收住话音。 但是姜青芷已经猜出了端倪:“果然!” “什么果然?果什么然?呀,果然是我得走了,”长公主想着留下来言多必失,当下很是利索的冲着身后的女使们招手:“田妈妈,这几天你就留下来,照看着姜姑娘收拾的事情。” “不用了吧?”姜青芷连忙道:“我那些东西琐碎的很,而且也不着急着一时半会的,就不劳烦田妈妈了。” “我不是心疼你,也不是催你快点搬,田妈妈是我的人,在汴京里也是混了个脸熟的,一些人家还是认得她的,尤其是你们国公府……有她在,一切事情都好办。” “……”姜青芷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怕国公府出尔反尔,再在这几天的对她不利,所以就留下了自己的贴身女使。 有长公主面子在,就算是国公爷也得给几分薄面,免得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姜青芷送长公主出了府,目送她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方才回去。 回到云聚苑,一众女使都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 润喜立即低声呵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没活了吗?大娘子的衣服首饰不用收拾的吗?这几天还是要吃饭的,该有的洒扫也是要有,都傻愣着做什么?” “不是,大娘子,我们……要去哪啊?”一个嬷嬷行礼里,满脸愁容:“咱们的东西是可以收拾,可是收拾后的东西,要搬到什么去?那个地方是不是也要先收拾一下?” 姜青芷淡眸:“先收拾东西,其他的明天再说。” 这一次的和离着实太快了,都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之前虽然也做了不少准备的事情,预备着将来和离的,可却没想过会这样快就和离,所以汴京的宅子根本就没有准备。 毕竟宅子这个东西,要讲地段和眼缘的,没有合适的也就耽搁了。 润喜先是送田妈妈去休息,拿了些糕点回正屋,发现姜青芷正在端详着那封和离书。 “大娘子……咱们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怎么,你后悔了?” “奴婢有什么后悔的,是觉得有点……难以适应,”润喜在案几前坐下,将果子一一摆放好:“之前听到您说要和离,我还想着,今天顶多也就是敲打一些,让世子爷好心中有数,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说和离就和离了!” “是啊,我也是没想到的,”姜青芷也是有些感慨:“如果不是长公主在场,这一封和离书怕是难以拿到了。” 她在一开始提和离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不会轻松如愿。 堂堂国公府,在没有绝对的弱势之前,是绝对不可能与她和离的。 没想到,事情就那么简单的转折了。 她举起和离书:“所以,我现在还有点梦中的感觉呢。” 之前不觉得什么,如今再想,今天的所有事情都是事情催着发生,话赶话的就走到了和离这一步。 谁人又能想到,和离——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了呢! “润喜,田妈妈安置好了?” “安置妥当了,就在西厢房,大娘子放心,我拨了香兰那个小丫头和三哥女使伺候着呢。” “田妈妈是长公主的女使,身份尊贵,而且在这里是为了震慑国公府的,你们要好生伺候着。” “大娘子放心,这一点,奴婢们还是心中有数的,”润喜笑着斟茶,陡然想了起来:“对了,方才田妈妈还问我,问咱们是打算留在汴京还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汴京?”姜青芷咬唇。 “我也说了,大娘子如今还没有私宅,现买的房子肯定也赶不上称心的,所以还没决定呢,”润喜说着压下声音:“田妈妈还说,咱们可以先回姜家住一段时间呢,也算是间接的告知他们说,说大娘子和离了。” “她这是在暗示我,姜家还不知道我和离的事情呢!”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就了女子的婚约,而女子若是想和离,那也得经过母家的同意。 只有娘家人同意了,和离后的女子才有回娘家的资格。 否则,就等着老死在外边吧。 “大娘子,要不,着人通知一下姜家,咱们先回去住着?”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润喜啊,你觉得,父亲会允许我回姜家吗?”姜青芷嘲讽的笑了笑。 她对自己的母家还是有一定认知力的。 当初她能够比姜锦莹的嫁妆更多一些,一来是因为她的嫡女身份,最重要的还是她嫁入的是国公府,还是小世子名正言顺的正室。 碍于姜家自己的面子,再加上想要攀附国公府的心思,所以姜家才会对姜青芷另眼相看,并不是因为他们爱她这个女人。 一切,都不过是有利可图而已。 “如今,我即便拿着和离书,再他们所有人的眼中,也还是一个下堂妇……下堂妇在姜家还会有地位可言吗?”姜青芷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屋内的一切:“不只是地位,到时候,这些东西怕是都要被他们给收走了!” “呀,对,咱们的这些嫁妆……”润喜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即道:“当初咱们的嫁妆出府时,林姨娘的眼珠子都要呕出来了,如今看到这些东西再回姜家,肯定是要惦记上的。” “不止是惦记,他们会收走的。”姜青芷对自己的家人可太了解了。 一旦这些嫁妆抬进了姜家的门,就别想再有离开的那一天。 所以,说什么她都不能再回姜家。 **** 汴京。 盛家。 “那里,再喷一点水,熨平了……别看是一点小小的褶皱,可夫君这次是要进殿试的,一点子褶皱都是对陛下的不尊重。”姜锦莹站在桌前,仔细吩咐丫环熨烫着范鼎盛的衣衫。 丫环按着她的意思,仔细收拾了一下衣服,刚要动手,就听院门“嘭”的一声,被什么人暴力撞开了。 她神色一变。 在盛家,敢这么粗暴进入她院子的,只有盛家婆母吴氏。 透过窗户,果然看到了行色匆匆吴氏。 丫环翠果立即低声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自从姑爷入了殿试名单,她不是一直挺高兴的吗?已经好久没来咱们院里找麻烦了。” 吴氏仗着自己的儿子有才情,即便是吃着姜家的嫁妆,喝着姜锦莹的血,也从来没将姜锦莹放在眼中。 她甚至于还不止一次的在外面吹嘘,说自己是做婆婆的,就是要拿捏儿媳妇。 即便是有钱人家的女人,也不过是商贾之女,让她做儿子的正室嫡妻,就已经是给她面子了,要不然,她哪配得上自己儿子那满腹才华。 不过,在范鼎盛的文章选入殿试后,吴氏就很少再找姜锦莹的麻烦了。 毕竟儿子是要参加殿试的人,若是家里闹出婆媳不和的话题,对儿子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这些日子,她都没踏足过姜锦莹的院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 姜锦莹站在门口,等吴氏进门便福礼:“母亲万安。” “安什么安?”吴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叱声道:“你姐姐果真和离了吗?” “……和离?姐姐?”姜锦莹一怔:“哪个姐姐?” “你还有几个姐姐不成!自然是你的亲姐姐,嫁如国公府做大娘子的那个姜青芷了……” “……” 姜锦莹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吴氏说出了姜青芷的名字,才诧异到声线都变了:“什么?姜青芷……姜青芷她和离了?” “自然是她,不然还能是谁?我和你说……” 吴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但是姜锦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姜青芷——和离了? 怎么可能? 上一世,她可是直到死,都没有脱离过国公府! 最后还吃瓜落的被周艾轩那个逆子,砍死在大牢里! 第188章 弃妇 “姜氏,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吴氏不耐烦的一声大吼,拉回了姜锦莹的思绪。 她连忙起身,正色而立:“母亲。” “我和你说了这么老半天,你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姜锦莹低垂下眼睑:“我刚才是想着这件事的可能性,所以有些走神,母亲说了什么?” “我和你说,这件事非同小可,你给我速速的去一趟国公府,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吴氏的脸色阴沉的可怕:“那国公爷是什么身份?听说还是今年的殿试的陪官之一,你姐姐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和小世子和离了,那周公爷岂不是要给我们家鼎盛穿小鞋?” 吴氏越说越焦躁,很是不悦的狠狠挖了姜锦莹一眼。 “还有,你们这姐妹也不知道是怎么相处的,都新欢几个月了,也没见你去国公爷拜访姐姐,那姜青芷也没来咱们家做过客的……” 自从姜锦莹成婚之后,就甚少再回姜家,更没有像其他寻常姐妹那样,与姜青芷有过多的来往。 你说要是姜青芷做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要操持的事情多,忙,没时间往来,可这礼物什么的,也没见国公府送一点过来。 “外面可一直有人在说,说你们姐妹俩在娘家的时候就不和睦,我听了还骂过人家嚼舌根呢!”吴氏越说越生气,不由上手掐住了姜锦莹的手臂,狠狠一拧:“你也是,她不来咱们家,你 就不能服个软,上门去拜访她?” “母亲,啊,疼……”姜锦莹被掐的手臂疼的要死,又不敢太过于挣扎,只能带着哭腔求饶。 “老夫人,您别这样……”翠果等女使见到这一幕,都连忙上来想要劝架,但是吴氏一眼狠狠瞪了过去:“滚,都给我滚!” 翠果等人立即站在那里,不敢再动。 自从姜锦莹嫁入盛家以后,吴氏在一开始只是让她站规矩,要不就是伺候着用饭,饭凉了也不给热等等小事。 最近这段时间竟然变本加厉,都动手上来打人了。 而且她还不许翠果等人护着姜锦莹,要不然不是打的更狠,就是连她们一起打。 吴氏掐着姜锦莹的手臂,转了一圈后,才暴力的将她给推开了。 “没用的东西,之前还想着,即便你和你姐姐关系不和睦,可好歹也是与小世子连襟,大家算是亲戚,以后等鼎盛进了朝堂以后,终究是有扶持的,没想到,这关系是一点没用上呢,你那个该死的姐姐竟然和离了,和离……那不是打周家的脸吗?这以后国公府能给鼎盛好看喽?”吴氏叉着腰,泼妇骂街一般的指向姜锦莹,手指几乎戳到了她的脑门上。 翠果等人护着姜锦莹,连连后退,直到被逼进了角落,退无可退,只能尽可能的讲姜锦莹挡在后面。 吴氏骂了一会,发泄了心里的怒火,最后甩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国公府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等鼎盛回来之后,我们也好商量一下,好有个策略。” “是,儿媳,这就去。”姜锦莹咬着牙,忍着眼睛里的泪,在翠果等人的掩护下,急匆匆的出门。 **** 姜青芷的嫁妆基本都是没动过的,连上面的大红喜字封条都还在,也不用盘点清算。 润喜和竹枝几个大丫头,带着几个识文断字的妈妈,将开过箱的嫁妆箱子一一清点,再贴上封条,最后将单子名目交给姜青芷,由她过目。 “姑娘,按照您的意思,奴婢已经让张金成通知了孙教习,让他们这些天留些人手在家里,好帮着处理这些箱子,只是……嗯,姑娘,这几天张金成给您寻摸的那几处房子,您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那些宅子都是临街的,太过于闹腾,也不避人耳目,而且,院子也不大,咱们这么多人住进去,挤得慌,”姜青芷漫不经心的扫过单子,“我想过了,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先回禹城。” 之前在禹城的那套宅子,她最终还是从买来下来,当时也是灵光一闪,想着全当是添置家业了,没想到这么快的就用上了。 “姑娘……”伶仃卷着袖子,满头大汗的跑进院子:“刚才我在大门口看到了莹姑娘。” “……谁?”姜青芷一怔:“姜锦莹?” “是,她在给门房帖子,估计这会子都进来了。” “她来做什么?”润喜直皱眉头:“自从大婚之后,三姑娘可一次都没来过,这还是第一次登门呢。” “她与我一向不睦,如今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若非是关心我,那便是笑话了。”姜青芷隐约猜到了姜锦莹的意思。 上一世,姜锦莹在国公府受尽羞辱,还被周家连累,惨死大牢。 如今,按理说应该是她姜青芷接受这样的命运,可如今来看,现实与前世大不相同,她心中想必是不甘心的。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淋过了雨,就一定要撕烂别人的伞! 更不要说,打着伞的还是她一向看不惯的怨敌。 以姜锦莹的性格,她十有八九是来嘲讽一波的。 果然,没过多久,姜锦莹姗姗而来。 一进门,她便打量着周围:“云聚苑……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上一世,她住的地方也是云聚苑。 如今旧地重游,虽然有些陈设是换了地方,可烙印在骨子里的记忆,还是让她的心莫名的狠颤了一下。 “三妹妹怎么来了?当真是贵人踏贱地,有失远迎了,”姜青芷站在廊下,优雅的等着姜锦莹进门,并未下去迎接:“只是你来的不是时候,我这里乱糟糟的,怕是没妹妹落脚的地方了。” “这一路行来,我也是看到了,也听到了一些事情,”姜锦莹并不气恼,而是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的眼神:“本来妹妹的心中还是有所迟疑的,毕竟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掌事大娘子啊,姐姐怎么舍得……可如今看姐姐这院子里的情景,难道,外面的传闻竟然是真的了?” “外面的传闻?”姜青芷故意装糊涂:“传闻那么多,妹妹说的是哪一个?” “啧,姐姐还有很多传闻吗?妹妹竟然不知道的,想来还是对姐姐关心不多,以后妹妹竟然一定多留心……毕竟,姐姐如今没了小世子的庇护,顶着下堂妇的身份,怕是在汴京要寸步难行了。”姜锦莹眼睛里的得意和不甘交叉,压都压不住。 姜青芷这个小贱人,当真是命好的很。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国公府的命运出现波折的时间点,就是在殿试之后。 可恨的姜青芷,竟然提前离开了国公府,还和周煊元那个狗男人彻底分割了,算是完美避开了未来的动荡。 不过,她如今离开了国公府,躲开了拿些闹心的事,却成了下堂妇,这以后算是和权贵人家彻底绝缘了。 毕竟,不会再有哪户勋爵人家,会要一个下堂妇做正妻。 想到这儿,姜锦莹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姐姐,如今你被休了,成了下堂妇,好人家的正室嫡妻是不行了,不过,还是可以配和寻常人家做正室,比如说杀猪,贩货的,尤其是那些年纪大一些的,三四十岁还没娶上老婆的,想必是不会在意你这下堂妇身份的……要不然,就委屈一下,找个稍微有头脸的人家,做人家的侍妾也行呢。” 姜青芷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将她那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尽收眼底。 等到姜锦莹说到口干舌燥,还不忘示意伶仃:“给三姑娘送杯茶来,来了有一会了,又说了这么多的话,茶却没喝上一口,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怠慢了。” 姜锦莹兴致勃勃的神色不由一沉。 姜青芷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彷徨不安,反倒是有着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不知道是故意装出来的沉稳,还是胸有成竹到足以应对眼下的局面。 “姜青芷,你倒是真的能沉住气!” “为什么要沉不住气?”姜青芷玩味挑眸。 “你都被别人休了,装什么镇定呢!” “三妹妹,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被休,我是和离……” “那有什么区别?”姜锦莹不屑的冷笑两声:“不都是被男人甩了,被婆家赶出家门的下堂弃妇吗!” 第189章 造谣 “妹妹啊,你要是执意这么说的话,好吧,就依你,”姜青芷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眉眼,眼底渗出一丝丝的肃冷嘲讽:“所以呢,你如今过来,是要看我的笑话?” “……呵!” “那,要不要姐姐我哭一场,好让你……” “大娘子,姑娘,大姑娘……”院外突然传来守门嬷嬷的喊叫声,听那声音,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姜锦莹嘲笑道:“呦,莫不是国公府现在就来赶姐姐走了?” 姜青芷没有搭理她,给了润喜一个眼色。 国公府不至于干那种没品的事,守门的嬷嬷也是经久的老人了,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新人,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不然不会这么失态。 润喜去了之后,很快就回来了,眼圈红红的,似乎还挂着泪。 而她身后,则跟着一个腰间扎着白布的小厮。 姜青芷眼眸一沉:“小钉子?” 小钉子是姜家的下人。 而腰挂白布是报丧的标记。 能让姜家报丧到国公府的,必定是姜家的重要人物过世了。 姜锦莹也意识到不对,先两步走下台阶:“小钉子,你怎么来了?家里是谁人过身了吗?” 小钉子“噗通”跪下,红着眼眶:“三姑娘,您也在呢……大姑娘,老太爷昨夜突然痰迷心窍,一口气没上来就,就过身了……如今家主让小的来报,请姑娘回去见老太爷最后一面,帖子已经呈给国公府的管家爷了……” 姜太爷原本年纪就大了,再加上不加节制的与小妾厮混,每天尽吃些乱七八糟的补药,一口气没上来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三姑娘,您,您在这里,那,那我接下来还要去盛家报丧,这……”小钉子一脸愁容的看着姜锦莹。 他去盛家报丧,肯定是要面呈于姜锦莹,总不能见不到自己姑娘就回去。 姜锦莹咬牙道:“你先等一会,再过一个时辰再过去的,我这就回家。” 真是不凑巧,她都还没尽兴的嘲笑姜青芷呢。 不过,也不打紧。 一转身,她阴沉沉的笑道:“姐姐,来日方长,咱们有什么话往后慢慢的说。” 提裙跨步走上台阶,侧身在姜青芷的身边低声耳语:“不过也实在是不巧,你这刚和离,老太爷就死了,那,你是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呢?” “……”姜青芷瞳底沉了沉,没有言语。 姜锦莹敛眸而笑:“要知道,休了妻的下堂妇,是没资格出现在喜丧这样的场合上的,不吉利……尤其是你这样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娘子,一朝落马,更会丢咱们姜家的脸面,所以……姐姐,你要怎么回去呢?” **** 书房。 盛氏将姜家送来的丧贴放到书桌上,带着一丝丝的幸灾乐祸:“真是痛快!这个姜氏,吵嚷着要和离,现在好了,刚和离,他们家的老太爷就死了,也省得我们家元哥儿去那样的人家自降身价。” “姜家太爷?”国公爷看了一眼帖子,若有所思:“姜家虽然如今落寞,祖上还是有些人脉,姜家子孙又多,这次的丧仪肯定不小。” “话是这么说,可姜家人脉再多,能压的住场面的,也还是咱们国公府,”盛氏越说越高兴:“若是没和离,元哥儿一去那必然是座上宾,可惜啊,如今姜氏已经不是咱们家的儿媳妇了,没了国公府,以她如今的身份,能不能出席丧仪都是个问题呢。” 一般来说,守寡和下堂的妇人们,只能在后堂哭丧祭拜,不能出入人前,更不允许出门扶灵,以示家族的完整尊荣。 国公爷蓦然抬头,眼底满是不悦。 他才明白盛氏来这里找他,并不是要商量这件事如何处理,而是纯粹的想要看姜青芷的笑话。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 “这还用说吗?如今我们家和姜氏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们家的丧仪自然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如今她还住在国公府,和离一事也未曾彻底公开,此时若是将她自己一人推出去,是不是太小人了?” “……” 国公爷的话让盛氏一惊,但随后就是一酸:“公爷,你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盛氏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公爷,不是我无礼,而是您不觉得,您对姜氏太好了吗?” “……”国公爷的瞳孔缩了缩,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夫人这话怕是别有深意吗?” “公爷既然问了,咱们的话既然也说了,那我百年不客气的说一说了,”盛氏硬刚的很:“姜氏长得着实貌美,但她却是元哥儿的媳妇,公爷身为公爹,即便要照顾儿媳,是不是也要适可而止,保持一定的距离。” “啪!” 国公爷一巴掌拍在桌上,怒身而起:“我与姜氏,并未逾矩!” 盛氏吓了一跳,但还是撑着脖子不服的很。 “是,公爷的确是私底下从未和姜氏有过什么,可为什么每一次她出事,公爷你都护短的护着她?甚至于连咱们的儿子都不管不顾……元哥儿是你的亲生儿子,姜氏是他的娘子,公爷,你这样的护着儿媳妇,会被人诟病的!” “……” 国公爷从未想过,自己秉着公正无私的心,想要为周家绵延一个好的后代,选一个好嫡母的心思,在自己的结发妻子眼中,竟然如此龌龊。 他怒从心起,一巴掌抽在盛氏的脸上:“放肆!” 盛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说了姜青芷几句话,就挨自己的夫君一巴掌。 刹那的失神之后,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恼羞成怒,蓦然跳起来,不顾一切的扑向国公爷,细长的指甲瞬间抓挠在国公爷的脸上。 “你打我!” “我不活了!” “你打死我算了!” “今天我和你没完!” “……” 盛氏疯了一般,似乎要将自己这些年来所受的屈辱都找补回来,力气竟然出奇的大。 而国公爷虽然是个男人,毕竟只是个书生,再加上猝不及防的被盛氏占了先机后,根本就招架不住后面的抓招,仓促躲闪间,脸上被抓挠了好几道。 好在盛氏的吵嚷声,惊动了外面伺候的人,纷纷进来推开两人。 “呀,公爷,您的脸,出血量,快,快去请郎中。”刘妈妈慌乱中,还是先着人照顾国公爷。 转过身,对着盛氏气急败坏道:“我的夫人啊,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动起手了,还抓了国公爷的脸?” 盛氏此时也有些害怕,但为了自己占据上风,还是不依不饶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他对儿媳妇……呸,姜氏!他对姜氏那个小贱人太偏袒了些,传出去对公爷的名声不好,他这就和我恼了……我为了谁?难道我谁不是为了周家吗?” “可,可也不能抓了公爷的脸啊,”刘妈妈气急道:“这让国公爷明儿个怎么上朝?” “我管他呢!” “诶呦,我的夫人啊,你,你这隐忍了几十年,怎么今天就突然忍不了呢?再说了,大娘子过些日子就走了,您又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和公爷翻脸!” “过些日子?是过哪些日子?”盛氏闻言擦了一下嘴角,恶狠狠道:“她现在没有宅子,姜家又出了白事,没心思管她的去处,那她岂不是要在咱们国公府继续住下去?” 刘妈妈倒吸一口气:“……夫人,所以,您这是……” “之前和离的时候,你不是没听到公爷的话,他甚至于要将云聚苑和西面的院子一并送给她……你说,她要是不走,公爷会赶她走?” 盛氏阴恻恻的沉声一笑,眼睛里都透着算计。 “但是,我这么一闹腾之后,你说,她还有脸再住下去吗?” **** 国公府里还从未发生过国公爷和夫人干架的消息。 这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不多时,消息就传到了云聚苑。 香兰是个惯会传话的,说话时都手舞足蹈:“他们都说,公爷的脸挂了彩了,还说国公爷最近这些日子得请假不上朝了,不然得丢死人了。” “香兰,”润喜及时喝住她的话,拿眼看了下窗下的姜青芷,低声道:“姑娘烦心着呢,以后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不许再说了。” “怎么是不相干的呢?和咱们是想干的,”香兰一本正经的跑到姜青芷面前,正色道:“姑娘,我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问国公爷为什么和夫人吵嚷起来,甚至于还动了手呢……” 姜青芷厌厌的:“为什么?” “是因为夫人说,国公爷护短,与姑娘你不清白呢……” 第190章 逼迫 “住口,”不等香兰说完,润喜就大声呵斥着住口:“这种浑话也是胡乱说的!等下去拧烂你的嘴!” 孰知,姜青芷却低声喝道:“你住口!” 她缓缓起身,走过屏风:“香兰,你过来说。” “姑娘,这种污言秽语的话你听什么?”润喜急忙道:“不过是些入不得耳的闲言碎语罢了!” “如果是旁人所说,这件事自然可以忽略不计,可要是我那位前婆母所说,你便要弄清楚什么叫人言可畏!”姜青芷的情绪依旧很沉冷淡然,并未有所变化。 旁人随便的嚼两句舌根,她们的确也是不需要太在意的。 可要是这个舌根是出自盛氏的嘴,那可就要理会理会。 毕竟就如今她的身份而言,还是不要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为好。 香兰虽然被润喜眼神压制着,但是仗着姜青芷撑腰,还是小嘴叭叭的不停。 “耀辉堂的妈妈们说,开始的时候,是公爷夫人拿着咱们家的白贴,去书房见了国公爷,可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就吵嚷起来,再后来,就……” 香兰的话音打了个顿,悄然瞥了眼润喜的眼神警告,小声了些。 “后来,夫人就嚷嚷起来,说,说国公爷一直那么护着咱家姑娘,是,是因为……” 后面的话不消说,就要已经能猜到什么意思了。 润喜听的手指头掐的青紫:“国公夫人怎么能说这些话呢?姑娘您是周家的儿媳儿媳妇啊,这,这全家都欺负你,做公爹的秉着正义说几句良心的话,怎么就传出这种龌龊恶心的谣言了?” “嗯,反正,反正国公爷听到这些话以后,就抬手打了夫人,再后就吵嚷起来,闹得大家都知道了,”香兰小声嘀咕道:“那,姑娘,咱们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姜青芷冷笑:“盛氏的真实心思,是想要用这些话逼我离开国公府而已!” “什么?”润喜一怔,随即大怒:“可,可这样太恶毒了些,这种没有又恶心的事,她怎么能胡说呢?” “盛氏也是要脸面的人,也不是蠢的,她的目的就是赶我走,想要利用人言可畏震慑于我……要不然,她不会冒着抹黑国公爷的风险来抹黑我!” 姜青芷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盛氏的小心思。 盛氏不是只会拈酸吃醋的村妇,她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的,绝对不会将公媳这样的丑事放到自己的门楣里。 她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要利用这些谣言,逼着姜青芷抓紧时间离开。 “只是,她可能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一旦起了风声,就会形成飓风,最终可能会因为这个飓风而丢掉性命!” 姜青芷有种不好的预感。 盛氏的目的是利用谣言压制她,将她赶出国公府。 但是,这个谣言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碾压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润喜,还记得姜家在水口胡同的那栋老宅子吗?我记得是做了货栈的库房,你让徐妈妈去找张金成,让他们母子去找相关的货栈掌事,就说我要暂且搬去那个宅子,让他们将宅子收拾一下,明天我便要搬过去。” 国公府是不能再留了。 姜青芷原本是想着等姜家老太公的丧仪过去之后,再搬离国公府,因为有了这个时间的缓冲,她应该也能挑到个差不多的宅子。 没想到,盛氏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那这里便是早走早好。 润喜答应后,去找了徐妈妈,叮嘱徐妈妈暂且不要说姜青芷与周煊元和离的事,只是说姜青芷要用宅子,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 徐妈妈是姜家的老人,自然懂规矩,去找了儿子张金成,一起去了水口胡同。 不过一个多时辰,两人就一起回来了。 姜青芷那时候正在与润喜商量第二天回姜家奔丧的事情,见徐妈妈和张金成一起回来,意识到不对。 润喜让他们进入内屋,低声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不是说,让你们留在那里监督他们收拾宅子的吗?” “姑娘……”张金成欲言又止。 姜青芷会意了:“徐妈妈,你说。” 徐妈妈咬着一口老牙:“姑娘,我们当然是去了,也说了姑娘要暂居宅子,可是……可是那个掌事的老丁头说,说……” “说什么?”润喜急了,“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说!” “老丁头说,因为老太爷不在了,家里的一应物件都是要分家的,所以什么都不能动,都要老太爷的丧仪过去之后,清算了账目,分了家,别人才能动。” “这是什么话?我们姑娘只是借住,又不是抢了房子跑了,怎么就不能动了?”润喜火冒三丈:“你们没说,这是咱们姑娘的意思吗?” “说了,”徐妈妈的表情更微妙了:“不说还说,一说,那个老丁头更是……说话难听了!” “他说什么了?” “说,说,咱家姑娘是,是下堂妇,回娘家住不吉利,就……” “不是说了吗?咱家姑娘和离的事情,不许告诉外人。”润喜不等徐妈妈说完就炸了。 出嫁被休的姑娘,死了夫君的寡妇,都是不祥之人,都是不许回娘家的,怕将晦气带给娘家。 尤其是家里还有未出阁姐妹的大户人家,都是宁可给女儿租上一个宅子,都不会允许女儿将晦气带给家里的姐妹。 所以,这也是润喜一再叮嘱徐妈妈,不要主动提及姜青芷和离的意思。 而徐妈妈也是一脸的委屈:“不是我,我没说,我又不是傻的,会说这些事吗?可老丁头就是知道……而且,不止他们知道,姜家也都知道了!” “是姜锦莹,”姜青芷淡水无痕的打断她们话:“姜锦莹都知道的事情,姜家自然也是知道了,这种嘲笑我的大好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姜家知道了?”润喜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不妙:“那,那姜家怎么都没,没派人过来呢?” 姜家的女人在婆家和离了,按理来说,姜家是要派些德高望重的族人耆老过来为女儿撑场面的。 一来是证明自己的女儿不是差的,二来也是为了处理嫁妆等钱财纠葛的事情,免得被婆家人欺负,扣押嫁妆。 可如今,姜家竟然半个人都没过来。 徐妈妈怒了努嘴,瞥了眼姜青芷,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青芷看到了,蹙眉道:“还有什么吗?” “听,听老丁头他们的意思,好像,姜家是不会管姑娘不说,还,还要清算姑娘的嫁妆呢……” “什么?”润喜一听当即就炸了:“什么意思?什么叫清算嫁妆?” “果然,他们还是惦记上我的嫁妆了。”姜青芷的瞳底掠起一冽戾冷的狠芒。 从一开始,她就猜到姜家会打她嫁妆的主意,所以便想着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居住,以便可以很好的护着那份嫁妆。 因为未来的几十年,嫁妆是她生活的根本之一。 而姜家肯定不会放过这块肥肉,必定会想方设法从她这里抢夺肥肉。 果不其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徐妈妈颔首道:“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说姑娘当初出嫁的时候,是按照国公府这样的身份匹配的嫁妆,如今既然做了下堂妇,那就不该再有那么奢侈的嫁妆,是要收回姜家的。” “他们也太不要脸了,”润喜气到咬牙:“咱们姑娘出嫁,那也是嫡女的陪嫁,国公府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可根本还是因为咱家姑娘是嫡女……怎么现在出事了,咱们姑娘嫡女的身份就什么也不是了?” 第191章 打狗 徐妈妈一脸愁容:“润喜姑娘,你这和我嚷嚷也没用啊,老丁头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而且看他那意思……” 瞥了一眼姜青芷,后面的话她咽了回去。 “他还说什么了?”姜青芷追问。 “姑娘,那些话不堪的狠,姑娘还是别听了,听了徒增自己生气,不听也罢。” 徐妈妈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让姜青芷猜到了端倪,也就不再追问了。 “当年太公鼎盛的时候,家族的产业都是挂在他名下的,如今他殁身了,其他几位太公家的后人,还有咱们家的大伯公,三叔公,四叔公等等,都是要瓜分家产的,到时候,肯定是一团龌龊气,咱们……就去水口胡同,住那栋宅子!” 之前听姜青芷说了那么多,润喜还以为她要退而求其次,另外想办法。 没想到她说来说去的说了老半天,最后的结果,竟然还是要去水口胡同。 “姑娘,你是不是说错了?不是说那些人要争家产的吗?咱们现在去……不是自投罗网吗?”润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声道:“而且方才徐妈妈也说了,说是姜家嫌弃咱们……” “放心,咱们这叫浑水摸鱼,”姜青芷敛眸而笑:“眼下的姜家,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已经是狗咬狗的开始内斗了,别看他们说的冠冕堂皇,又是笑我是下堂妇,又说我不吉利的,可若是我真的住进去了,目前而言,也没人又心思会管我这个下堂妇,是不是住了家里一个不值钱的宅子!” 她当初之所以选择水口胡同的旧宅,就是因为那里不论是地段还是宅院来说,都是不值钱的,要不然姜家也不会将它当做一个货栈来使用。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老丁头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不许姜青芷入住,姜家没人会真的在乎她是不是住进了一个“货栈”旧宅。 “徐妈妈,你叫上张金成,再带上他那些手下,现在就把东西往那边搬……” “姑娘,那老丁头?” “本姑娘亲自去会他!” 在姜青芷的眼中,老丁头连开门狗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中。 她换了身清爽的翠色果绿的百褶裙,戴上长帷帽,从后门上了马车,直奔水口胡同。 徐妈妈先行一步,将消息告知了儿子。 等姜青芷赶到的时候,张金成已经带着十多个小厮站在胡同口,正冲着紧闭的大门叫嚷不停。 “老丁头,你听到没有,老子和你说话呢!” “你给老子开门!” “你他妈的是死了吗?开门!” “开门!再不开门,老子不客气了!” “……” 任由张金成将大门捶的叮咚响,老丁头就是稳坐钓鱼台,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和路人。 姜青芷的马车在下马石前停下,润喜打起门帘。 “张金成,怎么回事?” “润喜姑娘,这,老丁头那老东西托大的很,在屋子里不出来,还关了大门,”张金成面露讪色,囧的很:“我,我们叫了半天,他就是不开门。” “张金成,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姜青芷从容淡冷的走下马车,挑眸看着紧闭大门,似笑非笑:“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了!” “姑娘,我这……”张金成被斥的脸色通红,转身又是一脚踹在大门上:“老丁头,你开门,大姑娘来了!” “吱嘎” 角门上窥洞后面的木板被人抽开了,露出一张皱巴巴的猥琐的老脸。 张金成连忙道:“二小姐在这,还不过来见礼。” “呦,还真是二小姐,”老丁头呵呵笑了两声,却没有打开大门的意思:“对不住了,二小姐,我们也是听差吃饭,没法子的事,自从太公过世之后,我们便收到了消息,说是这里的宅子是要清算的,在清算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动……所以对不住了,小的不能给大姑娘您开门了!” 姜青芷敛眸而立:“你叫我大姑娘,那便是知道我为姜家嫡女,这是姜家的宅子,我来自己家的宅子,竟然还要看一个看门狗的眼色行事……当真是有趣的很呢!” “张金成,你是干什么吃的?”润喜立即冲着张金成一个眼神:“这种脸主子都不认得的狗,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明白!” 张金成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如今得到了姜青芷的明令暗示,哪里还会客气。 都没等老丁头反应过来,冲上来就是一脚。 “嘭!” 大门晃了晃。 一脚没踹开门,张金成脸上挂不住了,立即喝道:“兄弟们,一起!” “好嘞!” “上!” 其他人也在等着这个出气的时候呢! 老丁头做梦都没想到,张金成竟然敢踹门,吓的大叫:“你们干什么?你们敢……” “一,二,三!” 随着张金成的一声号子,十几个人一拥而上,也不管是胳膊还是腿,一并冲着大门招呼上了。 “嘭!” “咔哒!” “咣!” 也就是简短而暴力的一阵撞击声后,大门轰然倒塌,紧跟着就听到了不是人嚎的惨叫。 “啊!” “腿!” “我的腿!” “别,别压了……” “……” 随着老丁头的惨叫,以张金成为首的一群人,踩着倒下的大门门板,一哄而入的跑进了院子里。 等所有人都跑进去了,才有人看到被门板压住的老丁头。 他的下半身被门板压的死死的,脸色惨白的没了血色,惊恐而绝望的躺在那里倒吸气。 “腿,我的腿没了……没了……” 太恐怖了。 他的腿现在感觉不到疼了! 可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双腿被压住时,骨头被碾断的痛感啊! 为什么现在感觉不到了? 姜青芷缓步而来:“张金成,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能伤到人呢?” 虽然是在斥责,可是她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温度:“去,找个郎中来,给他看一看,看看他的腿是不是还能保得住……至于开销嘛,姜家有姜家的规矩,一切按照规矩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眼眸一抬,看到了门房一边龟缩着的几个人,黛眉瞬然一簇:“你们又是谁?” “我,我们……”那几个人的穿着很奇怪,有人穿着短打的装扮,有人则是穿着简单的长衫,不像是干活的苦力。 见到追问,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我们是房客……姑娘,我们,我们给了老丁头银钱,住在这里的……” 张金成此时方才恍然大悟:“你们……房客?呵!原来是这样……老丁头收了你们的钱,把这里当做了客栈,还是自己家的客栈,可真的……我就说呢,为什么不许我们姑娘回来住!” “鸠占鹊巢,原来,你玩的是这一招呢!”姜青芷冷眸,踩着门板走了上去,也不管老丁头是死是活,目不斜视的错步走过:“张金成,着人去报官,就说老丁头背着主家,私放钱贷,这笔挪用公账的罪责,他别想跑掉!” 主家的货栈,下人却私自做主充作客栈,瞒着主人私收银钱,这在官档上是要坐牢充军的。 老丁头是家生的奴才,生死性命都是主人家的,挪用公账的罪责更大。 那几个人见事情不妙,勾着身子转身要跑,但是被姜青芷唤住了。 “至于你们几个,还要麻烦你们帮着做个见证,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便好……这样,对你们大家也有好处,最起码,可以洗清楚擅闯私宅的罪责。” 擅闯私宅的罪名可不小。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姑娘,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是被骗的……” “几位放心,只要这件事情说清楚了,几位的房钱,我会一一退还给几位。” 这几个人的房钱,姜青芷还没放在心上。 但是这件事却能让她杀鸡儆猴,名正言顺的进入旧宅。 第192章 是你 那几个人一听,还能退还房钱,一个个都心动了。 “姑娘,此话当真?” “要是我们说实话了,真的会把房钱都退给我们?” “……” 他们都以为摊上事了,毕竟老丁头被打的那么惨,都去了半条命。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是退还所有的房钱,这代表着他们白住了这么长时间,一点损失都没有。 面对他们的质疑,润喜一脸的不高兴:“你们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姜家的二小姐,也是姜家嫡女,岂会赖你们那几个房钱?” 姜家财大气粗,满汴京谁人不知? 更何况,姜家嫡女还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原来是姜娘子,失敬,失敬,”其中一个穿长衫,看似也是几人中最有体面的一个,立即躬身行礼:“在下一定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姜娘子放心。” “如此便好,张金成,你去给他们几个安排一下,顺便打点一下府衙那边,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是非来。” 姜青芷安排好了这里的事情,带着徐妈妈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指出了几处需要马上修葺的地方。 “明天润喜跟我回姜家,徐妈妈,你和竹枝还有赵妈妈她们留在家里,明日奔丧,后天正丧,大后天太公入土下葬之后,我才能回来……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们几个要小心行事,不要和国公府的人有沾惹,也要快些修整好这里。” “是,姑娘放心,我会让匠人连夜动工的,”徐妈妈应声,但还是不放心道:“姑娘,恕老奴直言,这里的事情都好办,姑娘还是多想一下明日之事吧。” 润喜也担忧道:“是啊,姑娘可是想好应对之策了?按理说,姜家早就应该派人过来询问姑娘和离的事,可这都几天了,也没见姜家来人……明日回去,还不知道会是什么风波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怕什么,”姜青芷淡眸冷笑:“左右嫁妆是在国公府,他们不能上门去抢,没了嫁妆的争夺,我和他们也就没什么利益可言了。” 姜家太公名下的产业,都是当年太祖留下的家业,早就在太祖离世的时候,就做好了财产分割,只是为了家族兴旺和便于管理,便放在了太公手里罢了。 如今他去了,族人不过是将那些财产重新分配。 而她只是姜家的一个女儿,又是个小辈,根本就没有财产争夺的资格,所以只要不涉及到嫁妆的问题,姜家的矛盾就和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因此,姜青芷对此并未在意。 郎中请过来后,诊治了一下老丁头,说是他的腿骨断了,需要静养,姜青芷便让人将他抬回本家,留下治伤的银钱,又将其他房客分别安置了,预备着后期可能用到。 忙完所有的事,已经过了饭时。 想着回去用饭也是麻烦,姜青芷便带着润喜去了宴遇楼,定了个单间,点了几个简单的饭菜,凑活吃一些。 不多会,伙计送来了酒菜。 但是润喜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你站住!” 伙计连忙躬身:“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送错饭菜了吧?这不是我们点的,”润喜蹙眸:“我们点的都是素菜,醋溜菜心,小炒肉什么的,什么时候点这些肘子炖鸡了?” 姜青芷还要回去试明日所穿的素服,所以便点了几个简单易炒的菜肴,可这些肘子炖鸡的,哪一样都是要熬火头的,所以她们根本就没点。 伙计闻言笑道:“姑娘的饭菜还在做着呢,还没那么快,这些菜肴是隔壁的客人怕姜姑娘饿着,所以便先送过来了。” “隔壁的客人?”姜青芷一怔:“送我的?谁啊?” “姜姑娘,那位客人说了,姑娘若是想要邀请他,他便过来同姑娘说说话,若不然,便让姑娘自行用饭便好,而且这些饭菜连带着姑娘的菜肴,那位客人也是结过账了。” “……谁啊?”润喜疑惑的看向姜青芷:“姑娘,要见吗?” “人家又是送酒又是送菜的,想必是有话要说的,”姜青芷看着菜肴,淡眸而笑:“小哥,麻烦你请那位客人过来说话。” 伙计连声应声,躬身退出去。 润喜担心道:“姑娘,这,怕是不妥吧?这万一有什么……这里就咱们几个女人。” “大庭广众的,能出什么事?”姜青芷却不以为意:“再者说了,若是想害我,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了。” 宴遇楼只是一个小酒楼,位置也不是太好,只是因为靠着水口胡同近,姜青芷才选了这里。 怎么就那么巧的,就有人提前在布局等她呢! 所以,姜青芷想着这也就是一次恰巧的偶遇,因此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说话间,屋门被人推开,一人跨门而入。 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姜青芷的心“咯噔”一下。 润喜等人则连忙跪下:“见过侯爷,侯爷万安。” 姜青芷则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看看门口那欣长而玉立的身影,再看看桌上的菜肴,缓缓的收回了一些心神。 “润喜,你们先出去。” 润喜连忙招呼了其他女使,福礼后迅速出门。 门外,云耳紧跟着帮忙带上门,还示意润喜等人往后站。 润喜压下声音:“你们就这样站在这里了?要是被旁人看到,那可如何是好?” 谁不知道云耳是霍侯爷的贴身侍卫,看到他守在酒楼的外面,再看到润喜等女使,傻子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孰知,云耳摆摆手,根本不在意:“你放心,这家酒楼给我们家侯爷包下了,我们来时走的也是后门,没人知道我们在这,也就不会生出是非来了……” 润喜这才放下心来,但随后就难以置信的挑了眼尾:“你们……侯爷不会又是来这里堵我们家姑娘的吧?” 云耳:“……” ** 屋内。 姜青芷缓缓在桌边坐下:“霍侯爷,真是难为你了,竟然提前在这里等我!” “你知道我在等你?”霍钧承来了性质,径直在她对面坐下:“难道就不能是我也恰好在这里吃饭?”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预谋了……咱们俩都巧合的遇到多少次了?”姜青芷又不是蠢的,岂会猜不到次次“巧合”的原因? “你不是饿了吗?想吃什么?”霍钧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肘子,放到姜青芷面前的碗碟中:“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水晶肘子,尝尝。” “霍钧承,你究竟想做什么?”姜青芷看着肘子,并未动筷,而是黛眉紧促:“你有话说话,老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我心慌!” “请你吃肘子,你心慌什么?” “这是西城老卢家的水晶肘子吧?也就他们家的肘子是这个味道,甜而不腻,其他的几道菜我就点名出处了,也不是宴遇楼的厨子做出来的……你巴巴的从这些人家搜罗了菜肴送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姜青芷抬眸,灼热的凝视着霍钧承的眼睛:“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便说。” “我帮了你,你就这样的态度?”霍钧承单手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前倾:“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不厚道啊?” “你帮我什么?帮我弄来我最爱吃的肘子?” “没有我,你的和离书会拿的那么痛快?” “……”姜青芷蓦然坐直了。 霍钧承眉梢下勾了些,压不住的翘起的唇:“你不会当真以为,素央出现在国公府,是因为巧合吧?” “……原来是你!”姜青芷此时恍然明白了一切:“我就说呢,长公主怎么就那么恰好的出现在那儿,还不问青红皂白的为我撑腰……逼着国公府认下和离书!” “这种事情,我不能出面,也不方便插手,但是我知道,国公府的和离书,不是那么好拿的,就算是休书也不见得会痛快拿到,所以便让素央出面,帮了你一把!”霍钧承的眼底漫上浓郁的笑:“不用谢我。” 第193章 你敢 霍钧承的眼神炽热浓烈,似乎千言万语都在他的凝视之中。 姜青芷的心莫名的漏跳了半拍,红晕漫上脸颊。 她连忙低下头,端起茶盏,敛眸喝茶,可是红透了的耳尖却掩不住她此时的心绪。 霍钧承眼底的笑蔓延弥散。 但他也并未戳破,而是收敛了眼神,径自吃了一口素肉,含糊不清道:“来寻你,是问你宅子的事。” “嗯。”姜青芷的心绪杂乱,听到霍钧承说话,就随口答应了一声。 但随即,她就品出了话音下的意思,惊然抬眸:“你说什么?” “宅子,你住的地方,”霍钧承手臂撑着桌边,另外拿起筷子,夹了块素肉放在她的碗碟里:“别光说话,吃点东西,这家素肉是西城小桥的那个婆婆做的,也是你爱吃的。” 姜青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霍钧承准备的这几份菜肴,都是她曾经最爱吃的,以前在姜家的时候,经常买来吃。 但是嫁入国公府之后,碍于国公府的家规和她大娘子的身份,便没有再买过。 霍钧承却全都知道。 说她的心中没有异样那是假的, 可是,思忖过后,她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而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见她开始吃了,霍钧承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又盛了一碗羹汤。 “这是老烧记的八宝甜水,本来是要加冰的,想着你一个姑娘家的,眼下天气又冷了,就未曾加冰,只是有些凉,你尝一下,若是冷了,就让他们加热一下。” 姜青芷没有回话,只是接过八宝甜水喝了几口。 入了秋,甜水也添了些冷意,不过在大腻之后,喝口凉的也算爽口。 霍钧承指向一侧的软糕:“坤号的糯米粘糕,淡爽口的,不甜不咸,你尝尝。” “霍侯爷,说正事吧,”姜青芷敛下长睫,未曾看霍钧承的眼睛,但是糯米粘糕倒是夹了一口,含糊不清道:“你刚才说宅子的事,莫不是我们家的这栋宅子,也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都有些应激反应了。 似乎任何事情上,只要她一出手,就势必会和霍钧承有牵扯。 孰知,霍钧承笑道:“我要是说,我也是想过要买这栋宅子,你信不信?” “咳,额咳咳……” 姜青芷被一口软糕噎住了,随即咳嗽起来。 霍钧承脸色一变,瞬间收敛了笑意,倒了一盏茶送来:“你慢些,怎么就呛着了?” 说着,还贴心的轻拍姜青芷的背。 可姜青芷的心口像是被棉花塞住了,喝了水以后还堵得慌。 “不是,霍钧承,我们俩是不是上辈子有仇……” “……”霍钧承的手蓦然一顿。 姜青芷也意识到这话说的有毛病。 ——可不是上辈子有仇么! 她立即咳嗽一声,转身将余下的茶水都喝了,掩盖尴尬的同时,也顺势甩开霍钧承的手。 “那个,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你总是要和我作对?” “嘭——” 她重重放下茶盏,手指不自觉的搅着衣衫,低垂下眉眼。 “你说,我这刚找着一个落脚之处,刚收拾妥当了,你就开始打它的主意?你这是不是和我过不去?” “你和离的事情,姜家都知道了,可是姜家却没一个人过来,是为什么呢?”霍钧承重新回到座位上,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不会以为,他们是因为要处理姜家太公的丧事,而无暇顾及你的事情吧?” “当然不会,”姜青芷冷眸:“他们只是怕得罪国公府而已!” 按照习俗,女方不管是与男方和离还是被休,嫁妆都是要带回本家的。 但是很多不要脸的男方,会仗着女方被休这层遮羞布,觉得她们不敢张扬而私下吞没女方的嫁妆。 这个时候,就需要娘家人出面主持公道,为女子伸张正义了。 可是国公府不同。 不论身份地位,姜青芷都是高嫁,即便和离,那也是出于劣势的那一种。 所以姜家人不敢在这个时候蹦跶出来和国公府叫嚣。 所以,他们就装聋作哑的佯装不知道姜青芷和离的事。 霍钧承点点头:“据我所知,虽然国公府还没有正式将和离书送至姜家,可是你与周煊元和离的事情,姜家早就知道的,而且好像还有人要对你做手脚,打你嫁妆的主意呢。” “……你连这些都知道?”姜青芷一怔,错愕抬眸:“你,你莫不是在姜家也安插了眼线?” “这种事情还用眼线?”霍钧承一脸的宠溺,无奈叹息:“姜青芷,你是不是傻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你不懂?” 花点小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哪用得着他安插眼线。 他的眼线,都在要紧的地方呢! “倒也是,你是霍侯,不说银钱,单是名声,就有人给你做事了,”姜青芷嘟囔着,但随即脸色又变了,“你,你,你不会是,是以霍侯爷的身份去,去打听我的事情吧?” 完了! 这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那姜家岂不是知道霍钧承与她的猫腻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额头上就被霍钧承弹了一指头:“傻瓜,你想什么呢?这种蠢事我会去做?那样一来,别人岂不是都会知道我们的事了?” 霍钧承的手指并未用力,姜青芷还是下意识的抚摸着额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那还好,要不然,此事若是传出去,旁人肯定要碎言碎语的乱嚼舌根,保不齐还要污蔑咱们俩有什么呢……” “是吗?嘶,我怎么没想到呢,”霍钧承语调怪怪的,若有所思道:“要是早些想到这些,就不这样做了。” “什么?”姜青芷被他说的紧张,“你,你要做什么?” 霍钧承收敛了笑痕,正色而坐,咄咄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你说,我要是以侯爷的身份插手你的事情,旁人会说什么?” “说什么?说咱们是奸夫淫妇,在和离之前就有……那什么情,”姜青芷没好气的回怼道:“你是侯爷,顶多落个风流的名声,我呢?我就要被人戳着脊梁骨,拉去浸猪笼了!” “是吗?这么严重?”霍钧承微微蹙眉:“那你可要好好的哄着我了!” “……我?”姜青芷一怔:“哄着你?为什么?” “因为要是我哪天不小心说漏嘴,说出了我们的那些事情,那你可就要……” “你敢!”不等他说完,姜青芷就拍着桌子跳起来:“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孰知,霍钧承高兴的眼睛都笑眯了:“好啊,那我们岂不是做鬼也会在一起?” “你……” 姜青芷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霍钧承的无赖,气恼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骂他还是拿酒水泼他。 倒是霍钧承,一边笑着,一边示意她坐下:“我今天来找你,一来是因为你房子的事,二来也是你家大哥哥的事,坐下说。” 姜青芷恶狠狠的挖了他一眼,扭身坐下,不说话,也不搭理他。 霍钧承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更高兴的样子:“怎么,生气了?” “……”姜青芷斜睨着,哼了声。 霍钧承笑出了声:“真的生气了?逗你呢,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怎么会做?我之前是想着,要买下这里一条街,你家自然也在本侯爷的收买范围之内,这样做,总不会有什么不妥的了吧?” 这里并非只有姜家旧宅,还有其他七八户人家。 若是霍钧承真要买下这一条街,与姜家沟通买房子的事情,倒是水到渠成,没有任何突兀。 “那你之前还说那些话?”姜青芷的气笑了些,还是没好气道:“你是在故意气我是不是?” “是!” “你……” “哈哈……” 霍钧承这次是彻底的放声大笑。 姜青芷被他笑的莫名其妙。 她这里还担惊受怕的窝着一团火呢,他在那边乐什么? “霍钧承,你笑什么!”姜青芷实在是忍无可忍。 “没什么,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时候,喊我的名字,行不行?”霍钧承笑的夸张,说话也没了正形。 “……毛病呀你!” “哈哈!”霍钧承笑的更大声了。 “你笑什么笑?说不说?不说我走了!”姜青芷气到起身,当真扭头就走。 霍钧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别,我这是高兴,高兴了笑两声还不行吗?” “高兴什么?高兴气到我了?”姜青芷越说越生气,气恼的想要甩开霍钧承的手。 但是越甩,他握的越紧。 “我高兴,是因为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只是将我当做霍钧承,而不是霍侯爷!”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霍钧承的手指越发用力:“你唤我侯爷,那我们还是熟悉的陌生人,唤我名字,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所以才会直呼名讳!” 第194章 偷题 姜青芷的动作倏然一顿。 是啊! 她怎么没注意到!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都敢连名带姓的直呼霍钧承了! 这可是大不敬的僭越之罪! 曾几何时,她在潜意识里,已经对这个男人没有了敌意和畏惧。 察觉到了姜青芷的气息变化,霍钧承眼神一颤:“怎么了?生气了?” 他立即松开手,站起身,神色多了些局促紧张:“你别生气,我只是说笑而已,你若是不高兴,我以后便不笑了。” “还有别的事吗?”姜青芷敛下眼尾,遮去了所有的情绪:“要是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了,男女有别,如今我还是下堂妇的身份,和侯爷你在一起久了,难免要生出闲话来。” “不会,这里所有的人我都处理过了,而且我是从后门进来的,没人知道我来过,他们都只是以为是姜姑娘你财大气粗的揽下了酒楼,和我没关系,所以你不必紧张。” 霍钧承背着手,手心里有汗,在袖子上握了握,蹭去细汗,没了之前的玩笑模样。 “要不,你坐下,还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说过再做决定……你家兄长的事。” “大哥哥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同我说?”姜青芷心有疑惑,但还是回去坐下了。 “是关于今年恩科殿试的事,”霍钧承倾身,压下声音:“有人泄题!” “……” 姜青芷遽然抬眸,眸色略为震撼的迎上他的目光。 殿试泄题这件事,终究是再一次发生了吗? 上一世,范鼎盛之所以能够成为新科状元,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少的才情,而是因为她提前得到了陛下御笔封印的考题,才让他做足了准备,在殿试上一鸣惊人,赢得陛下器重,钦点为状元,也才有了后面的锦绣人生。 “怎么了?怎么这样的看着我,”霍钧承微微歪起头,若有所思:“你好像一点都不惊骇,莫非,你已经知道了泄题的事?” “没,没有,”姜青芷立即收回目光,故作镇定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食之无味的吃着,“我怎么会知道泄题的事?我这些日子已经够忙乱的了,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管那些事?况且,那些事情原本就与我无关。” “考题与你无关,却与你哥哥有关。”霍钧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条,上面用蜡油封了口。 “这是什么?” “考题呀!” “……考题?陛下的考题?”姜青芷连忙放下筷子,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这就是陛下的考题?” 蜡油封印上并没有上一世的朱批封印,与她记忆中的不一样,所以她也疑惑起来。 “侯爷,确定这是陛下的考题?” “不确定。” “……” 霍钧承解释道:“这是每一次殿试都会有的套路,市面上都会有这样的所谓的泄题出售,有些人听信这一套说辞,就会花费大价钱买一份考题。” “我就说呢……”姜青芷随之应了声,但随即意识到不对,立即收了话音。 霍钧承的唇角勾出一抹玩味:“姑娘要说什么?” “……没有!” “莫非,姑娘知道些什么?” “怎么会?”姜青芷立即抬起头,端正了坐姿,理不直气也壮的那种:“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考场上的事情。” “是吗?”霍钧承目光灼灼,突然拧开了蜡油。 “呀,”姜青芷紧张的站起身:“你,侯爷,你就这样打开了?” “当然得打开了,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 霍钧承一边说一边打开绢纸,只是看了一眼之后,立即笑出了声。 姜青芷一怔:“怎么了?考题……很好笑吗?” 说着,她也好奇的凑过来。 只是看过之后,更好奇了:“空的?空白的?这是假的?” 霍钧承手里拿到的,竟然是一张空白的白纸。 姜青芷一怔之后,有些恍然大悟:“莫不是,有人专门以泄题的噱头,故意卖出高价……但是为了避免承担责任,所以就用白纸代替?” “陛下殿试,何等金贵庄重的事情,坊间却有人拿来赚黑心钱,这若是没闷对题目还好,一旦闷对了,那就是惊扰了陛下选拔人才,被查出来的话,是要吵架灭族的,所以,这些想要赚钱的黑心奸商,便想到了这个既不会承担责任,又能有利可图的法子来!” 霍钧承将绢纸重新塞回去,把玩似的在手上转着圈。 “而且,私下买题这样的事情,一旦东窗事发,也是要严惩的,所以那些书生即便最后发现自己被骗了,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都是吃了哑巴亏了事,不会声张此事的。” “……可是?”姜青芷想到了上一世,心下疑惑的很。 为什么她上一世得到的,就是真的泄题呢? 而且,她清楚记得,当初拿到那个殿试真题的时候,上面还有御用的朱批封印。 所以,这一次她拿到这些滥竽充数的“泄题”时,一眼就看出了真伪。 “可是什么?”霍钧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似笑非笑的等待着后面的话。 姜青芷并未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 上一世—— 范鼎盛得到了殿试的资格之后,就一直寝食难安,连带着在家里的脾气也暴躁起来,动辄对她发脾气,还时不时的动手打骂润喜和竹枝等人。 后来,吴氏便来她的院子里指桑骂槐,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也就罢了,还是个扫把星,害得夫君无心读书,科考不利。 姜青芷那时候稍微的争辩两句的话,就会遭到吴氏的打骂,还斥责她每天护着嫁妆,不舍得给夫君花钱,还说市面上那么多卖考题,她却像铁公鸡一样的一毛不拔,就眼睁睁的看着夫君仕途不顺。 姜青芷那时候也是想着范鼎盛能高中状元,虽然知道他不是那块料,但为了堵住吴氏和范鼎盛的嘴,就答应了给范鼎盛买考题。 可是市面上的考题真真假假,五花八门,卖什么样的价位的都有。 那天,姜青芷在外面转悠了一天,买了三十多份所谓的“考题”,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带着润喜等人回范家。 而在回家的路口前,一个乞丐突然晕倒在马车前,她看到之后,让人将乞丐搀扶起来,还让张金成给他买了饭,又给了三十里银钱。 临走时,那个乞丐突然拉住她,说是要给她夫君一个锦绣前程。 她当时还在疑惑这句话的意思呢,那个乞丐已经拿出了一个带着朱批封印的鎏金的题筒。 看到上面封印的时候,姜青芷的手抖了一下。 因为那正是当今陛下的年号【定】。 这是陛下御用的封印。 若是寻常人家用这个字,哪怕伪造冒充的,也是要杀头灭族的。 所以,若非是陛下亲用的东西,没人敢用这样的封印。 等姜青芷回过神,想要再找那个乞丐的时候,乞丐早就没了踪迹。 不知道为什么,姜青芷福灵心至,直觉这个真题可能真的是真的。 所以,她果然的拧开封印,将鎏金题筒给藏了起来,只留下真题纸条。 回到家以后,她并没有说明这一份真题的出处,而是将它和其他的赝品一起,都交给了范鼎盛。 不过,她特意和范鼎盛一起分析这些试题的真伪,最后一致决定陛下的真题更有深度,更像是殿试的题目。 所以,范鼎盛便在这个真题上大下文章,提前做足了功课,这才有了殿试上的一鸣惊人,登科为新科状元。 姜青芷咬着唇,黛眉微蹙:“你说,会不会有人真的泄露了真题?” “不会!”霍钧承给出的答案很是果决:“因为陛下的这些真题都是经过特殊的封印后,再由专人看守,直到殿试时才会发放的。” “那,会不会……被人给偷了呢?”姜青芷想着上一世乞丐的模样,实在猜不透他是怎么得到的真题。 “偷?陛下的羽林军日夜守护,值守太监轮班看守,几十人几十双眼睛都盯着那数得清的试题,怎么偷?除非……”霍钧承意味深长的笑了:“除非那个人算是我!” 第195章 是你 姜青芷也被他逗笑了:“你那叫偷吗?你是主考官,你……” 下一秒,她的笑容沉在脸上,一点点,难以置信的看着霍钧承的眼睛。 “你?” 是啊! 她怎么没想到他呢? 陛下的身体一直不好,殿试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霍钧承是当朝权臣,如今的陛下臂膀,殿试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以他为马首是瞻。 既如此,他自然是除了陛下之外,唯一知道考题的人! 所以说—— 上一世,她所得到的那份泄密【真题】,并不一定就是陛下殿试时所用的那些的真题,毕竟那些题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手一份的殿试题目,少一份都会被人发现。 可是霍钧承手写出来的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将早就知晓的殿试题目写出来,再……卖掉! 不对! 她上一世并不是卖到的试题,而是乞丐“送”给她的报答之恩。 难道说—— 上一世,她所得到的试题,是,是霍钧承……给她的? 姜青芷惊骇之下,蓦然站起身,因为紧张激动,竟然直接撞翻了椅子,哑然失声:“是你?” 霍钧承的眼尾明显一沉:“什么是我?” “……你,你,你泄露的……题目?”姜青芷不知道该如何说,毕竟是上一世的事情。 “姜姑娘这话从何说起?”霍钧承双手交叉,优雅的背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本侯爷这颗脑袋还想要呢,姑娘这么说,岂不是要害我身首异处?” “不,我不是说……”姜青芷不知道这一世是否发生了泄题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霍钧承似乎就在等着她问话呢,一直看着她,笑而不语。 姜青芷的手指绞缠上衣角,咬着下唇,颤声道:“你,你有没有,你……你知道陛下的殿试真题是什么,对吧?” “是!我知道!”霍钧承回答的很是坦然:“因为陛下拟定题目的时候,本侯爷就在一侧,也是本侯爷监督那些太监们封存的印题!” “……”姜青芷的心狠狠颤了颤。 他果然是知道的。 那—— “那,侯爷是否,泄露过……” “目前来说,没有,”霍钧承笑眸晕沉了些:“这么说吧,凡事接触过那些殿试真题的人,都被囚在了皇城之中,吃喝拉撒都在羽林军的监视之内,一共三层监视,互相监督……除了本侯爷,任何人都不可能传递出任何题目出来!” “……那,那……”姜青芷脑壳有些晕沉沉的,说话也磕巴了。 早就猜到了陛下真题会管的很严,不会轻易泄题,但上一世的结果也的确是她得到了真题。 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真的只是巧合吗? 霍钧承看着她结巴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那什么?” “……” “姑娘莫不是想问,那,本侯爷是不是会泄题?” “……”姜青芷眼神明显一亮。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神情已经给予了回答。 而霍钧承似乎也在等着她的问题,眼神也灼然起来,瞬瞬的看着她,也不言语。 最后,还是姜青芷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你,会吗?” “那要看对谁了,如果是关于你的利益,我可以给,”霍钧承回答的毫不迟疑:“只要对你有好处,本侯爷可以!” “……啊?”姜青芷一怔,还没回味出这句话的意思。 霍钧承有点恼了:“没明白我的意思?” 他都说的这么明白,她怎么还一头雾水的样子? 果然,姜青芷茫然的摇摇头:“我,不是很懂……” 霍钧承倾了半个身子过去,盯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那,你听好了……我可以让你的夫君做新科状元!” “……”姜青芷的心漏跳了半拍。 “倘若你愿意,我可以让周煊元得到真题,做今年的新科状元,这样,你就是状元夫人,将来的某一天,他飞黄腾达,你也可以得封诰命夫人……这么直白的说,你明白了吗?” “……” 明白! 都说的这么直接了,姜青芷怎么会不明白。 但是这件事对她的震撼,并非是这几句话,而是这些话背后的深意。 如果说—— 今生的霍钧承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上一世的那个乞丐——岂非也是他特意安排的? 那也就是说—— 她一直以为的,是在五年后才认识的霍钧承,其实早在此时,霍钧承就已经认识了她! 并且—— 可能还是因为她的关系,所以,才给了范鼎盛新科状元的机会! 可—— 为什么呢? 霍钧承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真只是因为——想要她的夫君成为新科状元? 姜青芷这一瞬心乱如麻,瞬瞬的看着霍钧承,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霍钧承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姜青芷,我不是同你玩笑,并非是因为周煊元已经与你和离之后,才说这样的话,我是真的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因为这样你也有机会人上显贵!” “我,他……”姜青芷心绪乱的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霍钧承继续道:“你也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为你做的事情,仅仅是我想对你好而已,并不是要你回报,你也不用觉得有任何亏欠我的。” “这不是,我……” “所以这次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周煊元已经与你和离,即便不和离,他也没有殿试的资格,与状元无关,但是姜睿有!” “……啊?”姜青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大哥哥?” 姜睿和范鼎盛一起,都入了乡试,后来一路过关斩将的进了殿试。 此时,她才明白了霍钧承的意思:“侯爷,你,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将……真题,告知我哥哥?” “对,他是你姜家的人,又是你兄长,我想,他做了新科状元之后,与姜家是有益的,你是姜家的嫡女,对你自然也是有好处的……” 霍钧承是方方面面的都替姜青芷考虑到了。 姜家一直都是商贾人家,即便祖上出过读书人,如今也凋零了。 而今,倘若姜家可以再度登科,成为人中显贵的话,那姜家的地位就水涨船高,那相对来说,姜青芷身为姜家嫡女,身份也会高人一等。 所以,霍钧承在思前想后,想要将这个机会给姜睿。 “不过,我也想过了,姜睿毕竟只是你的兄长,不是胞兄,还是庶出,林姨娘与你又不和睦,姜锦莹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倘若他做了新科状元,最得力的应该是林姨娘和姜锦莹……” 霍钧承径自说着,陡然发现姜青芷看他的眼神很是微妙,当下连忙收住话音。 “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没关系,我要是说错了,你就指出来,我这也是与你商量来的,至于后面如何做,我听你的……你说给我便给,你说不给,我便不给了!” 姜青芷的神色暗沉了些,瞬瞬的看了霍钧承好一会,方才低语:“霍侯爷……” “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唤我的名字,”霍钧承轻叹一声:“你这样同我说话,便是又疏远了。” 姜青芷微微蹙眉,立即又改了口,温柔又宠溺的陪上笑脸:“好好好,只要你不生气,唤我什么都好,你说。” “我要说的话都被你打岔了,差点忘记了,”姜青芷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了,想生气似乎也没那么气恼,但也佯装冷了脸色:“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姜睿如果成为今年的新科状元,对你也是有益处的,只是受益的人来说,姜锦莹和林氏更大一些,而姜锦莹又一向与你不和,我不确定这样做对你是否会造成伤害……” “那就换一个人吧,”姜青芷想到了之前要说的事情,理清了思路,正色道:“你也说了,大哥哥若是进了状元,林姨娘肯定是要上位的……” 上一世,姜睿还不是状元郎呢,林氏最后都扶了正,也入了宗祠族谱。 倘若这一世姜睿登科,成为新晋状元郎,以她对林氏母子几人的了解, 肯定会把她生母的牌位请下位,而将林氏抬正后,供位上位。 “如果是兄长有真才实学,自己真的登上状元之位,我无话可说,可如果是要暗中用手段,帮助他上位……我觉得不值得,”姜青芷敛眸:“而且,新晋的殿试之人中,有许多人都是可用之才,侯爷想要挑选门生,不防从他们的身上打主意。” 第196章 依你 “什么挑选门生?我是……”霍钧承急忙想要解释。 他霍钧承想要笼络手下,选几个高才实情的门生,还用得着玩手段? 只要侯府的大门一开,多的是人才慕名而立。 可是在看到姜青芷眼神的刹那后,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 此时此刻,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说的太明白。 所以,他稍微的停顿之后,缓和了语调:“看姑娘这意思,好像是有合心意的人了?” “旁人我不知道,只是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他们家的教书先生苏醒山倒是很有才情,若是侯爷想要门生,不防收了此人。” “……苏醒山?”霍钧承的眼尾荡漾起波澜,似笑非笑:“能得到姑娘青眼的,想必是有德才的人了……只是此人的名字,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好像也没有姑娘所说的那么与众不同。” “此人如何,还得要侯爷用了才知道,我也不过是听过他的名声而已。”姜青芷对苏醒山的了解并不深。 只是在上一世的时候,此人是霍钧承的左膀右臂,所以姜青芷记得。 想着苏醒山为人也是有真材实料的君子,若是此时介绍给霍钧承,早些得到他的器重,也可为将来的仕途多加一把力。 可看霍钧承的意思,好像对苏醒山并不是太在意。 想着反正是霍钧承的人,他爱用不用,又不是给她办事的,也就不在意了。 “侯爷还有其他的事吗?若是没有,我当真得回去了,”姜青芷看了一眼窗外:“一顿饭吃了这么久,再吃下去,怕是会引人注意的。” “将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将来?我这样的下堂妇,还有什么将来?”姜青芷不以为意道:“而且,事情很突然,我也没想那么多,一切等太公过了丧仪再说。” “殿试就在两天之后,你们家姜太公的丧仪大概是要停灵几日的,免得耽搁了姜睿和范鼎盛的锦绣前程……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什么?” 见姜青芷疑惑,霍钧承笑道:“百事孝为先,虽然说你们姜家的太公是祖爷爷辈的,可按照礼法,姜睿和范鼎盛也是要守孝于灵前,不得参与殿试的。” 姜青芷恍然大悟。 官场之上,别管大家是真孝顺还是假孝敬,都会在家里老人过世之后,规矩的守灵哭丧。 按照礼仪惯制,姜睿身为庶重孙,范鼎盛身为庶重孙女婿,都是要守孝灵前的。 这样一来,就不能参加殿试,也就与状元失之交臂。 “侯爷好意,怕是不会那么如意的,”姜青芷咬唇冷笑:“大哥哥可是姜家几十年来唯一进入殿试的儿郎,姜家的兴衰荣辱都在他的身上,姜家怎么会错失这样的好机会?” 上一世,太公就是在这个时候过世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姜睿和范鼎盛的殿试。 “太公年事已高,加上儿孙们添福添寿的传统,太公的四个儿子每人添一岁,那么太公的冥寿便会记为百岁,依照规矩,过了百岁的老人已经不算殁身,而是登于极乐世界。” 在人均寿命只有五六十岁的世界,活到一百岁那已经可以称之为老神仙了。 所以,这样的人过世之后,家里人都会办一场引仙会,寓意是请清德仙尊下凡尘,引亡者的魂魄登上南天门,往永生极乐世界而去。 上一世,姜家就是用了这样的法子。 霍钧承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玩味:“可是,你们家姜太公就算加上儿子的数量,也不够一百岁吧?” “那有什么要紧?谁又会在这个时候,较这样的真呢?”姜青芷不屑道:“姜家有的是银钱,大哥哥和范鼎盛又是过了殿试的才子,他日登高问官是早晚的事,谁会在这个时候和姜家过不去呢!” 谁都知道姜太公不够百岁,但是都乐意卖姜家一个大人情。 都是汴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姜家的儿子女婿更是有可能的成为未来权臣的人,所以更没人会较这个真了。 “也是,更何况,姜家还有你这个嫁入国公府的大娘子呢!”霍钧承的笑声带着一丝丝的酸味。 说到这儿,姜青芷的眼神遽然一亮:“原来如此!” “什么?” “……没什么!”姜青芷稍微的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道:“还是我格局小了,之前姜家一直没出面,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打我嫁妆的主意,如今想来,一直没来国公府交涉,是因为他们要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继续利用我这个大娘子的身份压制周围的闲言碎语,好为大哥哥和范鼎盛争取利益!” “你才明白?”霍钧承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到了呢!” 不理会他的笑,姜青芷若有所思道:“所以,我是要让他们如愿呢?还是……” 说真的。 她的内心还是有些矛盾的。 姜睿虽然与她也不对付,可毕竟是姜家的人。 他的兴衰荣辱关系到的并不只有林姨娘和姜锦莹,还有其他的姜家儿郎。 姜青芷身为姜家的女儿,自然也希望自己的母家有朝一日可以富贵否极。 可是,这样的代价是扶持姜睿上位。 蓦地,她又想到了姜锦莹。 姜锦莹也重生了。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姜睿和范鼎盛参加殿试。 霍钧承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突然侧过来半个身子:“如果是我,倒是可以让姜睿不受影响,毕竟是你们姜家的人,但是范鼎盛嘛……” 他做个“切”的手势。 姜青芷明白他的意思。 以霍钧承的能力,别说是抹去范鼎盛参加殿试的资格,就是抹去他这个人存在的痕迹都轻而易举。 不过。 比起杀了这个恶心的男人,她更想要看到不一样的结果。 “侯爷,我想……”姜青芷缓缓的探出身子,单手拢在霍钧承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霍钧承眼睛里漫上一丝笑意:“你确定?” 姜青芷点点头。 霍钧承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好,依你!” **** 姜家。 姜青芷一身素衣,在润喜的搀扶下,缓步走下马车之后。 “奇怪,家里怎么只挂了白灯笼,点了香烛呢?礼乐丧仪呢?”润喜打量着周围,疑惑不解。 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吹吹打打的办起丧事了才是。 要不然,她们家姑娘回来奔的哪门子丧? 姜青芷心领神会:“估计现在都在议事厅商量着呢!”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现在大家都在议事厅商量如何拖延丧仪,好让姜睿和范鼎盛参加殿试的事呢,哪还有心思吹吹打打。 门房小跑着迎上来。 “大姑娘。” “怎么回事?人呢?唢呐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润喜塞了一锭银子过去,低声问询。 “回大姑娘,太公停灵在正厅呢,他们则都在议事厅,说是商量事。” “……” 议事厅? 果然! 润喜则惊诧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 她怎么会知道大家都聚在议事厅商量事呢? 姜青芷坦然的搭上她的手腕:“走,先去奔丧,哭一场,再去议事厅看热闹。” 身为姜家的嫡女,姜青芷一进门就开始哭灵,焚了香烛纸钱后,擦干净眼泪,带人去了议事厅。 议事厅的前堂,姜家的族人和客卿郎君坐了一屋子,后庭的过廊上打起了屏风,姜王氏等人都坐在那里。 姜青芷进去后,前堂正说着话,她便没有惊动任何人,站在了最后面。 环顾一周,在姜王氏的身边看到了姜锦莹。 而姜锦莹显然早就发现了她,一直死死的盯着她。 不过,在姜青芷回怼视线之后,她迅速避开了目光。 前堂上,传来了父亲姜欢的声音。 “都愣着做什么?说话啊?让你们过来,就是让你们说话的。” 姜欢带着白色的孝帽,眼下乌青,人也瘦了一大圈,坐在下侧,焦躁的瞪着主座上男人。 “大哥,如今太公不在了,太叔公他们也都病了,老了,是你当家作主,身为家主,你是要给出一个决断的。” 姜欢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面还有堂兄等人,姜太公死的迅速,并未指定家主继承人,也没留下什么话,所以按照惯例,小辈中排行老大的姜正升就成为新一任的家主。 可是姜正升虽然年纪大,阅历和心机都不够,面对姜欢的追问,一时间哑口无言。 没法子,只能起身冲着后面的屏风后面的姜王氏行了一礼。 “婶祖母,要不,这事您老给定个主意吧。” 第197章 剽窃 屏风后面,所有的女人都看向姜王氏。 姜王氏沉默片刻后,方才缓缓说道:“我这年岁也是大了,又是个女人,这种事情还得你们这些爷们拿定主意才行。” 姜正升连忙再鞠躬:“婶祖母,您这话过谦了,您那样的身份,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我们,我们都是在市面上混饭吃的,这官场上的事情终究不懂。” “祖母大人,”姜欢也起身行礼:“睿哥儿和范家姑爷是我们家唯一有望的儿郎,他们二人是定要参加殿试的,只是如今这丧事牵绊着,无法名正言顺……还请祖母大人指点迷津,给咱们姜家指条明路。” 姜青芷敛下长睫。 一切如她猜测的一样,姜家人在为如何让姜睿和范鼎盛名正言顺的参加殿试,而焦头烂额。 而上一世,利用太公冥寿做文章的主意,是她姜青芷想出来的。 这一世嘛—— “父亲……”她突然开口。 姜锦莹却是猛地站起身,打断了姜青芷的话:“父亲,我有主意!” 说着,她还得意的回眸瞪了姜青芷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在炫耀——这一世,怎么着也轮到我风光了! 其他女眷顺着姜锦莹的目光,也都发现了姜青芷的存在,在她身前的几个姨娘立即起身。 “大姑娘回来了。” “二小姐,这边坐。” “……” 不过,更多人对她都不屑的很。 尤其是林姨娘,都不管姜王氏还在场呢,就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吗?诶呀,瞧我这张嘴,我竟然忘记你已经被国公府给休了!” “都给我住口!”姜王氏立即大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莹丫头,你要说什么,只管说!” 说着,还看了姜青芷一眼,冷冰冰的:“你,杵在那儿做什么,过来这边坐,听他们怎么说。” 有人搬过来一张凳子,放在姜王氏身边。 姜青芷谢过之后,乖巧的坐下。 而姜锦莹好似就在等她似得,飞扬跋扈的瞥了她一眼,高声道:“父亲,各位叔伯太公们,咱们大宋是不是有冥寿过百,引渡飞仙的传统?” “……莹丫头,你什么意思?”姜正升听的皱眉:“引渡飞仙这样的事情,需得是百岁老人,就算不是,也得九十多岁,咱们家太公也不过八十多,九十都不够。” “大堂伯,太祖公多大的年纪,除了咱们姜家人,还有谁知道吗?” “……” “满汴京城里,和咱们家太公一般大的老人,都不在了吧?所以说,除了咱们自己家人,还有谁知道咱们家太公的真实年岁?”姜锦莹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是啊! 满汴京来说,年纪过百的老人根本就没有。 即便有,又有谁能证明,他就一定比姜家太公的年纪大? 一个无人可以证明的事情,怎么操作,岂不是由他们姜家说了算? 姜锦莹继续道:“按照规定,过了百岁的老人引渡飞仙,最少得有一个月的时间,而有了这样一个时间差,大哥哥和鼎盛的殿试也就顺利完成了!” “……这话,倒是不错,”姜欢没想到平日里看不出多聪明的庶女,竟然能想出这么一个注意,当下道:“大堂兄,你意下如何?” “……嘶?”姜正升听的倒吸气,一脸的为难:“可是,这可是欺君之罪……一旦东窗事发,别说睿哥儿和范家姑爷的事情要坏,就是咱们姜家怕是都要跟着吃瓜落。” “不会的,不会有人发现的,”姜锦莹对此信心十足:“只要咱们多花些银钱,买通上下所有的人,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件事。” 上一世,姜青芷就是这样操作的。 所以范鼎盛才有了问鼎状元郎的机会。 这一世,她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自然也不会生出莫须有的麻烦。 想到这里,姜锦莹再一次得意多向姜青芷。 可惜的是,姜青芷的眼底古井不波,未有一丝波澜,不生气,不惊艳,好像是事不关己的陌生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码而已。 这让姜锦莹莫名的生出了挫败感。 不过,外面姜家族人和郎君们的议论声,拉回来她的心神。 从他们的讨论中可以听得出来,多数人都是赞同姜锦莹这个提议的。 毕竟,只要姜睿和范鼎盛一朝得势,他们姜家便是荣华富贵,甚至于将来权倾朝野也说不定。 相比较来说,东窗事发的几率太小,而且事发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总之一句话,这件事的既得利益值得他们冒险一试。 所以,大家在商量之后,很是痛快的通过了姜锦莹的提议。 当下,姜欢和姜正升等人商量着具体细节,而姜王氏则带着一众女眷回了后宅。 “芷丫头留下,你们都各自回去,该守灵的守灵,该休息的休息。” 众人都猜到了姜王氏留下姜青芷是什么意思,都想留下来听个八卦,奈何姜王氏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逐一打发了所有人。 润喜等人也被嬷嬷们请出去,屋子里只留下姜王氏。 “跪下!” 姜王氏拄着拐杖,蹒跚的走向佛龛前的蒲团。 姜青芷撩裙跪下,还不忘跪行着上前,搀着姜王氏在蒲团上坐下。 “太祖母,小心。” 姜王氏年纪大了,只是简单的坐下就累到气喘吁吁,闻言却还是打开了她的手。 “小心什么,气死了不正好遂了你的心意,自此之后,不管是姜家还是周家,都没人管的了你了!” “……”姜青芷乖巧的眼观鼻,鼻观心,跪的笔直,一动不动。 “怎么不说话了?” “……太祖母教训的是。” “我教训你什么?教训你要气死我吗?” “我……” “你成婚之前我是怎么说的?我说你在国公府要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过活,因为你在姜家没有后盾,一旦出事,是没人护着你的……这就是你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姜王氏说完这一番话,又累到气喘吁吁。 姜青芷连忙顺着她的后背:“太祖母,要不,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歇一歇,缓过这口气来的再骂我?” “你……”姜王氏当真是又气又笑:“你是诚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芷儿不敢。” “你要是不敢,就回去认个错,不要让人家把你给休了!” “……”姜青芷感觉事情有点不对。 好像姜王氏还有点信息差,还不知道她如今已经木已成舟的事实。 想想也是。 谁家的姑娘在嫁入国公府之后,说和离就和离的! 哪怕是夫家给的休书,也是要拖延上一段时间,才会正儿八经的拿到休书,滚出夫家。 姜青芷低下头,将和离书拿出来,一言不发的放在姜王氏面前的佛经上。 “这,这是什么?”姜王氏神色一震。 姜青芷没有回答。 姜王氏打开和离书,都不用仔细看,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后,就惊的瞪向姜青芷,一时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许久,才难以置信的再一次看向和离书。 “芷丫头,这是……和离书?” “是!”姜青芷不敢抬头。 “不是休书?” “……是和离书。”姜青芷还特意指了指【和离】两个字。 孰知,姜王氏恶狠狠道:“我看的见!” 姜青芷:……看得见您还这样问! “和离?和离!和离啊!”姜王氏拿着和离书,神色一瞬的变化多次,让姜青芷猜不透。 不过,好像没了之前的那种气恼模样。 而姜王氏一直在抚摸着【和离】二字,似乎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 “你竟然拿到了和离书,芷丫头,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姜青芷思忖着,选了个乖巧的答案:“意味着我从此以后,就是周家的下堂妇了!” “不,这是你的尊严,”姜王氏出乎预料的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道:“女人,要想拿到和离书,何其艰难?即便如我……当初也只能是休书一封,而做不到和离!” “太祖母?”姜青芷知道姜王氏曾经的一点往事。 也知道她夫妻不睦,只是尽着一个当家主母的本分而已。 可从未想过,她也曾想过要和离。 “其实,后来我也曾无数次的后悔,如果我当初不是梗着那颗骄傲的心,非要拿到和离书,而是选择了休书的话,可能也就不会一辈子困在姜家这个四方院里,而是天高海阔了。” 说到这儿,姜王氏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 她摩挲着和离书,许久,才将它折叠好,交给了姜青芷。 “收好它,不管未来如何,它都是你为自己争取到尊严的标志!只是……” 她疑惑蹙眉:“你究竟是何如说服国公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和离书交给你了?” 第198章 不装 姜青芷跪的笔直:“说来也是巧的很,那天家里出事后,长公主便过来打听情况,殿下的本意,是想最先得知一些消息,满足好奇之心,孰知,却恰好遇上了我被金镶玉污蔑为凶手的事……” “金镶玉?那个外室?”姜王氏的瞳孔缩了缩,若有所思的看着佛像:“后来呢?” “后来便是长公主殿下看不下去了,就与他们据理力争,方才保下了我的清白……”姜青芷并未细说那天的情况。 因为素央长公主明显是受霍钧承的嘱托,过去帮她的。 姜王氏可不是什么糊涂老太太,她聪明睿智又有阅历,说的太多,反倒会让她从里面捕捉到什么信息。 所以,姜青芷言简意赅的述说了那天的事情,并未明说细节。 而姜王氏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上。 低头沉思了一会之后,倒吸气,随之看向姜青芷:“你是说,关于你被污蔑为凶手一事,是那个外室所为?” “……是。” 姜青芷有些猜不透老太太的意思。 她都说到后面的情节了,姜王氏怎么还纠结前面的根由呢? “那,国公府的态度呢?你公爹和婆母,还有你夫君的意思呢?”姜王氏低下头,指尖颤抖着拨弄佛珠:“莫不是他们都由着一个外室在那里污蔑当家主母?” “也,也不算是,国公爷还算秉公正直的,可婆母……国公夫人和小世子,便是明显的偏袒着金镶玉,看那意思,就是要坐实我凶手的罪名。” “堂堂国公府,竟然由着一个外室叫嚣着主母是凶手,还不打死她……国公府这是要败落了!”姜王氏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声:“想当年,国公府也是勋爵中的一等人家,没想到,子孙不继,竟然没落至此……” 姜王氏对国公府的判词,让姜青芷心下一惊。 “太祖母,慎言,这话……我们原不该说的。” “这里就我们祖孙两人,还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况且,我也只是就事论事,以管窥豹而已,看出了国公府的结局而已,”姜王氏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们纵着外室弄权,早晚会自食恶果……你如今离开了他们,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一转头,声音缓和了许多:“还跪着做什么,去给我倒一盏茶,在那边听他们废话唇舌的,也没机会吃口茶。” 姜青芷连忙起身,开门要了一杯热茶后,又将门关上,呈给姜王氏。 “太祖母,您年事已高,还请节哀……” “节哀?”姜王氏突然笑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哀的很吗?” “……”姜青芷犹豫了一下,还是敛下长睫:“人前人后,太祖母总是要做个样子的嘛!” 说实话,从姜王氏同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便知道太公的死,对她并未造成任何波澜。 因为她中气十足,声音滋润,完全没有哭泣过的嘶哑闷沉。 “做什么样子?你也说了,我都是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说的自私点,是他死了也就死了,我这边还落得个清净,说的宏大一些,便是他如今已登极乐,享福去了……所以,我为什么还要为他伤心哀悼?” 姜王氏活了一大把的年纪,且不说早就看淡了生死,就是那早就被岁月磨灭的情感,也让她装都不想装了。 她吃了一盏茶,又吃了点点心,心情更是大好了些:“女人,最要紧的就是手里有银钱,夫君给的,孩子给的,终究不是自己的,属于咱们女人自己的,只有那份嫁妆,所以……你可要守好你的嫁妆啊!” “太祖母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哦,是吗?说来我听听。” “……”姜青芷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我已经找了一处宅子,过些日子就搬过去……” “是水口胡同的旧宅子吗?”姜王氏停下了吃糕点的动作:“以前做货栈的那个老宅?” “太祖母已经知道了?” “呵,我倒是也不想知道,可姜二小姐好大的脾气,上来就动手,让人打断了看门人的腿……如今,满汴京几乎都知道了,我如何能不知?”姜王氏将糕点扔回盘子里,擦了擦嘴:“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 姜王氏的话,再一次拨动了姜青芷的心弦。 如她所想的一样,姜王氏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睿智老太太。 有些事情,一旦被她察觉到了端倪,揪住了尾巴,最好的办法是顺坡下驴,而不是硬怼着来。 所以,姜青芷犹豫之后,低下头,愈发温顺:“是,我是故意的,我是要杀鸡儆猴,让那些打我嫁妆的人都知道,我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惹急了,我一样会咬人!” 原本以为姜王氏听到这番话会训斥她几句,孰知,她却一拍大腿。 “这就对了!” “……太祖母?” “你之前在姜家做姑娘的时候,最是温顺,就因为没有亲生母亲,所以姜锦莹那么一个庶女都能欺负到你……后来,不过是有了国公府的暂时庇护,他们才眼里有了你,如今没了夫君的庇佑,还不和以前一样的欺负死你吗?” “……” 姜王氏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让姜青芷愣了许久。 以前在姜家的时候,姜王氏也是经常和她们说一些后宅里的生存法则,但都是浅尝辄止,说点子皮毛而已,从未像现在这样,推心置腹的同她说真正的生存之道。 姜王氏握住她的手,用力拍了拍:“我们女子,生来就不容易,小时候在家里的时候倚靠父母,长大了嫁人了依仗夫君,等有了儿子就要托着儿子生活……可如果没了这样的倚靠,便是任何人都要来欺负你了!” 姜青芷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便被姜家人欺负。 后来借着国公府大娘子的身份,才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可如今,她膝下并没有子嗣,又与周煊元和离,再次变成了可以任意欺凌的姜家二小姐。 此时,如果姜青芷不强硬起来,不为自己撑起一片天,那以后是个人都会肆意的欺辱她! “芷丫头,虽然说一个老丁头的断了腿,可说到底,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一点,你还是要做好准备的,”姜王氏再一次语重心长道:“他们如今是忙着姜睿和范家姑爷殿试的事,所以才没心思对你动手,可一旦他们空闲下来,便是出手的时候了,你可有所准备?” “……” 姜王氏的态度让姜青芷彻底的懵了。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同她说这么多的话。 可是—— 若是放在寻常人身上,或许早就感动的稀里哗啦,以至于将自己的底牌和打算都和盘托出,但是姜青芷历经两世,尝够了人性的恶心,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了。 不过,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她低下头,指甲掐着掌心,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就是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太祖母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那些嫁妆……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的。” 姜王氏瞬瞬的看了她好大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也只是点点头,再次拍拍她的手:“我老了,也是时日无多,不可能一辈子再护着你……你只要记住,你的靠山只有你自己,即便未来再嫁人,也不要真心托付,而是要守着如今这样的底线,才能好好的活。” “太祖母的教诲,芷儿谨记在心,”姜青芷也立即拿出了自己的态度:“我,我也已经想好了,我不会再嫁人的……” “哈哈,傻丫头,又说傻话了,”姜王氏突然笑起来,意味深长的摇摇头:“姜家是不会允许女儿老死家中的,即便是死了,也会冥婚配出去,你以为,姜家是你长久的容身之地吗?” 她所说的话,姜青芷何尝不明不白。 小到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大到一国公主,哪一个是能够为自己而活的? 她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嫁人! 而联姻的目的,也不过是借着女儿的身子,为母家寻一个可以利用的夫君,从而创造出最大的可利用价值。 所以,姜青芷最终的结局,还是会被姜家人嫁出去,别管嫁的是龙潭还是虎穴,夫君是八十还是八岁,都不重要! 第199章 把握 姜青芷被姜王氏叫走,林姨娘焦急的不行,一直派人打听老太太的消息,可去了几波人都无功而返。 姜锦莹对此倒不在意:“阿娘,你急什么?我看老太婆那意思,十有八九是要训斥她的……毕竟,咱们姜家的脸面,可都靠姜青芷那死丫头的国公府大娘子身份撑着呢!” “这可说不好,”林姨娘摇着团扇,站在门口来回踱步,压不住心里的那团火:“我和你说,保不齐那死老太婆是看上了大姑娘的嫁妆,在打那些嫁妆的主意呢!” “嫁妆?” “……哎呦,死丫头,你那是什么表情?”林姨娘此时才发现姜锦莹的神色不对,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你是不是不知道嫁妆的事?” “我当然知道,”姜锦莹皱着眉头,所有所思道:“当初还是我告诉了你姜青芷和离的事情,那时候你便和我说了嫁妆。” 她在国公府的时候,和姜青芷一起收到了太公殁身的消息。 不同的是,姜青芷一直留在国公府,她则第一时间赶到姜家,趁着大家都在忙着姜太公病逝的事情,无暇顾及后院,将林姨娘叫到后街,告知了姜青芷和离的消息。 林姨娘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手下人将事情散了出去,奈何姜家人的心思都在姜睿和范鼎盛殿试上,没人关心姜青芷和离的事。 没有得到预先的效果,林姨娘很不甘心。 如今,姜青芷出现在姜家,又被姜王氏特意留下,她便担心那些嫁妆被姜王氏重新收回去。 “莹儿,阿娘和你说,这件事不是玩笑话,”她摇摆着腰肢,快步走回正厅,一团扇打在姜锦莹的肩膀上,正色道:“想当初,大姑娘的那些嫁妆,好多都是老太婆压箱底的宝贝,如今知道姜青芷被休了,岂不会把宝贝再要回去?” 姜锦莹听她这么一说,也愣住了:“还,还能这样?” “怎么不能?那些东西原本都是老太婆给芷丫头的门面,是为了应付国公府,给她撑腰用的,如今,她被国公府休了,成了下堂妇,老太婆自然也要收回那些嫁妆了。” “嘶……”姜锦莹听的身上冒冷汗:“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老太婆的嫁妆可不老少呢!” “谁说不是呢?我不就是担心这个的吗?” 说过间,一个打听消息的女使小跑着跑到了廊下,匆匆福礼。 “回姨娘,三小姐,老太太那边有消息了,二小姐回去了之前的院子,说是老太太的意思,在守灵这段时间,让二小姐住在那里。” “可是打听出她们说了什么了?”林姨娘急切的问道。 “……这个,奴婢不知……” “蠢货,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的去打听,多用些银钱,打听她们有没有说嫁妆的事情。” “是。”女使领了命令,急匆匆的又跑了出去。 姜锦莹伸了个懒腰:“哎呦,阿娘,你着急什么?不过就是那么一点子嫁妆而已,也知道你这么心心念念的算计?等我们家范鼎盛得了状元郎,我也诰命加身的时候,多少的银钱没有,什么样的宝贝不都是手到擒来?” “你说的轻巧,那状元郎是那么好得的?”林姨娘对此嗤之以鼻,不屑的很:“我家睿哥,你大哥哥那样的才情,我尚且还不敢说什么进阶呢,你都敢瞧上状元的宫花了……你当状元是你家的,你想得就能得?” 一直以来,姜锦莹都坚信范鼎盛能中状元。 当时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死活都要换亲,要嫁给范鼎盛。 但是两人婚后,林姨娘也听说了不少女儿姑爷的传闻,只是碍于姜锦莹从来不同她说什么,她便将那些事情都当做谣言,不予理会了。 姜锦莹听到母亲这样说,当下不高兴的拉下脸:“阿娘,我是您女儿,范鼎盛是你家姑爷,你家姑爷高中状元,你便是状元岳母,这种好事也是光宗耀祖的,你怎么尽说这种丧气话?” 此时, 林姨娘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不吉利。 就是讨个好彩头,也得说点吉利话。 当下,立即道:“阿娘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这种事,口说无凭,说的舌灿莲花也没无用,到不如等姑爷真的中了状元,那时候你就是敲锣打鼓的说也没人说什么,可万一……岂不是要落人笑话?” “阿娘,我又不是傻的,这种事我怎么能和旁人说,自然是只和你说过了。” “我,诶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你也不是神仙是不是?你怎么就知道范姑爷就一定会中状元嘛?榜眼探花也很好嘛……” 林姨娘想要插个话,缓和一下和姜锦莹的聊天气氛,孰知,她却再一次胸有成竹的一笑。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有法子让他高中状元!” “……什么?”林姨娘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莹儿,你,你莫不是……” “是什么?”姜锦莹得意又嘚瑟的笑着,眼看着就要将自己重生的事情脱口而出。 林姨娘却用手抚上她的额头:“你莫不是因为太紧张姑爷的事而,而魔怔了?要不就是中邪了……” “阿娘,你……”姜锦莹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什么魔怔中邪的? 她是重生了好不好? 重生之后,人世间的牌就握在了她手中,她想出哪张就出哪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我不同你说了,我去找夫君了!” * 范鼎盛是姜家的重孙女婿,即便是庶出,此时也被牵扯到殿试的时间冲突中。 好在,姜锦莹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才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身为重孙女婿,他也跟着族人哭了一会灵,又陪着引渡的大师诵了一会子经书,方才在岳父姜欢的催促下,去到姜锦莹曾经的闺房温书习字。 临时抱佛脚这种事,还是要做一做的。 他刚进院子,小丫头就将院门落了闩,福礼:“三姑爷,姑娘在房里等你,说是有要事相商。” 范鼎盛眯了眯眼睛。 以前在范家的时候,姜锦莹是绝对不敢这么放肆的宣誓主权,让一个小丫头传话的。 可如今是在姜家,他还是得拿出做姑爷的款,将戏给做足。 姜锦莹一直等在房间里,等范鼎盛进门,立即起身迎上来。 “夫君,这些日子辛苦了。” “还好,也幸亏你想出了引渡飞仙的法子,要不然,我和大舅哥怕是就要耽误这一次的殿试了。” 范鼎盛不冷不热的回着,同时迅速观察着屋内,以确定没有姜家的外人在。 “你让人搞出那些事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说吗?” “当然,要不然怎么会散了所有人,只留下你我呢。”姜锦莹等的就是这一刻。 让范鼎盛在桌边坐下后,神秘兮兮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绢纸,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范鼎盛谨慎又小心,并没有动手打开。 “这是咱们的秘密武器!” “……什么?” “夫君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成为今年的新科状元的!” “……”范鼎盛的心咯噔一下。 关于他中状元这件事,他自己倒是一点执念没有。 毕竟自己几斤几两,参加殿试的人又是什么身份渊学,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姜锦莹却对他有着怪异的痴迷,总是不止一次的说,他会高中状元,未来能成为一方权臣。 说实话,这样的话听的久了,他自己都动心了。 谁不希望高中状元,成为当朝显贵? 可希望是一回事,能不能有这个实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今,姜锦莹在这个时候再一次提起,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异样的感觉:“莫不是……你买到了今年的殿试真题?” “嗯,你要是这么说,也可以,”姜锦莹信心十足:“不过,我可以用命保证,这一次的真题,绝对的货真价实,而且还是独一无二,唯你独有!” 这份殿试真题,是她搜尽脑汁,将上一世关于状元殿试这些信息搜刮过后,得到的结果。 上一世,周煊元并没有参加殿试,所以她对殿试的事情并未放在心上,还是后来范鼎盛中了状元,姜青芷妻随夫贵之后,她才略微的多留意了一下殿试的内容。 也幸亏当时羡慕嫉妒恨的挖了些八卦,才有了今日的这份殿试真题。 第200章 安置 姜锦莹神色严肃的很,不像是玩笑。 范鼎盛心下疑惑,但还是打开了那张纸,在扫过上面的题目之后,倒吸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向姜锦莹。 姜锦莹的笑容瞬间一收:“怎么了?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是哪来的?” “我,”姜锦莹心虚的很,不敢说自己誊抄的上一世的记忆,犹豫了一会后,磕磕巴巴道:“就,就是有个人说,说他有殿试的题目,我,我想着不过是花点银钱,要是有用最好,没用也不过是一点银子而已,就,就……” 她读书说,对上一世的殿试题目所了解的不深,也没有记住原题。 如今所写的这些,都是她在记忆里搜出来的东西,再用自己的话语阐述出来而已。 也就是说,这个殿试的真题核心内容是没错的,只是在表述上有点词不达意,而姜锦莹心虚的也正是这个。 因为以范鼎盛的文字功底,很容易看出这篇文章有很大的语病。 所以,在范鼎盛的追问下,她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笑:“夫君,莫不是这个,这个东西不,不妥吗?” “倒也不是,就是,就是有点,有点别扭,”范鼎盛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仔细盘看着内容:“从那个内容来看,出题的人很有大家风范,一语中的的指出了核心的关键,可是,可是在表述上,又,又好像有着语法上的错误,你看这里,说是……” 他指着上面的内容刚要和姜锦莹细说,蓦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明白,倒是这个,死马当作活马医,多看看也没什么坏处,对了,你家哥哥可是也有这个?” “没有,绝对没有,而且,你也不要让他知道此事,”姜锦莹方才想起了哥哥姜睿,连忙警告范鼎盛:“这种事一旦东窗事发,后患无穷,到时候你的状元之位就保不住了。” 范鼎盛虽然对真题的内容表示怀疑,但姜锦莹的话不无道理。 毕竟这种泄题的事情一旦爆发,轻则摘了他的桂冠乌纱,重则可能全家都要遭殃。 他刚才那么一说,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姜锦莹的态度。 如今见她连自己的胞兄都要隐瞒,心下得意了许多。 “今晚上我睡厢房,也不用人伺候,只是准备下茶水点心便够了。” “夫君……今晚上要睡厢房吗?”姜锦莹的眼神变了些:“这里是我的院子,都是咱们自己人,没人知道……” “女子回銮,不可同房,更何况现在还是太祖父的丧仪期间,更是禁止淫乐,这都是祖训规戒,咱们怎么能违背呢!”范鼎盛说的义正言辞,让姜锦莹都无话以对。 在坊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回娘家的女子,若是同夫君回到母家之后,是绝对不可以同房而睡的,说是怕有晦气留在娘家,从而祸害了自家兄弟。 而在大宋的典籍里也明文规定,国丧家丧期间,禁止宴请喜乐,夫妻一个月之内不可同房,以示哀悼。 所以,范鼎盛的拒绝,名正言顺。 姜锦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范鼎盛拿着东西离开。 ** 姜太公引渡飞仙的法会,一共请了九个法师。 法师们需要围着姜太公的棺材诵经九天,消除孽障余罪后,方可在第十天正式举行丧仪。 而在此期间,姜家的儿女除了在第一天的开坛仪式上露面之外,就不可再出面,否则便会打扰法师的施法。 姜家求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第五天上,便是殿试的日子。 天不亮,姜家里里外外的忙碌起来。 姜欢带着姜家族人在祠堂那里有事祈福又是焚香祝祷,忙的热火朝天,天一亮,就着马车将姜睿和范鼎盛送去了皇城。 姜青芷这些天也没闲着。 她人在姜家,走不脱,便让徐妈妈暗中联络张金成,将国公府的嫁妆都转移了出来。 眼下乱哄哄的,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姜睿和范鼎盛的身上,都在等着他们一鸣惊人之后,鸡犬升天,所以也没人发现姜青芷的小动作。 午饭的时候,润喜悄咪咪的告知姜青芷。 “姑娘,宋姑娘进府了。” “紫湘来了?”姜青芷立即精神了:“没人发现吧?” “没有,他们都在前面忙着,宋姑娘走的是后门,说是送货的,没人在意。” 说话间,宋紫湘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酱色的粗布长裙,肤色比之前见到的时候又黑了些,也粗糙了很多,但是那双眼睛却愈发的清澈透亮,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不等姜青芷起身,她立即扑上来,用力抱住了她:“怪不得宋文安说你瘦了,果然是清瘦了很多。” 捏着她的手腕,宋紫湘忍不住的心疼:“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的?要不是你有事要我帮忙,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和离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告诉你做什么?这个时辰你定然是没用饭的吧?快来一起坐下。”姜青芷拢着她的手臂,牵到桌边坐下,让润喜又添了碗筷。 宋紫湘正好饿了,也不推辞,大口炫饭,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姜青芷看的心疼,连忙盛了一碗汤:“你慢些吃,别噎着……” “我和你说,你手下那个姓张的找到我时,我还没当回事,但是门砚说,你这么做,应该……” “门砚?门先生?”姜青芷的手一顿,盛的汤举在半空,错愕不已:“你和门先生在一起?” “我们……”宋紫湘神色微微一动,耳朵尖莫名的红了些,随即遮掩一般,迅速接过姜青芷手里的汤:“这是什么汤?” “哦,野鸡崽子……你接着说。”姜青芷迅速收敛了心神,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再提这件事。 宋紫湘喝了一口汤,掩下囧色,道:“他说,你这么急着找到我,应该是有人打你嫁妆的主意,想必是姜家所为,我想着他们那么不要脸,那就要速战速决,免得让他们得了手,再负了你的委托。” “我这也没办法了,如今姜家和国公府都没有动手,不过是在等殿试后的结果,所以我必须在殿试之前,结束这件事……” 姜家之所以没动手,是没时间没精力,他们猜度反正嫁妆就在那里,晚些动手,嫁妆也是跑不掉的。 至于国公府,一来是因为长公主的威慑力,二来,也要看看姜家究竟是否有人能在殿试中脱颖而出。 因为姜睿和范鼎盛不管哪一个出人头地,未来都可能在朝廷有一席之地。 国公府若是在乾坤未定之前动手,将来难免麻烦。 所以,国公府也在观望中。 而姜青芷主打一个时间差,就是等他们都没动作的时候,先一步解决麻烦。 可怎么解决,也是让姜青芷头疼的问题。 首先,嫁妆太多,转移出来动静太大,而且帮助她转移的人,也必须得是姜家不熟,但是又能让姜青芷绝对信任的人。 她本来是想要门砚帮忙的,可此时的他们彼此间并不熟稔,而且男女有别,委托他这么重要的事情多少有些不妥。 至于霍钧承,鉴于上一世的那些纠缠,姜青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绊。 思前想后,姜青芷最后选择了宋紫湘。 虽然她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宋紫湘的为人是她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而宋紫湘听说这件事后,也没有半点推辞,辛苦了好几天,总算是将此事完美解决。 不过,说到殿试,她想到了什么,神色也变得神秘起来。 “关于这个殿试,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后门那儿听到了一点闲言碎语,好像是你们这里哪个姨娘的女使。” “什么?你这么神秘?”姜青芷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你这是听到了什么桃色八卦的事了?” “说殿试呢,哪有什么桃色,”宋紫湘打断她的话,仔细回忆着听到的内容:“她们叽叽喳喳的说了很多,我也就记住了关键的一些,说是那个姓范的姑爷买了殿试的真题,下人们都在赌他会不会高中状元呢。” “哦,这个我也听到了,”润喜本来正听着八卦呢,闻言也搀了进来:“刚才拿饭的时候,就听林姨娘那边的女使在议论这事,还说三小姐那边都已经开始准备状元郎的行头了呢。” 第201章 打骂 第201章 打骂 “三小姐?姜锦莹?范鼎盛?”宋紫湘此时也笃定了:“就是,就是你给了门砚吃食和金镯子的那两个人?他们成婚的时候?那两人?” 姜青芷本来还要说什么呢,但是听到她这番话,忍不住挑了眼尾:“这事你都知道了?”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着这么隐秘的事情,门先生都告知你了,嗯,”姜青芷用肩膀蹭了蹭宋紫湘的手臂,眼尾都带着笑:“你们俩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一些事情才公平?” “你说什么呢,”宋紫湘的脸颊彻底红了,立即道:“你,你说你的事你呢,扯我们做什么呢?说你,说你的事!” “我有什么好说的?”姜青芷完全不想接她的话茬,继续调侃道:“还是说说你们吧,你们是从什么时候了解的这么深,这么透彻的?” 宋紫湘明显的慌了,急着要起身,但是被姜青芷拽着衣袖走不了,只能仓皇的挣扎,脸颊的红晕都晕到了耳后。 “你,你,你们家那个三小姐,姓范的姑爷,他们俩半场开香槟的事情,难道还不够你说的吗?” “半场开香,香什么?什么半场?” 果然,姜青芷被她的话吸引了,手下一松,被宋紫湘趁机挣开了,慌乱起身。 “没什么,就是说,说他们开庆功宴的意思……殿试的结果不是还没出吗?他们就提前庆祝了,这就是半场开香槟的意思……我们家乡的粗话。” “粗话?那倒是挺特别的,”姜青芷也没过多计较这些细节,拍了拍凳子,示意她过来坐:“这边坐,我们坐着说。” “坐什么坐,我还得回去呢,我弟弟那边还等着我去回话呢,”宋紫湘从腰间取出一张条子,放到桌上:“这是你那些东西的收条,你收好,我走了。” “什么收条?怎么还有收条呢?我们的关系还用得着收条?”姜青芷生气了,拿起收条就要撕了:“宋紫湘,你以后要是再拿这样的东西给我,那就是羞辱我。” 宋紫湘却眼疾手快的压住她的手:“你要是撕了,那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你的那些东西,我下去就给你扔回来,你信不信?” 她性子爽利,做事也是有原则的雷厉风行。 帮助姜青芷是她的情分。 但是在情分之上,更重要的是【清楚】二字。 “姜青芷,亲兄弟明算账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懂,我们是好姐妹不假,但是钱财账目上的事情,还是说清楚的更好,我只是暂时的帮你保管嫁妆,到时候是要原封不动的退给你的,所以有这个东西,对你我都好。” 姜青芷犹豫了一下,将收条递给了润喜:“收好了,到时候丢一件,就让咱们的宋姑娘陪!”“若是这样,那姑娘可要付给宋姑娘保管货物的辛苦钱了。”润喜知道她们是在开玩笑,笑着收了。 宋紫湘恍然:“对啊,我只是暂时帮你保管,你要给钱的!辛苦钱!” “没问题,不止辛苦钱,等你和门先生大喜之时,我还要给你添一份大大的嫁妆呢!” “你,姜青芷,说你的事呢,你扯我做什么,”宋紫湘再一次被说的红了脸,推开她:“真的不理你了,走了。” 她还有一些收尾的事情要做,这次过来是和姜青芷支应一声,顺便将收条送到。 姜青芷没有挽留,让润喜装了些果子吃食,让她带回去给母亲和弟弟。 怕引人注目,姜青芷没有去送她,而是站在院子里,目送宋紫湘的背影离去。 “姑娘这下放心了吧,”润喜低声道:“任谁也不会想到,咱们会通过惠及武行将嫁妆送到宋姑娘的家里。” “国公府那边是否知道搬嫁妆的,是惠及武行的人?” “应该不会,孙教习是个谨慎的,而且,他们也按照姑娘的吩咐,扮做咱们家的小厮,跟着张金成进去的……出门时,也按照姑娘的意思,兵分两步,用早就准备好的空箱子,混做咱们的嫁妆,进了水口胡同的旧宅……” 从一开始,姜青芷就做好了所有的谋划。 她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人多了口也杂,所以除张金成之外,她就没再用姜家一人。 所有的搬家的苦力,都是孙成娇手底下的那群武夫。 这些人有功夫在身,又是常年走镖的,即便有人跟踪也能轻易的甩掉了。 而早在此之前,姜青芷便备好了几百个个空箱子,让他们提前在一个岔路口等待,等装箱的马车过去之后,混淆视听的立即交换。 所以,即便有人看到什么,那也是姜青芷将几十辆马车的嫁妆,都拉进了旧宅。 **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绵延着从皇城散开。 “叮,叮当——” 金钵的清脆敲击声也传遍了汴京城。 守候在皇城外面的人们,立即振臂高呼。 “殿试完成了!” “今年的新科状元也不知是哪个!” “佛祖保佑,保佑我儿高中!” “苍天垂帘,念我儿十年寒窗苦读,给他一个功名吧!” “……” 人堆里,姜锦莹被推搡的几乎站不住。 所有人都疯了一般的往前挤,都想要先找到自己家的孩子,询问殿试的情况。 姜锦莹在女使婆子的庇护下,方才没有摔倒,但是吴氏就惨了,伺候她的几个婆子也都是瘦小单薄,根本就护不住她。 一个不留神,她就被人群推到在地,还被人踩了几脚。 “哎呀,哪个该死的狗东西踩到了我?” “救命,李婆子,快拉我一把!” “姜氏,姜锦莹,你眼瞎啊,快救我!” “……” 她连续的惨叫,总算是姜锦莹听到了,这才在人堆里将她扒拉出来。 但就是这一会子的功夫,她已经被踩的发髻散乱,浑身都疼。 “婆母,你这……” 姜锦莹话还没说完,眼前闪过一道残影,随即脸颊上“啪”的一下,火辣辣的疼。 拉扯吴氏起来的丫环婆子们都懵了。 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在皇城根下,那么多的权贵和百姓们都看着的情况下,她竟然毫不犹豫,水灵灵的抽了姜锦莹一记耳光。 吴氏一巴掌之下,还不解恨,还要再打,被反应过来的婆子们连忙按下了。 “老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这么多人呢,老夫人息怒。” “老夫人,姜家的人也在呢,被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 姜家来接人的不止姜锦莹,还有姜欢和林姨娘等人,甚至于不关心这件事的姜青芷也走个过场的来了。 只是因为现场人太多了,而且姜锦莹还要照顾吴氏等盛家的人,所以才与姜家人分开了。 也幸亏分开了,要不然,当着姜家人的面,吴氏这么大嘴巴的抽人,也是等于打了姜家的脸面呢! “姜家人在怎么了?姜家养出这种不懂规矩的女儿,我打她,是教她做事!” 吴氏可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况且,她一向在盛家就跋扈惯了,根本就不管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想打就打了。 “姜锦莹,你身为儿媳,在这样的场合下,竟然都不知道要照顾好婆母,害得我差点就被人给踩死了,你说,你该不该打?” 姜锦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但是对于吴氏的畏惧让她一时间不敢言语。 而吴氏见她这个样子,竟然更加长了气焰,一把推开身边的婆子,扬手又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 “我问你话呢!” “啪——” 姜锦莹躲闪不急,又挨了一耳光。 吴氏打的上头,都不等众人过来拦,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打。 周围的人们原本是要等殿试的人出来的,冷不丁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都忘记了要去接人,都围在周围看起了热闹。 而见到有人围观,吴氏更上头了,嘶叱着抓住姜锦莹的头发就往地上按。 “老夫人,不可啊!” 不管是盛家的婆子还是姜家的女使,都被这一幕吓到了,连忙上来要分开她们。 混乱中,一个带着嘲讽口吻的女子笑声,轻飘飘的飘入众人耳中。 “呦,盛家婆母,你这是好大的威风啊,皇城脚下,贵人眼前,都能让你如此威风,如此撒泼呢……莫不是,你们家的范鼎盛一定会高中状元,可以无视皇权威慑!否则,你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丢人现眼?” 第202章 惩罚 【范鼎盛】三个字,像是一记惊雷,在姜锦莹和吴氏的脑门上炸开。 两个人的动作同时一顿。 同时,心中也惊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叫唤出范鼎盛的名字,那他可要闻名汴京城了。 吴氏终于松开姜锦莹的头发,女使们连忙一拥而上,将姜锦莹和吴氏搀扶起来。 没等她们站稳,那个笑声再次传来:“盛家婆母,就算你家儿媳有什么错,大可以回家去关起门来教训,哪就至于在这个地方对儿媳大打出手呢?” 吴氏此时也看清楚了来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丫头,我们家的事情,哪就轮到你多嘴了。” “是,你教训儿媳,本不该我多嘴,可她毕竟是我家三妹妹,是我姜青芷的血胞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看着她被打,而无动于衷吧?”姜青芷几乎每一句话,都将姜锦莹的身份给报出来。 言简意赅的一段对话,让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吃瓜群众,瞬间明白了重点。 “原来是婆母教训儿媳啊!我说呢,谁家的女眷这么跋扈厉害,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呢!” “虽然说打的是自己儿媳,可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 “可不是!皇城脚下,且不说也就是个寻常人家,就是皇亲国戚都不敢撒野呢!” “哼!乡野村姑,不懂规矩!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儿子!” “范鼎盛啊,我倒是要看看,今年的殿试,他能进多少名!” “为人先修德!母慈子才孝!看她那个做婆母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欺辱儿媳到那样,可见私底下得有多么凶悍,这样的人家的儿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呢!” “就是!若是让这种人中了榜,再入了朝堂,那怕是要天下大乱的呢!” “小人得志!到时候那个叫范鼎盛的真做了父母挂,估计一方百姓是要遭殃的!” “就冲老的那个尖酸刻薄的样子,小的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说的吴氏火冒三丈,几次要跳出来同人理论,但是都被围观人群的眼神和气场给镇压住了。 最后,只能化成一句粗话:“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们屁事!” 姜锦莹虽然被打了,但此时也得维护范鼎盛和吴氏的面子,要不然毁了范鼎盛的名声,那她之前的谋划和隐忍可就都白费了。 听到吴氏还在和众人硬刚,连忙拽住她的衣袖:“不要说了。” “怎么,有娘家人给你撑腰,你也敢这样同婆母说话了?”吴氏根本不惯着她,一手指戳到姜锦莹的鼻子上:“别忘了你的那些丑事!” 【丑事】二字,震慑了姜锦莹,也刺疼姜青芷的心。 她出面,并不是要为姜锦莹打抱不平,而是要借此机会让范鼎盛留下恶名。 殿试当天,母亲在宫门口殴打儿媳这件事,足以让他名震汴京。 至于姜锦莹是否被打,打的如何,她并不关心。 可是,吴氏的【丑事】二字,让她的记忆闪回上一世。 上一世,她被范家母子算计了一辈子,也被利用了一辈子,最后还落得一个一尸两命的结果,而今,在听到这个威胁,就如同将她再次架到烈火上烹烤。 前世的羞辱算计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她蓦然上前一步,就行想要狠抽吴氏这个老女人的耳光,孰知刚动身,一人便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拽的同时,也迅速松开了她,站到了吴氏和姜锦莹面前。 “皇城脚下,何等威慑,尔等竟然在这里撒泼耍赖,着实大逆不道……来人,将她们押至府衙,先关后审,”说着,那人转身,意味深长的看向姜青芷:“一切按流程来,任何人都不得花银钱保释!” “霍侯爷?” “侯爷!” “参见侯爷!” “……” 周围的人乌泱泱的瞬间跪了一地。 润喜见此情景,也连忙拉着姜青芷跪下:“姑娘,快行礼。” 霍钧承收回目光,立于人群中,俾睨冷笑:“皇城威严,尔等竟然敢无视!既如此,那就做好挨板子的准备!若是再犯……可就不是进府衙挨板子那么简单了!” “侯,侯爷,侯爷饶命……饶过老身吧……”吴氏哀嚎着往前跑,想要求霍钧承饶命。 可没等碰到霍钧承的衣角,就被云耳一脚踹开。 “老东西,想死呢,侯爷身份尊贵,也是你能碰的?来人,拖走!” 霍钧承的侍卫们飞快上来,抓着吴氏就拽走了,姜锦莹下意识的抬头,可没等说话,也被人给拖走了。 云耳在前面开出一条路,恭送霍钧承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众人此时才敢起身抬头,但也不敢再大声议论,只能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 “姑娘,起来吧,”润喜发现姜青芷有些心思恍惚,还跪着,连忙将她搀起来:“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姜青芷抬眸的一瞬间,在人群里看到了一张脸:“范鼎盛!” 范鼎盛就站在人群里,也不知道是刚才就在,还是现在才来的。 他站在人群中,静立不动,阴鸷沉冷的眼神死死盯着姜青芷。 两人的对视中,一个人从他的面前走过。 等他的脸再露出来之后,阴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失态的焦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他急匆匆的分过人群,奋力挤到姜青芷这边,甚是仓促的行了一个礼。 “二姨姐,刚才,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之前在后面,被人堵在门口过不来,只听到这边有吵闹声,随后就看到霍侯爷好大的怒火……母亲和莹儿究竟出什么事了?” 姜青芷方要回话,陡然听到身后一声暴吼:“姜青芷!” 是父亲姜欢。 他带着姜睿和林姨娘等人,毫无形象的撞开拦路的人,几个箭步冲到姜青芷面前,抓着她的手臂就往自己家的马车那边拖。 “你给我过来!” 等上了马车,不等姜青芷站稳,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混账东西!” 姜青芷被打的后退几步,一脚踩空,整个人跌下了马车,幸亏润喜眼疾手快,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接着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才没有受伤。 “姑娘,你怎么样了?” 润喜还没来得及查看姜青芷的情况,姜睿从一边冲了过来,拽起姜青芷的手腕,像是拎小鸡仔似得,将纤瘦的她粗暴的扔进马车。 “进去!” “姑娘……”润喜急了,仓皇的爬起身也要上马车,但是被林姨娘一记耳光甩在脸上,低声呵斥:“滚!要不然打死你!” 姜睿也是恶狠狠的瞪着她:“别多管闲事,滚远点!” 马车里,姜青芷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姜欢掐着下巴,又甩了一耳光。 “啪——” 这一巴掌,结实清脆。 鲜血瞬间从姜青芷的口鼻子中喷了出来。 “姜青芷,一直以为你温柔敦厚,懂事贤良,没想到竟然这么坏,竟然在这个地方叫嚷姑爷的名字,你是生怕不知道她们是范家和姜家的人是吧?” 姜青芷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连口齿似乎都麻木了:“父亲,我是在保护三妹妹……” “你放屁,有你那么保护的吗?你那么一叫嚷,满汴京的人都知道范家的那点子破事了,”姜欢气到火冒三丈,恨不得抽死姜青芷:“如今,你三妹妹还被抓到了府衙去挨板子,你,你是不是见不得你哥哥一点好?” 他今天是带着家里人,高高兴兴的来接姜睿回家。 没想到,人还没接到,就听到了吴氏打骂姜锦莹的声音。 林姨娘看到女儿挨打,当时就炸了,气的想要上去把吴氏给撕了,却被姜欢压下了。 吴氏打姜锦莹,说到底也就是婆母耍个威风,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可若是林姨娘上去闹了,那事情可就大了。 到时候,不止姜家,连盛家也要被人戳戳点点。 孰知,姜青芷竟然跳出来指责吴氏,甚至于还点名道姓的僵范鼎盛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更要命的是,霍侯爷竟然还莫名其妙的出场了不说,还以扰乱圣威的名义,将吴氏和姜锦莹都送进了府衙打板子。 她们俩打板子不要紧,打死了他也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儿子的名声啊! 如此一来,姜家势必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若是儿子榜上有名,怕是也要遭人非议。 姜欢是越想越气,都等不及回家,便将姜青芷拽上了马车,狠狠教训了一顿。 第203章 昏迷 但是面对斥责,姜青芷依旧嘴硬的很:“父亲,盛家婆母那么打三妹妹,丢的也是姜家的脸,我不过是出面……” “啪——” 姜欢不留情的又狠抽了她一耳光,将后面的话都打了回去。 “姜青芷,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是国公府的大娘子,有小世子护着你吗?” 说到这儿,他心里早就压着的那团火再一次被烧的火旺。 “国公府,那是国公府啊!你竟然将国公府这么大好的姻缘给弄没了?弄没了之前,你竟然都没让人回家说一声,你当我这个爹是死了吗?” 姜欢越说越愤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姜青芷就是劈头盖脸的打,一边打一边骂。 “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富贵,你竟然说和离就和离了!既然你这么甘愿做下堂妇,就给我受下堂妇该受的罪!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还是姜家嫡女,从现在开始,在姜家你给我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要不然老子哪天弄死你!” 巴掌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姜青芷的脸上,但是她咬死了唇,愣是一声没哼。 但是那清脆的声音,马车外面听的一清二楚,润喜想要喊叫,奈何被两个婆子捂着嘴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林姨娘则是一脸畅快的站在车窗外面,解恨的从窗帘的缝隙里看着姜青芷挨打。 而姜睿一直谨慎的观察着周围,好在大家接到家人后都走了,这里只有他们一家马车,没人发现这边的情况。 终于,马车里面没了动静,姜欢满手是血的走下马车。 “老爷,”林姨娘连忙递上绢帕:“快些擦擦手,莫要弄脏了衣服。” “父亲,二妹妹她……”姜睿皱着眉,打起车帘,发现姜青芷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儿,换身失血,发髻散乱,只是身子还有起伏。 “给她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蒋欢擦着手,将带血的绢帕扔进马车:“找两个得力的小厮,悄悄的将她送回去,就关在她的院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出,更不许告诉老太太,要不然,老子打死她!还有,明天再给她找郎中,不让她多疼一天,要不然不长记性!” “那莹儿呢?”林姨娘急道:“她都被关进府衙了……” “嘶,莹丫头的事情难办的很,毕竟是侯爷下的令,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明了不许求情赎人……”姜欢微微的皱起眉头:“所以说,救人是不可能的了。” “什么?那,那我的莹儿怎么办?”林姨娘说着哭出声。 姜欢不耐烦道:“哭什么?不过是打板子而已,又不会打死了,再者说,咱们可以试着去找找人,就算不能熟人,多少也少受点罪……有范姑爷和睿哥儿在,估计还是有人会卖咱们个面子的!” 他笃定的很。 范鼎盛姜睿都是进入殿试的人,府衙那边多少也有点数,即便打板子也不会下死手。 只是碍于这个案子是霍钧承亲自过问的,暗中活动起来有点麻烦而已。 “姑爷呢?”姜欢整理好装束,转身寻找范鼎盛。 自从出事手,范鼎盛就一直站在最外面,此时听到岳父唤自己,才过去规矩的行礼。 “岳父大人。” “这件事你觉得怎么处理妥当?” “小婿身单力薄,一无钱财,二无人脉,所以此事还需要岳父大人鼎立相助才是,他日小婿定然感恩厚谢。”范鼎盛很清楚的摆正自己的位置。 在姜欢这里,他就是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依仗的姑爷,一切的一切,还需要岳丈家打点妥当,至于未来,有朝一日他得势的话,自然也会鼎力暴打岳丈家。 姜欢要的就是他的态度。 范鼎盛是有才学的,即便殿试落榜,他日也会有一番作为,所以将这个女婿拿捏在手里才是正经。 恰好吴氏和姜锦莹被抓一事,正好彰显了他的能力,又顺便能卖范鼎盛一个好,他求之不得呢! 当然,也是好让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女婿是有才情的人,飞黄腾达可能就是一个机遇而已,让那些大小官员心中有数,彼此都好过些。 不过,该做的戏还是要做足的。 当下,姜欢揽过范鼎盛,低声道:“姑爷有这心就行了,说这样的话便是见外,你我是一家人,你母亲便是我亲家,她出事,我岂能袖手旁观,这样,你同我一起,我带你去见见我的那些老朋友再说此事,不过,你还是要有准备的,毕竟这是霍侯爷下的旨意……” 范鼎盛连声答应,心中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霍钧承是什么人,当朝显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他说要关押的人,谁人敢放? 更何况,姜欢只是一介商贾,顶多是有点银钱买通的路数,救人那是痴心妄想。 他如此说,不过是卖弄一个人情而已。 不过,借此机会认识一下姜家花钱养出来的人脉,与他也是大有益处。 就这样,翁婿没一人真的在意挨板子的吴氏和姜锦莹,而是各怀心思的去救人! **** 姜青芷从马车上抬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 竹枝是奉命看家的,看到浑身是血的姜青芷,手脚一软瘫在了地上,香兰和伶仃等小丫头也吓得哇哇大哭。 好在家里的田妈妈等人是见过世面的,几个婆子联手,将姜青芷送进了闺房。 “这是怎么回事?二小姐怎么伤的这么重?”田妈妈拽住润喜,急切道:“可是请郎中了?有没有告诉老爷?” “就,就是老爷打的,”润喜再也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老爷还说了,不许请郎中,也不许告诉老太太,呜呜呜,田妈妈,这可怎么办啊?” “胡闹,小姐都昏迷了,都伤成那样了,怎么能不请郎中呢?”田妈妈说着就让外院跑。 可都没等跑出内宅,就被两个婆子拦住了去路。 “田妈妈,对不住了,是老爷的命令,说是等大姑娘回来之后,就不许任何人再进出院子了 ,麻烦妈妈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放屁,小姐都那样了,明天请郎中就晚了,”田妈妈没好气的呲骂着,提裙继续往外走。 但是那两个婆子早就想到了这一出,一招手,叫来外面的守门的两个小厮,一人一边的卡着田妈妈的手臂,硬生生的托了回去。 “田妈妈,当真是对不住了,真不是我们无情, 而是老爷和林姨娘的意思,还请你别忘我们为难,我们也是要混一碗饭吃的!” 两个婆子也不管田妈妈如何叫嚷,转身将院门上了锁。 “都睁大眼,一只鸟都别放进去,要不然,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田妈妈气的跳脚,又喊又骂的,可外面就是不开门。 香兰和竹枝找来梯子,想让香兰跑出去找姜王氏求救,可人还没翻上墙头呢,就被小厮从外面推下了梯子,还将梯子给抽走了。 “我说姑娘们,省省心吧,这院子的周围都是我们的人,这都是林姨娘的意思,就是怕你们有人去打扰老太太……所以,我劝姑娘们安稳下,大家也轻松些。” “轻松你祖宗……”香兰不客气的又啐又骂,奈何根本就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被竹枝又拖了回去。 屋内。 润喜用温水洗净了布帛,轻轻擦拭着姜青芷的脸颊,不过几次,就染红了一盆血水。 一扭头,见竹枝和香兰骂骂咧咧的进来,眼神一暗:“没跑出去?” “林姨娘这是铁了心的要困死我们家姑娘,大门落了锁就不说了,墙头和狗洞那边也都站满了人,根本就跑步出去。”竹枝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那现在怎么办?跑没机会,硬拼打不过,难道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受罪?”伶仃抽泣着:“而且,小姐的药箱都不在这里,不然总是有点药能用的。” “唔” 姜青芷突然闷哼一声。 “醒了,醒了……”众人大喜。 姜青芷本身是学医的,她要是醒了,说不定还能有自救的法子。 就在大家心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姜青芷突然趴在床边吐了起来。 鲜血混着胆汁,吐了一地。 吐着吐着,她突然不动了。 就那样耷拉在床边,头发散到了地上。 “小姐?” “姑娘?” “呜呜呜,姑娘不会是……” “住口!” 润喜一声呵斥,呵住了众人,转身紧张又惊恐抬手试向姜青芷的鼻息。 还好。 还有呼吸。 “还好,姑娘只是又昏过去了。” “润喜姑娘,依我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田妈妈忧心道:“瞧姑娘这样子,怕是伤到了脑子,这严重的……不傻也会残废呢。” 第204章 求救 润喜听到这儿,浑身瞬间冰凉:“那,那怎么办?” “润姐姐,姑娘到底怎么伤到这么严重的?”竹枝急道:“难道真是老爷动的手吗?” 润喜的泪水滚落下来,无声的点点头。 屋内的人瞬间沉默了。 姜欢动的手! 还将人打成了这样! 又不准请郎中—— “他们这是看姑娘没了国公府大娘子的身份,才敢这样糟践她,”竹枝说着,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吧嗒吧嗒掉:“姑娘真是太可怜,怎么能落得这样的结局呢?” “老爷这是要咱们姑娘死吗?”伶仃突然哽咽着说道。 众人的心“咯噔”了一下。 是啊! 姜青芷被打成这样,还不准请郎中,不准散播消息,是不是就想是想要她“伤重不治”? 退一万步来说,是不是只要姜青芷死了,那她名下的嫁妆,就肯定要回到姜家人的手中! 想到这儿,润喜猛地用袖子一擦眼泪:“不行,咱们得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去,最起码要让老太太知道的,如今,也只有老太太能救姑娘了。” 姜青芷在姜家没有生母,又没有一血同胞的兄长护着,唯一嫡亲的父亲还想要弄死她,她甚至于连求救的人都没有。 若是姜王氏再不出手相救,那姜青芷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怎么送消息? 香兰嘀咕道:“外面看的很严,我连狗洞都爬了,但都被堵了回来。” 姜家的下人对院子的结构了如指掌,别说狗洞了,就是哪里有个蚂蚁窝都一清二楚。 想要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根本不可能。 “要不,咱们花点银钱吧,买通一人,再着人送信?”田妈妈到底年纪大些,想的事情更全面也更人情世故。 “不错,咱们花钱买条路总是可行的吧?”徐妈妈也紧跟着附和:“虽说外面都是老爷和林姨娘的人,可有钱能使鬼推磨,推不动那是银钱不够,咱们多花点银子便是。” 推不动磨盘,那是银钱用的不够多。 给的多了,阎王爷都能亲自下场拉磨。 润喜一脸愁容:“可咱们这是回来奔丧,根本就没多带银子,而且因为是素颜素服,姑娘都没带首饰……” 她们这些人之后,也就姜青芷的首饰能值点钱。 可关键是,姜青芷完全是素颜出现在姜家,没有点胭脂水粉,更没有戴什么金银首饰,唯一的饰品还是裙裙上悬挂的禁步。 田妈妈看向众人,率先拔下头上的银簪子:“这样吧,咱们就暂且凑一下,看看能凑出多少。” “对,先凑着,再说后面的话,”徐妈妈也附和着她的意思,将首饰摘下来,存放在一起。 可她们都是女使,本身的首饰就受到管制,再加上如今是丧期,所以搜刮了一圈下来,也没搜个值钱的出来,只有一些不值钱的银簪银镯子等等。 看着那些东西,大家面面相觑。 “这也,太少了。” “要不,先给他们,再允诺等姑娘醒了,再给他们一笔钱?” “怕是不行,他们也不是傻的,万一被查出来,就没法在姜家继续做下去了。” “那就不要找家生的奴才,他们怕得罪主子,怕被发卖了,就找那些外聘的小厮,拿到一笔钱,总归能后半辈子吃穿不愁了。” “对,这个法子好,但是,咱们找谁呢?” “……” 她们现在都还不确定外面看守的小厮都有谁,谁是家生奴才,谁是外面聘来的。 几个人商量一下,可还是一团乱麻。 而姜青芷的情况更不好了,脸色已然惨白,呼吸都变得微弱了。 众人也不管了,决定各自行动,都散出去去打探,再回来确定“收买”哪一个。 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久,天都黑了,大家才确定了一个叫“冬宝”的小厮。 他就看守着二道院后墙根下的梧桐树,防止有人从梧桐树上爬墙逃出去。 润喜当下拿着绢帕,包裹了所有的首饰,急匆匆的走到后墙根那边。 “冬宝。” “呦,润喜姑娘,”冬宝立即警觉,起身擦了擦手:“那个,姐姐,你可别让我为难,我不能让你从这里出去的……” “谁说我要出去的?我是看天色已经黑了,你还没用饭,所以给你拿了个馒头,来,你先看看。” 润喜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直接打开了绢帕。 “冬宝小哥,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这个馒头有点硬,你要是能吃就吃,不能吃就给句痛快话。” 绢帕里的首饰闪了冬宝的眼,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脑壳一团乱麻。 润喜急道:“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姑娘正危险着呢,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你要是放我们出去,等姑娘醒了,还有一笔重赏,要不然,你就去告发我们,看看最后吃亏的人是谁。” “不是,润喜姑娘,你这个……” “我们家姑娘是姜家嫡女,老爷再怎么着,都不可能让她死了,她也就是今日困顿而已,可若是你通融了,那就是我们家姑娘的恩人……这里面的道理,就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润喜上来就放大招,直接将冬宝抬到了“救命恩人”的层面上。 可冬宝还在犹豫:“可,可是,润喜姑娘,不是我心狠不识抬举,也不是不想帮忙,主要是外面还有人守着,即便你们能从我这里出去了,外面还有人守着呢……” 突然—— “咚——” “咣当当——” “来人啊!” “走水啦!” “有人纵火!” “书房走水!” “救火啊!” “……” 骤然传来的喊叫声打断了两人。 冬宝:“走水了?” 润喜:“有人纵火?” 两人一起扭头看向姜家书房的方向,果然看到了点点火光的样子。 但是很快,就在两人错愕怔然的时候,一股浓烟冲向天空,紧跟着“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紧跟着是一道火光直冲天际。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连隔着两个院子的他们都感觉到了火焰的温度。 “救火!” “救火啊!” “来人,来人啊!” “……” 润喜的手上突然一空,冬宝一把抢走了绢帕:“润喜姑娘,东西我收了,你快些走,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姜欢的书房着火,肯定是要拼全力救火的,他这样的壮小伙,肯定要被拉去救火,这个时候,谁还在这里看着姜青芷院里的人。 那润喜别说是走出去了,就是带着姜青芷离开,都没人有心思拦着。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拿了首饰,见好就收呢! 润喜此时也没心思计较这些,急匆匆的就往内院里赶。 没跑出几步,就听到了一阵紧过一阵的铜锣声:“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快些去打水救火!” “那,大姑娘这边呢……” “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大姑娘呢?先救火!” “……” 随着锣鼓的敲打,原本还守在院外的小厮们,一个个的应声而跑。 竹枝等人也听到了动静,急匆匆的出来,润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院门被人踹开,曹管家拎着铜锣,一路狂奔的进来。 “快,快些去书房,去救火!” “那不行,我们家姑娘还在昏迷呢……”润喜等人连忙拒绝。 “姑娘……二小姐的事情稍后再说,你们留下两个人照顾着就成,其他人都去救火,快点,”曹管家才不管这些呢,拿着铜锣在院子里一阵狂敲:“快些走,快点,要不然等火再大起来,连你们这小院都保不住,快走……” 润喜怕他纠缠着不走,耽误时间,但她这边也需要人手,当下便让徐妈妈等人带着女使们去帮忙救火,她则和竹枝还有香兰伶仃两个小丫头留了下来。 众人纷纷拿上水桶木盆的,跟着曹管家跑向书房。 院子里很快就空了下来,润喜抓住竹枝,急声道:“竹枝,你留在这里照顾姑娘,香兰伶仃,你们两个去找郎中,能找到一个算一个,我去找老太太说明情况,免得时候老爷再找姑娘的麻烦。” 四个人分工明确,很快便分开了。 竹枝焦急的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去,转身快步进入内室,顺手关上房门。 蓦地。 旁光一扫,她似乎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下意识的抬头看去,瞳孔瞬间瞪大:“你……” 天呐。 真的有一个男人。 可惜,没等她叫出口,就感觉眼前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男人将她托住,抱起后放到一侧,迅速打开了屋门,拿出一旁的蜡烛在门口画了三个圆。 第205章 放火 随着最后一道圆弧的落下,一个黑衣人无声的落入廊下。 男人恭顺的行礼:“侯爷,都处置了,院里没人。” “姜姑娘呢?” “在里面。” “……”霍钧承撩起衣衫,直奔内室。 他身后的云耳则冲着男人点点头:“哥。” 男人正是云仓。 他擦了擦手,又闻了闻:“火油味真大,呛人!” 云耳推开他,快步走到竹枝身边,弯腰检查呼吸。 云仓白眼:“放心,没事,就是点了穴,晕了而已……姜姑娘的人,我怎么会伤了!” 他再次擦了擦手,一脸的嫌弃:“这样,你处理这姑娘,我先去外面守着,免得有人不开眼的这时候跑来坏事!” “哥,小心点。” “放心,”云仓翻身跃上屋檐,一个闪瞬,消失在夜色中:“老规矩,鹧鸪为号。” “好。”云耳答应了声,等他的脚步声远去了,这才弯腰抱起竹枝,将她安置在廊下的围栏上,摆成了打瞌睡的样子。 他则端坐在廊下柱子的暗影中,一动不动。 屋内。 霍钧承快步走到床榻前。 菱纱帐下,姜青芷的脸色如同绢白的锦缎,细腻的肌肤上漫布红色的指痕掌印。 那是姜欢的手指印。 “姜欢!”霍钧承的眼底瞬间布满杀意:“烧你一间书房,当真是太便宜你了!我应该杀了你!” 他心疼的抚上姜青芷的脸颊,红肿的肌肤摸上去烫手的很。 “你呀……” 低喃一声,霍钧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葫芦样的小瓷瓶,拔下塞子后,放到姜青芷的鼻下。 几个呼吸之后,她“唔”了一声,像是受惊一般,眼睛都还没睁开,便下意识的抬手护着脸。 “别动。” 霍钧承连忙压住她的手腕。 姜青芷也在同时彻底清醒。 看到霍钧承的第一眼,她也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疼痛。 这一刻,她的意识再一次回到了前世的那个雨夜。 那天,霍钧承就是这样的将她压在身下。 只是奇怪的很,这一次她的心里竟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一时间,她痴痴的看着霍钧承,一动不动。 霍钧承眸心瞬然一沉:“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我是霍钧承,你……” 他倒吸一口气,急忙拿起那个小瓷瓶看了眼:“难道门砚的药有问题?还是说姜欢下手太重,伤了根本?” 他小心而温柔的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能看到吗?” “……我又,嘶,没,瞎,嘶……”一句话牵扯到红肿的脸颊,疼的姜青芷直皱眉:“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药,你别说话,”霍钧承示意她不要说话,柔声问道:“方才看你吐过,是不是头晕?你不用说话,眨眼就行。” 姜青芷敛下长睫,算是应了。 霍钧承摘下腰间的一个香囊:“我离开之前,宋姑娘交代我说,你若是感觉晕眩呕吐,那是伤到了头部,叫什么……脑震荡,门砚说那是眩晕症,反正就是那个意思,让我喂你吃药。” 他拿出几粒药,有小巧的白色药片,也有黑色的丸药。 “白色的是宋姑娘的,黑色的是门砚的,他们都说自己的药有效,你……让我都给你喂下。” 霍钧承端来一碗水,小心翼翼的搀她起身。 “疼……”姜青芷的后腰传来撕裂一般的痛感,瞬间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我的腰应该是扭到了,动不了了……” “那你别动,我来。” 霍钧承单手托起她的脸颊,微微抬起头,小小的脸颊衬在他的掌心,红肿的指印却比他的手指都粗。 他看的又是一阵心疼:“姜欢这个老……下手是真的很。” 到底是姜青芷的亲生父亲,他的言语还是要含蓄一些。 姜青芷吃下药,借着他的手,再次缓缓躺了回去,倦怠的闭上眼睛:“他这是用我献好,拉拢范鼎盛这个姑爷呢!” 她如今只是个下堂妇,对于姜家来说,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是范鼎盛不同。 要是殿试问鼎的话,那便是当朝新贵。 而今,新贵的母亲因为她的原因被抓进了府衙,还挨了板子,姜欢想要笼络新姑爷,就必须拿她开刀献媚。 “只是,我也是着实没想到,父亲竟然会下这样的重手,”姜青芷嘲讽的勾起唇,却又牵扯到脸颊,疼的闷哼,说话又含糊不清了:“想必是打的越狠,对范鼎盛的器重就越深吧!” “用你的你身子示好,这也是当爹的所为吗?”霍钧承的手指紧握成拳,眼底遍布杀机:“你放心,这个仇,我给你报!” “……”姜青芷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别,你别胡来,这件事不能和你扯上关系的……”她和霍钧承本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若是霍钧承为她出头,那算什么? 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等会, 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霍钧承柔声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等会,”姜青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倏然睁大眼睛,都惊恐的感觉不到疼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姜家! 是她的闺房! 房间里还空无一人! 他,他一个外男,又是一身夜行衣,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间? “这,这是夜行衣?”姜青芷捏起他的衣角,整个人都不好:“你?你是偷偷进来的?” “自然是偷偷的了,难不成,我还能拿着拜帖,在这大半夜的,明目张胆的来你的房间送药?” “呀,你,你怎么能进来呢?”姜青芷急的要起身,但是腰上的疼让她半点动弹不得:“这要是被人发现了,你我都完了!” 说到这儿,她总算又后知后觉起来,惊然看向周围。 “润喜呢?她们怎么都不在?你,你又是怎么进来的?你……” “嘘!” 霍钧承实在是见不得她这般紧张,右手食指压下她的唇,左手则是看似无意的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紧张,我什么时候做过让你不放心的事了?姜家所有的人现在都在救火呢,哪还有人有功夫管你的院子是不是来了外男!” “救火?”姜青芷此时才听到外面的喧闹:“哪来的火?” 心下恍然,她难以置信的看向霍钧承:“你,是你放的火?” “你家正在摆灵堂,你的院子又被围的水泄不通,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宋姑娘也进不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烧你们家一间书房了……” 霍钧承下午的时候,就听说了姜欢训女的事情。 他虽然愤怒,但没将事情联想到危险的程度。 毕竟姜青芷是姜家嫡女,是姜欢的亲生女儿。 即便他不待见姜青芷,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教训的太重。 但是很快,云仓便送回了消息,说他跟着姜家的马车回了姜家。 怕引起姜家人的怀疑,他没敢跟的太近,只是远远的看着姜青芷被抬进了院子。 那时候,他只看到她一动不动,浑身是血,像是伤的很重。 霍钧承听到这儿,当时就炸了,恨不得立即冲进姜家将姜青芷带走。 可是不行! 他是当朝权臣,与姜家又素来没有往来,根本没有合适的身份前去救人。 他必须保下姜青芷的清誉。 所以,他当时想着让长公主素央过来探望,可后来转念一想,素央的身份太过于尊贵,屈尊降贵的前往商贾之家,一样会引人注目,无端的惹人猜疑。 没法子,他便想到了宋紫湘。 宋紫湘精通医术,又与姜青芷是旧友,也暗中进出过姜家多次,所以她来最合适。 而那个时候,宋紫湘正和门砚在一起,两人商量着姜青芷的情况,他也安心。 可谁能想到,宋紫湘悄然进入姜家之后,几次都被拦了下来,连姜青芷的闺房都靠近不得。 这一次,霍钧承是真的怒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云仓用火油造了两个燃烧弹,大摇大摆的进姜家的院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甚是嚣张的点燃火油,扔进了姜欢的书房。 “书房?”姜青芷缩了缩瞳孔:“你烧了我们家的书房?” “……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权衡之计,当时你伤的那么重,我进不来,只能如下如此阴招……” “你怎么才烧了一间书房呢?”姜青芷悔恨又无力的摔回床上:“他的宝贝都在林姨娘的卧房,你应该烧了林姨娘的院子。” 霍钧承:“……” 还以为她是要责怪他烧了姜家的书房,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要求。 “那,要不,我现在让云仓再去……添一把火?” 第206章 添油 姜青芷的眼神明显一颤:“还能……再添火?” “当然,”霍钧承见她情绪好了许多,心下放心了些,立即道:“只要你开口,你说烧哪我们就烧哪!” 迟疑了一下,他不确定的问道:“你当真要烧了林姨娘的院子?烧了你父亲的宝贝?那些东西……会不会影响姜家?” 姜青芷不管怎么说,也是姜家的人。 若是他将姜家的房契地契卖身契等等给烧了的话,那对姜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身为姜家人,姜青芷肯定也要受到影响。 孰知,姜青芷却意味深长道:“放心,他的那些宝贝,不会影响到姜家的运势财力的!” “不是地契字画什么的?” “当然不是!”姜青芷的眼底漫上嘲讽:“他那样的人,才看不上金银珠宝这样的俗物呢!” “……” 霍钧承这就好奇了。 姜欢也是体面人,商贾世家,打小就是蜜罐里泡大的,见惯了好东西,他看不上的宝贝,应该是实打实的稀罕物了。 “好,你等我!” 霍钧承起身走到门外,示意云耳将哥哥叫过来。 不多会,云仓从房檐上落下,跪地行礼:“侯爷。” “你去林姨娘的院子,点一把火,”霍钧承勾勾手指,示意云仓附耳过来,压低声音:“在点火之前,先在屋子里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暗格之类的地方,找一下比较特殊的东西。” “……比较特殊?”云仓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样的……特殊?” “可以火烧的!比如说字画卷轴什么。” 姜青芷也没说姜欢的宝贝是什么,但说了那东西可以烧掉,霍钧承便猜测是字画一类的东西。 云仓还是一头雾水,但很是爽快的答应了,起身又翻上屋脊,落下院后的高墙,低下头,急匆匆的赶去林姨娘的宅院。 姜家所有的人都去救火了,林姨娘的院子也就一个年纪大的嬷嬷守着院门。 云仓依旧不走正门,而是翻墙入了院子,直接进入林姨娘的卧房。 后宅女人,都会有自己的小金库,这些东西通常都在眼睛能看到,手能摸到的地方。 云仓在屋门转了一眼,便盯上了林姨娘的凤凰摇床。 一番摸索后,果然在床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堆东西。 只是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显一亮,旋即蔫儿坏的笑了:“啧,侯爷这,嘿嘿嘿,这受得了吗?嘿嘿嘿……” 他将东西收好,随手洒了随身携带的火油,再将点燃的蜡烛随后一扔,顺着天窗就翻了出去。 一直到他连续翻了两座宅院后,才听到嬷嬷的惊叫声。 “呀,呀呀,这,这怎么也着火了,来人,来人呐……” 姜家人的今晚上是要疯了。 这怎么还接二连三的着火呢? 关键是书房的火还没完全灭掉啊! 这一次,姜家是但凡能喘口气的,都被叫上了。 冲天的火光伴随着刺鼻的气味,霍钧承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不过片刻,云仓便落到了面前:“侯爷。” “得手了?” “是,”云仓从怀里拿出东西,交给霍钧承:“这是在床榻下的暗格里找到的,除了金银珠宝之位,就,就……” “什么?” “……侯爷,你还是自己看吧。” 云仓的态度很暧昧,憋着笑,后退两步,示意霍钧承自己看。 这个态度让霍钧承都好奇起来了:“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鬼鬼祟祟的,难道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后面那个字,在看到手里东西到时候,直接变成了直线。 他自问也是有过阅历的人,见过的东西也是不少。 手里的东西说实话也是挺常见的,一般的男人都会有一点,尴尬的是,这个东西是从姜欢的小姨娘那边搜出来的。 最关键的是,姜青芷竟然知道这些东西。 云耳并不知道云仓拿的是什么,此时见霍钧承的神色也是变了,便勾起头,好奇的往那边看:“是什么……” 还没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被云仓一巴掌抽在后脑勺上。 “老实点!” 霍钧承此时也迅速将东西给合上,不动声色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云仓,你这样……” 他唤过云仓,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将东西交到了他手中。 “去吧!” “是!”云仓脸上是压不住的笑。 云耳则越发好奇了,目送哥哥的背影消失后,实在是忍不住的问道:“侯爷,那,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你一个小屁孩,问什么?”霍钧承略带鄙夷的说完之后,转身进屋。 云耳有些风中凌乱:“……我?小屁孩?我好像还比你略大几岁吧?” 说来也是怪的很。 自从侯爷在战场上伤重醒来之后,整个人老成了太多,有时候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像二十左右的少年,而是三四十岁的壮年。 * 姜青芷吃过药以后,恶心晕眩的症状好了很多,只是腰伤依旧。 霍钧承再进来的时候,她正俯卧在床榻上,自己揉着自己的腰间穴位。 见此情景,他一个箭步过来:“你怎么翻过身了?腰不疼了吗?快些躺好了……” 他刚要上手,姜青芷连忙道:“别碰我,我在捏搓穴道,推血入穴。” 霍钧承疑惑:“……这样,便能好?” “能好,只是我自己来,不太习惯,等润喜她们回来,让他们给我揉搓就能好一些了。” “她们……怕是一时半会的回不来了,”霍钧承说着挽起了衣袖。 “霍钧承,你干嘛?”姜青芷激动之下,再一次唤了他的名字。 果然,霍钧承听到后,眼角眉梢的勾起了笑痕:“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帮你推血了,要不然,你想我干嘛?” 他的手很自然的落到了姜青芷的腰上。 隔着衣衫,依旧能感觉到肌肤的灼热,那一手掐过来的纤细小蛮腰,让他的瞳色明显一变。 与此同时,姜青芷也再一次想到了上一世,被他掐着纤腰的场面。 情急之下,她腰肢一拧,躲开了他的手:“不用,不劳烦侯爷了,我,我等润喜回来便好……” 霍钧承的手落空了,甚是失落的握了握:“也好,男女有别,终是不便。”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姜青芷倒是被弄的不好意思了。 人家好心帮忙,自己这样,倒像是狼心狗肺一样。 好在霍钧承并未在意,而是勾起笑脸:“对了,林姨娘的院子我是烧了,而且额外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先不说,到时候你便知道了,”霍钧承神秘一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好了,你的那两个小丫头估计已经请了郎中过来了,我得走了。” 临走时,霍钧承想到了什么,蓦然转身,指了指自己的脸。 “不用在意,你什么样都很美的。” “……什么?”姜青芷的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确是被姜欢打到脸又肿又涨,眼睛疼的流泪,但也不至于太严重吧? 可霍钧承的临走时的眼神和话语,明显是别有用意。 想到这儿,她急忙唤道:“润喜?竹枝?香兰……” 连续喊了几声,竹枝才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揉眼睛:“该死的,我怎么睡着了?” 进门时,因为紧张,她还差点被门槛绊倒了。 “姑娘,姑娘怎么了?”她跌跌撞撞的进来:“可是哪疼了?香兰她们去请郎中了,很快便……呀,姑娘,你醒了?” 竹枝此时才反应过来,扑上来跪在床前就开始哭。 “姑娘,你吓死我们了,我们都以为你……呜呜呜。” “别哭,我又没死,快,把镜子拿给我……” “……姑娘,”竹枝肉眼可见的慌了,磕磕巴巴道:“镜子,镜子都没带来,姑娘,你先别说话,你刚醒来,还是等郎中……” “镜子!”姜青芷没心思和她多说话,吃力道:“我的伤,我心中有数,死不了,给我镜子!” 竹枝拗不过她,眼泪吧嗒的去找镜子,磨蹭了老半天,才递过来巴掌大的菱花镜。 “姑娘,你看过之后不要害怕,都不要紧的,咱们可以治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姜青芷下意识的感觉不妙:“我,我毁容了?” 第207章 托病 “没,没有,”竹枝的眼圈都红了,哽咽道:“就是,就是肿了……” 姜青芷的脸因为麻木而失去了最基本的触感。 她知道自己的脸会变个样子,却没想过会是什么样子。 此时照了镜子,才明白霍钧承为什么要那么说的来宽慰她了。 随着血肿的蔓延,她的脸已经完全变形,尤其是那双翦水秋瞳,此时已经变成了两个水灵灵的水蜜桃。 两个脸颊一大一小,牵扯到红肿的嘴巴都歪了,噘的老高。 “姑娘,姑娘你别担心,郎中一定会……” “噗——” 姜青芷突然笑了。 竹枝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还在搜刮着安慰的词汇,想着等她崩溃痛哭的时候,好出言安抚。 孰知,她这边还在撕心裂肺的伤心呢,姜青芷竟然笑了。 是,崩溃的笑? 还是,真的在笑? “姑娘?”竹枝不敢轻举妄动,哭腔更重了:“姑娘你别这样,你要是感受,你就哭出来,你……” “哭什么哭?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姜青芷并未有所动容:“不过是伤了表皮,养些日子便能好了。”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点子毁容式的伤吗? “不过,父亲下这么重的手,当真是所料未及的!” 比起脸上的伤痛,姜青芷心里更是难受。 父亲宠妾灭妻的渣男本性,她早就知晓,这些年也对她不管不问,由着她野草一半的长大。 可在她的心中,想着自己终究是他的女人,即便再凉薄的人,也会因为血脉亲情而不至于对她太过于狠毒。 可是这一次的暴行,却让她伤透了心,更寒了那本来就微不足道的父女之情。 竹枝擦过眼泪,低声附和:“是啊,我们当时看到姑娘都吓坏了,润喜一直说是老爷打的,我们都不相信……老爷可是您的亲生父亲啊,他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这样也好,免得将来我们父女间发生点什么事情,我还会有愧疚之心……”姜青芷的话意味深长,听的竹枝不明所以。 刚要细问,外面传来了香兰急促的跑步声:“郎中,您这边走,润姐姐,竹枝姐姐,我把郎中请来了……” 竹枝连忙起身整理好姜青芷的衣衫,蓦然又意识到什么:“香兰去外面请郎中的都来了,怎么没看到润喜回来?” 润喜是去给姜王氏报信的,按理说,早该回来才是。 “许是,太祖母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姜青芷也觉得润喜去的时间太久了,但毕竟是在姜家,便没想太多:“也或许是回来的时候,被人拉去就救火了,不要紧,你去请郎中进来吧。” 其实她的伤情自己清楚的很,自己完全治得了,让郎中过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日后好说话而已。 “诶呦,贵府今晚上可真是够乱的了,”郎中一进门,就仓皇的用袖子擦汗:“姑娘,且不说别的,今晚上的诊金可是要多些的,太吓人了,刚才差点没吓死我。” 竹枝急忙道:“先生放心,只要先生治好我家姑娘,我们给三倍的诊金。” 趁着郎中诊脉的时候,问询的看向香兰:“怎么回事?” “我们刚才进门的时候,看到府里的下人抬了很多人出去,男女老少都有,说是,”香兰瞥了眼姜青芷,低声道:“说是烧伤的,还有当场烧死的呢。” 竹枝听到和自家姑娘的事情无关,也就没在意。 郎中诊脉过后,开了药方,竹枝谢了诊金,让香兰送他出去,回来时,恰好和伶仃请来的郎中撞到了一起,便结伴回来了。 伶仃请回的郎中,也是个年长的老头,但是比前一个的沉稳很多,一眼没多看,一句话没多说,只是询问了病情诊了脉以后,便提笔开药,拿着谢银后起身离开。 姜青芷拿过两人的药方看了一眼之后,叱哼:“两人用的药都差不多,都是太过于凶猛了,这样的用药,顶多七八天便能彻底痊愈了。” 竹枝等人听的一愣,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姑娘,你说错话了吧?” “莫不是姑娘……有别的意思?” “……” 姜青芷要来纸笔,划掉了其中的几味药,交给香兰:“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一次性的抓上三十副药,慢慢的吃,吃够一个月才好。” “姑娘这是……又要托病了?”竹枝恍然、 “父亲打我一场,我若是三五天便好了,岂不是对不起他的巴掌?”姜青芷冷笑:“我如今也是成全了他,让他好好的威风一场。” **** 如今的姜欢,那是半点威风的心思都没了。 火势完全扑灭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所有的姜家下人都累脱骨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在院子里休息。 看着还在冒烟的书房,姜欢气到原地崩了三尺高:“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一晚上,连续烧了两个地方,还都不是相连的……你们谁能给我一个解释?” 见过家里着火的,可没见过连续烧两个地方,还是不同时间段的! “老爷,这是有人纵火,”管家小声嗫嚅道:“之前的书房……是有人看到一个男人拎着东西,将那东西投进了书房,书房这才着火的……至于林姨娘的院子,想必也是有人纵火……救火的时候,那火势水泼都不灭,而且现场还有很浓的火油味,所以,我们也猜测,是有人烧了林姨娘的院子……和书房一样的!” “废话,肯定是有人纵火啊,”姜欢歇斯底里的怒火:“我又不是傻子,谁家里失火,会像咱们家这样烧的丁点不剩,还,还又间隔的烧?” 况且,那个纵火的人人高马大,肩宽体胖,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壮汉。 问题的关键是,自己也没得罪什么人,怎么好端端的就被人烧了书房呢? 还在间隔半个时辰之后,又点火烧了林姨娘的院子,就好像纵火的那个家伙垂死病中惊坐起,后知后觉的想着还要多烧一个院子,所以又从家里折返回来,重新点了一把火似得。 管家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不敢乱动:“那,要不要报官?” “报官?怎么报?”姜欢更是气恼了:“眼下老太爷正在丧间,大师还在诵经引渡,闹腾的大了,惊动了官府,再一深究的话,保不齐就会牵扯到睿哥儿和范姑爷……你说,这官得怎么报?” 姜家本来就在殿试上弄虚作假,糊弄了陛下。 此时最好的处理办法便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免得被人攀咬出来。 若是报官,那不等于是将自己置于官府的砧板上,由着人家宰割么! 管家倒吸凉气:“那就这么算了?可是不老少的银钱呢?” “我知道!”姜欢也是肉疼不已。 他肉疼,倒不是肉疼书房里的藏书。 他这个人,一向不爱读书,弄出来一个书房,还置办了满屋子的书,也不过是为了好看,充门面而已。 其实里面的藏书,很多他都没打开过。 如今烧了也就烧了,和烧火纸没什么区别。 最让他闹心的是家里的账册欠条什么的,都在这一把火里烧没了。 虽然说账房先生那里都有一份备份,可那些都是原始旧账,想要查询起来的话,很麻烦。 “也好在地契卖身契和银票什么的都不在这儿,要不然……这一把火下去,什么都没了。”家里的财产没受太大的损失,姜欢还是很欣慰的。 “那个,老爷,林姨娘房里的默默刚才过来说话,说是那边的火也扑灭了,眼下正在清理……” “暗格呢?床下的暗格应该没烧到吗?”不等管家说完,姜欢就急切的询问。 那个暗格里的东西,才是他最心心念念的东西。 “这个,还不清楚,那个嬷嬷也没说……” “应该不会有问题,我记得林氏将那些东西都放在了铁盒子了,而且暗格周围也做了防火措施,应该不会有事的。”姜欢自我安慰似得自言自语。 管家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老爷,那里面放的,莫非是这些年来,老爷让我托人搜寻,高价买来的那些宝贝?” “嘘!”姜欢立即示意他闭嘴,同时又警觉的扫了眼周围:“那是什么光彩断定事吗?这么大声的说出来……走,去看看!” 两人刚走出院子,还没来得及拐去林姨娘的院子,就见一个小厮急赤白脸的从大门口的方向跑来。 “老爷,不好了,大门口,大门口聚了很多人……” “聚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也值得你过来说?”管家生气的抬起手,作势就要给他一巴掌。 “不是,老爷,他们聚在一起,是因为有人在咱们家的门楣上,挂了些东西……” 第208章 丢人 挂了些东西? 姜欢想着自己的大门口能挂什么东西? 但更气恼的是:“你们都是猪脑子吗?既然挂了东西就把东西拿下来,非得挂在那里招人看吗?” 小厮站在那儿,脸色青一会白一会,难看的很,被训斥的低着头不敢吱声。 姜欢越发的火冒三丈:“一群死脑子,拿个东西都还得我来教你们做事吗?” “不,不是,老爷,那个东西,您,您还是去看看的……好,”小厮鼓足勇气,讪讪的抬头:“那个东西它,它……” “它什么?” “嗯,它……它是老爷您的东西。” “……我的?” 姜欢听到这儿一个愣神。 他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大门口,还挂了起来,还让人围观了? 不过,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也不再多说废话,急匆匆的向着大门口跑去。 姜家府门。 女使们站在门内,三五成群的围成一堆,正叽叽喳喳的低声说着什么,见到姜欢过来,立即闭上嘴巴不说话。 但是等他走后,又在他身后指指点点。 姜欢心中越发疑惑,三两步窜出大门。 此时外面围观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姜家半夜三更的连起两场火,大家都以为是家里不小心打翻了火烛引起的火势,毕竟现在是天干物燥的季节,一不小心就是引发火灾。 好在所烧的地方是姜家自己宅子,没有引发街坊连烧,所以大家更多的是凑热闹看戏的心情。 不过,当有人将那玩意挂到姜家大门口的时候,人们就意识到,姜家的这场火,怕不是火烛引起的,大概率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仇家纵火了。 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巧的,仇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恰好的将东西挂在了姜家的门楣上? 看到姜欢出来,人们瞬间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 “出来了,姜老四出来了。” “这下可算热闹了!” “不知道那玩意是否真是他的东西呢!” “……” 随着人们起哄,姜欢也随着小厮的手抬头看去。 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他的脸色遽然一变:“这,它,我,这……” 他磕磕巴巴的僵硬在原地。 只见姜家门楣的正上方牌匾上,被人用匕首钉着几个东西。 几本话本子,几个用大字报标记的丹药,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药草,但无一例外的,都是些壮那啥阳的药效,就连那些话本子,也是的私底下才敢一窥的金瓶梅等限制级小作文。 按理说,人到中年了,身体不行,自然会用上这些小玩意。 可用归用,谁敢显摆出来丢人现眼,那不是明着告诉旁人——自己不行吗? 而此时,围观人堆里的窃窃私语也传了出来。 “都说这个姜老四是姜家最厉害的人物之一,没想到也有隐疾呢!” “谁说不是呢?他在咱们汴京可是数得着的人物之一,不止是姜家家财万贯,还有他那些眠花宿柳的风流事呢!” “我也听说了,说是秦楼楚馆都有他的老相好,尤其是那些头牌,他都光顾过!” “啧啧啧,一直以为他多厉害呢,原来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 此时管家也走了出来,抬头看到那些东西,嘴角不受控制的狠狠一抽:“这个,老爷?它们怎么会在这?” 姜欢恼羞成怒,原地蹦起老高,低声怒吼:“我怎么知道它们为什么在这?你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用?还不让人去搬梯子,把东西拿下来!” 一群该死的奴才,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东西挂在上面,竟然没一个人上去拿下来,害得他成为满汴京笑话。 等着! 你们都给我等着! 等我缓过气来,一个个的收拾你们! 管家急忙转身吩咐小厮去搬梯子,他们却集体后退,还递过来一张绢纸和一把匕首。 “不,不能拿,有毒的……” 那张绢纸上潦草的写了四个字【有毒勿碰】。 小厮解释道:“早些时候,我们发现这个东西时是要去拿的,但是上去才看到匕首和这个警告……我们就不敢动了。” 管家:“……老爷,你看这……” 他为难的看向姜欢。 虽然大家都卖身为奴,可明知道有毒还碰,那是自己找死,就算是奴才,也不想糟践自己的性命。 姜欢要炸窝了:“看我做什么?那些东西哪来的毒?我……” 要是有毒,他岂不是早被毒死了? 管家讪讪:“许是,之前是没毒的,可现在却被人动了手脚,下了毒也未可知啊?” “放屁,就算,就算是被人下了毒,不能用手碰,就不能拿个东西包一下?再不济用棍子是不是也拨拉下来了?你们就群蠢货,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挂在上面?” 姜欢这么一说,小厮们方才恍然大悟行动起来。 搬梯子的搬梯子,拿棍子的拿棍子。 这么一闹腾,惹得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不厚道的笑出声。 笑声很有感染力,立即惹来了其他人的哄笑。 这笑声,让姜欢恨不得现在就挖个地洞钻下去。 丢人! 丢死人了! 正要爆火的时候,就听围观的人堆里有人喊。 “嘿,兄弟,轻点,别弄坏了姜四爷的金瓶梅!” “可不是,那些药价值千金,有的还是缅疆才有蛊丹,那一颗比你们命都金贵,别弄碎了。” “啧啧啧,姜四爷当真是大手笔啊,就这些东西价值万金都不止啊!” “瞧你这话说的,姜四爷又不是冤大头,要是能省下这万金之数,他会白白的浪费钱财吗?” “哈哈……” 众人闻言顿时哄笑。 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说姜欢的身子骨就是不行,要不然也不用花费这么高,买些不中用的补药。 姜欢原地气到七窍生烟,恨不得一人给上一棍子。 但现在他没脸去生气,只是气到怒吼:“滚,都滚,滚——” 管家连忙冲家里的小厮们使眼色,大家一起冲出来,将围观的人群给轰散了。 ** 姜青芷吃过药以后,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觉。 醒来时,发现床前没有人,外面倒是有人影在走动,还有低声说着什么,听声音很是焦急的模样。 姜青芷仔细听听,确定是香兰在说话,只是声音实在太小,听不到。 她翻了个身,感觉腰伤好了些,遂起身下床,也没有穿鞋子,光着脚,一边揉腰一边走向屏风的外缘。 走近了—— “找了,都找了,我连张哥哥他们都问过,都说没看到!” “昨晚上那么乱,莫不是……救火的时候,受了伤,抬走了?” “没有,我和徐妈妈亲自去看的,也问过了,都说是家里的男人受的伤,没有女眷伤到。” “那就见鬼了,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 “谁不见了?”姜青芷转出屏风,随口问了一句。 外屋的人立即站起来,一个个的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吱声。 姜青芷本来还只是想凑个热闹,听个八卦,可看这样子,应该是她们自己人不见了。 她环顾过房间,眉心瞬然一沉:“润喜呢?” 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竹枝低声道:“姑娘,你先坐下,别着急,我慢慢和你说……” 昨天润喜去找姜王氏,亲自回禀姜青芷的情况,可是自从去了之后便没有再回来。 之前她们都还以为,润喜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抓去救火了,因为那时候恰好林姨娘的院子着火了。 可是一直等到火被完全扑灭了,也没看到润喜的影子。 竹枝亲自去姜王氏那里打听润喜的下落,却被告知说润喜压根就没去过。 也就是从那之后,润喜便不见了。 徐妈妈道:“知道润喜姑娘不见了之后,我便让我那个儿子着人去找,可是他们翻遍了姜家,也花了不少的银钱询问家里的小厮,可就是找到润喜姑娘的踪迹,也没打听出半点消息。” “姑娘,润喜会不会被谁抓起了?”竹枝低声道:“比如说林姨娘和老爷他们……我们要不要过去问一下?” “……不用,”姜青芷的眼神阴鸷冷冽:“润喜应该已经不在姜家了。” 润喜是个人,不是个物件。 即便是被人绑起来,那也会有风声传出来。 可张金成花钱都没打听到,那就意味着润喜十有八九不在姜家,否则瞒不住那些嬷嬷们的碎嘴。 第209章 失踪 “不在家了?”竹枝一怔,心下颤了起来:“那,那我现在就让人去前后门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用的,一时半会是问不出什么的,”姜青芷阻止了她:“昨晚上的大火烧起来之后,家里就乱哄哄的了,进进出出那么多人,别说送出去一个人,就是半个家产也不见得有人知道。” “那怎么办?”香兰的眼泪掉了下来:“那咱们就不管润姐姐了吗?” “管是肯定要管的,但是不能声张,一来容易打草惊蛇,二来,对润喜的名声也不好,”姜青芷起身而立:“竹枝,去取一身衣服给我,我要出去一下。” “出去?姑娘,你这还一身的伤呢!” “就因为有伤,才不会有人过问我会不会出门!” 姜青芷被打到重伤昏迷的事,估计连姜家的狗都知道,况且,姜家又刚刚才被霍钧承放了两把火,自顾不暇,哪还有谁会在意她会不会出门。 竹枝等人不放心她的身体,还想再劝,但是姜青芷坚持自己的意思。 “润喜现在很危险,我必须尽快把她找回来,不止是她,换做是你们,若是我还能行,便一定也要亲力亲为的去救你们!” 按照姜青芷的吩咐,竹枝取来一件男人的旧衣,因为脸上有伤,不能上妆易容,姜青芷便寻了一顶破斗笠,戴上之后压低帽檐,不仔细看的话,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竹枝,等一会出去的时候,帮我遮掩一下,我怕后门的小厮再看出我的身份。” “姑娘放心吧,眼下姜家都乱成了一锅粥……家里的下人都在老爷的书房和林姨娘的院子那边忙活,老太公的丧仪那边虽然有大爷二爷和四爷他们撑着,可也是乱哄哄的……” 两场大火,再加上大门口的那一场闹剧,姜欢差点气吐血了,连太公的桑灵都去不了,哪还有心思管家里的大事小情。 林姨娘也从没经过这样的大阵仗,而且自己的私藏的金银首饰都不见了,她是心疼又焦虑,根本就没有操持家业,打理一摊破事的心思。 果然。 等他们一行人赶到后门的时候,后门上也就象征性的落了个门栓,连看门的人都没有。 这若是有人趁火打劫,偷点姜家的东西也不会有人发现。 张金成早就等到门口了。 怕被人注意,他也换了什衣服,等姜青芷和竹枝上了马车后,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孙成娇早就收到了消息,早就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等在水口胡同。 等姜青芷的马车进入家门后,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跟踪,方才留下两个人站岗放哨,他则带着其他人进了院子。 “姑娘,听说你受伤了?”不等姜青芷的马车停稳,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这是我们自己用的金疮药,自己搞的,效果很好,姑娘可以……呀!” 等姜青芷从马车出来,露出脸的那一瞬,他失态的惊叫了一声。 “姑娘,你,你的脸……” 对于一个那么美的美人来说,姜青芷的脸就算是毁容了。 “这当真是你父亲,姜家老四干的?他也太不是人了,你是他闺女啊,还是那么好看的闺女,他怎么能对自己闺女下那么重的手?真不是人!” 孙成娇是性情中人,一介武夫,不喜欢弯弯绕绕,看不惯的事情,即便那人是姜青芷的父亲,也照骂不误。 姜青芷在竹枝的搀扶下,缓步走下马车,敛眸:“你这样骂他……他可是我的父亲呢!” “姜姑娘,我不怕你恼,我就是实话实说,我这人就这样,有什么说什么,你父亲怎么了?他能干不是人的事,我还不能骂他了?” 孙成娇是一点不藏着掖着,还是扯着大嗓门喊。 “我和你说,姜姑娘,那种人就不配为人父,他都这样对你,差点毁了你,打死你了,你还认他做父亲……我都瞧不起你!” “你还真的,什么都说呢,”姜青芷淡淡的抬了眼尾,红肿的眼睛晕染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痕迹,随即说道:“去屋里说话,有事找你。” 张金成前面开路:“姑娘先去西屋,东屋还在收拾,我找了人重新修缮了一番,所以很乱。” 西厢房是下人住的,所以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能住人就行。 东屋则是姜青芷和润喜等姑娘住的,因此要重新修缮一番。 因为姜青芷要来,张金成已经将做工的人都放假了,所以家里没人,几个人说话也就不遮遮掩掩了。 “孙教习,我且问你,如果一个姑娘丢了,而且快十二个时辰了,需要到什么都地方去找?” “姑娘丢了?谁啊?”孙成娇下意识的瞥了眼竹枝,遽然倒吸一口气:“莫不是润喜姑娘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姜青芷眼神一亮:“你听到她的消息了?” “……嗯,说不上是不是消息,但是听过一点闲言碎语,事情是这样的……” 孙成娇这种在市面上混饭吃的人,主打的就是一个消息和人脉。 就像姜青芷挨打的事情,即便是被姜家人压下去了,他还是知道了所有的细节末节,这才会收到姜青芷的会面的消息后,带了自家最好的金疮药。 “昨晚上你们姜家大火的时候,姜家往外抬了一些人说来,说是救火时受伤了,但是唯独有一人被送上了马车,不过那人上半身被麻袋套着,只露出鞋子和衣角,所以断定那是个姑娘!” “那姑娘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是不是藏青蓝的裙摆?”竹枝颤声打断他的话:“还有她的鞋子,是不是一双掐紫色的绣花鞋?”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孙成娇挠挠头,有些为难:“我当时不在场,这所有的信息也都是我听到的,因为不在意,所以也就没注意……” “那,可知道那姑娘是死了还是活的?”姜青芷最关心的是润喜的安危。 虽然明知道她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活的,绝对是活的,因为死人肯定要被送去乱葬岗的嘛,但是他们没有,他们将那姑娘送去了宵花街。” “宵花街?” 姜青芷和竹枝都倒吸一口气。 宵花街可是汴京城最大的烟花巷,里面遍布青楼。 润喜若是真的被送进去的话…… 姜青芷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无色,人也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竹枝及时搀住她,忍不住哭出声:“姑娘你先别着急,或许他们送去的姑娘不是润喜呢。” “若是消息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她了,”姜青芷借着竹枝腰腹,虚弱低语:“若是寻常的姑娘,没必要套麻烦,而且,那时候家里正是大火的时候,家里人都忙着救火,救火都腾不出手来,哪还有人手将一个姑娘送去宵花街?” 而且,那姑娘被送出去的时候,是一动不动的,说明不是迷晕的就是打晕的。 姜家的丫头想要发卖,哪怕是卖到秦楼楚馆,只要是拿了身契,哪都能卖,何必还要蒙着头怕被人看见? 但是润喜是姜青芷陪嫁出去的丫头,身契都在姜青芷的手中,姜家想要卖她,可不就只能偷偷摸摸的把人弄晕了再下手吗? “只是,会是谁下的手呢?”竹枝低声道:“是老爷还是林姨娘?” “不管是谁,以后总会知道,现如今,是想法子将润喜救出来,还不能让人知道了……” 见她气色不对,孙成娇连忙道:“姑娘,呃,有句话我说了或许有点不合适,但是,竹枝姑娘说的没错,您先别着急,这事也不是您想的那样不可挽回。” “怎么说?”姜青芷眼神一颤,急切道:“难道这件事还有转机?” “……转机不转机,暂且说不上,我是想和姑娘说,”孙成娇有点难为情,边说边挠头:“像青楼这样的地方,不管从哪弄来的姑娘,都是要先调教调教的……” 顿了下,换了个词汇:“教导,是教导!因为新来的姑娘都是桀骜的,试问哪个姑娘想……那什么是不是?所以,老鸨会将她们关起来,先教导几天,再用点手段,比如说毒打啊,不给饭吃什么的,杀鸡儆猴,从心里面把她们给……教好了,才能出来赚钱。” 说的简单粗暴点,那就是进入青楼的姑娘,先会挨一顿皮开肉绽的毒打,再上些专门对付女人的见不得光的手段,从身体到心理的将姑娘们给降服了,以后才能心甘情愿的乖乖接客赚钱。 第210章 巴掌 姜青芷看了一眼天色,沉稳下心情,仔细思忖着孙成娇所说的这些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在的润喜应该还没出事,只是不知道她落进了谁家的手中?” “这个我暂时不清楚,”孙成娇反应过来,立即道:“这样,我立即让人去查……不,我亲自去查!” 他当即叫了两个手下,急匆匆的飞奔而去。 竹枝看着他们的背影,还是揪心的很:“姑娘,他们……润喜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孙成娇应该也是去过青楼的人,对那边的人和事都比较清楚,他说不会出事,应该就不会出事。”姜青芷似乎是在安慰竹枝,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因为她重生的原因,她身边的人和事都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就像润喜,她在上一世做为陪嫁,嫁入范家之后,虽然陪着她受尽了范母的刁难辱骂,却直到死,也一直都是清白之身。 可是这一世,她却遭遇了青楼遇险这一劫。 姜青芷不知道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会如何,但是从骨子里还是希望润喜能吉人天相,渡过这一劫。 润喜这个人,别看是个小姑娘,平日里也是温软柔和的语调,可是骨子里有股子韧性。 上一世,她宁死不能忍受屈辱。 这一世,她肯定也是如此。 倘若真的落到了青楼手中,出了事,即便救回来,怕她也会以玉碎之身,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噔噔噔” 门口的张金成突然冲进了院子,脸色怪异的很:“姑娘……” “润喜回来了?”姜青芷激动的站起身,脱口而出。 张金成的脸色变了下,随即摇头:“不是,我看到范家姑爷了。” 范鼎盛? “范家姑爷到咱们这来了?”竹枝急忙问道。 “不是,是从那边的路上过,我看到的,”张金成瞥了眼姜青芷,嗫嚅:“不止他一人,边上还跟着马车,是咱们家的马车。” 顿了下,再补充:“是三小姐的马车!看样子是去府衙那边的……莫不是去接三小姐的?” 这里是姜家去府衙的毕竟路口之一,范鼎盛用的又是姜锦莹的马车,想必是去接人了。 “姜锦莹?”姜青芷心思一动,若有所思:“她出来了吗?” “这么快?不是霍侯爷亲自定的罪,要打板子的吗?怎么就出来了?”竹枝也觉得不对。 霍侯爷亲自抓的人,还当着那么多的人声明不可交钱保释,怎么今天她就出来了呢? “姑娘,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张金成低声道:“只是,姑娘你们自己在这里……” “你去打听一下,我们没事,孙教习带来的人不是还守在外面的吗?放心,我们没事的,”姜青芷叮嘱道:“倒是你要小心些,不要让范鼎盛和姜家人发现了。” 张金成答应了一声,戴上斗笠,一溜小跑的飞奔而出。 范鼎盛果然是去到了府衙,而府衙那边的衙役也等候多时了,见到他不客气的抱怨。 “郎君怎么才来?” “家里事多,又带着马车,出行不便,所以慢了些,不知道我的家人如何了?”范鼎盛下了马,命人将马车打开,抬下来一个抬人的软布木搭子。 “还行,这边走。”衙役也没有过多刁难范鼎盛,毕竟是进了殿试的人。 这种人即便进不了庙堂,以后也是可以进高门显贵做门客郎君的。 他一个小小的衙役,也是得罪不起。 “本来我们也是想要早些告知你的,可你也知道,这人是霍侯爷亲自定下的罪,我们也是照章办事,没办法……若是真有什么,郎君可不要怪我们。” “哪里,诸位也是听令办差,身不由己,这个我也是懂的……” 范鼎盛客套着,带人进了女牢。 女牢里阴暗潮湿,大白天的也能看到老鼠横行,丝毫不怕人的从众人眼前跑过去。 随着女囚们的惨叫越来越清晰,血腥味和腐臭味也扑面而来。 内狱的木栅栏上挂了铁链铁锁,衙役晃了晃,歪着头冲里面喊。 “人呢?来一个!” “就来,”说话间,一个胖胖的女狱卒走过来,见到衙役和范鼎盛,立即满脸堆笑:“呦,这位爷,您是来接人的?” 范鼎盛脸色阴沉沉的,应声:“是,麻烦你把门打开,我们进去抬人,抬了就走。” “呵,还带了软搭子,看来是体面人家的,一般人来抬人,那拿的都是破门板,”女狱卒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摘下钥匙串:“其实这用门板是最合适,被抬出去的那都是要死的,若是能救回一条命,那是命大不该死,若是救不回来,那就直接躺在门板上办丧事了!” 她笑嘻嘻的说着话,可就是不用钥匙开门。 范鼎盛皱起眉头的时候,狱卒在他身后戳了戳:“郎君也是,人家同你说了这么多,你不给点茶水钱润润嗓子的吗?” 范鼎盛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一直不开门呢,原来是想要银钱。 他一介读书人,向来自负清高,不屑这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事。 可如今,他却要亲自作这样的事,那抓着银子的手如同抓着一坨屎,别提多恶心了。 但不管多恶心,他都得把人接出去。 要不然,怕是小命都没了。 当下,他忍着恶心,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来的匆忙,所带不多了。” “瞧爷说的,我们也就是喝口茶,有点茶叶润润嗓子就行。”女狱卒笑成了一朵花,不动声色的将银子纳入了袖子里,这才用钥匙开门:“这位爷,先说好,咱们这是照规矩做事,侯爷吩咐下来的,我们也不敢违拗,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爷见谅。” 范鼎盛在喉咙里应了声,跟着女狱卒来到最里面的牢房。 隔着栅栏,范鼎盛看到姜锦莹披头散发的蜷坐在角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而地上的吴氏则是趴在那儿,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 她的后背上衣衫都碎了,和血混在一起,黏糊糊的成了一片。 女狱卒用棍子敲了敲栅栏:“喂,醒醒,有人来接你了!” 姜锦莹的眼睛蓦然睁开,一眼看到了范鼎盛,泪水瞬间滚落:“夫君?夫君,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 吴氏也看到了儿子,刹那间也是嚎啕大哭:“儿子,娘要死了……疼死我了,快救我的!” “……”范鼎盛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 等女狱卒打开门之后,低声道:“麻烦你,让我们说会话。” 女狱卒瞥了里面一眼,摸了摸袖子里的银子:“快些说,别让我们为难。” “多谢!” 范鼎盛让跟来的下人拿着软布木搭子站在外面,自己走进了牢房。 “儿子,儿子快来,我,我要疼死了……”吴氏嚎啕大哭,挣扎着向范鼎盛伸出手。 但是范鼎盛并没有搭理她,而是径自走向角落的姜锦莹。 “夫君……”姜锦莹感动的泪水瞬间崩落了。 范鼎盛对她如何,她心中最是清楚,刚才见到他进来,还以为他一定先去看母亲,才会搭理她,没想到,他竟然第一时间过来看她了,这怎么能让她不感动呢! “夫君,你来救我了吗?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祈求又慌张的伸出手,想要范鼎盛抱自己起来。 吴氏看到这一幕,气的在地上抓挠:“盛儿,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为娘都被打成这样了,你竟然都不看一眼……你是不是想我死啊!没良心的东西,你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苍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但是。 范鼎盛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并未对吴氏的哭嚎有所反应。 直至走到姜锦莹的面前,也是阴沉着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姜锦莹的泪水挂在脸上,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夫君?” 范鼎盛的嘴角狠狠一抽。 姜锦莹的心中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随即,一道残影掠过,范鼎盛的巴掌狠狠打在她的脸上。 莫说姜锦莹,就连吴氏都愣住,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哀嚎,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两人。 姜锦莹抚着脸庞,目瞪口呆的昂着头,泪水挂在脸上:“你,夫君,你……” 范鼎盛蓦然掐住她的下巴,恶狠狠的压下声音:“姜锦莹,我才发现,你挺会玩,玩的还挺狠!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恶毒呢!” “……夫君,你说什么呢?” “你给我殿试真题……你是怎么说的?那个真题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 第211章 出错 姜锦莹的眼神愈发错愕:“夫,夫君,你在说什么啊?” “说什么?贱人,你现在还和老子装是不是?”范鼎盛对她似乎是恨到了极致,手指掐着苍白的小脸,掐到了变形。 “夫君,我,我给你的题,绝对没问题,我可以发誓的……” “发誓?你这样的贱人,满天神佛都嫌你脏!”范鼎盛怒喝着,将姜锦莹给甩到墙角。 姜锦莹的后背上本就有伤,在被范鼎盛粗暴的推了一下后,重重的撞到伤口,撕裂的痛感瞬间弥漫全身,疼的她摔翻在地,惨叫不已。 但是她现在顾不上伤口,一把抓住范鼎盛的裤脚,吃力的哀求道:“夫君,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能这样污蔑我……你,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利用完我之后再这样对我?” 不对! 是哪不对了吗? 上一世,姜青芷可范鼎盛可是夫妻和睦,琴瑟和鸣,是外人眼中的恩爱父妻,从来也没听旁人说过他们怄气的事情。 怎么到了她这里,不是受婆母的气,就是被夫君冷落甩脸色? 现如今,范鼎盛更是在拿到了殿试真题之后,过河拆桥的要甩了她? 不! 不行! 她隐忍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给范鼎盛做踏脚石! 范鼎盛才应该是她的踏脚石才对! 想到这儿,她的眼神骤然犀利凄厉,语调也冷了许多:“范鼎盛,你,你不能这么对我,要不然,我一定会告你,哪怕是告上金銮殿,也要告你始乱终弃,做了状元就抛弃糟糠之妻……” “状元?哈哈!”范鼎盛很是夸张的大笑两声,揪住姜锦莹的头发,硬生生的将她拖拽起来,大踏步的走到角落,蛮力一甩,再一次将她摔进了黑暗。 不等姜锦莹起身,他膝盖一顶,顶住了姜锦莹心口,将她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姜锦莹,都到现在了,你还和我装傻充愣,好玩吗?” 范鼎盛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说的话也让姜锦莹摸不着头脑。 但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手拽住范鼎盛的衣领,将他拉拽到自己面前,急促道:“范鼎盛,你要是胆敢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我定然会告发你殿试偷题的事!” 本以为范鼎盛听到这话以后会有所忌惮,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半点惧怕之色,还很是嚣张的吆喝。 “好啊,你要是有本事,现在就去,对了,记得带上你口中所说的殿试真题,看看究竟会不会有人信你!” “……怎么?”姜锦莹心思一动,死死盯着范鼎盛的眼睛:“莫非……殿试的题目……不对?” 从一开始,范鼎盛进来的时候,他的气场就不对,而且开口便是说她在撒谎骗人,在害她。 可那时姜锦莹还以为他是胜券在握,定然和上一世一样,稳坐状元之位,所以才会以为范鼎盛做了这么多,说了那么的话,是在卸磨杀驴,想要将她给甩了,好另谋一位有身份地位的贵女做正妻。 可是范鼎盛刚才的话语和眼神,似乎又显示他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她所写的殿试真题真的有问题。 “事到如今,你还这样的装,有意思吗?”范鼎盛却已经不想再和她有所瓜葛了,面无表情的甩开她的手:“姜锦莹,你我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你敢!”姜锦莹被甩开,像是被抛弃的孩子,瞬间崩溃:“范鼎盛,我能给你殿试的真题,让你登上状元的位子,就有办法将你给拉下来,不信你试试!” 孰知,她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更刺激了他心里的那根刺。 他蓦然转身,单手掐着姜锦莹的咽喉,恶狠狠的将她整个人提溜起来。 “姜锦莹,今天我便同你说清楚……这么和你说吧,如果我按照你说的题目去答题,那现在等待我们一家人的,便是谋逆的大逆之罪,即便不灭九族,也是要满门抄斩的……” “什么?不可能!”姜锦莹的脸色彻底变了:“我,记得那些题目的,即便……即便你写了,顶多是温顺没有才学,不做官不入朝堂而已,怎么就落得一个谋大逆的罪责了呢!” “你,你还和我这装呢?”范鼎盛真是被姜锦莹给气笑了。 都这时候了,她竟然还在装纯真,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东西是你给我的,真题是的买的,你会不知道?姜锦莹……你真让我恶心!” “……” 面对范鼎盛的唾骂,姜锦莹完全没了辩解的心思。 她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想不通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是大字不识的蠢妇,也是读过一些书的,虽然不知道殿试真题究竟要怎么去解题,但是背诵一个题目出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范鼎盛为什么一再强调,说她的题有问题? 那题目怎么会有问题呢? 事关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她会让它有问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姜锦莹呢喃自语着,也不管范鼎盛说的什么,她只是一个劲的解释:“绝对不会有问题,我是你的其中,你得中状元,荣登高位,加官进爵之后,我便也是诰命加身,成为命妇……即便我不想你高中,也不会拿我的后半生开玩笑,去算计你啊!” “……” 这么一说,范鼎盛的神色倒是变了。 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即便姜锦莹因为婚后的事情记恨他,算计他,也不应该在这个事情上做手脚,毕竟他们是正头夫妻,但凡他出一丁点的事,她和整个姜家都是要一起陪葬的。 “……嘶!不是你搞得鬼?”范鼎盛沉下心,咬着舌尖问。 今天在金銮殿上,他在拿到试题的那一瞬,心中激动到不行,因为整个题目从题型上来说,简直和姜锦莹说的一模一样。 当时他是满心的欢喜,庆幸姜锦莹竟然傻人有傻福,误打误撞的就买到了真的殿试真题。 就在他提笔要写的时候,突然鬼使神差的发现了一段话的用字不对。 等再仔细阅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差点就铸下大错。 因为就是这一字之差,便是整篇文章的精髓核心都变了。 那一刻,范鼎盛后背冒出的冷汗都打湿了衣衫。 好在他及时稳下心神,题目答题。 但即便如此,心中的紧张和后怕还是影响了他的状态,以至于后来怎么交卷,怎么出的皇城都浑浑噩噩,直到看到霍钧承出面,将他的妻子和母亲都给捆去了官府,方才彻底清醒。 可此事他是越想月不对,一直怀疑是姜锦莹知道了他的隐疾和秘密,才生出了这样极端的报复手段。 可如今看来,姜锦莹还是没揣透夫妻间的男女情事,还没有对他有任何的疑心和憎恶。 那,她应该就做不出要彻底毁了她的行为了。 “难道说,你当真不知道那题有问题?” 听到范鼎盛的说话声软了下来,姜锦莹整个人都委屈到不行。 “我当然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题目……也是我花重金买来的,是真是假我怎么会知道?” 她故意将殿试真题的事情给淡化掉,免得范鼎盛再追问其中的细节。 “夫君,从头到尾大都是你不讲理在先……从进来的那一刻,你便一句话不说,更没说过殿试的事?你只是上来就开始打我……你让我怎么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嘛!呜呜呜……” “那,是我错怪你了,我……” 范鼎盛的声音是彻底软了下来,刚要说句话,吴氏在后面忍不住了。 “你嚎什么丧啊?不就是打你两巴掌吗,贱人,还矫情起来了,盛儿,你个没良心的,还不来看看我……” 她这么一嚎,范鼎盛便象征性的将姜锦莹放开,快步走到吴氏身边。 “母亲,你且忍耐一会,我现在便带你离开,来人。” 他叫了外面的人进来,将吴氏抬上了软布木搭子。 “小心,都小心些,我母亲年纪大了,不经摔的……” 范鼎盛千叮咛万嘱咐的,扶着软布木搭子,一起走了出去。 姜锦莹并没有动。 她还蜷在角落里,在等着下一个软布木搭子抬自己出去。 孰知,吴氏一走,那个女狱卒立即过来将牢门重新上了锁。 “什么?你们?”姜锦莹懵了,也吓到了,连忙挣扎着起身:“等一下,我还没走呢!” 女狱卒没有丝毫停滞:“没错,他们家人选了老的,扔下你,走了。” 第212章 水牢 “走了?走了什么意思?”姜锦莹慌了,“他们为什么突然就走了?为什么不带我走?怎么就留下我了?” “你这小娘子,当真是有趣的很,还问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女狱卒不屑的嗤笑,尤其看白痴一般:“人家那是亲妈,你就是个妻,这妻妾嘛,死十个都不打紧,亲妈却只有一个,你说为什么?” 女狱卒的话让姜锦莹的脑壳“嗡嗡”的,像是要炸开一般。 她难以相信,范鼎盛会就此丢下自己,只带着吴氏离开。 “怎么会?怎么会呢?他,他竟然不要我了?” 看她这个样子,女狱卒啐了口,不耐烦的敲了敲栅栏:“我说小娘子,你也莫要恼了,人家是亲妈,又年纪大了,比你伤的重,要是死在这里我们也担待不起,如今有了保外就医的机会,自然就允了她了。” 说到这儿,姜锦莹突然想到霍钧承当天的话:“为什么?当初霍侯爷不是说,不许任何人求情,放我们走的吗?凭什么她就能走,我就不能?” “你这个女人可真是……胡说什么呢,”女狱卒一棍子敲在栅栏上,威胁道:“我们也不是没有人性的,那个女人年岁大了,又受了鞭刑,身子受不了,家人是可以借出去治伤的,这是我们府衙的规矩,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拔了你舌头!” “……”姜锦莹心中忿忿不平。 说什么有人性,不过是对方给的钱够多,再钻一点律法的空子而已。 霍钧承当初下到府衙的命令的确是鞭刑,也说了不许徇情枉法不许赎人,可该打他们打了,人又不是判的死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牢房里伤重不治,所以就钻了空子让犯人家属拿钱赎人。 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只是没人提起而已。 不过,姜锦莹实在是没想到,明明只要多花一些钱,就能赎她出来的是,范鼎盛竟然没有做。 要是说之前是因为记恨她“撒谎”,给了他假殿试真题的事,可后来一切都说开了,她也说了自己是无辜被骗的,为什么范鼎盛还是没有救她出去呢? 早就知道范鼎盛凉薄,但无情到这个地步,姜锦莹还是绝望又气恼,甚至于悔恨当初为什么要抢姜青芷的姻缘。 蓦地,姜锦莹的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莫非,她现在就要和上一世一样,惨死在牢房里? 就在这时,牢房外面传来女狱卒们的说话声。 “这几个又是哪来的?” “燕子楼送来的,新雏,不服管教,让我们姐几个照着老规矩的调教调教!” “又送咱们这调教,咱们又不是她们青楼的,总是干调教人的差事!” “说这个废话做什么?人家妈妈没给咱们钱吗?别站着了,把水牢打开,都扔进去!” “……” 说话间,几个女狱卒一人手里拽着一个姑娘,推推搡搡的从姜锦莹的牢房前走过。 姜锦莹红肿着眼睛,死人般的从她们的身上掠过。 突然。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润喜?” 只见润喜被人捆了双手,嘴巴里也塞了破布,被女狱卒抓着衣领,时不时的还因为反抗而挨上几脚。 听到姜锦莹的声音,润喜也愣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可没等说话,就被女狱卒拖走了。 “进到这里还能有熟人,也是不容易了,快些走,别磨蹭,她连自己都下了大狱,难道还能救你不成!” 姜锦莹的牢房,本来是女牢最里面的,可是那几个女狱卒拿着钥匙,又打开了一个隐蔽到几乎看不到的小木门,抓着润喜等几个姑娘走了进去。 不多时,传来说话声:“下去!” 随着姑娘们的尖叫,是一声声的“噗通”“噗通”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掉进了水里。 姜锦莹诧异的时候,隔壁的牢房里传来说话声:“那是水牢。” “水牢?这里还有水牢?”有人好奇道:“我还从没听说,这里有水牢呢。” “怎么,你还挺想的时不时?”隔壁的女犯人鄙夷的啐了一声,嘲讽道:“像你这种偷东西的小贼,是不配进水牢的,能进那里的女人,那都是不听话或者是犯了重罪的,比如说通奸杀人什么的……” 女牢里关押的犯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胆子杀人,通奸的那些一旦被发现,十有八九也自我了断了,很少有被送进牢房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女牢还有水牢这个东西。 不过,这里倒是给一些青楼楚馆等烟花地提供了便捷。 买进青楼的姑娘,老鸨子是要指望着赚钱的,卖的就是皮肉,所以她们一般不舍得让这些姑娘的身体受到损伤。 所以,一开始,她们都会被送到水牢折磨一段时间,一来是省心,二来也能保住她们的皮肉完好,能卖上好价钱。 “我和你们说,水牢可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只是有水那么简单,里面还有蚂蟥和老鼠呢……” 隔壁的女人话还没说完, 就听到里面有姑娘在尖叫:“啊,啊啊,老鼠,有老鼠啊……” “嚎什么嚎,闭嘴!”女狱卒早就习惯了这些事,立即大声呵斥:“都给我听好了,要想不遭罪,从这里离开,那就乖乖的听你们妈妈的话,该接客的接客,该学规矩的学规矩,要不然,就给我等着烂死在这里吧!” 也不管姑娘们的惨叫,女狱卒们相继关门离开。 临走,还将里面悬挂的风灯给拧灭了。 这样一来,也就门缝里透出来的那点子微不足道的光,成了她们所有人的期望。 姜锦莹一直盯着那个木门,想不通润喜怎么会在这里。 那,她在这里,姜青芷又在什么地方? 会不会也出什么事了? 心下正疑惑着,只见刚才那个女狱卒又走了过来,还拿出钥匙打开了她的牢门。 “你,出来!” “去,去哪?”姜锦莹下意识的瞥了眼木门,往后缩了缩。 “看什么呢?还能把你送进去不成?那里面关的可都是黄花大闺女,你这样的进去人家都不要,”女狱卒挖着鼻子,不耐烦道:“快些出来,你家人赎你了!” 姜锦莹心下一喜:“是我夫君赎的我吗?” 这一刻,她又湿润了眼眶。 看来,范鼎盛还是在乎她的! 在知道她是冤枉的以后,还是回来救她了! 女狱卒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鼻子里哼了哼,示意她快一些:“麻利点,按照规矩,像你们这样的罪责,是要关上五天到十天的,如今是借着你们出来养伤的名头放的人,要是被人揪住了,连我们也要吃瓜落,所以这出去以后嘴巴给我严实点……” 她还喋喋不休的说了什么,但是姜锦莹是一句都没听到,急切的来到牢房外面。 出乎预料的是,站在外面等她的并不是范鼎盛,而是婢女小红。 “怎么是你?夫君呢?” “姑爷?老夫人身子不好,姑爷便先送她回去了,”小红的脸色怪怪的,没有过多解释,给姜锦莹披上了外衣,搀着走向自家的马车:“大娘子,小心些。” “婆母她怎么样了?”姜锦莹上车以后,裹紧衣衫,颓力道:“当时挨板子的时候,她叫的比我惨多了…… ” “大娘子,你自己身上也是有伤,还是多想一下自己的伤吧?”小红打断她的话,示意车夫:“去医馆。” “去哪?”姜锦莹一怔:“咱们不是回家吗?” “大娘子,你这身上都是伤,咱们得去医馆处理一下,大娘子放心,我约的是咱们姜家的医馆,都是自己家的郎中。” “去医馆做什么,多麻烦,而且婆母那边也是要郎中的,就让咱们家的坐堂大夫直接去范家,这样也方便婆母诊治。” “大娘子……” “废话什么,就按我说的办!” 小红还要说什么,但是被姜锦莹的话硬生生的怼回来了。 她张了张嘴,几次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下了,让马车回范家。 **** 姜青芷一直守在在水口胡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迟迟没有孙成娇的身影,她的脸上也越来越难看。 “姑娘,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竹枝察觉到了不对,忧心道:“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用点药吧?” “不!就在这等!” “可是……”竹枝想要再劝,但也知道姜青芷的心性,估计等不到润喜的消息是不会回去的:“孙教习也真是的,自己不回来也就罢了,怎么也不让人送个消息回来!” “没有消息……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姜青芷掐紧指尖,眸色酝沉了些:“最起码,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是好消息,孙成娇早就让人来回话了。 时间越久,越没有信息,那就越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213章 去查 “哐当” 随着街门撞开的声音,孙成娇的大嗓门也传了过来。 “姑娘呢?可还在?” “还在里面。” “……” 孙成娇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冲进了后宅,刚进二门就开始喊:“姑娘,找到一点消息了。” 一进门,他就抓起水壶猛灌了几口凉茶,然后才喘着粗气大声说道。 “说来也是巧了,就这个两天的空档,几乎所有的青楼都买了姑娘,我们没法子,只能一家接一家的挨个去找……” “可是找到了?”竹枝急切问道:“她现在在哪家?” “不知道!” “……”竹枝明显愣了下。 不知道是自己没弄明白孙成娇的意思,还是他没听懂她的问题。 “不是,孙教习,你不是说有消息了吗?不知道就是你的消息?” “竹枝姑娘,我不是说了吗?这也是无巧不成书的事情,恰好就这两天,所有的烟花巷都进了姑娘,满汴京那么的青楼,我们是不是得一家家的去寻,还不能打草惊蛇……” 他们又不是打家劫舍,进入青楼直奔姑娘们的房间搜查,而是要不惊动任何人的去暗中寻找。 这是需要时间,也是有难度的。 “那你急匆匆的回来,是有什么好消息?”姜青芷从孙成娇的神色里,猜出了他也是有好消息的。 “好消息就是,这些天送去的姑娘,都活着,而且也和咱们猜测的一样,都要进行……教导,所以这也是咱们的契机,趁着这个时间段,再多加人手的去寻。” 孙成娇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用最笨的人海战术去挨个青楼的摸查探访。 “姑娘,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兄弟们在外面找,姑娘是不是在姜家也探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点蛛丝马迹,若是能找到当初送她出去的人就好了!” “对啊,找到那天发卖润喜的人,不就能知道她被卖到什么地方了吗?”姜青芷也是此刻才恍然大悟。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自己先乱了方寸,才忘记了从姜家这个根基上查事情。 左右姜家就那么几个人,不是姜欢的心腹便是林姨娘的心腹,只要找到这个人,那润喜的下落便很好寻找了。 “竹枝,我们回家!”姜青芷立即起身,因为激动和身子虚弱,晃了晃,险些晕倒。 “那我接着去找,”孙成娇也识趣的紧跟在后面:“若是我这边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姑娘,姑娘那边有消息,也可以告诉我,只需差人去武行说一声,他们便回把消息给我了。” 两人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 霍钧承是在陪着陛下阅过试卷,出了皇宫以后,才知道姜青芷托着病体去了水口胡同的。 “她那样的一身伤,之前还说腰伤动了不呢,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水口胡同?可是姜家又作妖了?” “听说是润喜姑娘不见了!”云耳低声道。 “润喜不见了?”霍钧承缩了缩瞳孔:“她是姜青芷的贴身丫头,那么大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 “说是着火的那天晚上便不见了,就是在咱们去之间,她离开的姜姑娘,再之后,就没人见过她了……姜姑娘那天一直在昏睡,据说第二天精神才好了些,才知道润喜的事情,便不顾自己的身体撑不住,去了惠及武行找了孙成娇。” “孙成娇?”霍钧承咬了下唇:“她去找他,也不来找我!” 云耳抽了抽嘴角:“侯爷,人家孙教习和姜姑娘是合作伙伴……” “……”霍钧承一个眼神杀过去。 云耳秒懂:“是,您也是合作伙伴,可这,您这身份特殊,姜姑娘若是来见您……是吧?” 后面的他也不用多说,已经蕴含所有了。 霍钧承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只是……想着有朝一日,她若是有事情了,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我!” 他想要做姜青芷的靠山,想给她安稳,让她有安全感。 云耳不敢接主子的话,怕又被怼。 等到霍钧承的气场弱了下来,才敢低声道:“不过,润喜姑娘到现在也没找到,侯爷,咱们现在要不要插手?” “还没找到?这都两天一夜了!” “嗯,目前我所收到的消息里,是还没找到,只知道姜姑娘已经回去了姜家,而孙教习也安排了武行所有的人去青楼寻找了……” “青楼?这一招可真够恶毒的,既能毁了润喜的一生,又能让姜青芷在未来的日子里,时不时的想到此事而一辈子自责!”霍钧承的眼睛里漫上杀意,佞声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动的心思吗?”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姜家的人就那几个和姜姑娘过不去的,挨个查的话,还是能查出点什么的!” “那就查,”霍钧承思索了一会,叮嘱道:“不过,再查出人物之后,不要动手,必将是姜家的事情,如何处置还要看她自己!” 他所要做的,是将姜青芷身边的危险给处理掉。 至于怎么处理,就看她自己的了! 以她现在的性子和阅历,应该会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所以他无须多手。 **** 姜家的一场大火,不止是烧了姜欢的书房和不少的奇珍异宝,还烧掉了他做为男人的尊严。 只要一想到那些东西挂在大门口,被满汴京的人围观议论,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出事之后,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蒙头大睡,谁都不见,就连姜太公的丧仪都不管了。 林姨娘几次过来找他商量事情,都被拒之门外,没法子,只能找儿子姜睿拿主意。 如今的姜睿,再经历过殿试之后,俨然成了姜家的门面担当。 再也没人计较他庶子的身份,只想着他是姜家唯一见过世面的体面人,自然也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管家孙通在后花园的路上拦下姜睿,恭敬的递上一个账册。 “大公子,这是书房目前抢救出来的东西,基本上都有损坏,只有少数一些还完好无损,这些都罗列在册了。” 姜睿简单的翻了一下。 了了两页纸,还大都是损坏烧毁的东西。 他不悦:“这次的损失有多少?” “这个,暂且不知,还得老爷他自己来说。” 姜家书房有什么,只有姜欢自己最清楚,损失多少,也只有等他自己来定算。 姜睿没有再追问:“行了,你忙去吧,我知道了。” 孙通却没走,而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睿沉目:“还有事?” “是,是家里内宅的事……” “内宅的事情找母亲,她管内宅。”姜睿说着转身要走。 但是孙通还是拦下了他:“大公子,这件事是内宅的事不假,却是……是大姑娘的事。” “二妹妹?”姜睿的气息陡然一沉,冷笑道:“怎么,她是要死了吗?还是要请郎中?不是说已经请了郎中了吗?你告诉她,要是再不行,就让她回国公府,那边都是用的御医,更好一些!” 他这一通冷嘲热讽,让孙通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睿见他又不说话了,当下不高兴道:“说啊,怎么又不说了?” 孙通心说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他苦着脸,陪笑道:“大公子,也不是二小姐的事,是她身边的润喜,润喜失踪了!” “失踪了?”姜睿一怔,随即嘲讽一笑:“什么失踪?丢了?还是卷了主子的金银珠宝和人私奔了?” “……嗯,听二小姐的意思,好像是说润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就那样不见了……” “她什么意思?她自己的丫头不见了,和我们姜家说什么?”姜睿不等孙通说完,就叱喝着打断他的话:“你去和她说,她如今已经不是姜家人了,是周家妇,就算被国公府休了,那也是周家的下堂妇,和我们姜家没有关系,她都没关系了,一个小小的女使不见了,更算个屁!难不成还想要我们姜家去给她找一个婢女吗?” 从根本上来说,润喜是姜青芷的陪嫁丫头,身契都在姜青芷的手中,一起嫁入了国公府。 如今即便和她的主子一样,离开了周家,那也是姜青芷她自己的人,和姜家没有半点关系。 “大哥哥,这便是你的意思吗?”姜青芷的声音骤然从假山一侧传来。 姜睿一怔下,恶狠狠的看向孙通,孙通连忙低声解释:“我不知道大姑娘也在……我发誓!”此时姜青芷已经在竹枝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姜睿不好再追究,只能沉下脸。 “二妹妹被父亲教训的不轻,怎么不好好养着,出来做什么!” “刚才大哥哥说,润喜和我一样,都不算姜家的人了,是这个意思吗?” “……” 姜青芷贴脸开大,直接质问,姜睿脸面上过不去,当下冷笑:“难道二妹妹还是姜家人吗?如今你已经是国公府的媳妇,虽然成了下堂妇,可还是周家的鬼……自然不算姜家人!” 第214章 威逼 “好,既然是大哥哥的意思,那我便知道要怎么做了!”姜青芷的眼中迸出讥笑,意味深长的再次盯了姜睿一眼,在竹枝的搀扶下,蹒跚离开。 “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孙通咬着后槽牙,低语:“听起来像是有事,大公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事告知老爷?” “她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姜睿不屑道:“你至于怕成这样!” “是……” “我说,真不是你故意在这里拦下我,故意套我说出的那些话?”姜睿此时感觉有点不对劲:“要不然,二妹妹怎么会来的那么巧,恰好的就听到了那句话?” “大公子,我对天发誓,真不是我干的,”孙通连忙举起右手,对上天空:“我怎么会故意和二小姐勾结,她如今就是个下堂妇,又和老爷闹成那样,也不算咱们家的大姑娘了,我,我不会干那么蠢的事。” “算你识相!”姜睿叱喝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起步离开。 而在他身后,孙通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摩挲了许久后,嘿嘿一笑:“一千两,说几句话而已,天也会原谅我的!” 他迅速瞥了眼周围,喜滋滋的收好银票,背着手,哼着小曲优哉游哉的踱步而去。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梆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街角来回踱步,时不时的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 临近三更天,一个男人打着哈欠,时不时的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肩背,疲倦的走过来。 “老胡,今天你值夜呐!” 男人像往常一样,和更夫打着招呼。 可更夫却没像以往那样和他有所回应。 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发现更夫换了人,不由好奇道:“换人了?老胡呢?” 更夫咧嘴一笑:“他今天休息,换我替他,能是田小哥,姜家的门房吧?” “是,你……” “姜家着火那天,有人从角门抬出去一个麻袋装的姑娘,是谁抬的?” “……”更夫的话让男人瞬间脊背发凉,意识到不妙:“你,你是谁?” 不等对方回答,他撒腿转身就跑。 更夫的速度却快如鬼魅,一闪身到了他近前:“兄弟,别害怕,我们就是问几句话,问过了,便走。” “你,你们?” 男人一惊时,发现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头看时,只见张金成带着人走了过来。 “张金成?”男人认出了张金成,也瞬间意识到了今夜是什么情况,都不等张金成开口,立即道:“我说!” ** 姜青芷捣碎了药草,将药汁挤出来,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 竹枝拿着几张便条,小跑着进来:“姑娘,有消息了。” “是谁?” “按照姑娘的吩咐,孙教习和张金成等人带着几个兄弟,兵分几路,在今晚上各同时找上了那些看门的门房小厮,还有府里值夜的打更人,他们的说法大同小异,在这些人之后,吴家的三兄弟最是可疑……” “吴家三兄弟?”姜青芷一怔:“哪个吴家?” 姜家府里有不少姓吴的,但是有三兄弟的吴姓人却没有,难道是她嫁出去的这段时间,家里添了新人? 竹枝的脸色很不好:“不是咱们家的人,是吴家……范家姑爷的舅家!” “……什么?”姜青芷愕然,立即接过竹枝手里的便条。 竹枝解释道:“这是他们几伙人分别打听出来的消息,我刚才综合了一下,这个田小哥的话语最可信。” 田小哥的话是张金成送来的,上面说姜家着火那天,范鼎盛的三个舅舅都在姜家。 那天殿试,吴家一早便陪着范鼎盛夫妇俩来到了姜家,当时范鼎盛和姜睿是乘坐同一辆马车去参加殿试,而范鼎盛的三个舅舅便在姜家和姜欢等人等候消息。 也就在那天晚上,他们兄弟三人鬼鬼祟祟的扛出来一个麻袋包,田小哥当时看的很是清楚,麻袋包里裹着一个女人。 但是碍于范鼎盛和他们的关系,田小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作没看到,由着他们将人给弄走了。 “姑娘,张金成还让人送了话回来,说是他已经带人去找吴家三兄弟查探了,有消息了,会“吴家三兄弟并不是姜家的人,敢在姜家动手抓人,没有姜家的人,他们会如意吗?”姜青芷冷笑:“看来,我们之前猜的没有错!” 在姜家和她过不去的,除了那个宠妾灭妻打嫡女的渣爹之外,就只有林姨娘这个女人了! 即便林姨娘没有亲手参与了这件事,也绝对是知情者! 她当下起身:“竹枝,收拾一下,我们去见见林姨娘!” “现在就去?”竹枝一怔:“不等张金成那边送消息回来了?” “不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润喜,尽快救她回来!” 既然已经笃定是林姨娘的鬼,那又何必浪费时间。 万一从林姨娘那里再弄出什么消息来呢! ** 林姨娘这几天是焦头烂额。 先是她的院子被莫名其妙的烧了一把火,烧掉了卧房不说,藏在暗格里的金银珠宝也都不见了。 最最要紧的,还得是姜欢因为暗格里的那些东西,与她疏远怨怼,她几次求见,他却连面都不见。 瞧那意思,要不是因为她在子嗣上有功,为姜家生儿育女,而且儿子还争气的情况下,保不齐就要把她给休了! “姨娘,吃点东西吧,看你这些天精瘦了不少,”丫环送来一碗羹汤,伺候林姨娘用饭:“要不,还是请个郎中过来看看吧,奴婢看您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家里的事情都压在大公子身上了。” “我这是心病,郎中治不了,神仙都没治不了,”林姨娘的头上缠着头风带,病恹恹的坐起身,但也就吃了一口,便放下了:“我现如今只盼望着睿哥儿能金榜题名,拔得头彩……” “大姑娘,您不能进去,姨娘在病中,不能见人的……哎呀,大姑娘,你这个……快去禀告姨娘,就说二小姐来了!” 婆子们咋咋呼呼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有小丫头跑进了房间,匆匆福礼。 “姨娘,二小姐来了,看样子来势汹汹的的,奴婢们拦都拦不住……” “啪嗒” 林姨娘手里的汤碗瞬间摔到了地上,眼中满是慌乱:“她,她怎么来了?” 但是人已经到了,想躲开明显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硬着头皮稳下心神。 “来就来吧,你慌什么!” 她刚要下床,陡然想起自己是在病中,立即一歪身子,靠在了软被上。 姜青芷进来的时候,她在大声呻吟着:“诶呦,诶呦……郎中呢?快些换郎中,吃了这么多天的药,怎么不见好呢?” “我这里倒是有一剂良药,姨娘可是要用吗?”姜青芷的脸上抹着青色的药汁,再加上她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散去,冷不丁的一眼,惊的林姨娘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知道姜青芷被姜欢给打了,但是没想到会打到这么严重。 毕竟是自己家的骨血,还又是姜家嫡女,是满汴京有名的美人贵女,怎么就被亲爹打烂了一张脸了呢! 不过,看到姜青芷如今这个惨样子,她心里还是高兴,暗暗得意的。 “诶呦,大姑娘,你这脸是怎么了?” “姨娘是明知故问吗?”姜青芷在桌边坐下,并没有因为自己脸上有伤而有任何的惧色萎靡:“不过也是,姨娘如今这装傻的手段是炉火纯青了!都能让人掳走我的婢女,将她发卖去了青楼,还能在我面前装镇定玩自若呢!” “你胡说什么!”林姨娘不等她说完,便起身叱喝:“谁让人掳走润喜呢?你们自己弄丢了人,竟然有脸跑我这里胡搅蛮缠!” “是吗?吴家三兄弟可不是这么说的,”姜青芷才不和她废话呢,单刀直入,直捣黄龙:“他们说,是你趁着姜家混乱,所有人都救火的时候,请他们动的手!”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事!”林姨娘心虚的叫嚷起来:“再者说了,吴家三兄弟又不是我家的狗,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去做什么!” 姜青芷的瞳孔瞬间一眯:“你没有否认他们绑了润喜的事,也没有震惊我是如何知道的,而是在第一时间撇清自己!” 林姨娘被她说的莫名其妙,不解又心虚道:“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知道吴家三兄弟绑了润喜的事,也知道他们将她卖去青楼……你即便不是同谋,最少是个知情人!” 姜青芷突然站起身,蓦然从后腰上拔出一把匕首的,硬冲冲的冲到林姨娘身边,匕首擦到了她的脸上。 第215章 关押 “啊,你,姜青芷,你要干什么?”林姨娘慌张尖叫。 同屋的丫环们也吓到了:“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谁能想到,平日里只拿绣花针的高门贵女,竟然敢动刀子了! 而且刀子还是冲着家里的长辈。 “林姨娘,我没时间和你废话,我只问你,如果我在你的脸上划一刀,你说,我那个爹还能宠你多久?”姜青芷的心下慌的不行,声音都不受控制的颤抖不已,可匕首还是贴着林姨娘的脸庞摩挲了几下。 林姨娘被这几下吓的肝都在颤,嘶声吼道:“你敢,我是你小娘……” “小娘?呵!姨娘大概不知道吧,就在咱们家的花园里,大哥哥当着外人的面,亲口说了我不是姜家人的话!既如此,你算哪门子的小娘!” 姜青芷好似就在等着这一刻,匕首的刀刃不客气的划开了林姨娘的脸颊,刺疼的感觉瞬间让林姨娘崩溃。 “我,啊,我的脸……” “别嚷嚷,越嚷嚷伤口越大!” “……”林姨娘戛然闭嘴。 姜青芷冷眸:“所以,润喜在哪?” “……”林姨娘的眼神如刀子一般,恶狠狠的瞪着姜青芷,咬紧了嘴唇。 “不说?”姜青芷也不手软了,匕首的刀刃再进一些。 林姨娘当下就撑不住了,带着哭腔的道:“别,我说,他们只说将人卖去青楼,我并不知道他们卖去了哪一家!” “姨娘这是不想配合啊……” “燕子楼!”林姨娘崩溃的哭出来了:“他们说,燕子楼里有熟人,所以就卖去了燕子楼……” 姜青芷给了竹枝一个眼神。 竹枝会意,立即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写下“燕子楼”三个字以后,又从袖筒里拿出一只白色信鸽。 在林姨娘震惊的眼神中,将纸条放进信鸽脚上的信筒,去到廊下将鸽子放飞了。 等姜睿收到消息,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姜青芷已经收了匕首,坐在林姨娘的床边喝茶了。 “姜青芷?你……” 姜睿明明听下人说,说是姜青芷同匕首挟持了林姨娘,这怎么还能淡定自若的坐在这里喝茶呢? 反观林姨娘,瑟缩在床尾。 见到儿子进来时,她第一反应是要扑上去,但是在看了一眼姜青芷后,下意识的收了心思。 因为姜青芷虽然是坐在床边喝茶的,可那把匕首就放在她的手边。 林姨娘怕自己动静太大,刺激到姜青芷,她再真的给自己一刀。 到时候,她死不死的,都只能闷声吃亏。 毕竟姜青芷是姜家嫡女,就算把她杀了,为了维护姜家声誉,姜欢也肯定要保下她的。 所以,林姨娘坐在那儿,眼巴巴的,委屈又可怜的看着走过来的姜睿。 “睿儿……” “阿娘,你没事吧?”姜睿走近了,也看到了林姨娘脸上的伤,瞬间大惊失色:“阿娘,你怎么受伤了!” “睿儿,我,我……”林姨娘吧嗒嘴,小心谨慎的看着姜青芷。 也或许是有了儿子壮胆,也许是见姜青芷并没有其他的动作,所以磨蹭着顺着床尾下了床,旋即嚎啕大哭着扑向姜睿。 “儿啊,阿娘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姜睿查看着母亲脸上的伤,火冒三丈:“姜青芷,是不是你干的?你竟然敢对长辈动刀?你……” “大哥哥,你说笑呢?”姜青芷淡然抬眸,冷笑的很:“你不是说过,我不算姜家人吗?既然不算,那她算哪门子长辈?” “姜青芷,你,”姜睿瞬然像是被人打了嘴,悻悻的指向她:“你,你给我等着……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你敢!”姜青芷“嘭”的一下,重重放下茶盏,冷眸:“我如今已经不是姜家人了,你若是敢动我,我就去府衙告你私囚之罪,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殿试之名是否还能保得住!” 林姨娘本来听到儿子为自己做主,要抓了姜青芷,心里还觉得甚是欣慰,因为有儿子给自己撑腰了。 孰知,姜青芷上来就来了个大的,拿姜睿的前程做赌注。 她脸色一变,连忙抓住儿子的手急切道:“睿儿,不行,不是,不是她,是阿娘我自己磕到的,不是她干的,是我自己……来人,送,送大姑娘回房……” “阿娘,你怕她做什么?她一个被夫家休了的下堂妇,谁会信她的话?”姜睿才不怕姜青芷的威胁呢:“姜青芷,你还以为你现在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呢?现在你什么都不是,只要我一句话,就能给你落一个威胁生员的罪名!” 他即便在殿试中落榜,什么都不是,可是秀才生员的身份还是不变的。 而姜青芷做为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弃妇,在他一个生员面前,什么都不是。 不过,林姨娘还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姜青芷生出事端,她一个劲的安抚儿子:“睿儿,这件事就算了,以你为重,以大局为重。” “母亲,你不用怕她,她被父亲打了个半死,躺着都不能动了,可国公府那边连个人都没露面,这样的人,你还怕什么的!”姜睿吃定了姜青芷,冷笑道:“而且,她都敢拿刀伤你了,你还要隐忍?你能忍,我身为人子,我不能忍!即便将来传出去,我是为母报仇,也不会有人说我什么的!” 一招手,林姨娘身边的两个嬷嬷立即冲了过来。 竹枝想要护着姜青芷,却被其他人拦下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青芷被嬷嬷被带走。 “大公子,你做什么?我们家姑娘还有伤,她还得吃药养伤,你要对她做什么?” “做什么?做她应得的报应!”姜睿冷笑一声,喝令:“把她也关起来,不要关在一起,也让二妹妹尝尝什么叫做惩罚!” 姜青芷被拖去了柴房。 嬷嬷们都是林姨娘的人,动起手来也是丝毫不手软,完全不管姜青芷的身体状况,粗暴的将她给扔了进去。 “对不住了,大姑娘,这是大公子的意思,您要是心里有气,有怨恨,就去找大公子理论,可别记恨上我们!” 姜青芷摔到柴堆上,一动不动。 嬷嬷们也不管她的死活,锁上柴门之后就走了。 很快,香兰的小脑袋透过了窗户上的栅栏,急切问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姜青芷缓缓睁开眼睛:“我没事,竹枝呢?” “竹枝姐姐被她们关进马厩了……” “没受伤吧?” “没有,”香兰将一堆东西从缝隙里塞进来:“姑娘,这是您要的药,按您说的,都在这里了,姑娘,我和伶仃就守在外面,若是有事,您在窗户上挂个绢帕,我和伶仃看到就会过来的。” 姜青芷拿过那堆东西,不急不缓的打开:“传话给张金成,一切计划不变,不用管我,我没事的!” “好!那,姑娘,我走了,你有事记得喊我们!” 香兰再一次叮嘱了之后,勾着小脑袋,顺着墙根一溜烟的溜走了。 姜青芷则是不慌不忙的打开地上的瓶瓶罐罐:“这是吃的药,这是外敷的,这个,也是吃的……” **** 盛家。 吴氏趴在床上,让丫环给她后背的伤口上药,范鼎盛站在屏风外面,低声道:“母亲,姜锦莹也回来了!” “你赎的她?”吴氏立即弹跳着撑起上半身,一点也不像是重伤的样子,“我是怎么和你说?那个贱人就得在里面多关几天,这才能压制住她,否则岂不是要骑在我们母子头上作威作福?” “母亲,不是我赎的人,是她身边的那几个女使,听说是花了三倍的银钱呢,”范鼎盛长出一口气,咬牙:“不过,姜锦莹是个蠢的,她一直以为是我赎的她,刚才还和说了好多感谢的话呢!” 吴氏想了一会,揪心道:“贱人真是好命!竟然有姜睿那样的胞兄……如今她娘家的哥哥还没怎么着呢,若是进了朝堂,一朝势大,咱们母子可就要被压着了。” “所以,儿子想着,近些日子还是对她好一些吧,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动辄打骂,摆婆母的款了,一切都殿试结果出来之后再说……也不过再等两天罢了。” “好,依你,她不是伤了吗?这几天就不用过来请安了,让她想干什么便干什么,自己做主,不用事事都来回我!” “……” 母子俩说话的空隙,有婆子过来禀告,说是姜家听说姜锦莹回家了,差人过来探望。 第216章 活该 姜家派来的是一个姓郑的婆子,她先是进了内室,见过吴氏后,代表姜家人问候了吴氏的伤情。 吴氏蔫蔫的:“难得亲家有心,还遣人过来问候,你回去告知亲家,只说我没事,一把老骨头暂且死不了,来人,给这位妈妈看茶。” 丫环送来茶水,郑妈妈谢过之后,便坐了半个凳子,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茶,起身福礼。 “早些时候,我们去府衙探过,说是三姑娘接出来调养身子了,那我便去看一眼,也好回去回话。” 吴氏客套的挽留了几句,便让丫环送她去见姜锦莹。 姜锦莹早就听说姜家来人了。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一直等在门口,郑妈妈刚进门,都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他抓住了急问:“家里出什么事了?” “姑娘也听说家里的事了?姨娘惦记着姑娘的身子,加上家里生出了不少的事,怕姑娘不知道,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便让我过来说一声呢。” “果然是出事了,”姜锦莹的表情怪异了很多,有些想笑道:“我就说呢,我怎么会在女牢那边看到润喜……” “润喜?”郑妈妈一惊:“三姑娘看到润喜了?” “看见了,就在府衙的水牢那边,当时看到她的时候,我还以为眼花了呢,没想到真的是她,”姜锦莹来了精神,身上的伤似乎也不痛了:“那姜青芷呢?她有没有事?是不是也被关起来了?她们犯了什么事?” “三姑娘,我们还是坐下说吧……” 郑妈妈搀着姜锦莹坐下,将姜家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听说姜青芷被父亲打到下不来床,还不许请郎中医治的时候,高兴的都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伤了。 “活该!” “当初看到她出来,我就知道她是来凑热闹的!” “父亲当真是不手软,那样的贱人就得好好的教训!” “可惜的是,父亲不是当着那么多人面教训她的!” “……” 要是姜青芷和她一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父亲教训的,那就完美了。 郑妈妈道:“三小姐,当时是在皇城根下,虽然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可到底还是有权贵的眼睛盯着看呢,老爷怎么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动手,那多不合适啊!” “父亲就是虚伪,打都打了,还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姜锦莹冷笑:“他在外面打女儿,和当着众人的面动手,没什么区别!” 郑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三小姐别这么说,之前听姨娘说过,想过大姑娘没了国公府的庇护之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搞出那些事情,老爷肯定是要生气的……可没想到,他会在那个地方动手,还将大姑娘打成那个样子……姨娘说,想到这些事,她就莫名的心惊呢。” 郑妈妈是林姨娘的心腹之一,要不然也不会让她过来范家说话。 “林姨娘还让我转告三小姐,以后在老爷面前,也要说三句留半句,不可再像以前那样口无遮拦了……” “母亲也太小心了,她和父亲过了几十年,怎么还没摸透父亲呢?”姜锦莹对林姨娘的警告不屑的很。 姜欢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最在乎什么? 盈利得亏嘛! 他原本是想在一种权贵面前,摆一摆未来岳父和父亲的谱,好让人知道他们家有两个大才子。 可是这种耀武扬威的时刻,却因为姜青芷而丢人现眼,还是在那个尊贵的地方。 他的脸上能挂得住? 既然面子挂不住,那就要找补! “怪就怪姜青芷她命苦,偏巧在这个时候被周家休了,要是还有国公府大娘子的身份,就是做的再过分,父亲也不敢动她一个手指头……” 说到底,还是姜欢拜高踩低,欺软怕硬的本性造成的。 前世他就是这样! 在得知周煊元出事,她做为国公府正妻被牵连,被下入大牢的时候,姜欢非但没有想办法营救,反而落井下石,和她切割关系,任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惨死在外头。 想到了前世自己的下场,以及父亲姜欢的凉薄本性,姜锦莹突然没了之前的幸灾乐祸。 姜青芷的今日,何尝不是她的上一世呢! 姜锦莹心下不舒服,便岔开了话题:“那润喜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关进了水牢?” “润喜……是吴家三兄弟干的……” 关于润喜的事情,郑妈妈知道的也不多,只提了他们在姜家起火的时候,偶遇去找姜王氏的润喜,便将她给绑了。 “等一下,”姜锦莹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你,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郑妈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道:“姑娘是想听哪一方面的?” “就是吴家三兄弟的事……你说,他们……”姜锦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说话都磕磕巴巴了:“他们在,在我们姜家?” “是啊,之前姑爷和他们都在姜家,姑娘是知道的,现在怎么会这么问?” “不,不对,他们现在在哪?” “不清楚,当初好像是把人发卖了之后,就没有回来,许是卖了银钱吃花酒了吧?”郑妈妈小心道:“姑娘要是一定要知道细节,不如请姑爷去找他们细问一下,便知道了。” 提到范鼎盛,姜锦莹的气场自然而然的也就弱了。 她略有些心虚的坐回床上,眼神飘忽:“许是,我弄错了呢!” “三小姐,什么弄错了?” “也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呢!” “……三小姐,你在说什么啊?” “……” 姜锦莹的眼神很是飘忽,似乎魂魄已经神游天外一般,对郑妈妈的话置若罔闻。 ——毕竟,重生一次,很多事情都改变了。 ——那,上一世发生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再发生了! ——上一世,姜家不也就是出了几条人命,而没有失火吗? ——这一世,家里失了火,或许就不会出人命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姜锦莹心里那种慌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总预感要出什么事。 “小红,快,收拾一下,我们同郑妈妈一起回姜家……现在就走!” 郑妈妈和小红等女使都惊呆了。 “大娘子,你说什么呢?你现在身上还有外伤呢,不能走不能卧的,马车都坐不了,怎么回事?” 郑妈妈也有些手足无措道:“三小姐,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让您这么担心了?” “不是,不关你们的事,而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得回去……立即回去!” 不管郑妈妈和小红怎么劝说,姜锦莹都铁了心的非要回姜家不可。 小红拗不过,只能去请示范鼎盛。 范鼎盛对姜锦莹的伤势并不在意,只是怕她猜测到了什么,回家告状,所以便过来询问姜锦莹怎么回事。 可姜锦莹怎么都不说,只说自己有要紧的事,无论如何都得回去。 范鼎盛看她的样子,好像回去的原因和自己无关,也和范家没什么瓜葛,就同意了,当着郑妈妈的面,还贴心的去了马厩,监督下人铺了厚厚的马车,防止姜锦莹路上颠簸,又亲自抱她下楼,放入马车。 这一连串的行为,将他之前在牢房里抽耳光,掐脸羞辱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要不是实在是心中有事,姜锦莹非抱着他感动一番不可。 回姜家的路上,一路颠簸,姜锦莹后背的伤口癫的重新裂开。 回到姜家以后,她还是被抬进去的。 林姨娘的院子毁了,便临时安置在了西夏房。 她见到姜锦莹的那一瞬,泪水瞬间崩落:“莹儿……” 自从姜锦莹被送进府衙,她的家里便出了事,一直都没时间去打点关系去看她。 如今看到她这个凄惨的样子,心疼的不行。 姜锦莹如今却没多余的时间和她伤心,急切道:“父亲呢?可是安好?” “你父亲……他当然安好!”林姨娘说起姜欢的时候,不自觉的咬起了后槽牙:“自从那天出事之后,他便一直藏在屋子里不出来,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我这身子骨……” 她还想多吐槽几句,陡然意识到姜锦莹这个时候回来,肯定不是听她说废话的。 “怎么,莹儿,你这次回来,是找你父亲的?” “父亲或许有……性命之忧!”姜锦莹尽量说的委婉一些:“有人要杀父亲!” 第217章 二鸟 “什么?”林姨娘吃惊的跳起来:“你是听谁说的?谁要害你父亲?那你,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些去见你父亲,告诉他有危险啊……” 孰知,姜锦莹对此不为所动。 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母亲,你想救父亲吗?”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吗?那是你父亲,你能不想救吗?” “不想!” “……” 姜锦莹的回答让林姨娘心下一颤。 但随即,她反应过来,立即将屋子里伺候的女使都赶了出去,又将门窗关好。 转过身时,一脸的惊恐:“莹儿,你疯了吗?竟然说这样的话,那是你父亲啊!” “父亲……呵!”姜锦莹的笑容显得意味深长。 “莹儿?”林姨娘看着女儿的样子,欲言又止:“你,你……” “母亲想说什么?” “我,我……” “……” 林姨娘几次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母亲,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林姨娘直勾勾的盯着姜锦莹,看了好大一会,才舔了舔嘴唇,在她身边坐下:“莹儿,你之前,就是你在成婚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范鼎盛一定会高中状元,我当时就很好奇,为什么你就那么笃定?” “……”姜锦莹的瞳孔缩了缩,隐约猜到了林姨娘要说的话了。 林姨娘斟酌着要说话的,谨慎道:“这一次,你又是如此,上来便说你父亲有危险,莹丫头,你和阿娘说实话,你,你究竟是胡乱猜测的,还是,还是……” 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还是,你学会了卜卦,能占卜吉凶?” 姜锦莹还以为母亲是要说出自己重生的事情,没想到林姨娘的终极猜想,也就是她学会了【占卜】。 这样也好,也搪塞了她的那些小心思。 “阿娘,你就当做我会占卜吉凶好了,所以这一次我预见了父亲要出事的凶兆,嗯,这才这么狼狈的跑回来。”姜锦莹撒娇的拉过林姨娘的手。 虽然她的话没什么可信度,可林姨娘还是选择了相信,并不深究。 “那你说的,不打算救你父亲……又是什么意思?” “父亲会有危险,但是又不会直接死亡,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做文章!” “……莹儿,你,你在说什么啊?”林姨娘听的愈发糊涂了。 “母亲,这是你上位的机会!” 上位? 林姨娘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从做为姨娘那天开始,她便想要上位。 哪个女人不想做当家主母呢? 谁又愿意做妾? 姜锦莹活了两世,岂会不知母亲的心思。 “母亲,你当年使了手段,弄死了崔氏……” “姜锦莹!”林姨娘惊骇的跳起来,惊恐的看着女儿:“你,你胡说什么?” 崔氏便是姜青芷的母亲。 也是当年的姜家正妻。 姜锦莹对林姨娘这样的反应很不屑,嗤之以鼻:“阿娘,你看你,都这个时候了,还和我装什么呢?” “你,你别胡说,我,我什么,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害,害了崔氏……” 简单的一句话,林姨娘说的磕磕巴巴,冷汗直冒。 “……”姜锦莹这才反应过来。 上一世,林姨娘将她害死崔氏的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这一世,还没有到母亲告知她秘密的时候。 不过,今天既然已经揭开了这层隐秘的面纱,那便也没有再戴上去的必要了。 她摩挲着手指:“阿娘,你忘了,我能掐会算的呢!” “你,你那是胡说八道……”林姨娘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即便到了这一步,面对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不打算承认这种事。 而面对她的辩解,姜锦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打断她的话。 “阿娘,我们是母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亲近的人了,所以你要相信我,我如今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你!” 她放缓了语调,压下声音。 “也就在最近这段时间,大概率是在殿试放榜的那一天,姜家会闯进来几个刺客,他们会刺伤父亲,但不会刺死他,如果在这个时候,你能为父亲挡刀,那他一定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而那时,哥哥也有了功名,那你便能被抬为正妻,正式成为姜家的当家主母!” 林姨娘听了好一会,才听懂:“你是想要我为你爹……挡刀子?” “是!” “那,你刚才还说不救你爹的话?” “我若是要救他,就会告诉她有刺客的事了,他也就不会受伤,也不会……” 上一世,在殿试放榜那天,姜睿榜上有名,范鼎盛高中状元,姜欢欢喜的很,大摆了十五天的流水席。 既然是流水席,那难免有人喝醉,所有就有人在席面上耍酒疯,后来范鼎盛的三个舅舅也掺和了进来,与众人打成一团。 也就是在这个混乱中,姜欢被人刺伤。 虽然后来救回来一条命,但是那个伤口却给他留下了终生难以治愈的后遗症,直到她死,姜欢也被那个后遗症折磨着。 姜锦莹之所以想到这件事,是因为当时惹事的人之中有范鼎盛的三个舅舅,而上一世,他们都是姜青芷的亲戚。 要不是郑妈妈提到了吴家三兄弟的说词,她也想不到这场流水宴上的糟心事。 不过,这件事对于林姨娘来说,却是向上爬的跳板。 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再利用得当的话,就可以让林姨娘早些成为姜家的当家主母,而不至于像上一世那样,直到熬到病死的前一年,才抬为了正妻。 “阿娘,你当年弄死崔氏,不也是想要上位的吗?只是父亲装傻,又有姜王氏那个老太婆压着,你才没能上位而已……而今,正是你上位的好时机呢!” “……” 姜锦莹的话让林姨娘莫名的发颤。 人啊! 当真是一辈子都不能做亏心事! 即便日后没有半夜鬼敲门的惊心,也会在午夜梦回惊醒的时候,自我愧疚! “崔氏,崔氏当年待我不薄……” 可要不是姜家的正室之位只有一个,她也不会对崔氏下毒手。 “可是……” 林姨娘想要说什么,可是思忖再三后,还是选择了缄默。 当年,她还只是姜家的一个小妾,都算不上宠妾,只是一个寻常的妾室,直到后来她有了身孕,并被郎中诊断出是个男胎以后,姜欢对她的态度才算好了很多。 因为那时崔氏一直没有身孕,林姨娘不论生男生女都是姜欢的第一个孩子,更不要说,她怀的还是一个男胎。 而崔氏并没有因为她一个妾室先有身孕而恼恨,反而亲自请了郎中照看她的身体。 若是她们之间一直如此和平共处的话,可能她也不会对崔氏下手。 偏巧崔氏在那之后不久,也有了身孕。 崔氏是正妻,她所生的孩子自然是嫡子长孙,是姜家未来的掌舵人。 所以,林姨娘便暗中使了手段,让崔氏的孩子胎死腹中,五个月的时候产下一个成了形的男胎。 自此之后,崔氏便落下了毛病,后来林姨娘顺利生下了姜睿,崔氏则在没有完全调养身体的时候,又怀了身孕。 这孩子便是姜青芷。 林姨娘便又故技重施,重新对崔氏动了手脚,但是姜青芷命大,竟然顺顺利利的生了下来,但是崔氏的身体还是出现了亏空,最终成了痨病,不治身亡。 当时林姨娘便想着,自己有庶长子在手,肯定会成为姜家的正妻。 孰知,姜王氏横插一手,竟然收回了姜家的管家权,姜欢也从来不提抬正妻的事。 这件事便一拖就是十多年。 而今,抬为正妻的机会又摆在了眼前,林姨娘怎么会不心动呢! 可是…… “莹儿,你说事情……这万一刺客下手太重,阿娘我再被他们失手刺死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阿娘,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让你死呢?我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觉得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契机!” “……一石二鸟?”林姨娘愣了神:“还有哪个鸟?” “姜青芷啊!” “?” “我想过了……姜青芷被父亲打成那样,她的心里肯定恨毒了父亲,又因为对母亲出言不逊被哥哥关进柴房,肯定也恨毒了阿娘你,所以……她是最有雇人行凶,残杀生父庶母动机的人!” 第218章 机会 林姨娘缓了半天,才恍惚有点搞懂姜锦莹的意思了。 她又惊又激动,急忙走过来,示意她声音轻一点,自己也压下了声音。 “莹儿,你,你是想说,利用你爹被刺杀一事,将锅甩给姜青芷?” “对!” “可是,这个,这个刺客动起手来的时候,是不会管别人死活的,莫非……”林姨娘倒吸一口凉气,战战兢兢道:“莫非你想自己动手?” “阿娘,我来之前就想过了,父亲被刺伤的时候,是在鼎盛的状元宴上,可眼下这殿试的结果后来才会出来,也就是说,父亲被刺伤,还要再等两天,但是我们可以提前动手……就利用现在这个机会……” “不是,你等会,莹儿,你等一会,你让我缓缓……” 林姨娘的脑袋嗡嗡的,起身时因为精神恍惚而差点摔倒。 “你是想雇凶杀人……不对,是刺杀……” “假刺杀!” 虽然姜锦莹在心里也是恨毒了姜欢,可从根本上说,他还是自己的父亲,而且对林姨娘也大有裨益,所以也没有让他死的心思。 一切都只是一场戏—— 假刺杀,真上位的戏而已! 林姨娘抬起手,指向自己,迟疑道:“那我……” “不会有事的,我会让人做的隐蔽些!”姜锦莹信誓旦旦:“阿娘你放心,我可以対天发誓,你不会有事……父亲也不会有事!” “我是信你的,可是……这万一事情败露,你我还如何……” “母亲,我既然做了这个局,就不会让你们有事,而且败露是肯定要败露的,要不然,我怎么祸水东引,将矛头指向姜青芷呢?”姜锦莹越想越得意,冷笑道:“到时候,她就会成为背锅的替罪羊!杀父弑母的罪名,看她怎么担!” 在来姜家的路上,她便计划好了整件事。 只要一切顺利,那姜青芷这辈子都别想再站着做人了! 不过,唯今之计,还缺一个信得过的杀手! 只要杀手到位,那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所以,这个杀手很重要。 “阿娘,我想过了,杀手刺杀的时候,也不必露出脸来,只要在行凶之后,留下指向姜青芷的物证便好,所以这个杀手可以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林姨娘紧张了:“可,可这要是失败了,被抓住了那,那……” “阿娘不必担心,我已经掐指算过一切了,所有的谋划都完美无缺,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一个适合做杀手的熟人……” “还要熟人?” “当然得是熟人了,这样才不会真的伤到母亲,也会完美的按照咱们的计划行事!” “……” 林姨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姜锦莹一喜:“阿娘,你是不是有合适的人?” “倒是,倒是有这么一个人,就是……” “是谁?” “你,你小时候也见过的,就是你的来福舅舅……” 陈来福是林姨娘的表哥,以前来过姜家几次,姜锦莹是见过的,只是最近几年,他很少来家里了,姜锦莹几乎都忘记他的样子了。 “阿娘,来福舅舅咱们已经多年没见了,你确定他能干这种事?” “若是说按照你的要求去找,那就再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林姨娘对此很有信心:“不过,这件事还是要问过他才行。” **** 姜青芷坐在柴堆里,百无聊赖的用树枝追着蜘蛛玩。 蓦地,小坡窗户上露出一个脑袋:“姑娘。” 是伶仃。 她将一包点心塞进来,激动道:“张金成说,他们打听到润姐姐的下落了。” “在哪?” “说是被燕子楼送去了女牢,他们马上就要去救人了,大概晚上的时候,就能把人送回。” “在女牢?”姜青芷眸心一动,立即道:“若是在女牢的话,那计划就改一下……暂时不要去救她了,只是盯着那边,不要再让她落到燕子楼的手里就好!” “……姑娘?”伶仃一怔,“那,咱们就不救润姐姐了?” “她在女牢便是安全的,燕子楼送去的人,肯定也不会让她受伤,不过,还是要让人送话进去,让她不要担心,只是在里面再委屈一下,等时机到了,再去救她……还有别的事吗?” “有,”伶仃想到了什么,立即道:“和姑娘猜想的一样,三小姐回来了。” “姜锦莹!”姜青芷手里的树枝“啪嗒”一声折断。 她长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被困在牢房里的……” 不管姜锦莹用的是什么法子,眼下这个机会,她一定会回来。 ——范鼎盛高中状元,姜家摆酒设宴,姜欢在酒宴上被人刺伤…… 那么一出大戏,姜锦莹怎么会不参与呢? 毕竟重生的不止她一人! 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姜锦莹也是心中有数的! 如果她够聪明,定然会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好在事实也没让她失望—— 姜锦莹,终究还是要出手了!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会怎么做! **** 姜太公的法会设在姜家祠堂,并没有受大火的影响。 按规矩,在亡魂离世后的第四天子时,亡魂的所有直系子嗣都要跪祭焚香,送老太公魂魄上路。 姜正升让人通知了姜欢,让他也一起过来行礼,但被他拒绝了。 姜欢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丢人的坎。 听闻此事后,姜正升亲自去了姜欢的房舍,一脚踹开门,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等再出来的时候,姜欢已经跟在他身后了。 只是因为这些天没有搭理,他胡子拉碴的,顶着两个黑眼圈。 姜正升要的是他这个人必须在场,也就没计较他的形象,带着他赶去了祠堂。 临近子时,姜家的直系子孙以及女眷陆陆续续都到了。 女人们都跪在祠堂里的两侧偏厅房,而男人们齐刷刷的跪在外廊下,远的甚至跪到了院子里的祭坛边上了。 大家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一人拿着一炷香,跟着前面的跪下,叩头,起来,再跪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多数人也在和尚枯燥的诵经声和木鱼声中昏昏欲睡。 祠堂内。 林姨娘虽然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务,可到底是姨娘的身份,没资格和其他几房的正室大娘子跪在一起,只能和那些姨娘妾室一样,龟缩在角落。 她估算着距离,悄然从角落里蹭到了门口大娘子们的位置,为了避人口舌,她还特意找了个由头,和姜正升的正妻大娘子聊了几句。 在她那个位置上,可以看到跪在正门口的姜正升,以及他身后的叔公辈分的长辈。 再之后,便是姜欢等子侄一辈和姜睿这样的重孙辈分的男丁。 林姨娘有一搭没一搭的焦大娘子说着话,心思都在外面,直到焦大娘子提到了姜青芷,她才精神一震。 “什么?” “嘘,你这么大声的做什么?”焦大娘子连忙压住她的手,谨慎的看了眼周围,方才低声道:“我是今天才听说了你们家大姑娘的事,说是芷丫头被睿哥儿关进了柴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是他们兄妹间的小摩擦,闹了点脾气而已……” “是吗?”焦大娘子对她的话显然是不信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丝的戏弄:“谁家大哥哥会因为一点兄妹间的摩擦,就发脾气的把妹妹关进柴房?听说现在都没放出来,还在关着呢。” “呵呵……这大姑娘倔强,睿哥儿就稍微惩戒了一下。” “林姨娘,不是我说闲话,这大姑娘到底是做过国公府大娘子的,若是被国公府知道此事,怕是不好啊!” 林姨娘不等她说完,当时就讥笑道:“不会,那芷丫头都出事两三天了,国公府那边连个下人都没派一个过来,都成了下堂妇了,谁还会在乎她的!” “诶呦,果真是休离了?”焦大娘子脸上的八卦藏都藏不住,急切又八卦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前些天我便听说街上坊间都有传闻,说是咱们家的大姑娘被国公府休弃了……当真是拿了休书了吗?” “她那个……” “啊!” 门外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看到一个蒙着脸的男人将姜欢扑到了身下。 “坏了!”林姨娘脸色大变。 ——只顾着和焦大娘子说话了,一时间竟然疏忽了姜欢那边的情况。 怎知道就是这一打眼的疏忽,姜欢就出事了! 第219章 刺杀 人群中,姜欢被男人压在身下。 就在刚才,这个蒙着脸的男人缓缓走到他身边,跪下,冲着祠堂的方向磕了个头。 他也没当回事。 姜太公那些年没少开仓放粮,做了不少的好事,如今临了,有人过来磕个头,送他一程是人之常情。 孰知,男人磕完一个头以后,突然拿出了一把匕首,在姜欢还有些懵的眼神里,一刀刺向他的腹部。 姜欢虽然人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下意识的一声惨叫。 随即,他就被男人扑倒了。 而男人的匕首正好刺进了他的肚皮。 那一刻,他都感觉到开膛破肚的恐怖痛感了。 可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刀扎肚子,好像也不是那么疼的! 低头看时,只见一双手死死抓住了匕首,而匕首的刀尖恰好刺在他的肚皮上,刺出了一个小小的血口,但因为那双手的抓握,匕首愣是没能再刺进去。 而那双手,因为抓握的用力,鲜血成缕的滴落下来,很快便染红了姜欢的衣衫。 姜欢下意识的抬头,看到了一张稚嫩却不惊惧的脸:“老,老十一……” 抓着匕首的人,竟然是他最小的小儿子,今年才八岁的姜有杰。 姜有杰年纪不大,人却桀骜倔强的不行,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男人的脸,似乎丝毫察觉不到手上的痛感。 “杰哥儿,我的儿……”祠堂里面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那是姜有杰的生母,姜欢的妾室夏姨娘。 夏姨娘不顾一切的冲出来,路过林姨娘的时候,将她给重重撞开,连滚带爬的跑向儿子。 被她那么一撞,林姨娘总算是回过神来,陡然意识到事情坏了—— 姜有杰这个小崽子,竟然抢了她“救人”“为夫挡刀”的名场面。 这样一来,风光岂不是要被姜有杰和夏姨娘他们母子给抢光了? 不! 不行! “老爷……”林姨娘紧跟着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好像姜欢已经驾鹤西去那般,哭嚎着跑了过来。 而她的那一嗓子,也惊醒了刺客。 他猛地抬头,迅速看了一眼林姨娘,突然抬起一脚,瞬间将姜有杰给踹翻,一溜烟的转身跑了。 他的动作麻利迅速,走位也麻溜,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院子里的祭坛那边。 “抓刺客,抓刺客啊……”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姜家的二郎们迅速起身去抓人。 奈何刺客的身手真的很丝滑,一群人去抓,愣是没抓到,不过,也把他逼进了姜家的后院。 “关上院门,树下留人,务必要关门打狗,将刺客给揪出来,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乱哄哄中,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大家瞬间领命,各自散去去抓刺客了。 姜家的院子是姜家先祖祖上所建造,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院子,每个大院子之中又分别建有四小宅院,每个小宅院又都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所以即便姜家人撒开离去找,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刺客。 “老爷,你没事吧?”林姨娘扑到姜欢身边,故意很是紧张的询问。 因为刺客是她派出来的,知道不是真的刺杀,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没事,杰儿呢?”姜欢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定肚皮也就被划破了一层油皮,现在都不流血了,这才放下心,才有心思去过问儿子的死活。 “爹,我也没事,”姜有杰的双手掌心有一道深深的刀口,血怎么都止不住,但他还是很镇定的告诉父亲:“爹爹放心,杰儿不疼。” 倒是夏姨娘,一边给他包着伤口一边哭:“都伤成这样了,还留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会不疼呢?” 姜欢此时也看着伤口。 要不是姜有杰冲上来替他挡了这一刀,自己说不定就已经开膛破肚了。 这一刻,他积攒了多日的负面情绪全面爆发。 “刺客呢?抓到没有?都给我去抓!抓活的!老子要抓活的!” 姜正升等人也过来查看姜有杰的情况,听到姜欢的话后,七嘴八舌的安排了自己家的下人小厮,让他们都过来,大家齐心协力的去抓刺客。 人多力量大。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发现后花园假山上的青苔藓,有着刚刚被人踩过的痕迹。 “你们看,多么清晰的脚印,而是我刚才看了一圈,都是上去的脚印,没有下来的,说不定人就藏在上面呢!”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厮立即摩拳擦掌,撸起袖子就要往上爬。 “等会,兄弟,”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在检查了青苔藓之后,低声道:“你们可知道,这姜家老太太最爱什么?” “……” 众人一听,瞬间茫然。 姜家老太太喜欢什么,和他们现在要抓的刺客,有什么关系吗? 尤其是哪个年轻的小厮,茫然了之后,迟疑道:“……莫非,老太太最爱……刺客?” 其他人像是听到了荤段子,都低声嘻嘻哈哈的哄笑。 唯独中年男人冷眼一沉:“放屁!说这话的是想被打死吗!” “……”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哑了嘴。 当众调侃姜王氏这样的荤段子,要是被上头知道了,怕是真的要打死的! 见威慑住了众人,中年男人一声低叹:“看你们这愣头青的模样,一个个傻了吧唧的,怪不得一辈子都上不去……我同你们说,这姜家老太太最爱的就是苔藓!要不然,这么大的一座假山,为什么长了这么的青苔藓,却没人清理呢!” “这位兄弟,你是……” “我是大爷院子里的人,家生的奴才,年纪也比你们大些,所以知道的也就多一点,”中年男人环顾周围,低声道:“要我说,咱们就守在这里,去通知孙管家来,他是四爷院子里的管家,要是出什么事,自有他担着呢!” 孙通收到消息之后,很快就带着十多个小厮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上去看过没有?可是抓到人了?” 众人立即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咳嗽一声:“那个,还没有,我们都不敢上……这个苔藓是老太太最喜欢的,若是踩坏了,人又没抓到,老太太追究的话……” “嘶!”孙通倒吸一口气,看着青苔藓皱眉:“老太太是喜欢苔藓,屋子里的花草下面都有鹅卵石,也都长有苔藓。” 姜王氏屋里的嬷嬷们为了迎合她的爱好,还时不时的来这里割一些苔藓回去,哄老太太开心。 假山是观赏石,足有五人多高,上面就是个空的,有很大的概率能藏人。 可若是藏了刺客还好,若是没藏,到时候老太太震怒,谁来承担怒火呢? 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都不想因为这点子小事被老太太记恨。 “不过,眼下这事非比寻常,咱们也不能想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刺客的事大,还是苔藓的事大?”孙通立即冲着中年男人招手:“来,你上去看看,只是小心点,不要踩坏了苔藓就成!” 孰知,中年男人后退一步,还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个,孙管家,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觉得还是你上去最合适!” 孙通:“……” “对,孙管家,你上去吧,我们搭人梯,送你上去!” 其他人也是配合,主动手搭手的搭起人梯,然后直勾勾的看着孙通。 孙通抽了抽嘴角:“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孙管家,不能这么说,你是管家,要是真出什么事,比我们有担当!” “……” 连孙通这个做管家的都犹犹豫豫,不敢上,其他人也不傻,更没人主动上去了。 孙通劝说了好一会,可愣是没人上,他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顺着假山的背面爬了上去。 虽然磨磨蹭蹭的有些费力,还几次差点掉下来,但好在最后还是安全登顶。 众人都在下面,抻着脖子等消息。 孙通爬上假山之后,拍了拍说,直起腰,也没了之前那种笨拙的模样,而是轻车熟路的来到假山的正面。 那里有一块定山石,石头下面歪着一个人。 一个蒙面男人。 孙通看着他,似笑非笑,缓缓的从腰间拿出一个布包,从里面取出一把沾血的匕首,轻轻的放在了蒙面男人的手中,又将布条藏进怀里收好。 做完这一切,他突然一脚狠狠踩住蒙面男人的手,连带着匕首一起踩在脚下,随即双手死死卡住他的胸膛和脖子,嘶声大喊。 “来人,快来人,抓刺客,刺客就在这里……” 第220章 否认 听说抓到了刺客,小厮们瞬间激动起来,也顾不上青苔藓了,大家互相帮忙,搭起几个人梯,贴着边的爬上了假山。 只见孙通卡着蒙面男人的脖子,将他死死压在定山石上,脚下还踩着男人的手,一把沾血的匕首被他碾的满是泥巴。 “刺客,抓刺客!” 人们吼叫着冲上来,连人带刀的一起给拿下了。 蒙面男人似乎完全懵了,抻着脖子叫嚷:“住手,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滚开!别碰我!知不知道我是……” 不等他说完,孙通一拳头打下来,打的蒙面男人嘴角出血,差点昏死过去。 孙通一拳过后,活动着手腕,吹着拳头,疼的龇牙咧嘴:“好家伙,脑壳够硬的……管你是谁,这次你都死定了!带走!押去祠堂!” 蒙面男人被自己的血呛的直咳嗽,想要说什么,但是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巴,哼哼唧唧的被人们带走了。 听说刺客抓到了,姜家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跑了出来,跟在刺客后面去了祠堂,都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祠堂那边。 夏姨娘处理好了姜有杰的伤口,刚要带他走,姜欢却叫住了她:“给他请个郎中,不要担心花钱,要最好的郎中,从公库里出银子,绝对不能让杰哥儿的双手留下什么不好的后患!” 夏姨娘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带着儿子福礼后转身离开。 姜欢一转头,看向了林姨娘:“等下从公库里多拨些银钱给他们母子,好让杰哥儿好生将养滋补,再者,他们母子的月例都提高三倍,自此以后就这样发放!” “是,我知道了。”林姨娘听的很不是滋味,但脸上还是得堆着笑。 夏姨娘是家里买来的草台班子的小戏子,当初买她的目的也不是因为她有姿色,而是身体壮实,适合生养。 因为长得不好看,嘴巴又笨,所以在有了身孕之后,姜欢便没有再宠幸过她,甚至于在生下儿子姜有杰之后,姜欢更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都没有再踏进夏姨娘的院子。 母亲不得宠,姜有杰便也不得宠。 所以,他表面上看来是姜家的十一公子,其实私下里也就不受待见的庶子。 母子俩靠着每个月的月例过活,并没有额外的收入,所以日子过得比较清贫,也就比家里的下人们稍微强一点而已。 可是看如今这样样子,以后姜有杰的地位怕是要提升一大截了! 也是该死! 这个机遇原本是她的! 恼怒间,陡然听到有人说抓到刺客了,她的心瞬间一沉。 “表哥……被抓到了?” “坏了!” “不是都安排好了,让他可以安全撤退的吗?” “怎么还被抓住了!” “……” 林姨娘一时间心乱如麻,连忙让人去给在自己屋里养伤的姜锦莹想送信。 因为有伤,而且姜锦莹也是嫁出去的庶重孙辈,所以并没有出现在今天的祭祀场。 送信的丫头刚走,就见到孙通等人押着一个蒙面男人进来。 林姨娘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紧张的看着蒙面男人。 虽然他蒙着脸,可仅仅一眼,林姨娘还是认出了他——陈来福。 她的表哥! “该死的!”林姨娘忍不住低声啐骂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的家伙! 之前就叮嘱过他,事成之后,一定不要在姜家逗留,切记要跟着安排的人快些离家姜家,免得被抓到。 而且,她已经将所有的逃走路线都给安排好了,怎么就被抓住了呢? 林姨娘心乱如麻,站在那里木头桩子一般,焦大娘子唤了她几次都没反应,最后还是推了她一下。 “林姨娘,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啊?我?我,没,”林姨娘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慌乱,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大娘子有,有事?” “你这是怎么了?丢了魂似的,莫不是被吓到了吧?”焦大娘子看出了她的异样,但也没多想,还调侃着打趣:“你吓什么呢?四弟又没事,不过是伤了个庶子而已,走,我们去看看刺客的模样,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么大胆,竟然敢刺杀老四!” 说着,也不管林姨娘是什么神色,挽起林姨娘的手臂就往前走。 林姨娘就像是木头一般,僵硬的被将焦大娘子拽着走,在看到人堆里的姜睿之后,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挣开焦大娘子,指向姜睿。 “我同儿子说句话。” 姜睿本来是要冲到前面,先揪住凶手狠揍一顿的,但是被母亲林姨娘拽出了人群。 “那是你舅舅!” “……什么?”姜睿先是没反应过来,可顺着林姨娘的视线看向刺客的时候,瞬间恍然,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母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诶呦,还不都是你妹妹的主意,她说……哎呀,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太多,等过了这一关,以后再和你解释,你舅舅刺杀你爹,是我和你妹妹安排的……” “母亲!”姜睿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你,你们,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都说了别问,你只要知道这件事和你无关就是了,”林姨娘急切道:“等一下,你来福舅舅的身份就会被拆穿,你只要记住,等会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和你无关,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说完之后,她突然就后悔了。 就不该和姜睿说这些。 要不然,等一会身份拆穿的时候,姜睿不知情的样子就不是装的了! 现在知道了一切,还要装不知道——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想到这儿,林姨娘都恨不得抽自己俩巴掌。 “算了,事情不论怎样,你都装作不知道,而且这件事本就和你无关……” 就在母子二人说话的间隙,陈来福已经被押进了姜家祠堂。 女人们都被赶了出去,此事的祠堂里站满了姜家族人。 所有人都盯着陈来福,想要搞清楚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没脑壳的糊涂事。 陈来福被人们架着,拖拽到了姜家的祖宗牌位前,暴力的扔到地上。 “家主,老爷,诸位叔公大爷,这家伙被抓到的时候,就藏在后花园的假山上,当时手里还握着这么匕首……” 孙通说着,将收好的匕首呈上来。 姜正升接过匕首,刚看了一眼,姜欢就叫嚷起来:“对,是它,就是它……就是它刺伤的卧!” 既然正主都确认镂空,姜正升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喝令孙通扯下陈来福的蒙面黑巾。 在黑巾被撤掉的那一瞬,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这家伙……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 人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姜欢则皱着眉头,疑惑的上前走了两步,确定了陈来福的面孔之后,咋舌。 “陈来福?” 这么一说,众人瞬间反应过来。 “对,陈来福,是他!” “我也记得,他可在咱们家柜上拿过不少东西,都是签的单子记得账!” “记得账……好像还是四房的吧?” “四爷,他是你们家的亲戚吧的?” “……” 大家只是觉得陈来福眼熟,一时半会的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毕竟林姨娘只是个妾,而且陈来福也是好多年没和她来往了,所以大家一时疏忽,都记不得他是谁了! 但是姜欢记得! 说起来,陈来福做为大舅哥,在姜睿还小的时候,经常来家里找林姨娘蹭吃蹭喝,临走还要拿走一些银钱。 后来姜睿长大了,读书也有了出息之后,他这个做娘舅的就很少再出现了。 就是此事之前,他也得有两年左右的时间没见到他了! 没想到,这一见面就是大惊喜! “陈来福,你为什么要刺杀我?”姜欢走过来,眼神阴鸷的可怕:“是你的意思,还是林氏的意思!” “不,不是,是,”陈来福急了,眼神中满是慌乱,惊慌失措的说话都磕巴了,“不是,不是我……” “那就是林氏的意思了?”姜欢的气场陡然沉留下来。 “不,不是,也,也不是,我,我,我不是刺客……”陈来福总算是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第221章 冤枉 “你放屁!”孙通不等陈来福说完,立即大声呵斥:“我们大家伙这么多人呢,难道还是污蔑你的不成?” 陈来福连忙摆手:“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不要废话,你且问问,我们是不是在假山上抓的你?抓你的时候,你手里是不是有着凶器?凶器上还有血呢,现在都还没擦干净……你竟然说不是你!” 孙通指向身后的那些小厮,嗓门比陈来福大多了。 “我们这么多眼睛,当时都看到了,你要是不服,可以问问他们,我说的可是有假的?” 那些小厮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没有,我们亲眼看到,你手里拿着那把匕首!” “也就是我们上去的快,又人多势众的压住了你,要不然,说不定孙管家现在都得被你扎一刀!” “人赃俱获,这你都能不承认,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认!孬种!” “……” 小厮们人多口杂,一人一句都能压制住陈来福,让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又弱小可怜。 最后还是姜正升吼了一嗓子:“好了,都住口!” 他走到陈来福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老四,你来,我说句话。” 他叫过姜欢,两个人走到一边。 姜正升压下声音:“老四,你确定刚才伤你的刺客,是这个陈来福吗?” “……嘶!”姜欢倒吸一口气。 说实话,刚才出事的时候,他的整个脑壳都是懵的。 甚至于姜有杰是怎么扑上来救的自己,他都不知道,要不是后来肚皮疼,拉回了他的意识,他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让他怎么确定刺客是不是陈来福? 见他犹豫不语,姜正升继续道:“陈来福不是你们家亲戚吗?怎么,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没有啊!”姜欢说完又不确定了,迟疑道:“没有吧?不过这小子最近几年确实没再到我家来,只是在柜上支取些东西,数额不大,都是林氏帮着结账了……难道是因为没让柜上给他放贵重的东西,他才记恨我,要杀了我?” 姜家人在自己家的铺子里拿东西,一般都是记账,都是在年底的时候一并结账,再从他们每一房所领的分红里扣除。 陈来福是姜家四房的亲戚,所以按照规矩来说,账目都记在四房这里,但是姜欢也早就放出了话,若是针头线脑的小打小闹,由着他们拿去,左右不值几个钱。 但若是涉及到贵重物品,像什么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亦或是名贵稀有的香料什么的,都绝对不许支取离柜。 可这个规定,不止是针对陈来福,包括姜睿这样的公子身份要支取贵重物品,都得提前和姜欢打好招呼。 陈来福应该不至于为这点子小事要杀他吧? 姜正升看姜欢在那里犹豫不决,只能低声道:“老四,你可想好了,这种事你若是追究,那咱们就要好好的追究,若是就此放过,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便不好说了!” 要是连刺杀这样的事情,姜欢都能从轻发落,或者是不予追究,那以后说不定谁遇到丁点不开心的事,都要来捅他一刀了。 想到这儿,姜欢的瞳孔缩了缩,扭头看向陈来福。 眼下,不管是不是他,这个罪名都必须压在他身上。 再说了,孙通他们不是抓了他一个人赃并获吗,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藏在假山上,又有行凶的匕首……若他是无辜的,那匕首为什么会在他手里?他又为什么要躲到假山上?”姜欢说到这里,心下已经可以肯定:“对,是他!就是他!我想起来了,他蒙着面巾时露出了眼睛,那眼睛……就是他!” 那么多的证据指向陈来福,不是他也是他了。 姜正升沉吟片刻,点头道:“若是真的确定了是他,那你可要想好了,是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审他,还是扭送官府,亦或是你带回去慢慢的审……” 若是当着大家的面问,刺杀之罪,不论刺杀的对象是不是自己的妹夫,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惊动官方,扭送官府的。 若不然,就只能将他带回自己家,当做家务事一样的处置了。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不会再惊动外官府,是死是活都只是自己家里的事——也就是老话说的家丑不外扬。 姜正升语重心长道:“老四,大哥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这些日子,你们四房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家里失火,烧了不少的东西,也丢了不少的东西……这又出现刺杀的事,睿哥儿眼看着就要放榜了,家里最好还是安稳些,不要再生事端的好。” 倘若姜睿这一次榜上有名,那姜家的一些事情肯定要被有心人口头传诵的。 这时候,姜家失火,姜欢那些挂在门楣上的物件,包括这一次刺杀的事,势必都会成为汴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姜正升说的很委婉,姜欢却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姜家,不能再出落人口舌的问题了! ——事情越多越乱,于姜睿日后的仕途越是不利! 姜欢自然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大哥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我私下处理!” “好,我来为你定夺,你就不要发言了!” 姜正升是姜家族长,此事出面说任何事情都有权威性。 他先是让孙通捆了陈来福,塞了嘴,径直抬送去四房,至于姜太公的法事则照常进行,而姜家的子侄,除了四房的除外,所有人计划不变的继续为老太公诵经祭祀。 孙通和几个小厮将陈来福扔进了院子后,识趣的低头散去。 姜睿叫住他,赏了几锭银子:“告诉他们,出去不要乱说话!” “明白,”孙通几人谢过,拿了银子麻利开溜。 出门时,与急匆匆赶来的姜锦莹撞了个照面,几个人连忙行礼:“三小姐。” “我爹他们呢?” “回三小姐,老爷和林姨娘还有睿哥儿都在。” 姜锦莹听说大家都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叮嘱道:“你们守在外面,看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孙通忙不迭的答应,还贴心的关上了院门,叫来那几个小厮,将所得银子都给了他们。 “哥几个今天辛苦了,这是睿哥儿赏的银子,都在这了,哥哥我一两都不要,都赏给兄弟们卖酒吃肉!” “孙管家,那可真是多谢了,兄弟们谢谢哥哥了!” “开玩笑,咱们处事多年,交情还是有的,这赏银又不多,兄弟们又要养家糊口,都辛苦的很,有了赏银给兄弟们,那不是应该的吗?” 孙通说的冠冕堂皇,当下收割了一拨感恩,而他则是摸了摸腰间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陈来福像个粽子一样,被捆了个解释,狗一般的匍匐在地上,蠕动着想要爬起来,却怎么都起不来。 林姨娘进来时,看到这一幕,立即给了姜睿一巴掌:“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你舅舅扶起来!” 姜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将人搀起来,但没有松绑,而是将他嘴巴里破布摘了。 “说,你为什么要刺杀我爹?” “天地良心,不是我!”陈来福欲哭无泪:“你要是不信,问你爹……问他看到的刺客到底是不是我!” 说话间,他努嘴示意走进来的姜欢。 “我说妹夫,我什么时候刺杀的你?我冤枉死了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姜欢此时是越看他越像刺客,冷笑:“别以为你蒙着脸,我就认不出你来,你的眼睛可骗不了人!” “我的妈呀!”陈来福真想一头磕死自己,歇斯底里道:“你从哪看出是我了?” “陈来福,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什么?”姜睿拿起匕首,正反翻看了下,“难道说,这匕首不是你的吗?” “匕首是我的,可我没干那事啊……”陈来福真的是欲哭无泪了,恨得以脑袋一下又一下的磕地:“我刚到你们家,也就刚换了衣服蒙了脸,匕首都还没拿出来呢,就被人打晕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被那个孙管家按住的时候!” 第222章 栽赃 “表哥,你胡说什么呢?”林姨娘连忙大声呵斥。 陈来福刚才也是急糊涂了,才导致脑袋卡壳,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来到姜家后的一言一行都说了出来,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 等林姨娘出言提醒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只见姜欢冷冷的盯着他:“你来我们家,带着匕首,蒙着脸……你想做什么?” “没有,我没说,”陈来福党纪不承认这件事了,脑袋摇的那叫一个拨浪鼓:“我说了吗?我没说……” “是吗?”姜欢死死盯着他:“我们这么多人,可都听到你说的话了!睿哥儿,你帮你舅舅想一下,他刚才说了什么!” 姜睿的脸色很难看。 自古以来,娘家舅大。 他和母亲在家里的地位有多重要,很大一部分也来自于舅舅家的实力。 偏生陈来福这个舅舅是个不争气的! 他除了身高八尺,五官俊俏之外,实在是一无是处,身无长物。 要不是靠着林姨娘的暗中接济,早不知道饿死在什么地方了。 如今,竟然还拿着匕首偷偷溜进姜家,又被抓了个现行当做刺客,他都不知道要怎为他辩解了。 但是姜睿心中也很清楚,一旦陈来福刺杀姜欢的事情坐实,那不止到陈来福要受到惩罚,就连母亲李姨娘,甚至于他和妹妹都要受到牵连。 想及此,他立即道:“表舅,事到如今你还敢胡说八道……” 陈来福也是有心,立即顺着姜睿的话道:“我那不是被吓到了,一时糊涂,才胡言乱语的吗?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林姨娘也在此时跟着帮腔:“老爷,我家兄长你是知道的,他就是好吃贪玩了些,若是你让他动刀动枪的去杀人,他哪有这个胆子?” “……”姜欢沉默不语。 陈来福是个不学无术的! 即便再怎么着,他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跑来姜家刺杀他! 若非是陈来福“被人陷害”,那就是“背后有人指使”。 否则,陈来福没有“刺杀”的胆子。 说话间,姜锦莹在小红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进来。 “爹,别问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什么?”林姨娘大惊失色:“莹儿,你莫要胡说,你都伤重到卧床不起了,你能知道什么?” 一边说,她一边给姜锦莹使眼色。 ——姜锦莹刚来,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此事贸然插话,只怕适得其反,会坏事。 孰知,姜锦莹已经在外面听了一会了。 此事也不管林姨娘的眼神,吃力道:“舅舅的为人,父亲你是知道的,他顶多也就是贼心没贼胆。” “没有,我连贼心都没有,”陈来福连忙道:“咱们是一家人啊,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妹夫呢?难道我还想要妹妹守寡,外甥和外甥女没有爹不成?” 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姜欢的气场弱了几分。 姜锦莹心中有数了,连忙继续道:“父亲,您想一些,舅舅和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你?眼下咱们家倒是有一个人,恨不得你死的……” “……芷丫头?”姜欢倒吸一口气:“你是说,整件事是你姐姐动的手脚?” “父亲,没有拿到证据之前,我也是不确定的……其实,我也是猜测的,因为在咱们姜家有能力,又和父亲有仇,想要杀了父亲的,也就只有二姐姐了……”姜锦莹说的又茶又软,极力将姜欢的思维拉扯到姜青芷的身上。 在她的计划里,陈来福刺杀了姜欢之后,会在现场留下关于姜青芷的证物,从而将矛头引到姜青芷的身上。 可现如今,不知道打哪来的真刺客,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那人不止刺杀了姜欢,还将救人的机会给了姜有杰,至于最重要的证物自然也就没机会放下了。 这样一来,姜锦莹只能装作很【无意】的样子,【主动】将话题几何矛盾拉扯到姜青芷的身上。 好在姜欢也没让她失望。 按照她的话题引导,姜欢很快就想到了前些日子对姜青芷毒打和惩罚。 就目前的事情而言,姜青芷的确是最有动机想杀他的人! “莹儿,你也莫要胡乱猜测,芷丫头虽然有些不懂事,可不至于还胆大包天的,去找人刺杀自己的父亲吧?”林姨娘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煽风点火。 “那个丫头,我也是一直以为她温顺柔和,没想到在使坏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姜欢冷笑道:“若不是她扇阴风点鬼火,我们姜家怎么会在那么多权贵面前丢人现眼!” “如此说来,难道真的是她?”林姨娘夸张的无助自己的嘴巴,惊骇的很:“老爷,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那样的逆女,留她何用?” 姜欢看着匕首,上面的血刺激到了他。 他立即抓起匕首,一个转身,飞快的走来出去。 林姨娘与姜睿和姜锦莹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姜睿立即追了出去:“爹,你要做什么?你拿匕首做什么?” “那样的逆女,留她何用!” “……爹,你冷静啊!” “!” 孙通一直站在外面,悄然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见到姜欢拿着匕首冲出来,还说出那样的话,瞳孔瞬间一缩。 等他们父子俩都走远了,立即一转身来到屋后,翻身跃过院墙,轻车熟路的抄近路绕到柴房那边。 确定无人之后,迅速敲了敲窗棂。 很快,窗棂推开一道缝,露出姜青芷那张满是淤青的侧颜:“什么事?”” “他们来了!” “……知道了!” 终于,还是来了! 姜青芷等孙通的脚步声离开后,慢悠悠的走回到柴垛那边。 不多会,外面传来姜欢的咆哮声:“滚开,别拦着我!” “爹,这件事你要三思啊!二妹妹到底是还年轻,不懂事,一时糊涂才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您可不能和她计较啊……” “她都胆大到忤逆弑父了,难道我还不能和他计较?” “可,二妹妹到底还小……” “她小什么呢?都嫁做人妇,还被夫家给休弃了,她这样的还算小?姜睿,你给我让开,要不然,我连你也不客气!” “父亲……” “让开!” “……” 在姜欢逐渐暴躁的怒吼声中,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姜欢提着刀,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姜青芷!” 柴堆里。 姜青芷衣衫不整,发髻送乱,几根柴草还挂在发髻上,脸上的青紫色淤青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见到姜欢要杀人的眼神,她惊恐的站起身,手足无措的往后退:“爹,你,你要杀,杀了我吗?” 她的声音很小,语调很软,站在那里像是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随着疾风而左右飘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脸上的淤青,姜欢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她的母亲崔氏。 当年,崔氏病重,到后期便一直吐血,再后来就是浑身上下像被人打过似得,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是淤青的。 而且稍微的一碰,皮肤立即破溃出血。 当时所有的郎中都看不好她的病,后来还是一个游方郎中说,崔氏的病是【脏病】,也就是青楼里男人女人才会染上的那种病。 因为这种【脏病】最后的结果都是这样,皮肤破烂,吐血不止,直到最后被活活的折磨死。 姜欢当时也怀疑过游方郎中的话,因为他自己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脏病】,既如此,出身名门,一向饱读诗书,知礼义廉耻的崔氏,又怎么会的那种病。 况且,如果真是脏病,为什么他们家请了那么多的名医,都没人说崔氏得的是【脏病】呢? 对此,游医郎中的解释:“你们姜家是名门望族,若是当家大娘子得了脏病,那以后谁还和你们姜家有生意往来?” 至于为什么他为什么没有得【脏病】,甚至于全家上下只有崔氏得此重病,游医郎中只是给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一笑,姜欢便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过,事实容不得他愤怒。 随着崔氏的病情一天天的加重,她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临死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地方,脸上身上都是淤青血痕,日夜都被折磨的呻吟不止,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今,看到姜青芷的那一瞬,姜欢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崔氏的脸,因此对她的厌恶更深了。 第223章 斩草 “姜青芷,你和你母亲一样,都让我恶心!” “……” 姜青芷的眼底明显震颤了一下。 怎么都没想到,父亲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了过世的母亲。 崔氏去世的时候,姜青芷还小的很,对母亲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只是从旁人的口中知道,母亲是病死的。 至于得了什么病,大家都没细说,姜青芷便也从来没有过多的追问过。 如今听到姜欢在这样的场合下,突然提到了母亲,她是真的惊到了。 不过,他既然来了,那该有的计划还是继续走的。 姜青芷垂下长睫,遮下了瞳底的异色。 再抬眸时,已然又是那副仓皇失色的模样:“爹,你说什么呢?是芷儿又做错什么了吗?” 她现在的模样,与前些日子大相径庭。 姜欢冷笑:“现在怎么服软了?之前才皇宫前面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不是很嚣张的挑拨离间吗?” 而且,被打之后,她也是一身傲骨,硬气的没哭一声。 当时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力气是不是出了问题,要不然姜青芷都被打成那样了,怎么还哼都不哼一声呢? 也好在,最后姜青芷最后被他打到晕厥。 要不然,他真的要怀疑自己的【实力】了。 姜青芷低下头,软语柔声:“父亲已经给过教训了,芷儿再蠢笨,也知道自己的错处了……” “是吗?”姜欢走进来,昂着头,冷眼:“你要是知道错的话,为什么还要让人去刺杀我?” “……什么?” 姜青芷愣愣的站了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急切的走过来。 “父亲,有人要杀你吗?那你有没有受伤?没事吧?” 她的模样不像是装的,而是真的关心,这让姜欢的心底生出了一丝犹豫——难道不是她? 但随即,不等姜青芷走近,他便后退几步,与姜青芷拉开了距离,并且抬手示意她站住。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说你,你是怎么做到将黑锅栽到陈来福身上的?” “……” 姜青芷戛然站住。 她的脸上一片茫然。 尤其是那双像极了崔氏的眼睛,满是的错愕不解。 她定定的看着姜欢,许久,才歪着头,极其震惊道:“不是,爹,你在说什么?什么刺杀?什么黑锅?陈来福又是谁?我,爹,你能不能说清楚,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是我要杀了你?” 姜欢方要回话,姜睿快步从门外进来。 一进门便大声呵斥:“姜青芷,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我和爹既然会到这里来找你兴师问罪,就是因为抓到了你实在的把柄!你还不快点坦白从宽!” ——宽你的大头鬼! 姜青芷这样的千金贵女在听到这番话后,心里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姜睿,你哄傻子的呢! 要是真有证据,还真用得着她【坦白从宽】? 以姜欢对她下手时的毫不留情,一旦坐实她幕后黑手的身份,此时早就动手了,说不定都已经【清理门户】了! 哪还会再这里同她说这么多的废话? 不过,知道归知道,该演的戏,还是要兢兢业业的继续演下去的。 “哥,大哥哥,你怎么也胡说起来了?我装什么?我用得着装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事,你们让我坦白什么?” “坦白什么你心中难道不清楚吗?”姜睿冷笑,直白道:“你不会以为,你雇凶杀人,弑父行凶这样的事情,就没有破绽,无人知晓吧?” “大哥哥,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那我就要问问你了,”姜青芷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眼泪汪汪道:“我一直被你关在这里,你是什么时候关的我,我有没有出这个门,你也最是清楚,如今却来说这样的话?” “……”姜睿一时语塞。 自从姜青芷被关进柴房以后,林姨娘便一直派人盯着。 若是姜青芷离开过,他和林姨娘肯定会知道。 姜青芷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声音也便的呜咽:“如果你非要说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那好,你拿出证据来……拿出证据的话,不用爹处决我,我自己自刎在爹的面前,以死谢罪!” “……” 姜睿的脸色青白交加,更难看了。 证据? 他哪有证据? 要是有证据,还用得着在这里说这些废话,早动手了! “爹,你要女儿死,女儿不得不死,但是死,也得死的明白,否则女儿死不瞑目,”姜青芷眸光一转,对上姜欢:“父亲今天拿着匕首过来兴师问罪,想必也是相信是我雇凶杀人……好!证据呢?爹不会也没有证据,就来污蔑女儿雇凶杀人吧!” “……” 果然,姜欢也被诘问的也是哑口无言。 老半天,才咳嗽一声:“爹,前些天对你动手,你不记恨爹吗?” “不记恨……您是我爹,我的命都是爹给的,您打死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姜青芷到态度别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转的姜欢都措手不及,猜不透她是怎么就转了性了! “芷儿,你,你……” 这天还怎么聊? 凶手还怎么抓? 姜青芷要是不记恨他的话,那杀人的动机就不成立了。 姜欢握着匕首的手指,不由抽了抽。 而姜青芷继续声情并茂的说道:“爹,你打了我一顿,我差点命都没了,大哥哥又将我关在这里好几天,我差点也没了……这命都要没了,一些事情自然也就想通了。” 这一番话,看似说的情真意切,完全出自于内心。 但是不管是姜欢还是姜睿,都仿佛能听出其中的嘲讽冷笑。 偏她又没有明说,姜欢和姜睿父子俩想从话里搜事做文章,都搜不出有用的话。 “……嘶!” 姜欢倒吸一口气,莫名感觉脑仁疼。 “芷儿,你这还是在怪父亲当初对你下手太狠啊!” ——下手太狠? 姜青芷微微敛下眼尾,荡漾起一丝狠厉。 那是下手太狠吗? 那是要命! 要不是霍钧承出现,给了她救命的一粒药,让她清醒过来,可以自救。 就目前而言,估计她的头七都要过完了。 而姜欢却云淡风轻的只说【下手太狠】!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呢? “父亲,有些事情,不狠点,记不住,也改不了……所以,我觉得父亲教训的很对!”姜青芷再抬眸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瞥了眼姜睿:“大哥哥,你觉得呢?” 姜睿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一时半会的又说不上来,只好跟着应声:“那天之事,本是你引起的,父亲教训你一番,你能了解他的良苦用心……算是你长大了!” “所以,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姜青芷看着他们,一字一顿:“你们现在还怀疑我是凶手吗?” “……” 杀人动机都被她完美化解了,又没人真的找到对她不利的证据,所以这凶手一说还怎么搞? 姜青芷观摩着父子俩的神色,不动声色道:“所以,父亲,大哥哥,你们俩现在能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吗?还有,你们刚才说的陈来福又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姜睿:“……” 陈来福和他与姜欢都有关系,唯独和姜青芷没关系。 但这又不能说! 当下,冷声吃喝:“你怎么这么多话?到底是我们问你,还是你问我们?” 姜欢的脸上也挂不住,低声道:“该让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不该让你知道的,你多问也没用!” 说着,悻悻的将匕首塞进姜睿手里,气哼哼的转身离开。 姜睿恶狠狠的瞪了姜青芷一眼,起步就要走。 姜青芷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衣袖:“兄长留步!” 姜睿很不耐烦的甩开她:“你老实待着,过两天自然会你出去……” “哥哥误会我的意思了,”姜青芷压下声音,低语道:“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句话想同哥哥说……斩草除根这句话哥哥想必知道吧?” 姜睿缩了缩瞳孔,看着她的眼神也微妙起来。 姜青芷挑了眼尾,意味深长道:“我不知道陈来福是谁,但他既然能刺杀父亲,也能做出其他的事情,若是他已经死了倒也罢了,若是没死的话……留着此人,后患无穷,倒不如未雨绸缪,斩草除根!” 第224章 除根 姜睿的瞳孔明显一缩,后撤了几分身子,不解的打量着她。 “姜青芷,此时你倒是够狠……方才怎么那么软弱不堪,柔弱的不能自理了呢?” 当着姜欢的面,她就像是孱弱的小白兔,由着他们拿捏。 这一转身,立马变脸。 “姜青芷,我倒是小看你了,变脸够快,也够心狠!” “大哥哥,我这可是为了你好,留下那个陈来福……你会后悔的!”姜青芷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些调侃的深意。 陈来福? 舅舅? 呵—— 可惜,姜睿并未猜透她如今的眼神和话语,自然最后也没有对陈来福【斩草除根】! **** 在姜欢和姜睿父子俩拎着匕首,却找姜青芷【清理门户】的时候,林姨娘急匆匆的给陈来福松了绑。 “表哥,你怎么回事?不是和你说了,等事情完成之后,让你快些走吗?” “我倒是想走,走的掉吗……” “怎么走不掉?难道我给你安排的人,没有带你走?”林姨娘的眼睛里露出杀意,恶狠狠道:“这些老奴如今也是胆肥了,竟然敢不按我的命令行事。” 陈来福浑身上下被绳子捆的都僵硬了,此时恢复原位,疼的直龇牙:“疼死我了!” 姜锦莹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没被一刀劈死都算他命大,祖坟埋的好,他现在竟然还好意思涎着脸说“疼”! “舅舅,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阿娘同你交代的清清楚楚,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动手之后怎么撤走,都说的明明白白了,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阿娘都不在那边,你就着急忙慌的动手!现在好了,阿娘是一点好处没捞到,倒是让夏姨娘那贱人母子出尽了风头。” “还有,事成之后,也是再三交代,不论成败都不能留恋,要当机立断的说走就走,绝对不能留下尾巴,更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是!你是没有留下尾巴,也没给人抓到把柄……你是直接被人家给抓到了!” “……” 姜锦莹虽然是受伤了,可嘴上功夫一点不怵,连珠炮般的一通质问,说的陈来福几次要开口说话,但都被她的语调给打断了。 林姨娘看不下去了,轻轻拍了她一下:“行了,事情都这样了,你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什么叫没用?是他没用!” 姜锦莹丝毫不给陈来福面子,直接硬怼。 陈来福此时终于喘过了一口气,听到这话后,立即跳起来:“你们还好意思说我,还不都是你们的错!” “……我们?你还会反咬一口了!你……”姜锦莹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听到他还这么推卸责任,更是火冒三丈,眼睛一沉就要骂人。 但是林姨娘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摇摇头:“莹儿,别冲动,先听他怎么说!” 陈来福梗着脖子,一脸的不高兴:“你们还说我,还要找你们呢!” “你还找我们……”姜锦莹的火气眼看就要压不住了。 不管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喜欢这个舅舅。 谁愿意摊上一个好吃懒做,一事无成,每天就知道啃妹妹的废物! 关键他还不是自己的亲舅舅,而是表舅。 真不知道林姨娘怎么就那么的迁就他,但凡是他惹下的烂摊子,林姨娘都为他善后手收拾。 说真的,如果不是林姨娘没有娘家人帮衬,只有这么一个拿不出手的表哥,姜锦莹是打死都不想和陈来福这样废物有什么亲戚关系! 陈来福才不管姜锦莹什么表情呢,他还在那里生着气,大声指责。 “外甥女,你也不用和我横!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你们娘俩的错……你说,你们既然找了我,就不能再找别人……退一万步来说,你们既然又找了别人,那就应该先同我说,让我心中有数,也好配合人家行动!” 旁人? 林姨娘和姜锦莹同时大惊。 母女俩对视一眼后,林姨娘颤声问:“什么再找外人?” 姜锦莹失色道:“这种事是什么光彩的事吗?找你一个不够,我们还要再找第二个!” “……嘶!!”陈来福倒吸一口气,僵在那儿。 三个人六目相对,直勾勾的互相对视了半天,他不受控制的抽动着嘴角:“你,你什么意思?你,你们是说……” “我们只找了你!” “没有第二个人!” “……” 林姨娘和姜锦莹几乎是异口同声。 陈来福刹那的震惊之后,猛地跳起来,难以置信:“不是你们找的真刺客?” “都说了不是!”林姨娘也是气急了,原地直跺脚:“你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以为那个人是你!” “不是我!”陈来福立即摇头,脑袋像是拨浪鼓:“被抓到的时候我就已经解释了,不是我,我也就顶多是拿着匕首进了你们姜家的门……至于刺客做的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是真的被敲晕了!” “……那,那不是你的托词?”林姨娘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被打晕,还有假山什么的……” 她一直以为,那套说词不过是陈来福给自己脱罪的辩护词。 谁曾想,竟然是陈来福真的在自证清白。 “诶呦,表妹啊,你怎么也不信我了?我说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陈来福揣摩着两个人的神色,也猜出了端倪,磕磕巴巴道:“难道,不是你们安排的……第二个人?” 林姨娘气的都要翻白眼了:“当然不是!” 都已经说了不是自己人了! 姜锦莹的脑子飞速运转:“可,不是你,还能是谁?” “莫不是……真的是姜青芷的人?”林姨娘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她。 姜家上下,能动手,敢动手,有动机动手的,也就只有姜青芷了! 但是姜锦莹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她?可这样太巧了吧?怎么就在我们搞出人来要刺杀的时候,她那边就动手了?而且,还这么的完美……完美的栽赃在表舅的头上!” 整件事衔接的太完美了。 他们这边为了扶持林姨娘上位,姜锦莹就利用上一世姜欢受伤的记忆,搞出了这场刺杀局。 一切都是她临时起意,并且是临时想到的陈来福,让他来刺杀姜欢。 她都是临时决定的事情,怎么就和姜青芷完美利用上了呢? 她一个重生的,都没有把这一局给做到极致,姜青芷又怎么可能算的这么透呢? 在这一点上,陈来福还是很认可姜锦莹的话。 “我觉得外甥女说的对,那个姜青芷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他进入姜家就被人放倒了,然后那个刺客拿着他的匕首去刺杀姜欢,再然后将他给弄到假山上,再将沾着血的匕首给他放好,最后让姜家的人把他抓了个现行。 说真的,戏本子都不敢写这样的巧合。 “对了,你们不还说,那个姜青芷一直被大外甥关在柴房里吗?那她又怎么能搞出这么些事来?” 姜锦莹下意识道:“万一,是她提前谋划好的呢?” “提前谋划好?怎么谋?”陈来福不屑的很:“除非她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并且提前布置好了杀手,再提前做好栽赃陷害的准备……她是神仙吗?能未卜先知的做到这一切?” “……” 不知道为什么,姜锦莹心里有一根弦,在陈来福这么说之后,骤然断了。 等她想要再去把这根弦拉起来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它了,只能茫然的感知到心口空荡荡的,似乎是少了什么东西。 “哎呀,别想这么多了,也或许就是我们想多了呢?”林姨娘一甩绢帕,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也许,这就是个巧合……保不齐就是老爷他自己在外面招惹了仇家,恰好仇家进来,看到了你有匕首,就借此机会干了后面的那些事呢!” 说实话,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相信就那么巧的有刺客遇到了陈来福,恰好的与他们的事情搅和在了一起,也不愿意相信一切都是姜青芷的提前谋划。 如果真的是她提前预谋,布局,再完美的做成着一切——那她得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啊! 林姨娘不愿意相信姜青芷有这样的本事! 第225章 善后 说话间,姜睿进来,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阿娘。” “睿儿,你,你这是……事情没办好?”林姨娘看儿子的神色反应,就猜出了大概:“怎么,你爹是不是最后反悔了,放过了姜青芷?” “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爹那样的人,哼,”姜锦莹嘲讽的勾起了唇:“哥,父亲是怎么处置姜青芷的?是继续关禁闭,还是将她赶出姜家,断绝关系?” 姜青芷现在已经是国公府的下堂妇,若是再被姜家扫地出门,那她就是个没有根浮萍。 只要她姜锦莹愿意,那随便动动手指,都够那个小贱人受的了。 孰知,姜睿对他们的话语并未有所反应,而是走到桌边,自顾自的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陈来福先是发现了不对劲:“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你爹呢?” 刚才走的时候,是父子俩一起走的。 如今,却只有姜睿一个人回来,傻子都能猜到事情有变故了。 “父亲交代我说,这件事由我来处理,”姜睿拿着茶杯,盯着里面旋转的茶叶,若有所思:“权当是……我做主的第一件大事!” 就在刚才,他挣开姜青芷,走出柴房后,发现姜欢就站在门口。 只是他背着手,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在等他。 姜睿不明所以,立即上去:“父亲。” “你怎么看?” “……这,这件事不好说,”姜睿看了一眼身后的柴房,思忖过后,最终没有选择落井下石:“毕竟二妹妹一直被关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不管是不是她买凶杀人,都没有直接证据,也就不好下判断,自然也就不好再惩罚了!” “嗯,有道理,”姜欢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些异样:“你是姜家的长子,虽然是庶出,可我也并没有嫡子……如果这一次你能够在殿试中胜出的话,那姜家的未来,还是要托付在你的肩膀上的。” “父亲,你,你是要……” 姜睿瞬间懂得了父亲的暗语,心中狠狠一颤,说话的腔调都颤了。 “你懂得为父的良苦用心就好!”姜欢的手重重搭在姜睿的肩膀上,用力一捏:“所以,这有些事,你是要提前适应一下的,不如这一次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善后!” 陈来福说到底也是姜睿的表舅舅。 林姨娘没有娘家人,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陈来福这么一个人和姜家有所往来。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他们只是抓到了陈来福,却并没有当场【人赃并获】,而且,陈来福又叫屈叫的厉害,死都不承认是刺客。 所以,姜欢在此基础上,也并不能将陈来福给弄死。 但是刺杀这种事,他又不能心慈手软。 因为这一次心慈手软了,说不定明天就要有人把刀子再次捅进他的心口,他需要杀鸡儆猴,在这件事情上一次性的立威。 可,怎么立威? 姜睿可是眼瞅着就要出殿试的结果了,倘若在这个时候处置了他的舅舅,等他日榜上有名,保不齐就会记恨他这个当爹的! 所以…… 思前想后,姜欢鸡贼的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姜睿。 陈来福是他舅舅,那是死是活,是杀是剐,都和他这个当爹的没有半点关系。 最重要的是,姜睿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么多,看到父亲对自己【寄予厚望】,激动的不行,“嘭”的一声就跪下了。 “爹,您放心,儿子定然不负您所望,一定为姜家争口气,光宗耀祖!” “好!不愧是爹的好儿子!”姜欢哈哈大笑,将姜睿搀起来,欣慰的仰头长叹:“有子如此,我姜家所幸啊!” 父亲的期望如同一座山,此时就重压在姜睿的肩上。 他很想好好的表现一下,好让父亲为他而骄傲,不后悔将姜家的未来托付给他。 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处理好陈来福的事。 想到这儿,姜睿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陈来福。 陈来福本来还是要说话的,但是对视上他的眼神之后,直觉一股子压力碾压而止,下意识的闭了嘴。 林姨娘也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 他的眼神让她害怕,下意识的挡在陈来福面前:“睿哥儿,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嘭!” 茶杯被姜睿扔到桌上,滚了滚,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阿娘,眼下有两条路,第一,我将他捆了,带上凶器去与有司衙门投案问罪……” “不可,不行,”不等他说完,陈来福就急了,一个箭步躲到林姨娘身后,“表妹,你看, 你看他,他这是要弄死我啊!” 林姨娘直点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刚要劝说几句,蒋睿再次开口。 “你要是不愿意,那咱们就来第二条路……” “你说,”林姨娘连忙道:“但只一点,不管哪条路,都要记得他是你舅舅,你就这一个舅舅……你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姜睿冷冷道:“所以,我觉得第二条很适合他,那就是拿上一笔钱,就此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姜家……” “不行!”林姨娘不等儿子说完,就断然否定。 但是陈来福却是完全不同但是反应:“你给我多少钱?” “表哥……”林姨娘都要被气笑了。 “表妹,你看你都成家立业,孩子也都这么大了,表哥是不是也得成个家,生个孩子了?眼下不正是这样一个好机会吗?”陈来福嘿嘿一笑,意味深长道:“不过你放心,我再成家再生孩子,也不能改变你是我表妹的事实,咱们还是一家人。” “你少贫嘴,”姜睿不耐烦的打断他:“我的意思是说,给你一笔钱,数目不小,足够你下半辈子平安养老了!你拿着这笔钱,只要离开汴京,去哪都成,只要不再出现,便可了了当下的困境。” 林姨娘与陈来福兄妹情深,如果他贸然处置陈来福,势必会伤害他们的母子之情。 既如此,那就把他打发了。 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回来的那种! “舅舅,你是知道的,这件事我们四房必须拿出个态度来,等你走后,我会放出风去,说是你伤重不治,被人杀人灭口……这样,我们母子仨人便能安全且漂亮的脱身!” 陈来福死了,那便是死无对证。 到时候,他们将刺客的事情一推三四五,推的干干净净,那林姨娘和他们兄妹来便也可以干干净净,四房也不会成为汴京城的笑话。 “阿娘,我知道你舍不得舅舅,可眼下我们只有这样,才能做到自保!” 姜睿说完之后,并没有都逗留,而是头也不回的就此离开。 “我只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和告别,到时候,我会怕人送舅舅上路!” 上路? 陈来福听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盯着姜睿的背影,抻着脖子咽了口口水。 “我怎么感觉,他所说的上路……可能是真的送我上路?” 姜睿的心思他不知道,但是姜欢的心思却是知道的。 他被人刺伤,那也是【奇耻大辱】的一环,要想雪耻,唯有杀了他才是上策。 所以说,即便他现在不走,早晚也会被姜欢给“送上路”! “表妹,我,我还是要吧!” “……” 林姨娘还是想挽留的,可是也知道自己没有挽留的资本。 她沉默着了许久,低声道:“我去给你打点一下,莹儿,你陪着舅舅说说话。” “……” 没有就此扳倒姜青芷,姜锦莹的肚子里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听说还要陪陈来福说话,瞬间火冒三丈:“有什么可说的?又不是最后一面!以后有机会再见面,那便再说话吧!” 也不管陈来福是什么表情,叫了丫环小红进来,蹒跚着离开了。 **** 幽静的宅院里,突然“哐当”一声。 正屋的门帘迅速掀开,姜王氏的掌事嬷嬷张氏快步走出来,低声呵斥:“怎么回事?老太太最近听不得声音不知道吗?” “张妈妈,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花盆,奴婢不是有心的。”跪在地上收拾的丫环紧张的一头磕到地上。 “行了,不过就是个花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甭嚷嚷了。”姜王氏在小丫头的搀扶下,打起软帘。 “老太太,小心脚下,”张妈妈走过来,替下小丫头,熟练的将手腕递给姜王氏:“不是我挑理,如今有事,老太太一句话让姑娘过来就行,何必还要亲自过去?” “她不是被关了柴房了吗?我若是不去,姜家会放了她?”姜王氏挥挥手,让人撤走准备好的软轿撵:“咱们走着去,动静大些,咱们家那位四爷才能知道呢!” 第226章 劝诫 姜王氏来到柴房之后,那些负责看守的嬷嬷们都吓到了,一个个的连忙上来跪下行礼。 “老太太,您贵足踏贱地,怎么能来这种腌臜的地方呢?” 张妈妈冷眼:“老太太要来看看二小姐,你们也不用拘礼,都起来去外面候着,不用近前伺候。” 那些嬷嬷们哪个还敢吱声,都低头哈腰的快步离开。 张妈妈打开柴房的门,搀扶着姜王氏进去后,也招呼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太祖母?”姜青芷没想到姜王氏竟然会过来,一时间失神的站在那里。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忙过来搀住姜王氏:“太祖母,你不是身子不爽利的吗?怎么还来这个地方了?我这……” 这是柴房,也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姜青芷便将几垛干柴堆叠在一起,又脱下了自己的外裳铺在上面,方才搀扶着姜王氏坐下。 “太祖母,你来这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还能是什么事,自然算是你的事了,”姜王氏环顾周围,声音不缓不急:“你弄了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太祖母这话何意?”姜青芷心下惊诧,但是不动声色道:“我一直被关在这里,并未坐什么,太祖母为什么上来就诘问我,指责我在搞事情?” 姜王氏抬起头,定定的对视着她的眼睛:“不是说你搞事情,而是想要问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我做了什么,值得太祖母亲自过来说嘴?” “……芷丫头,你是非要我明说吗?” “还请太祖母明示,”姜青芷似笑非笑:“因为我做了太多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太祖母究竟在说什么?” “是啊,你是做了太多的事了,”姜王氏捶着自己的腿,低着头想了一会,方道:“那就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扶持杰哥儿吧!” “……” 姜青芷的心瞬然一颤。 姜有杰的事情,她自问做到还算隐秘,姜王氏怎么就知道了呢? 姜王氏一直低着头,但即便如此,她似乎也猜到了姜青芷此时的神色,意味深长的一笑。 “怎么了,莫不是我误会了你,你什么都没做?” “……” 这一次,姜青芷没有再否认什么。 既然姜王氏此时出现在这里,并且直指她所做的事情,就说明人家有着绝对的把握。 这样的情况下,再否认就显得很愚蠢了! 只是,姜青芷猜不透姜王氏的心思,所以一时间没有擅自回话,而是揣摩着她说话的语调和神态,想要看出点端倪,再伺机而动。 “还是不说吗?”姜王氏抬起头来,对上姜青芷的眼睛。 姜青芷丝毫无畏,瞬瞬的回视着她,但依旧没有表态。 姜王氏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许久,唇角勾起一丝丝的笑:“你呀……要记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做了,那就做的隐秘些!你说说你,你从不和夏姨娘有什么特殊的往来,顶多也就是和其他姨娘一样的走动,为什么单单在出事之前,在她房里逗留那么久?” “……”姜青芷的心再次一颤。 “虽然说这件事发生在睿哥儿殿试之前,你还没有招惹你父亲,没有被打,但是,若是将整件事串联起来的话,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太祖母这话是在夸我吗?”姜青芷终于开口了:“您是说,我在大哥哥参加殿试之前,便知道三妹妹会被她婆母欺负?再因此被谴责,被父亲毒打吗?” 她笑了:“太祖母大概是不知道我被父亲打成什么样了吧?” 眼神一戾,她的语调瞬间冰冷:“我可是差点被打到伤重不治呢!” “……你父亲,或许是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但是夏姨娘和姜有杰,应该在一开始,便进入了你的计划了吧?” 姜王氏静养在后宅,不是死了。 她每日里无事,最多的事情,便是听家里的嬷嬷们闲言碎语姜家的大小事。 所以,姜青芷回到姜家后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虽然说是回家奔丧,但是姜青芷却将人情世故玩了个通透。 她并非是空手而回,而是带回了不少的礼物,依次送给了家里姨娘和兄弟姐妹们。 在这些姨娘之中,夏姨娘和其他姨娘一样,拿到的礼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在姜睿参加殿试的前一夜,姜青芷又带着一些书册去了夏姨娘的院子,对外说是给姜有杰送书。 倘若不出事,姜有杰也没有在刺客刺杀姜欢的时候挺身而出,姜王氏也不会将这件事同姜青芷联系起来。 “无巧不成书,单丝不成线,你可以说杰哥儿是真的有孝心,为了父亲的安危不顾自己生死,芷丫头啊,可当这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只是单纯的巧合了!” 姜王氏说着悠长一叹,赞许之中又有着说不上来的神态。 “从你被你父亲打,伤到不能下床,再被睿哥儿惩戒关进这个地方……其实都是为了摘清楚你自己,好让你在表面上看来,和刺客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 姜青芷的瞳孔微微沉肃了些,敛眸:“太祖母,关于刺客一事,父亲和大哥哥已经过来调查过,质问过,也洗清了我的嫌疑……” “那是他们认为的,我却不这么看,越是清白的时候,反而嫌疑越重,但是这这些不重要,我今天过来,是有两个心结……” 姜王氏拍了拍身边的柴垛,示意姜青芷也过来坐。 “你来,我们坐下,说点体己话。” 这是有隐秘的话语要说了! 姜青芷悄然看向窗口,旋即走过来,谨慎坐下:“太祖母有话便说,这里没有外人!” “你能不能先解一下我的第一个疑问?”姜王氏压下声音,凑过来身子,带有很浓的八卦味道:“你是如何得知,盛家的那个婆子会在盛姑爷殿试那天,撒泼闹事的?” “太祖母这话说的……我如何得知?”姜青芷似笑非笑,但是手指尖却不由自主的缠上了衣角。 前世今生,她竟然从未发现,姜王氏竟然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她又是从何察觉到,她是提前知道了吴氏会撒泼,从而在那天煽风点火的? 当然,她之所以那么有把握,知道吴氏会在皇城根下撒泼惹事,因为前世的吴氏便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被吴氏当着权贵们的面羞辱打骂的人,是她姜青芷,今生换成了姜锦莹而已! 姜王氏低下头,看着她的小动作,突然抬手握住她的一双小手,意味深长道:“你不用紧张,我也只是好奇的问一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没紧张。” “是吗?”姜王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头笑道:“有些人,下意识里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连姜青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紧张的时候,会用手缠衣角。 因为这些小动作都是她下意识的反应,甚至于都不在她的意识控制之内,所以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这个小毛病。 姜青芷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现手指上还缠着衣角。 那一瞬,她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松开手指。 姜王氏笑道:“喜怒勿让人知的最好前提,便是改掉这些下意识里的小动作,这样,旁人才不会从你的动作里做出判断!” “太祖母……” “你已经很好了,毕竟还年轻,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沉稳,已经非常厉害了,”姜王氏看着她的眼睛,手指不由拢上她的侧颜头发:“人生阅历是需要岁月的沉淀才能养出来的东西,不是说三言两语便能教会的……你已经算是少年老成,但有些事情上,终究还是太嫩了!” 人生阅历,老来谈资,那是因为人在长大变老的过程里,会自觉笑话那些外在的事情,从而将他们转化成自己的人生故事。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人们的自我认知和沉淀。 “但是,还有一点很是重要,”姜王氏继续道:“你的也要记住,你出生于姜家,即便你再不待见你父亲,再厌恶姜睿,他们都是你的父兄,他们在,你才会存在……因为你是姜家的女儿,而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第二件事!” “太祖母的意思我懂,家族兴衰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姜青芷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可是我的原则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外人是这样,家人也是如此!” 第227章 计划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姜青芷当然懂! 但是光她懂有什么用? “太祖母,我从未想过,要对父亲和兄长做什么过分的事,否则便不会是如今这个结果了,”姜青芷沉下长睫,低声道:“太祖母不是知道家里的那些事情吗?那就应该知道,在这件事情里,我做的到底有没有错!亦或是说……” 她突然抬眸,瞬瞬的盯着姜王氏。 “太祖母,倘若换做是你,你落到我如今的地步,又当如何?” “……” 这话显然将了姜王氏一军。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是啊! 如果换做是她,她又当如何? 最终,她长叹一声:“刀子戳在谁身上,谁才会痛,你的意思我明白……” “爹爹身为人父,在面对儿女之事上,他是如何做的,太祖母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太祖母应当比我更清楚……” “……嘶!”姜王氏倒吸一口气,惊然抬首:“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我那时候是小,但是关于他们的事情,我还是听说了一些,”姜青芷冷笑:“他宠妾灭妻,害死我阿娘,从小到大,他也没有对我尽过几分做父亲的责任,不过是仗着姜家嫡女的身份,我才在姜家活下来而已!” “……你,你说的是这个啊?”姜王氏的语调突然变得缓和了。 她还以为,姜青芷是真的知道了当年崔氏的死亡真相呢! 好在姜青芷并没有听出她言语间的微妙,继续说道:“我长大后的好多事情,都是太祖母你教的,那些仁义礼智信的规矩,也是学堂里的师父所授,他姜欢是教过我读书,还是教过我写字?” 姜欢在她的人生里,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像是一个挂名的父亲。 若不是她是姜家嫡女,诗词歌赋甚至于身段相貌,在汴京都是拿得出手的份量,姜欢都不会正眼多瞧她一下! 这样的父亲,还配她为之筹谋,保下姜家的【荣辱与共】吗? 姜王氏再次叹息:“芷丫头,你心中的苦楚我都知道,但是你也要谨记一句古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姜家的大厦倒了,你也是要玉石俱焚的!” “太祖母放心,关于这事我心中有分寸,只要他们不是做的太过分,我也会记得一家人的情义!”姜青芷这已经算是退让了。 她也不想让姜家覆水难收。 但前提是,姜家还有她的一席之地!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定然会懂得这个道理,深知其间的利害关系。”姜王氏今日的说教也是如此,就是想要姜青芷往后在做事的时候,收着点,不要动了姜家的根基。 既然她已经给出了明确答复,便不再说这些事,而是笑道:“如此,我们便来说一下,你是如何得知吴氏会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对莹丫头动粗的?” 姜青芷略一沉吟后,低声道:“我不知道啊……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上一世,她也是在那个地方,被吴氏指着鼻子痛骂。 当时她还天真又愚蠢的以为,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惹怒了婆母,所以才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自己没脸。 后来,在吴氏一次醉酒后,和旁人吹嘘时才知道——一切都不过是吴氏的恶毒心机而已。 吴氏是贱民出身,即便后来赎了身,可在骨子里还是贱民,即便因为范鼎盛的关系,成为状元郎的诰命娘亲,依旧改变不了她骨子里的自卑。 这种自卑在吴氏的心里日以继日的发酵,最后就变成了变态的缘由。 ——因为她卑微,所以她竖立自己威望,让自己高人一等的路径,便是将一个出身比她高贵的贵女给踩在脚下凌辱。 姜青芷的身份,恰好注定了她就是这样一个最合适不过的【贵女】。 ——若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权贵扎堆的地方凌辱姜青芷,那岂不是更让她一个贱民出身的女人,更显尊贵! 所以,吴氏就无脑蠢的将那个地方,选择在了皇城之下。 ——皇城脚下! ——权贵云集! ——这个时候才是【一战成名】的大好时机! ——在这样一个地方凌辱贵女,更能在骨子里折辱她,摧毁她的自尊和内心! 上一世的吴氏,便是这样的心思。 所以,姜青芷断言,这一世的吴氏,肯定是江上易改本性难移,定然也会在殿试那日,拿出婆母的风范让姜锦莹没脸。 而事实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吴氏果然在那一天和前世一样,以凌辱姜锦莹为乐。 也是在那一刻,她的几乎便开始实施了—— 姜锦莹和她一样,都是重生者,那便一定会关注姜欢被刺伤的事,以姜锦莹的性格和形式风格,保不齐不但不会阻止刺杀的事情发生,反而会利用这件事。 换位思考一下,倘若她是姜锦莹,会怎么样利用这件事,才能将最后的利益最大化呢? 想之所想,姜青芷便猜测姜锦莹或许会找一个熟人做刺客,去刺杀姜欢的时候,她再跳出来英勇救父。 这样,在姜欢的心里,姜锦莹的位子自然就会被她这个嫡女更尊贵。 不过,姜青芷最后还是失算了一下——她没想到,姜锦莹要抬举的人,竟然是林姨娘。 当然,这一切并不妨碍姜青芷的计划。 在想到姜锦莹可能要用到计划时,姜青芷便开始做相对的布局。 ——既然姜锦莹要继续“刺杀”,那她就顺水推舟,利用姜锦莹的这一局,给自己最大的利益化。 不! 她已经如此,已然在没有再大的利益可以谋取了。 那,就退而求其次,在姜家扶持一人上位。 于是,利用回家奔丧的机会,姜青芷利用给各房送礼物的契机,挨个姨娘和那些庶子庶女们接触。 也就是在此时,她选定了姜有杰。 姜有杰在读书上没有什么天分,但是为人机灵,机灵中又透着沉稳,而他的母亲夏姨娘也是个温顺的人,即便在姜家多年,即便生了个儿子,也没有因此就攀上姜欢的床榻,以手段谋取宠爱和财权。 也就是这第一次的接触,她锁定了姜有杰。 等计划彻底出来之后,她又夜访夏姨娘的院子,定下了所有的计划。 再之后,就是她在殿试那天,不合时宜的跳出来煽风点火,借此惹怒姜欢,并引导他将自己打伤,趁此机会,她就可以和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无关了。 事实也如她所料想的那样。 姜欢在发现姜锦莹的吴氏毒打之后,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去保护女人,而是想着默不作声的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甚至于在她出面煽风点火之后,还恼羞成怒,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身上,并且将她当做出气筒,打成重伤。 不过,霍钧承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姜青芷是当真没想到,他堂堂权王,竟然会在那个时候站出来,不止惩罚了吴氏,连姜锦莹都一并打板子下牢狱。 按理说,这种事他都不用插手,只是一个眼神就有人替他办了,偏他要出面处置了此事。 说真的,看到吴氏和姜锦莹被带走,并且要被打板子的时候,姜青芷当真是出了好一口恶气。 上一世,吴氏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好一番羞辱,而今,吴氏落得那样的结果,她怎能不畅快! 想到吴氏被抓走时的惶恐惊骇,姜青芷的唇角上挑起一抹弧度,眼底都带上了笑痕迹。 姜王氏一直在看着她,见此模样,立即道:“眼尾恰似春漾水……芷丫头,你这时候有这样的神情,好像有点不对呢!” 姜青芷迅速收敛了心神:“哪不对了?” “眼尾含春,你说呢!”姜王氏意味深长道:“这种事,你也就在心里想想好了,如今,你是下堂妇,有些事情更不能露出首尾,否则被人家抓住小尾巴,可没你好果子吃……尤其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一旦发现不对,打死你或是沉塘的事都能做的出来的!” “……” 女人就是如此。 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要守贞洁,嫁做人妇后,更是要守住贞洁,如今做了下堂妇,则更更更更要守身如玉了。 否则,单单是唾沫星子都能压死人。 第228章 出狱 “太祖母,你这担心太过了,我没那些心思,”姜青芷沉眸淡笑:“况且,像我这样的下堂妇,也不会再有人求娶,自然更不会有你所想的那些事了。” “胡说,咱们女人虽然说要自强自立,可人生在世,总还是要有个倚靠的,这女人的依靠就是男人,否则便是浮萍,”姜王氏正色了很多,拍了拍姜青芷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只是,这再一次的选择可比第一次更为重要,若非是真心可托付之人,咱们宁可慢慢的挑,也要挑个稳重有担当的……” “老爷,大老爷,三老爷……老太太在里面呢,”张妈妈的话在外面传来:“老爷们若是有事,我可以进去回禀一声……” 姜王氏和姜青芷瞬间对视一眼。 姜王氏笑道:“好了,人来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太祖母……你是故意来我这里,引父亲他们过来的?”姜青芷此时反应过来。 “我若是不来,姜老四定然是装疯卖傻的继续把你关在这里,一来是扬扬他的名,杀杀你的威风,也好挽回一些那天丢的脸面,二来,若是借此机会弄到你他想要的东西,岂不是一举两得!”姜王氏说完,笑吟吟的站起身。 姜青芷瞬间懂得了她的暗中所指:“太祖母,您说的是我的嫁妆?” 姜王氏笑而不语,再次看了她一眼后,蹒跚的向着门口走去。 柴门外,姜正升带着姜欢等兄弟子侄们正往着这边走,见到姜王氏出来,连忙跪下行礼。 “祖母,您若是有事同芷丫头说,唤一声,让芷丫头过去说话便是了,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家里闹了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也忙的很,我也不敢多问多说话,倒不如我亲自过来走一趟,省事省心,”姜王氏搭上了刘妈妈的手,对跪在地上的众人视而不见,自顾自的走开:“你们都回去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若是有事,自己过来就成。” “老四!”姜正升立即瞪向姜欢:“芷丫头被关了有些日子了吧?眼下明天便是殿试出榜的日子,家里的姐妹被关着,总是不吉利,还不放人!” 这说的既给了姜王氏的人情,又给了姜欢台阶,姜欢再傻也知道接着。 当下,他立即给了手下一个眼神:“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放人,送大姑娘回去休养!” 姜王氏的脚步倏然一顿,想到了什么,转过身道:“老四,这芷丫头以后还是要嫁人的,你把她关柴房里,还一关好几天,这传出去,对姜家的名声也不好……” “是……”姜欢连忙低头应声。 “女儿家没嫁人的时候是个宝,是因为人们都觉得,这姑娘以后有机会攀附上权贵,能给家里带来改命的机会,但是下了堂的妇人,则被弃如敝履,是因为人们觉得这样的女人日后只会成为家里的累赘,殊不知,有些下堂妇,可比你们认定的姑娘更金贵呢!” “……” 姜欢等人对此话不屑一顾。 ——不过就是姜王氏偏袒姜青芷而已,哪家的下堂妇,会比黄花闺女金贵? ——那,那男人的眼睛得是多瞎啊! 但是姜青芷却忍不住心下一颤,再联想到刚才姜王氏的那些话,总感觉她是旁有所指,别有深意。 **** 姜青芷回到自己的内院之后,先是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几天的疲乏,方才让竹枝将张金成叫来说话。 “润喜怎么样了?” “府衙那边我们塞了银子,润喜姑娘虽然还关在女牢,但是没有关在水牢,而是单独押了个房间,没出什么事。” “吴家兄弟呢?” “按照姑娘的吩咐,惠及武行的人在盯着,也都在,没跑。” “明天便是出榜的日子,那就今晚上动手吧,”姜青芷扔给张金成一个药包:“做的隐秘些!” “姑娘放心,兄弟们有数!” “……” 送走了张金成,姜青芷的起身盯着窗外的松柏。 明天,便是出榜的日子。 那便是范鼎盛真才实学的日子! 他虽然不是状元之才,才能考上秀才也是有点才情在身上的,不知道明日的榜单上,他能位列多少名。 **** 府衙。 女牢。 “喂,那个谁,你出来,”女狱卒敲打着栅栏,示意角落里的润喜快点出来。 润喜却是一个劲的摇头,非但不出来,还尽可能的缩进角落,战战兢兢的缩成一团。 她是被青楼送进来【调教】的。 虽然这些天来,女狱卒们没有欺负她,还将她换了个单人牢房,可傻子都知道一旦出去,那就是再次落入青楼之手。 所以,她宁可在这个暗无天日,老鼠横行的地方,也不想出去。 女狱卒叫了两声,见她没动静,顿时恼怒了:“你耳朵聋了,叫你你听不到吗?出来,让你出来呢……” 说话间,只见两个身强体壮的女狱卒拖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见此情景,不高兴的问:“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出来?” “她脑子有病,怎么叫都不走……” “那就拖走,咱们收了人家钱了,就得办事,拖出去!” “也是!” 女狱卒答应一声,一脚踢开牢门,进来抓着润喜就往外面拖。 润喜吓的大声尖叫:“住手,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别碰我,啊,放开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也别说话,我也不多问,别逼着老娘动粗!”女狱卒被搞的不耐烦,大声呵斥。 而其他两个狱卒则将披头散发的女人拖进了女牢,=粗暴的扔到地上,正好扔到了润喜脚下。 女人的头发散开,露出一张灰白色的年轻脸庞。 女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润喜。 润喜一惊之后,瞬间大惊失色:“啊!她,她死了……” 女人死不瞑目,身子都僵硬了。 “嚷嚷什么,你要是再不走,下场和她一样!”女狱卒不耐烦的大吼。 润喜的脑壳“嗡嗡”的,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瘫软如虾般的被人给拖走了。 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脸颊:“润喜,润喜?” 润喜打了个冷颤,战战兢兢的转过眼珠子,看到眼前的女人,蓦然惊醒。 “徐妈妈?呜呜,徐妈妈……” “嘘!”徐妈妈连忙捂住她的嘴,压下声音:“别嚷嚷,你先等我一下。” 她安抚好润喜,快步走向跟上来的女狱卒:“我们家的事情……” “放心,按照你们的吩咐,一切都是悄咪咪进行的,就连这姑娘的名字也没人知道,我们都不知道……” “多谢,”徐妈妈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子,塞进女狱卒的手中:“那,姑娘的身后事……” “老规矩,我们弄个女尸冒充她,若是燕子楼那边有人问,我们边说暴毙身亡了,以前也常有这样的事,你大可放心,呀……金豆子?” 女狱卒说话的时候,也打开了钱袋子。 再看到里面是金灿灿的金豆子时,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抓起一颗金豆子就咬了下去。 “呀,软的,是真的金豆子呢!” “自然是真的,这些天没少叨扰几位帮忙,”徐妈妈不动声色的笑道:“只是,我家主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姑娘家的名声重要,所以我们主子希望几位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即便日后有人来盘问,也不要说见过她……” “什么?你在说什么?见过谁?那个姑娘么?”女狱卒立即指向润喜,会意一笑:“这姑娘我们眼生的很,从未给见过,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更何况,对方还给的是金豆子。 以往也有人要在女牢里提人,可给的都是银子。 如今有金子再手,谁还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劳烦妈妈回去之后,带句话给你家主子,就说这件事不会有毛病,我们已经弄到了一具女尸,足以浑水摸鱼了……所以,此前此后,我们都是没见过的!” “那就多谢了!” 徐妈妈这才放下心,再次躬身感谢,转身拉过还在懵懂的润喜,上了一辆青棚马车。 润喜一直拉着徐妈妈的手,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徐妈妈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姑娘如今不方便来见你,所以让我来接你……” “我现在知道了,一直都是姑娘在后面照顾着我,”润喜的泪水止不住的崩落:“之前我该还在想,为什么那么多的姑娘,就单单的把我提了出来,而且也没打骂用刑,还好吃好喝的候着,如今想来,也是你们在暗中使了银子了!” “以前没告诉你,是怕你露出端倪,二来,我们也不能露面,怕万一日后露出点风声,就等于给外人抓住了把柄,会毁你清誉……” 第229章 决定 姜青芷深知清誉对于女子的重要性。 倘若被人家知道润喜被卖进了燕子楼,那将来不论如何,她的闺名都不可能恢复如初。 除非是遇到一个通情达理,知晓是非的男子。 可是,这样的男子可遇而不可求,怎么就那么轻易的能被润喜遇到呢? 所以,为了保住润喜的清誉,姜青芷就必须断绝与她的任何往来。 这样,就没人知道姜家有一个丫头卖进了青楼。 再润喜被关进女牢之后,姜青芷也只是让徐妈妈出面去送了银两,却为说明润喜的身份。 女狱卒们也是人精,都知道为钱封口的重要性。 所以,她们将润喜单独拎出来关押之后,也从未问过她的名字和家人,主打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徐妈妈,姑娘的良苦用心我懂,”润喜擦去眼泪,红着眼眶道:“我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润喜啊,你要是有什么话就说,这里也没外人,就我和金成,难道你还不放心我们母子吗?” “我不是不放心,只是担心,姑娘替我瞒住了,可是吴家兄弟那边……”润喜咬紧了下唇。 当初,姜青芷被姜欢打到重伤,而她们满院子的人出不去,而且还不给请郎中救命,她只能去求姜王氏。 谁知道,半道上,竟然遇到了范鼎盛的两个舅舅。 那吴老大和吴老二看到她以后,便拦下她,说什么也不让她走,非拉扯她去救火。 润喜是个姑娘家,挣脱不开,而且当时周围也没旁人,她心里也着实害怕,便佯装答应,想着等见到了旁人以后再伺机挣脱。 孰知,她刚答应了,前脚刚走,后脑勺就被人狠狠重击了一下。 恍惚中,她看到吴老大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帕子,捂在她的嘴上,那一瞬,一股子腌臜味直冲天灵盖,自此便人事不知了。 等她再醒来时,便看到了燕子楼的老鸨,不久后,就和一群姑娘一起送到了女监的水牢。 说实话,她当时并不害怕。 因为她知道姜青芷一定会救她! 可是一等再等之后,姜青芷并未出现,也没人过来看她。 当时她还以为是姜青芷出事了,伤势太重,以至于无暇顾及到她。 如今看来,竟然是她的布局谋划,一切也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吴家兄弟知道我被卖进青楼的事,保不齐他们就会守口如瓶,而且,我更害怕的是,这件事会成为他们的筹码,并依次来威胁我们姑娘……” 关于吴家兄弟的恶行传闻,她在国公府的时候就府里的下人们八卦过。 这两个人,和吴氏是一母同胞亲姐弟,所以那人品和脾气秉性都是一样的。 吴氏蛮横不讲理,吴老大和吴老二也都是阴险毒辣的恶人。 当初姜青芷还是国公府大娘子的时候,吴家兄弟还借着姜青芷的身份,在汴京里招摇撞骗呢。 只是因为事情不大,数额不多,所以姜青芷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为此做出什么手段。 没想到,这一波反噬,竟然反噬到了她身上的! ——任谁都想不到,吴氏兄弟俩敢胆大妄为的绑架外甥媳妇家里的女使,去到青楼卖钱。 “吁!驾!” 张金成驾驶马车,突然一挥马鞭,马车加速前行。 润喜在车里一个趔趄,险些撞到后面,这次发觉不对:“咱们这是……去哪?” 从女牢到姜家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是很远,跑了那么久的马车,按理说早就该到了。 说着,她打起车帘,发现马车竟然不是回姜家的路,而是去了城外。 “咱们去一趟城外,了结一些事情,”徐妈妈握住润喜的手,低声安慰道:“你放心,这个件事解决了之后,你的事情就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 润喜听的心中警觉,但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马车出了城门后,一路北上,马不停蹄的跑了一炷香,方才在一片林子里停下。 “娘,咱们到了!” 张金成下了马车后,打起车帘,搀着徐妈妈和润喜下车。 “娘,要不你就别过去了,我和润喜过去九成……” “老娘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情没见过,还能在这个时候打怵不成?”徐妈妈完全不屑的很,叱道:“别废话,前面带路,速战速决。” 穿过林子,是一处某个人家的墓葬群,但因为常年无人拜祭,坟包上长满了野草。 润喜的信莫名紧张:“咱们来这里干嘛?” “别害怕,好事,”徐妈妈精神的很,抓起润喜的手前面开路。 张金成则在后面站了好一会,确定没人跟踪,方才也进入墓地。 很快,润喜便看到了一处坟包那儿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孙成娇,其他的几个润喜也是见过的,都是惠及武行的伙计。 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徐妈妈,徐妈妈笑而不语,示意她继续上前。 几次转身时候,她也终于看到了跪在孙成娇面前的吴家兄弟俩。 这兄弟俩的上衣都被扒光了,只穿着裤子跪在那儿,果着的上身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地上甚至被打出了淤血,渗出了血滴。 而在他们两人身后的不远处,是一个被刨开的老坟,腐朽棺材盖扔在一边。 “润喜妹子,你来。”隔得远远的,孙成娇就抬手打招呼。 润喜僵硬的点点头:“孙教习……” 看到她来了,吴家兄弟连忙磕头:“姑娘饶命啊!” “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我们这条狗命吧!” “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 两个人喋喋不休的说着求饶的话,但是孙成娇甩手两巴掌,又顺势一人一脚的将他们给踢翻。 “闭嘴!谁让你们说话的?再叽叽歪歪,割了你们的舌头先!” 吴家兄弟俩被踹的连番几个跟头,狼狈的滚了一身的泥尘,但是也不敢吱声,吃力的爬起来之后,在惠及武行几个武师的注视下,又可怜巴巴的跪了回去。 孙成娇看向张金成:“你说了吗?” 张金成摇头:“没有。” 孙成娇:“你来说还是我来?” 张金成:“……”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听的润喜一头雾水,低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张金成依旧不语,只是盯着孙成娇。 孙成娇咋舌:“这有什么难说的?你没干过这事吗?” 说着,从张金成的手里拿走了一个东西,走到润喜面前,背对着吴家兄弟将那个东西打开。 “这是姜姑娘给的药。” “……什么药?”润喜有点猜到了结果,但还是问了一句。 “……”孙成娇没有说话,但是在脖子下比划了一下。 那意思不言而喻——这是吃了就嘎的毒药! 张金成凑过来,低声道:“出门前,姑娘交代说,这件事是你的私事,所以最终结果由你来决定!” “这有什么可决定的?还用想吗?”孙成娇不屑道:“这俩兄弟差点害了你一辈子,要不是我们出手的快的,你就完了……这样的人,还要饶了他们?” “所以这个药……”润喜说着,手指不由握紧了。 “你放心,你只是决定他们的生死,不用你动手的,”张金成连忙道:“我们会让他们自己喝下药,等事情了结了之后,再将他们一起放进那个老坟里,这是一个胡氏家族的墓地,但是他们家族早就凋零了,族人死的死,走的走,已经没人过来祭奠扫墓了,所以把他们的尸体埋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惠及武行吃的就是刀口舔血的饭,杀几个人对他们而言都是“唯手熟尔”,不值一提。 至于处理起后面的那些琐碎事情,更是水到渠成,手到擒来的事情。 也就是说,只要润喜决定吴家兄弟都该死的话,接下来就是的孙成娇他们的事了。 “润喜,我知道你胆小,但是这种事你得往长远考虑,”张金成侧身低语:“他们俩是源头,一旦他们将消息放出去,你的名誉就毁了,我们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费了,所以……” “我要他们死!”润喜毫不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她并没有像这群男人想的那样瑟缩胆小,言语和眼神中满是坚定从容。 “从他们动手的那一刻,便该死了……而且,他们祸害的应该也不止我一个,所以,咱们这么做,也算是给那些被他们祸害的姑娘们报仇了!” 第230章 去死 润喜定下了吴家兄弟的生死后,面无表情的转身拉着徐妈妈的手,一同走向马车。 孙成娇拿过毒药,当着吴家兄弟俩的面倒进一杯酒中。 “咱们呢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这生死一事你们兄弟俩自己做决定,你们说了算,”孙成娇用手指头搅拌着那杯有毒的毒酒,笑呵呵道:“你们也看到了,这生的机会只有一个……” 吴老大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不是,孙教习,你这可是私设公堂,草菅人命啊……” “嘿嘿,吴老大,你现在和我说草菅人命?”孙成娇被逗笑了,走到他面前,抬脚就是一脚,再次将他踹了个人仰马翻:“你小子手上多少人命,我不说,你是不是就不知道了?这些年来,你偷的,拐的,抢的那些姑娘,少说得有五六十了吧?听说最小的才七八岁,而且送去燕子楼之后,一个月都没活到就被活活的折磨死了……” 吴老大被戳到死穴一般,脸色瞬间惨白的很,整个人都软巴了,但嘴巴上还是作死的犟着嘴。 “那,那也不是我弄死的,是那些嫖客们玩的太花,怎么能算到我头上呢?” “不算你头上,难道还能算我头上?”孙成娇甩手又是一巴掌。 吴老大还想要辩解一番,张金成却道:“我看就是他话多,说不定主意也是他拿的,吴老二就是个凑数,这种人最是该死,要我说,直接把毒酒灌他嘴里,弄死得了!” 吴老大还没来得及开口,吴老二像是抓到了人生最后的救命稻草,立即道:“对, 对对对,这位兄弟说的对,都是老大的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老二,你胡说什么?”吴老大当场就急了:“咱们兄弟一心,其利断金,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卖我吗?” “哥,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兄弟一心?再者说了,我说的也都是实话,的确也都是你让我干的……我是无辜的!” 都要死到临头了,谁还不想活命啊? 傻子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什么【兄弟同心】呢! 自己的小命都要没了,再同心又有个屁用! 所以,吴老二在张金成的“诱导”下,几乎是没有半点考虑和犹豫,就将所有的黑锅都推到了吴老大身上。 而吴老大在被兄弟背刺之后,也不再说什么兄弟齐心了,也是跳起来回怼弟弟。 “吴老二,你说这话亏不亏心?谁不知道你就是骨子里蔫儿坏的那种人,别以为你嘴巴上不说,人们就不知道……这拐了姑娘卖进青楼,当初可是你先提出来的,这一切你才是主谋人……” “你放屁,明明一切都是你干的!” “你才放屁呢!你是主谋!” “你放屁!” “你放屁!” “……” 孙成娇和张金成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双方狗咬狗的闹腾。 兄弟俩很快就闹腾起来,虽然被捆绑了双手,但还是不顾一切的扑向对方,张口就咬。 “行了,都别闹了,”孙成娇一声大吼,命人拉开了两个人:“你们俩要是觉得自己委屈,那就一人一口毒酒,一起下黄泉,路上也有个伴……等到了地府,在让阎王爷断定你们俩谁是无辜的就行了!” 其他人上来一人给了 几脚,将两人给踹开了,两个人才算老实了几分,但都是愤恨的瞪着对方。 看着他们的样子,张金成也不多说话了,将两杯酒摆好,命人割断了他们手上绳子。 “一杯毒酒,想不想喝的就看你们的本事和天意了……老规矩,每个人原地转三圈,谁先转完,谁便有第一个喝酒的机会,至于是不是毒酒,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说着,示意吴老大和吴老二看自己的手势行动。 “开始!” 随着张金成的手臂落下,吴老大率先转动起来,吴老二紧跟在后。 但是在吴老大转向第三圈的时候,吴老二第二圈刚转完,便不等再转第三圈,一扭头,跌跌撞撞的冲向酒杯。 “老二……” 吴老大看到这一幕瞬间慌了,第三圈只转了一半便也不转了,晕头转向的就扑向吴老二这边。 可惜因为旋转的力量,他的脚下没有站稳,一个狗吃屎摔在了地上。 等吴老大再爬起身的时候,吴老二已经冲到酒杯前,在稍微犹豫一下的时候,抓起吴老大那边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看到这一幕,吴老大气恼的在地上直捶地:“啊,老二!吴老二,我日你先人……” 孙成娇和张金成等人:“……” 你俩? 难道不是一个爹妈? 吴老大一边骂,一边冲过来,将第二杯酒灌下了肚。 “吴老二,你少他妈的得意,你以为你耍心眼子的拿到第一杯就能活嘛?我和你说,保不齐你的那一杯就是毒酒,让你……” “唔……啊!” “……” 吴老大的骂声都还没完,就发现吴老二的脸色不对了。 他瞪大了双眼,好像难受又震惊的那种,直勾勾的盯着吴老大。 吴老大心中瞬间有了一种预感:“老二,你这是……” 莫不是,毒发了? 那也就是说,吴老二喝的是毒酒? 那他岂不是没事了? 想到这儿,吴老大的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咋地,吴老二,你这是抢第一抢到了毒酒是不是?你说说你,从小到大你都爱耍心机,现在好了吧?找死你都要抢着做第一个,嘿嘿嘿……” 一边,孙成娇等人则是默契又无声的悄然往后退。 吴老大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笑容还挂在脸上,表情已经震惊:“你,你们什么意思?” “没事,怕喷一身血而已!”孙成娇抬手示意:“时间不多了,做个最后的告别吧!好歹也是人生一世,临走之前……” “噗——” 吴老二突然喷出一口血,仰面摔倒在地,浑身抽搐不已。 “老二……”吴老大看着他,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虽然吴老二不地道,但好歹是他的兄弟,就这样死了,到底也是有点伤感的。 而就在此时,他也隐约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的腹内,像是有一只手在拉扯着肠子,有点绞肠痧的意思。 他下意识的看向孙成娇他们。 ——不是说,只有一杯毒酒吗? ——为什么吴老二已经中毒了,他还有点不舒服? 此时,孙成娇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手看向自己的手指,恍然道:“哎呀呀,不好意思,刚才忘记了,我用这个手指搅拌了毒酒之后,又在另外一杯里搅和了一下……” “嘶,还能这样?”张金成很是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一脸震惊的模样:“那也就是说,那两杯酒,都有毒?” 孙成娇重重的点点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如此了!” 说完,两人一起看向吴老大。 此时的吴老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口被什么东西堵塞着,一口气顶在那儿怎那么都出不来。 他下意识的用手扒拉着喉咙,紧接着,一个东西从口中喷出来,他的呼吸也终于顺畅了。 “噗!” 一大口鲜血喷在了地上的吴老二身上。 他虽然全身都在抽搐,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但是等着张金成和孙成娇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什么手指搅拌毒酒?那都是假的! ——根本就不是一杯酒有毒,一杯无毒! ——而是两杯都有毒! ——今天,他们是铁了心的要弄死他们兄弟俩,绝对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 ——至于一人活命的机会,不过是那几个家伙戏弄他们兄弟俩的手段而已! ——…… 可惜,吴老二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死掉的那些先祖们,正齐刷刷的向着自己走来。 “哥,气数,尽了,我,先走,一步了……” 他最后抽搐了两下,一蹬腿,瞪着俩眼珠子,一动不动了。 而吴老大也没坚持多久,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就咽了气。 “他们倒是死的挺痛快,”孙成娇一脚将吴老二的尸体踢下了挖好的老坟坟坑,命手下开始填土:“就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便宜他们俩了! 第231章 偷人 因为第二天是殿试放榜的日子,姜锦莹惦记着范鼎盛的状元之位,也不顾林姨娘的挽留,非要连夜回范家,好陪着范鼎盛一起等最后的结果。 林姨娘见留不住,心中也记挂着儿子的情况,便没有挽留。 休养了几天,姜锦莹的伤势好转了许久,已经可以轻微活动了,同林姨娘母女俩一边说着话,一边出了角门。 “莹丫头,不管是什么结果,都遣人过来说一声,也好让我安心。” “阿娘,放榜的时候,大家伙的名字都是能看到的。” “那不一样,你着人亲自过来,那是一份尊荣……” “……” “得得得——” 街尾的马蹄声打断了母女俩的聊天。 一辆挂着姜家旗幡的马车缓缓而来。 驾车的人正是张金成。 “张金成?他可是姜青芷的人,此时出现……” 姜锦莹若有所思的看向林姨娘。 林姨娘会意道:“这小子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只怕是有事。” 等马车进了,林姨娘昂起头,拿起了当家主母的风范:“张金成,这些天你跑什么?你家姑娘都被关进柴房了,也没见你去看她一眼。” 张金成是姜青芷的陪嫁小厮。 姜青芷回到姜家的这些天,林姨娘一直让人盯着他,可这小子很少在姜家活动,基本上都在外面跑。 林姨娘派人盯过几次,但都跟丢了。 尤其是这次姜青芷被关进柴房后,张金成就没有出现过,此时却突然出现了,林姨娘便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嗯?是谁?”姜锦莹突然看向车内。 车帘晃动,里面必定有人。 不等张金成说话,林姨娘一个眼神,她身后的女使立即一个箭步窜上去,猛地掀开了车帘。 “啊呀,这……”徐妈妈手忙脚乱的将身后的人和东西一起挡住,同时也在车厢里贵了下去:“林姨娘,我这,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这边不方便,不能下来和您见礼了。” “徐妈妈?”林姨娘一怔,感觉徐妈妈的神色和反应有点过分了。 就像是她身后藏着什么见不人的东西似得。 “徐妈妈你让开,你身后的那是什么?好像是个人?” 听到这句话,姜锦莹也好奇的凑过来:“人?什么人?” 而徐妈妈早就将一块黑布搭在后面那人的身上,她们都只看到了一个人影,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 “还真是个人!”姜锦莹来了兴致:“徐妈妈,那是什么人?怎么捂得这么严实?是见不人吗?” “不,不是,”徐妈妈的脸色刹那间没了血色,磕磕巴巴道:“三小姐说笑了,这就是个物件,不,不是人……” 说话间,她后面的那个“人”蓦然一歪,似乎是摔倒了,随即在徐妈妈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林姨娘突然戳了戳姜锦莹,示意她自己看。 原来徐妈妈慌乱之下,揭开了黑布的一脚,露出了一双男人所穿的靴子。 “是个男人!”姜锦莹与林姨娘心照不宣。 姜青芷,竟然让自己的小厮,在马车里——藏了个男人? 这可是炸裂的大新闻啊! 姜锦莹给了小红一个眼神,小红心领神会,立即转身悄咪咪的离开。 而她则走向车前,单手打起帘子,似笑非笑:“徐妈妈,都到家门口了,也是该下来了!” 林姨娘走到另外一边:“难不成,你们还想坐着马车进门不成?” 母女俩形成了夹角之势,让马车走不了,也进不去大门。 张金成连忙道:“林姨娘,三小姐,我们懂规矩,不敢走正门,我们院门是要去后门……” “走什么后门?后门就能随便进马车了?你们懂不懂规矩?”姜锦莹立即道:“一群奴才,按理说是连姜家的马车都不配用的,除非你们是办的主子的规矩……所以说,你们这一次出门,也是二姐姐的意思了?” 张金成倒吸一口气:“这,这个……” “即便是大姑娘的意思,那也得下车步行进府,”林姨娘冷喝道:“莫不是,你们当真把这当成是你们家了?这么没规矩!” “阿娘,和他们废什么话?”姜锦莹不耐烦了:“来人,把马车里的人请下来!” “不行!” “谁敢!” 徐妈妈和张金成都急了,立即拦在众人面前,将马车里的人死死护住。 “林姨娘,三小姐,这是我们家姑娘请的真神,你们这样做是要坏规矩的……” “真神?哈哈,”不等徐妈妈说完,林姨娘就放声大笑:“大姑娘请的到底是野男人还是真神啊?” 此时,因为她们的这一番闹腾,不止引来了不少姜家的下人,一些路过的行人也被吸引了目光,都八卦的凑过来。 最近这些天,姜家的瓜是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精彩,好看! 面对林姨娘的嘲讽,徐妈妈的脸色是青紫交加:“你?林姨娘,这这话也太难听了,我家二小姐是名门贵女,还是国公府的昔日的大娘子,你这样说,是不是太,太过分了……” “你放肆,”姜锦莹立即叱声怒喝:“你就是一个奴才,也敢这样同我阿娘说话,二姐姐就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吗?要是换做是我,早把你们这群没规矩的发卖打发了……” “又闹什么!”姜欢的声音骤然传来,带着暴躁的愤怒:“你不是要回家的吗?又在大门口闹什么?” 真是不长记性! 前些天就因为口舌是非惹了一身的伤,还是霍侯爷亲自下的大牢,这才几天,疮疤都那还没好呢,便忘记了疼痛,又开始惹是生非了! “老爷,不是那样的,”林姨娘连忙站出来,娇嗔着福了一礼,委屈巴巴道:“莹儿刚才是要回去的,但是遇到了大姑娘手底下的人鬼鬼祟祟的,还在马车里藏了一个男人,想要偷偷的带进咱们姜家……” “是啊,爹,女儿想着你前些日子才被刺客伤到了,眼下好日子将近,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便让他们将人交出来,我和阿娘悄然的解决了,便可解了不必要的麻烦,可谁知道二姐姐的人根本就不把我和阿娘放在眼里,根本不搭理就不说了,还出言不逊的侮辱我们……”姜锦莹恶人先告状的本事,完全不逊色于林姨娘。 母女俩一人一句,将莫须有的事情夸张成【姜青芷偷男人】的程度,这让原本那些吃瓜还吃不明白的围观群众,算是彻底明白了。 “诶呦,姜家大姑娘不是嫁入国公府,成了大娘子吗?这怎么还在娘家偷男人了?” “这你都不知道?姜家大姑娘被人家休了!” “真的假的?这样的话你莫要胡说呢!” “怎么是胡说呢?千真万确,大家都知道!” “不可能,我怎么没听国公府那边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我也没听说,保不齐就是旁人瞎传的!” “不是瞎传的,听说是过了官方的文书……确实是和离了!” “甭管和离还是休书,左右这姜家大姑娘不再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了!” “这若不是国公府的大娘子,那偷人这事也就不算什么了吧?” “可不是,没了夫家,那就是两情相悦!” “你就算再相悦,也不能在家里有白事的时候吧?” “就是,不和体统,有失礼仪,丢人!” “……” 一时间,人们从最初的八卦变成了讨伐,好像姜青芷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姜欢听到这些议论,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打起车帘,瞪着里面的徐妈妈和后面的人。 “你,你们两个,给我下来!” “不,不行啊,”都这时候了,徐妈妈还是护着后面的人:“老爷,我们不是,这里面的不是男人,是个姑娘,我们……诶,不能说啊……” 她越是这么为难的样子,姜欢就越是火大,当下大吼一声。 “什么不能说?你也知道丢人现眼了吗?” “老爷,不是那样的……” “下来,给我滚下来!” “不,不行,”徐妈妈张开双手,死命不从:“老爷,你信我,这里面的……现在不能看的!” 徐妈妈越是拒绝,姜欢的好胜心越重,当下脚一蹬上了马车:“什么不能看!老子偏要看!” “老爷,你不行……” 徐妈妈还想要阻拦,但是被姜欢一手推开了。 随即,他抓着黑布下的人,连人带黑布一起拽下来马车。 第232章 胡说 围观的人群看到这一幕,像是炭火入了水,瞬间沸腾起来。 “还真拽下来了!” “亲爹抓女干,这个刺激啊!” “姜家的热闹还真是一个接一个,各个不重样!” “姜家大姑娘的名声,这下是彻底完了!” “……” 就在人们叽叽喳喳的八卦声中,徐妈妈猛地冲上来推开姜欢,将黑布下的人抱在怀中。 “老爷,今天这事我是不能说的,但是这里面的人你也不能看,若是看了,有什么后果,我,我没法和我家姑娘交代……” “贱婆子,你胆子不小,还敢推我爹?”姜锦莹看到这一步,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大踏步的走上来,激动的很:“来人,把这个疯婆子给我拽开!” “不行,二小姐,不能看的,不吉利的……” 徐妈妈在挣扎着,被几个嬷嬷粗暴的拽走了。 姜锦莹则看向姜欢:“爹,要不,先叫几个人来,免得这小子逃走了!” “是啊,老爷,还是多叫几个人吧,这万一里面的人恼羞成怒,再发生不好的事情……”林姨娘附和着,同时低头看向姜欢的小腹。 那意思不言而喻——万一又是姜青芷弄来的一个刺客呢? 姜欢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听到这话,立即招呼:“来人!” 孙通及时出现:“老爷。” “去,叫上几个小厮,把这厮给我拿下……” “是,老爷,”孙通麻溜的答应一声,转身看向身后:“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过来,保护老爷,也把人给围好了,绝对不能给我跑了!” 几个一直蹲在门口看热闹的小厮闻声而至,爽利利的跑了过来,将黑巾和人团团围住。 孙通冲着姜欢行礼:“老爷,要不,您退后一些,免得等一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再溅您一身的血。” 都不用孙通再说第二遍,姜欢麻利的迅速后退,示意孙通动手。 “等一会给我摁住这小子,尤其是他的脸,老子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敢这么胆大妄为……” “老爷,不可以啊!不能开,不能开的,开了就前功尽弃了……”孙妈妈还在那里跳着,但是被婆子们死死拽住。 “你们是死人吗?由着她这么叫嚷?”姜锦莹没好气的瞪向那些婆子。 婆子们会意,立即捂住了徐妈妈的嘴巴。 徐妈妈还想再挣扎,但是被她们几个人连拉带拽的给拖到了后面。 孙通则在姜欢的示意下,抓住了黑布:“嘿嘿,兄弟,既然来了,那就出来亮个相吧……” “哗啦——” “呜呼……” 黑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一把掀开,也露出了里面的人。 只是,在看到里面所藏的人时,大家那声还在嗓子里盘旋的“呜呼”戛然而止,都傻愣愣的僵在那里。 孙通也是拎着黑布,瞪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久,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姜欢和姜锦莹等人。 而姜欢也在此时反应活过来,瞬间脸色阴沉的看向姜锦莹:“这是怎么回事?” 姜锦莹也是一脸懵。 林姨娘还不敢相信的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仔仔细细的看了眼底下的人,磕磕巴巴的道:“润,润喜?” 润喜缓缓点头,起身,行礼:“林姨娘……” 一侧身,也给姜欢也福了福:“老爷。” 目光等落到姜锦莹身上的时候,润喜的瞳孔明显颤了颤,但还是不失礼貌的屈膝福礼:“二小姐!” “……” 姜欢看向林姨娘,林姨娘看向姜锦莹,姜锦莹则直勾勾的盯着润喜。 许久,方才诧异道:“你出来了?” 这些天,姜青芷被关在柴房,而姜家也一直都没有润喜的消息,她便猜测是姜青芷自顾不暇,自身都难保了,所以没心思去找润喜,也就不知道她被关进了府衙的女监水牢。 润喜是姜青芷的贴身女使,她受苦,在姜锦莹的心里和姜青芷是一样的。 所以,关于润喜被关在水牢的事情,她是只字未提,连林姨娘都没说,一来是觉得润喜的身份不配她挂在嘴边,二来,也怕消息泄露出去再传到姜青芷的耳朵里。 没想到,这也就前后脚的功夫,姜青芷那边才被送回闺房,润喜这边就出现在大门口。 莫非—— 姜青芷早就知道润喜被关在女牢? 而润喜再次福了一礼:“谢二小姐惦念,奴婢这些日子一直在云华寺吃斋祈福,也为范家姑爷祈了一个福袋,保佑范姑爷高中榜首,福泽绵延……” “什么?”姜锦莹听了个寂寞。 回味了一会,方才意识到润喜说的和她的问题,不是一个路子。 她立即走过来,大声叱道:“你胡说什么呢?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的事……” “三妹妹,”姜青芷的声音骤然传来,打断了姜锦莹的话:“谨言慎行,小心祸从口出!” 她穿着一身素衣,没有施脂粉,脸上淤青伤痕也还在,就这样明晃晃的,没有任何遮掩的走了出来。 “芷丫头,你做什么?还不快些回去!”姜欢见她这个样子,立即大声喝止。 前些天,关于他毒打女儿姜青芷的话题已经传了出去,但众人只知道他打了女儿,教训了一番,却都不知道他下手有多重。 如今,姜青芷就这么水灵灵的站在了大门口,还一点脂粉没用,苍白绝美的脸上,因为那几块淤青的存在,像是完美无瑕的的白玉被染上了细碎的瑕疵——美则美矣,却不再完美,顿时索然无味了很多。 “你怎么也不梳妆一下就出门了?看你这张脸,像什么鬼样子?还不快些回去!”姜欢说着,一把抓住姜青芷的手臂,同时也给林姨娘递眼色。 林姨娘得到了指示,立即笑道:“大姑娘病了这些日子,也是辛苦的很,如今刚刚有了些气色,还是不要在风口站着的为好,还是同我一起回去吧!” 同时,她也用力的掐住的姜青芷的另外一只手臂。 夫妻俩一左一右,钳制住了姜青芷,架起来就要推搡回去。 “父亲,姨娘,你们可是想好了,大家都可在这里看着呢,”姜青芷并未挣扎,而是嘲讽的勾起唇角:“大宅门里头,亲生父亲这样的拖女儿,怕是传出去之后,热闹不亚于明天的殿试放榜呢!” “……” 这么一说,姜欢瞬间被狠狠僵了一军。 碍于为父者的颜面,他还是恶狠狠道:“芷丫头,这可是在姜家的大门口,你是嫌咱们家不够丢人吗?” “父亲,您打我的时候都不觉得丢人,我为什么要丢人呢?”姜青芷完全没了之前面对父亲时的软糯,而是带着几分冷意的斜睨上姜欢的眼睛,一字一顿:“父亲要是真的动手,那才是丢人呢!” “老爷,别别听她胡搅蛮缠,她要偷汉子的事情被你抓了个正着,正要狡辩呢,要我说还是赶回去的好!”林姨娘怕姜青芷闹事,还是想要姜青芷赶回去。 孰知,姜欢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闭嘴!” 姜青芷说的没错,此时动粗,正是授人以柄。 当下,他再一次压下声音:“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你最好给我乖乖的,别惹事,否则……” “父亲说笑呢?我今天是为了祈福而来,何来闹事?” “……祈福?你祈的哪门子的福?”林姨娘咬牙切齿。 “自然是大哥哥的三妹夫的登榜高科福气了!” “……” 姜欢再次懵了,一脸不解的看向林姨娘。 孰知,林姨娘的神色则比他更僵:“我,我不知道啊……她定然又是在胡说呢!” “是不是胡说,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姜青芷不动手时的挣开他们俩的手,径直走向孙通,伸手:“拿来!” “……什么?”孙通更是震惊的很,一连后退了两步:“大,大姑娘,你这,这找我要什么?” “你说呢?还能是什么!”姜青芷指向孙通手里的黑布。 黑布还捏在孙通的手中,耷拉在地上。 看到众人都看向自己,孙通为难的看向姜欢:“老爷,这,这个……” 姜欢有种不祥的预感,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只能挥手:“给她!” 一块黑布而已,她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姜青芷接过黑布之后,缓缓转身,随即一甩,将黑布的反面转了出来,背面向上,暴露于众人眼前。 第233章 反转 当看到黑布背面的东西时,不止姜欢和林姨娘等人相像是吃了哑药,就连围观的群众都傻了一般的站在那里,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这是什么?”姜锦莹率先出声,打断了僵局。 “这是什么,三妹妹没看出来吗?”姜青芷意味深长的看向林姨娘和姜欢,带有一丝丝玩味的勾起唇角:“那么,父亲和林姨娘看出来了吗?” “这,这是,是符文嘛!”林姨娘想都不想的便回答了,但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还用看吗?不过是鬼画符而已……” “鬼画符?”姜青芷笑了:“林姨娘,我还第一次听人说,云华寺的符文是鬼画符!” “……云华寺?” 不止林姨娘倒吸一口气,就连姜欢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向符文。 “这是云华寺的符文?” “云华寺的宣花纸,父亲也不认得吗?” “……”姜欢一时哑然。 他哪里会认得符文这样的东西,更不要说什么纸张画出来的符了! 姜青芷挑了眼尾,挑衅的看向林姨娘和姜锦莹:“那么,林姨娘和三妹妹可是知道?” “……” 林姨娘和姜锦莹母女俩都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都没说话。 姜青芷笑道:“若是大家都不知道,我可以多说几句,云华寺的宣花纸是云华寺的师父们自己制造出来的纸,这些纸是他们自己种在寺庙后院的橡花树,这些树从栽种下去之后,便每日沐浴在师父们的佛经鱼磬之中,早就已经有了佛性……” 云华寺的宣花纸,在汴京中早人售卖了,那价位堪比黄金。 姜欢是商贾出身,自然是宣花纸的,只是没有正式接手过,不过,他是懂得宣花纸背后的意义的! 也正因为知道,所以他的脸色才会那么的难看。 而姜青芷则继续道:“橡花树的树皮都是师父们亲手剥下来,抽丝,打浆汁,再熬煮晾晒之后,才制成了宣花纸,等宣花纸晒干了以后,师父们会在上面写下祝祷的符文,供奉在清德仙尊的法座之下聆听佛音七七四十九天,方才能成事。” 她指向黑布上的符文。 “大哥哥和范家妹夫前些日子参加殿试,我想要祈祷他们高中榜首,所以便让润喜悄悄出门去了云华寺,花重金在清德仙尊的座下请了这几个祝祷符文!只是可惜……” 姜青芷怜惜有嘲讽的将黑布上的符文拽下来,在姜欢要杀人的目光中,一点点的将符文撕了个稀巴烂。 “师父们在出门的时候,一再交代,符文为祥瑞,请回家中祖祠祭拜之前,不可见光,不可明语,否则便会惊走祥瑞……所以,这一路上,润喜一句话都没说,甚至于被你们拦下来也没吱一声……可惜啊,是你们没有接下这泼天的富贵!” 这意思就是说—— 就因为你们的胡作非为,现在好了,泼天的富贵就这样被你们给作没了。 要是明天姜睿和范鼎盛都没有高中,那就是因为你们自己的胡搅蛮缠坏了祥瑞风气,以至于名落孙山。 “……”将姜锦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你,你胡说……” “胡说?三妹妹,我哪胡说了?”姜青芷瞬然沉了瞳色:“你是觉得这个宣花纸是假的,还是符文是假的?要不然就是我所求的祈祷祝福都是假的……三妹妹,慎言啊!要不然他们明日……可怨不得我说话不吉利!” “姜青芷,你少给我胡搅蛮缠,胡说八道!”姜锦莹才不怕她的威胁呢,冷笑着打断她的虎牙:“润喜那死丫头明明是被人关进了水牢,就在府衙的女牢……我亲眼见过的!” “……”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哗然。 府衙的女监水牢,一来是可以惩罚那些不听话的,或者是犯了重刑犯的女囚,但是近年来,那里成了青楼调教姑娘的第一课,汴京的人多数都知道。 也就是说,被送进水牢的姑娘,十有八九是从青楼送过去。 若是说润喜也在那里待过,那就只能说明…… 润喜听到周围的小声议论,不由掐紧了指尖,指甲深深的怄进了掌心。 蓦地,一双手覆上她的手:“别怕!” 她惊然抬眸:“姑娘……” 姜青芷笑道:“有我呢!” 一转身,她的笑容消失不见:“姜锦莹,我下几次三番的给你留面子,给姜家留颜面,你却非要在这个地上招惹是非……父亲,这究竟是我的错,还是三妹妹的不是?!” “姜青芷,你……” 姜锦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刚要开口回怼,冷不丁被姜欢一记眼刀压了下来。 “你住口!” “爹……” “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做什么?” “我……” 姜锦莹不服气的还想辩解,但是林姨娘及时过来,急匆匆的压住她的手腕:“莹儿,听话,别惹你爹生气!” 姜锦莹丢了面子,又不敢直接违拗姜欢的斥责,只好将满腔的怨怼发泄到姜青芷的身上。 她恶狠狠的等着姜青芷,咬牙低语:“……今天算你狠!我们的事没完!” 当然没完! 上辈子的仇怨早就积下了,今生的恩怨才刚刚开始。 她们当然没完! 眼看围着人越来越多,姜欢给了姜青芷一个眼神:“有什么话回去说。” 他转身刚要走。 姜青芷却再次开口:“慢着!” 林姨娘和姜锦莹也同时站住,疑惑的对视一眼后,看向身后。 姜欢很是不耐烦:“芷丫头,你还有什么事?” 姜青芷拉过润喜的手,斜睨着姜锦莹:“三妹妹,你可知道,你刚才的那番话对一个闺阁女儿的清誉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姜锦莹。 姜锦莹被单独点名,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顿时恼怒:“姜青芷,我给你脸了是不是?你是没完了吗?” “有完!只要说明情况就行,”姜青芷丝毫不理会她要杀人的眼神,淡定从容的对上姜欢的目光:“爹,你也不希望三妹妹背上一个污蔑人家姑娘清誉,毁人清白的恶名吧?” 姜欢想要刀死一个人的眼神都要藏不住了:“姜青芷,你又要做什么!” “没事,解释清楚一些误会而已,”姜青芷一个转身,牵着润喜的手上了马车,昂首挺胸的面对着吃瓜群众:“诸位,在此我要……” “姜青芷!”姜欢简直要吐血了,“你是姜家嫡女,可看看你现在的粗俗样子,哪还有个嫡女的样子?你给我下来!下来!” 可姜青芷并不理会他,而是面不改色的继续道:“在此我要声明一件事,润喜虽然是我的女使,可她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任何逾矩龌龊的事,所以,我不允许她的清誉有任何的诋毁!” “有人说,她只是一个女使,是个奴才,奴才就是卖给主人家的,是没有自尊的一个货物,主人可以践踏可以凌辱,只要主人高兴就行!” “但是对我而言——不可以!” “她是个丫环,可她也是人!” “难道下人就可以不要尊严的活着吗?” “旁人家的可以,我姜青芷的丫环绝对不可以!” “所以,我今天在这里要证明她的清白!” “……” 姜青芷的话,开始的时候只是引来众人的凑热闹的笑,都想看看这么一个贵女一般的人儿,究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可是听着听着,大家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场的众人,哪一个不是旁人家的“奴才”呢? 他们没有一个人没有被主人打骂过,就像姜青芷所说的那样,他们都是主人的“货物”,是供主人差遣,由着主人的喜怒哀乐而随意打骂的“东西”。 甚至于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可以被践踏到一文不值。 因为他们生而为奴。 如今,有一个愿意为了自己的丫环,甘愿抛头露面的在众人面前,努力证明她清白的“主子”,他们怎么能不动容呢? 毕竟,在他们的骨子深处,也希望有这样一个会为了自己而极力维护的“主人”! 第234章 解释 姜青芷环顾四周,坚定的握住润喜的手:“众所周知,我家兄长明日便是放榜之日,我想着为他求一份福祉,便让润喜去云华寺烧香许愿,代替我吃斋念佛的侍奉清德仙尊几日,以求大哥哥金榜题名。” “她又在胡说八道了!”姜锦莹实在是忍不了一点,上来就要戳穿姜青芷的谎言。 所幸林姨娘眼疾手快的抓住她,低声喝道:“你又要做什么?” “她在撒谎,我当初在府衙水牢的时候,明明看到润喜那个小贱人了!” “当真?” “当真!”姜锦莹急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说谎,就,就不得好死!” “……嘘!”林姨娘一惊之后,连忙示意她小声一些。 自己的女儿,她当然是信任的。 但眼下这个局面,信任不信任的,还有什么要紧的吗? 林姨娘握住女儿的手腕,一再安慰:“如今,她这一番解释在情在理,极和人心,即便是现在出去说什么,哪怕是发毒誓,也不会有人信……因为你之前与大姑娘不合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实!” 既然不合,那就有造谣的可能! 所以,只要姜青芷不承认润喜的任何事情,姜锦莹的话就有很多人不会相信。 那样子的话,非但不会个姜锦莹加分,还会减分。 所以,略一思忖之后,林姨娘还是低语道:“就目前而言,谨言慎行,少说话,先看看大姑娘究竟要说什么再说。” 而姜青芷那边,也已经将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不过就是姜青芷身子不爽利,便让自己的贴身婢女润喜去云华寺求祷,请福祉符文。 请符文需要虔诚沐浴更衣,再诵读一天一夜的经文洗涤去身上的污浊之气,等到第三天晨光初露的时候,才能真正的请下福祉符文。 而拿到符文之后,润喜便不能再见天日,需要用黑布将她围罩起来,不见人,不见日光,不说话,甚至于不吃不喝的将福气拢住,等回到家以后,将符文供奉进了家族祠堂,受了祖宗的福荫族人的香火之后,才算真的将福祉请回到了姜家。 “云华寺的师父一再交代过,符文请回去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违拗了规矩,否则便是前功尽弃……润喜为了大哥哥的福荫,即便被污蔑,甚至于受到凌辱的时候,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说到这儿,姜青芷突然看向姜欢,似笑非笑的翘起了下巴。 “可谁知道,就在润喜一再隐忍,眼看着就要进入姜家大门的时候,父亲您出现了……” 后面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姜青芷再特意的去说什么了,一切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即便有些吃瓜群众来得晚,没能吃到第一手瓜,也有不少的前排人员你一句我一句的直接将前面的剧情给补上了。 听说是姜欢自己将润喜拽出来,还弄坏了福祉符文,都咂舌的看向姜欢。 姜欢向掐死姜青芷的心都有了,恨声道:“你闹够了没有?还不滚下来,回去!” “父亲之令,女儿自然要遵守,润喜,我们回家。”姜青芷如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就不再过多纠缠,毕竟是以假乱真的东西,太较真也容易伤到自己,所以就顺势借着这个台阶跳下了马车。 只是临走之前,还是将那块黑布塞到了姜欢手中:“麻烦父亲和兄长说一声,说妹妹我也是真心为他祈祷,想要他高中榜首的,只是可惜……天意如此!” 这意思很明显是在说——你儿子要是高中不了,那就是你影响了你儿子的仕途,也影响了姜家的风水格局,所以要承担后果责任的得是你! 路过姜锦莹的时候,她恶狠狠的拽住姜青芷的手腕:“姜青芷,你胡说什么,我哥哥是状元之才,怎么会不中!” “中与不中,马上就知道了,你急什么?”姜青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缓缓的挣开手腕:“三妹妹,说不定高中榜首的人,是你家夫君,范家姑爷呢!” 姜锦莹的心顿时狠狠一颤。 上一世的状元便是范鼎盛,而眼前这个嘲讽她的女人,则是当时的状元娘子,未来的诰命夫人! 而今,这个诰命夫人的富贵,终于要落到她头上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姜锦莹在对上姜青芷眼神的时候,感觉她的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让她琢磨不透。 ** 回到后宅,竹枝等人见到润喜平安归来,都激动的上来嘘寒问暖。 润喜开心的与她们每个人说了话,擦干眼泪后,去到屋里关上了房门,一转身,跪在了姜青芷脚下。 姜青芷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并未起身搀扶:“不用谢我,我这么拼命的救你,也有我的私心,我不能让旁人将那样污秽的脏水,泼到我的贴身女使身上,这样对我也不好,所以,你起来说话。” 姜青芷的心意,润喜岂能不懂? 她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要自己有太多的愧疚和感恩的心。 可是润喜心中清楚的很,姜青芷要布这样一场局,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首先需要买通的是府衙女监的那些女狱卒。 所以徐妈妈在给她们金豆子的时候,都不带眨一眨眼的。 再者,姜青芷需要提前去云华寺布局,好坐实她在那边祈福的事实。 润喜不知道姜青芷究竟是怎么做的,但肯定是要添一笔很大的功德香油钱。 而这一切的目的,是要断了她的后顾之忧,好彻底抹去她被吴家兄弟掳走,卖入青楼的事实。“姑娘,你让我把话说完,姑娘为了我的闺名声誉拼上了那么多,肯定是殚精竭虑的布局了好久,还要提前谋划好一些,费尽心神!姑娘,您的这份恩德……” “恩什么德?”姜青芷打断她的话,很是不耐烦道:“都说了,救你只是举手之劳,而且你出事了,我也会成为汴京的笑话,所以救你是为了我自己……起来吧!” “姑娘……” “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过去请你起来?”姜青芷敲了敲桌子,愈发的不高兴了:“怎么出门一趟,规矩都不懂了,没看到我在外面说了半天,都没喝口热茶吗?你怎么连奉茶的规矩都不懂了!” “是,是,”润喜知道这是姜青芷给了自己台阶,让自己起身,当下连忙提了裙摆站起来,擦去眼泪:“我这就给姑娘泡茶,姑娘是要喝菊花茶还是梅花茶?” “什么茶都无所谓,但你最好要先洗干净手,那湿哒哒的眼泪……多脏啊!” 姜青芷虽然是满口的嫌弃,但是眼睛里却漫上压不住的笑意。 她不想以救命恩人的姿态高高在上,因为前世的润喜为她而亡,这一生,她不过是要尽自己所能,最大能力的保护她而已。 如今不过就是一点筹谋算计,劳费一点心神,但只要润喜能安然无恙,那便一切都是值得的。 ** 林姨娘和姜锦莹回去的路上,姜锦莹一再发誓,说自己在女牢那边看到的人,绝对是润喜。 “我又不是瞎的,绝对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润喜!” “那就对了,”林姨娘压下声音,低声道:“我也听说了吴家兄弟的事,说是他们绑了个咱们家的姑娘走,后来便是润喜不见了的消息。” “是吧!那你当时怎么不信任我,不说的呢!”姜锦莹急了,拽着母亲就在原地乱蹦:“你说说,要是当时说,再把吴家两个舅舅喊来,那一切事情不都清楚了?” “你傻的吗?”林姨娘瞬间像是看白痴一般,无语到家了:“吴家兄弟又不是蠢货,他们在姜家绑人,绑的还是姜青芷的贴身女使,这要是传出去了,别说我们姜青芷不会放过他们,就是我们姜家也得拿出一个态度!” 润喜是姜青芷的贴身女使,不再是姜家的人,若是她出事,姜青芷完全可以告上朝堂,说他们拐卖良家妇女。 这一条罪名扣下去,即便范鼎盛高中状元,都能被人参到除名,永不录用同! “难道你想看着你的夫君,因为吴家兄弟那两个蠢货,还有一个下贱的女使,而永失仕途,没了高官厚禄?” “……” 林姨娘的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惊醒了姜锦莹。 她倒吸一口凉气:“是啊,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我只想着不能让姜青芷这个贱人痛快……” 第235章 慎言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即便她在外面一再声明,可无风不起浪,润喜的风还是要吹下去的,早晚会出事,”林姨娘嘲讽的笑了两声,温声宽慰着女儿:“所以,你无须再在这件事情上闹心,就等着明着的放榜结果吧!” “也是,那些臭男人贱女人们,巴不得遇到这样的事,可以做每天的谈资,用不了,多久,润喜那丫头的名声一样会臭到底!”被林姨娘安慰了几句,姜锦莹的心情好了很多:“润喜的名声臭了,姜青芷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 她在林姨娘耳边说了几句,惹得林姨娘哈哈大笑。 “莹丫头,还是你有手段,不错,这有些话总归是人们传出去的,咱们也是人,自然也可以让人去传了……诶?” 林姨娘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身后,问向那些丫环婆子们。 “最近这几天,你们谁看到吴家兄弟了吗?” 身后的嬷嬷连忙上前来回:“没有,昨儿个孙管家还在问呢,说是吴家亲戚去哪了,怎么都了也不说一声,莫不是咱们家里的哪个下人不懂规矩,得罪了亲戚呢!” “现在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吗?” “目前是没有听到什么的。” “算了,阿娘,吴家两个舅舅就那样了,由着他们吧。”姜锦莹不想提及吴家两个兄弟。 他们是吴氏胞弟,范鼎盛的亲舅舅,在范家的时候,一直以老娘舅自居。 舅舅为大,范鼎盛纵着他们,她这个做外甥媳妇的也得供着他们,要不然,也不至于这次他们要跟着范鼎盛来姜家陪考,姜锦莹只能答应了。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说什么陪考,不过就是想要来姜家蹭吃蹭喝,蹭当大爷的瘾罢了。 不过是碍于他们是范鼎盛的亲舅舅,姜家又不缺这一口吃喝,所以才没有把他们当成打秋风的那种穷亲戚罢了。 最重要的,还是范鼎盛的面子。 姜家的这位姑爷,姜家人还是不想得罪的。 毕竟也是未来可期的栋梁,保不齐以后姜欢还是在朝堂上相互扶持,所以姜家人对吴家兄弟更多的是选择了无视,只要他们俩不惹事,也就没人太计较他们的事。 林姨娘观察着女儿的神色,发现姜锦莹在提到吴家兄弟的时候,眼神明显黯了一下。 “莹儿,莫不是他们两个在范家的时候,仗着是姑爷娘舅的身份,托大欺负你了?” “……” 这一瞬,姜锦莹突然有种想要将自己和范鼎盛之间的事情,仔细和母亲述说一遍的冲动,但是话到嘴边之后,还是换了。 “没有,怎么会?他们敢!他们在范家的吃喝都是我们家供应的,他们不敢欺负我的……” “……是吗?” 林姨娘是女人,也是母亲,对女儿的情绪变化由着莫名的第六感感应。 她能感知到,姜锦莹在说到范家的时候,眼睛里是没有光的。 “莹儿,要是范家人欺负你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阿娘替你做主!” “没事,阿娘,真没事,”姜锦莹连忙道,脸上也挂起了笑容:“只是吴家的两个舅舅粗鲁无礼,是不识字的莽汉,有些时候说话做事还爱拿舅舅的款, 所以我不喜欢他们……但是他们绝对不敢欺负我的!” “当真?” “当真!” “……”林姨娘再次看了眼姜锦莹,心下猜测即便有事,用该也不大。 毕竟比起范家来,姜锦莹嫁过去完全就是低嫁。 范鼎盛当初是有些才学,可到底还是个名声不大的举子,总是高攀了岳家。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范鼎盛应该不至于敢欺负了姜锦莹。 所以,也就主动岔开了话题:“吴家的两个舅舅虽然不在咱们家了,还是要让人去找他们,至于云华寺那边,也要让人去查,府衙的女监嘛……” 提到这个地方,林姨娘的后背突然紧了紧,低声道:“算了,这个地方就不要过去问了,毕竟也是你……曾经的伤心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从云华寺和吴家两兄弟开始查吧!” “阿娘,你是意思是……” “咱们可以不去追究润喜究竟是被卖去了青楼,还是去了云华寺祈福,都是要打探清楚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由着以后若是有着和姜青芷对峙的地方,说不定还能用这件事拿捏她一下呢!” “……好,阿娘,你放心,我亲自让人去办!” **** 皇城。 御书房。 灯火辉煌下,阅卷官们整理好名册后,由总篆官交由霍钧承。 “侯爷,这是今年殿试的十甲名单,陛下吩咐,整理完毕之后,交由侯爷定夺前三甲……” 霍钧承本来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眸,瞬瞬的看着总篆官。 总篆官被看的莫名其妙,心下惶恐,腰身不由更弯了些:“侯爷,可由什么指示?” “圈定前三甲……是陛下的意思?” “是,陛下说,他最近又感觉到了甚是疲倦,不宜案牍劳神,所以将这圈点前三甲的重担,交由了侯爷来定夺!” “……” 霍钧承欢了个姿势,猛地坐起身,单手摸着下巴,似笑非笑。 “老许啊,你做总篆官多少年了?” 许总篆官愣了一下神后,立即跪下,毕恭毕敬的将名册举过头顶:“回侯爷,微臣担任殿试总篆官一共已有十三载。” “十三年?嗯,想必也是伺候着陛下,钦点出不少的状元吧?” “……是。”许总篆官猜不透霍钧承的意思,不敢贸然回话。 回了一个字之后,就不敢再吱声了。 可是霍钧承却不打算放过他:“那我问你,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可以堪称重任,得成咱们大宋朝未来的朝廷砥柱?” “……” 许总篆官稍微的犹豫了一下之后,立即一脑袋叩在地上。 “回侯爷,我们大宋朝的中流砥柱只有侯爷,侯爷您才能堪起重任,担责一切啊!” 他这次学乖了,先拍一波马屁,再表一番忠心,总是没错的。 说起来,这位权倾朝野的冠军侯,比起往年已经算是和颜悦色了好多。 往年若是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哪怕是回答的晚一些了,那鞋底子就已经抽到脸上了。 不得不说,自从霍钧承受伤之后,从边疆回到汴京养伤之后,他的性子沉稳太多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一次的殿试,陛下在将圈定前三甲的权利交给了他。 只是,霍钧承对这个圈定状元的事情,好像并不感兴趣,还在【调戏】着许总篆官。 “可以啊,许总篆官,你都这把年纪了,说起假话来还是那么的动听呢!” “侯爷言重了,下官惶恐,”许总篆官连忙再次跪地叩头:“下官对侯爷的忠心,天地可鉴!” “天地鉴不鉴的,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说说眼下吧,”霍钧承从他的手上拿过名册,并未打开,只是敲了敲掌心,笑道:“本侯爷问你,这钦定状元之事,都是什么人做的?” “自然是陛下,”许总篆官猜不透霍钧承的意思,只能试探着陪上笑脸:“只是如今陛下龙体有恙,不宜操劳,这才麻烦侯爷出手……” “可我是一介武官,对你们这些文人之事一窍不通,如何麻烦?” “侯爷说笑了,您年少时便被太傅们称之为少年天成,是所有皇子中最为聪明的一个,也是他们的学生中,最为逆天的一个,还说侯爷的未来不可限量……” “许总篆官!”霍钧承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神也变成刀片一般的锋利,直勾勾的戳进人心:“慎言!” “……是!”许总篆官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是,是臣,臣,该死,失言了……” 关于霍钧承少年时读书的那些事情,皇宫里一直有很多的版本传言。 有人说霍钧承性子顽劣,坐不住,这坐不住的人,也是读不进书的! 但是也有人说,说霍钧承天资聪颖,是未来大宋朝最有希望的帝王人选,只是可惜他生不逢时,小小年纪先帝便病逝,还是如今的陛下将他抚养长大。 陛下有十多个儿子,除非多有的儿子都死光了,才会轮到霍钧承这个皇弟继位大统。 因此,那时候很多人都是侯爷党,觉得他未来继承皇位才能让宋朝辉煌。 再后来,便是霍钧承的脾气秉性开始改变,性格乖戾嚣张,飞扬跋扈起来,以至于那些候爷党们也就不再对他抱有希望了。 第236章 点甲 不管先帝是否过于宠爱霍钧承,也是否动过要立他为太子的意思,如今任何人都不能再提起有关此类的话题。 隔墙有耳,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说不定会让人误以为霍钧承有不臣之心。 因为即便到了现在,朝堂上下,甚至于民间,都还有人想要扶持霍钧承上位。 这是自始至终的秘密。 许总篆官被霍钧承警告了之后,心中惶恐至极,惊慌失措的匍匐在地。 “下官该死的,下官没有哪个意思……” “许总篆官,你有没有这个意思不要紧,只要不让旁人误会本侯爷有那个意思就行,起来吧。”霍钧承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挥手让他起身。 许总篆官惴惴不安的爬起来,腰身还是弓着,不敢抬头,战战兢兢道:“下官镇没有大不敬的以为,更不敢有陷害侯爷的心思,下官只是想着,以侯爷昔日的威名,责任你们都担得起钦点三甲的能力,侯爷若是那般说,便是妄自菲薄了!” 抛开皇族大统那些事情上来说,霍钧承的文采还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许总篆官才会说他担得重任。 “倒也不是本侯爷妄自菲薄,而是如今我这个身份不合适,”霍钧承起身,优雅的走到许总篆官身前,将他单手搀起:“这样,你来做这件事!” “……什么?” 许总篆官本来都已经站起来了,但是听到这话以后,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不,不是,侯爷,这等僭越之事,下官,下官是要灭九族的……” 霍钧承是谁? 他是先帝亲子,是当今陛下的嫡亲皇叔。 这样的身份,尚且还是一推二三四不想做钦点官,他一个总篆官,再有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干这种砍脑壳的事情啊! “啧,许总篆官,你先别激动嘛,先听本侯爷细说,”霍钧承再一次将他拉起来,近身后,在他耳边低语:“这有些事情,你不说,本侯爷不说,也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许总篆官一听,知道这还是让自己动手的意思,当下再次又要跪下去。 “不,不可,绝对不可,下官不敢……这要是被,这万一不小心传出去,那,那下官一家几十口子的性命便没有了……侯爷,求您看在下官这一把年纪的份上,就给下官一个告老还乡的机会吧!” “许总篆官,你先起来……” “侯爷若是不答应,下官还是先跪着吧!” 许总篆官也不是傻的。 这时候站起来,那就是变相的答应霍钧承。 这种哪自己脑壳开玩笑的事情,他可不愿意干!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比跪着更舒坦的事了! “你这人……”霍钧承似乎是被他给气着了,语调骤然沉了很多:“都说了本侯爷文采不行,不过是粗通文章,没法子钦点三甲,这若是点出什么德不配位的家伙来,误人子弟,不公平不说,还会害了咱们大宋。” “……” 许总篆官知道霍钧承的这些话,都是托词,但他能这么说,则说明他的意图已经松动,所以也就趁热打铁。 “这一点侯爷放心,下官不才,可多少还是懂一些文墨,侯爷若是不嫌弃的话,下官可以多解毒一二,而侯爷排忧解难……” 许总篆官是总审核。 所有的文章到了他手中,其实他都已经烂熟于心,早就在心中构出来一个大概的排名。 往年辅佐陛下钦点三甲的时候,他也会在一侧提声解释一二,如今不过是换了个人,陛下换成了霍侯爷而已。 所以,于他而言,实际上并未有多少改变。 霍钧承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后,方才点头:“也好,有你指点,本侯爷就勉为其难,过来一试!” 许总篆官总算是长出一口气,生怕霍钧承再反悔,立即道:“侯爷尽显看着,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下官,下官对这些人和文章都略知一二……” “那就有劳了。” 霍钧承从他的手中接过钦点名册,转回御案前。 小太监立即上前去磨墨,但是被许总篆官一个眼神给拦下了。 小太监心领神会,立即躬身退了下去,并且将其他太监宫女也叫出了殿门。 霍钧承打开册子,略一看了一眼:“这些文章……太长,枯燥无味的很,不如你提点一二,比如那些精彩之处,免得他日陛下问起钦点的依据时,本侯爷也好心中有数。” “是,侯爷您看这里……”许总篆官点开一处,仔细寻过后,指向其中一处:“霞光为彩,化成锦衣……” 他先是将文章的精彩处读出来,再将其中的隐晦述说而出。 只是说了老半天以后,才发现霍钧承对他的话语似乎没多大兴趣,眼神暗沉的很。 “侯爷?” “啊?啊!啊……” 霍钧承先是一怔,随即应了一声,接着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是哪个的文章?” 许总篆官连忙指向眉头处的题名:“河北,东郡乡,陈阁望……” “陈阁望?嗯,好名字,阁老中望……全家人的希望啊,嗯,好名字,好名字啊!” “……” 霍钧承这一番话显得莫名其妙,听的许总篆官一头雾水,想要问,又不敢,嗫嚅着咧开嘴角,算是陪笑了。 孰知,他这边都要笑成一朵狗尾巴花了,霍钧承那边却没有半点波澜,而是依旧盯着卷册,不言语。 许总篆迟疑了一下:“那,侯爷……” “哦,继续,你继续……” “……” 许总篆官揣摩着他的眼神气场,直觉有点不对,因此也就没有言语。 霍钧承等了一会,没听到说话声,也就敲了敲桌子:“继续啊,本侯爷听着呢……” “嗯,那个,侯爷,要不,我们看看下一个?” “好啊!” 得到霍钧承的允许,许总篆官连忙将陈阁望的卷子给抽到了一边。 “侯爷,您看这个,这个是来自江南的石丹,他的文章也算是措辞严谨,又带着一点点的幽默,比如说这个地方,他写的是雨落荷花,以此利益面对摧枯拉朽的危险时……” 许总篆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霍钧承的神色。 见他对这个依旧不是太满意的模样,也就识趣的抽到了下面一个。 “嗯,这个石丹的文采的确也是精致的那一类,但终究大气不足,有点女儿家的忸怩姿态,不看,咱们看下一个,这一个是……” 许总篆官一连抽了好几个,但霍钧承一直都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神色,好像他就是个凑数的,不管是文章还是学子的身份,他都无动于衷、 许总篆官实在是揣摩不透他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 “侯爷,这个是来自汴京的,姓的姜,全名姜睿……” 姜睿? 霍钧承的瞳孔瞬间跳了跳。 等了大半天,可算进入正戏了! 他这个微小的变化,没有躲过许总篆官的眼睛。 身为几次殿试的总篆官,不止要有一定的真才实学,也要有极高的观察力和一定的情商。 这三点,缺是哪一个,许总篆官都不至于稳居高位这么多年。 当下,他抽出了姜睿的卷子,打开后,从第一行开始读。 “侯爷,您看……” “看什么?”霍钧承突然打断他:“其他人的卷子,你都是从中间开始解读,怎么这个叫姜睿的就这么优秀,第一句话都值得总篆官你亲自解读勾画了?” “不,倒也不是……”许总篆官被说的有点尴尬,一时间猜不透霍钧承的意思。 姜睿的文章再好,那也不至于从第一句就会非常好。 他们这些读书人讲究的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的长久之策,所以在开篇第一句向来都只是蜻蜓点水的笔墨点缀。 “这里,这篇文章的精髓在这里……” 姜睿的文章,许总篆官之前就已经看过,像他这样的人即便做不到过目不忘,也能印象深刻,可以很快的找到有用的地方。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一指出了文章的精华所在。 不得不说,姜睿是有点才学在身上的。 只是可惜—— “外强中干,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霍钧承突然毫无预兆的说出了这几句话。 许总篆官懵了一下之后,更懵了:——这,这是有不对的意思了? 第237章 状元 霍钧承也是干脆,直接给出了答案:“难道总篆官不觉得通篇浮夸,人云亦云吗?这样的人,做个手下还是可以用的,但是做为状元栋梁……那还是算了!” “是,下官明白了。”许总篆官瞬间意识到—— 他会错意了! 方才霍钧承之所以会动容,并不是要捧这个姜睿,而是踩压。 许总篆官想到这儿,突然后背冒出了一阵冷汗:——好险! 要是刚才顺着会错意的势头,去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那现在被霍钧承否定的,只怕还要有他这个总篆官了! “许大人,你这是怎么了?”霍钧承看着他,似笑非笑:“怎么脸色不太好?莫不是身子不爽利?要不要叫御医?还是,咱们改日再聊?” “不不,不,今日放榜,迫在眉睫,而且下官也不是身子不适,只是突然……嗯,口渴了,喝口水便好。” 许总篆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霍钧承也没有为难,还很贴心的让人上来茶水,让他自己去一边休息。 余下的,他自己来看。 许总篆官巴不得的离远点,当下应了。 可没等走到门边,就听到霍钧承的声音:“这是什么狗屁文章?” “……”许总篆官不得不可站住,讪讪回身:“侯爷,要不,下官还是,留下来?” “留下来?”霍钧承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还能坚持的话,就留下来吧。” “能,能坚持,下官本就没事,没事……”许总篆官现在哪里还敢再说自己身子不好的事。 毕竟文章都成【狗屁文章】了! 这不就是在赤果果的骂他这个总篆官有眼无珠,选了个【狗屁文章】上大天听,糊弄圣恩吗? 倘若这话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再不问个青红皂白,那他可就真的回家彻底喝茶了。 他走到霍钧承身边,偷偷秒了眼文章上的名字——【汴京,范鼎盛。】 嘶? 这个人还是有点才学的,而且所写的内容也是与民生相关的事情,怎么也不至于【狗屁文章】的地步。 难道,又是侯爷心情不好? 算了! 不多嘴了! 遇上侯爷钦点三甲,还又心情不爽,那是范鼎盛自己倒霉,和任何人都无关。 霍钧承越看心情越不好,后面几个都是匆匆而过,一边看还一边吐槽。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照着这样的规矩钦点状元,那是耽误人才!” “你看看这里,这说的是人话吗?” “……” 霍钧承是拍着桌子嘶声喊,丝毫不将这里当做御书房,更没将陛下的御书案放在眼里,尽着一下又一下的乱拍。 “许总篆官,你们就这样筛选人才的?这是糊弄谁呢?” “侯爷,这,这个……” 许总篆官没想到事情这兜兜转转的,最后竟然又转到了自己头上。 他本来还想解释一两句的,但是看霍钧承那怒火冲天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 当下膝盖一软,再次跪下:“侯爷息怒,是下官无能!” “不是你们无能,而是这一次的才子们都无能,一群废物!这钦点哪一个都差强人意……若是陛下他日问起来,还得说我这个做皇叔的不上心,尽捡一些废物糊弄他呢!” “……侯爷息怒!” “息什么怒?你先告诉我,你觉得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更适合状元之名?” “这……” “本侯爷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瘸子里面挑拐子,都差强人意,随便点一个吧,”霍钧承敲了敲桌子,“你起来,过来看。” 他将几个人的卷子都打开,也打开了名册,同时朱砂笔沾满了朱砂。 “你说,咱们选哪一个合适?” “……嘶!”许总篆官倒吸一口气。 ——合着这说了大半天,算是白说了是吧? 怎么最后的决定还是要他来做呢? 他又几个熊心豹子胆,敢定状元的名? 当下,他故技重施,讪讪道:“下官无能,这,还是侯爷定夺吧!” “选一个!”霍钧承依旧低着头,并没有抬首,而且说话的语调也不似刚才那样的随和。 许总篆官还是推脱:“侯爷,请恕下官不敢做主……” “你要是不选,那本侯爷可要选了!” “……侯爷请……”许总篆官连忙将名册的正面,转到了霍钧承的面前。 孰知,霍钧承缓缓抬起眼尾,阴鸷而沉冷的笑道:“本侯爷的意思是,选择你是现在因为操劳过度,引发旧疾,从而因为抢救不及时而一命归西……” “!!”许总篆官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霍钧承依旧在笑:“还是说,本侯爷因为你操劳殿试有功,从而亲自上书陛下,为你请功?” 这一生一死两个极致的选择,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而且,许总篆官在这一刻,也再次认识了霍钧承传说中【喜怒无常】【乖戾暴怒】是什么意思了。 他干干的咽下一口口口水,垂下目光:“下官,来,来选!” 除去刚才霍钧承不喜欢的那几个,许总篆官将余下的几个人找出来,踌躇了一下,指向其中一个。 “这个……” 后面的话都还没看口呢,就见到霍钧承的眉毛很是明显的一动。 ——嗯? ——这是什么意思? ——不合适? ——还是我很会挑,正中他的心意? ——? 许总篆官的心里一瞬间写了一篇小作文,几秒钟之内,将霍钧承的小表情做了十几个分析。最终,在停顿了一下之后,试探道:“……不合适!因为刚才侯爷觉得他文章显得话大事空,只会耍嘴皮子…… 见霍钧承没有太多的反应,许总篆官意识到自己猜对了,当下立即拿出第二份。 “侯爷,这个……” “……” ——嘶! ——没有反应? ——那就是不合适的反应! ——应该是和刚才那个一样的! ——去掉! “嗯,这个也不合适,他的文章……反正不行,华而不实!”许总篆官也没多余的心思评价,再次翻出下一个。 “这一个?” “也不合适!” “这个……” “……” 一共也就十个卷子,许总篆官试试探探的,很快便道了第十个。 说实话,拿着这最后一份,许总篆官的心中是没底的!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要是再不合适怎么办? ——难不成,等这个再否定论之后,我去那些落选的名单里,再给他扒拉合心意的? ——!! 正在纠结的时候,霍钧承总算给出了一点反应。 “许大人,这是最后一份了吧?” “是,最后一个了,”许总篆官应和着,脸上的笑真的比哭还难看:“那,咱们这个……” “就他吧!” “就他了?”许总篆官没想到霍钧承竟然松了口,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霍钧承反问道:“莫非许总篆官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没有!这个最合适!嗯,对,他最合适……”此时此刻,许总篆官喘气都怕大了,再改变了霍钧承的主意,连忙道:“那,那今年的状元就是他了……” 霍钧承展开圣旨,朱砂笔落下:“他叫什么名字?” “申渊!抚州人氏,年二十有一……” 申渊!! 霍钧承的最骄傲微微上翘,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朱砂笔落下。 “奉天承运,应陛下圣恩,金科状元者——申渊,抚州人氏,二十有一,其文章……” 看着【申渊】二字落下圣旨,许总篆官在心里嘲讽了一下——谁能想到,金科状元竟然是这样一个局面下,随意的选出来的! 这个叫申渊的小子,真是祖坟冒青烟啊! 命太好了! 就这样随心随意的转命了! 但随即,许总篆官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不对! 很不对! 他后背一冷,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遽然看向霍钧承。 从一开始,霍钧承就对各个学子横加指责,唯独这个叫申渊的,他却从未说过其不好的话。 他看似是很随意的一指,从一堆【废物】之中跳了个【傻子】,其实纵观全局,霍钧承是从一开始,便定下了申渊这个人。 也就是说—— 申渊,是霍钧承的人! 如今,申渊成了头科状元,那更是霍钧承的门生。 许总篆官的后背上冷汗直冒:——差点坏了霍侯的好事啊! 霍钧承这是在公开场合,将自己人光明正大的换了个马甲,助其成功上位。 因此从此以后,申渊便名正言顺的成了霍钧承的门生! 第238章 探病 到了殿试放榜的日子,姜家上下除了姜青芷,所有人都早早的起床洗漱,焚香祝祷。 为了儿子高中,林姨娘甚至于从昨夜子时便跪在姜家祠堂,祈祷姜家的列祖列宗保佑姜睿高中榜首。 姜青芷起床后,先是洗漱了一番,又给伤口上了药,便在润喜的伺候下,不急不躁的吃起了早餐。 竹枝低声道:“姑娘,一大早上,林姨娘房里便来人了,说是让我们也去陪着看放榜,我按照姑娘说的,说姑娘你身子还是不爽利,旧伤未愈,不宜出门,那妈妈才脸色铁青的回去了。” “要我说,她们就是来添堵的,明知道咱们姑娘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就一大早上的过来恶心人,”香兰小嘴叭叭的,快言快语大声道:“那不就是在点咱们姑娘受伤的事吗!” 伶仃挤到近前,眼巴巴的盯着姜青芷:“姑娘,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他们会来恶心咱们,所以才叮嘱竹枝姐姐看好门,不让他们进门?” 姜青芷看着她们,见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显然是想要一个完美的解释。 她擦了擦手,接过润喜盛好的羹汤,浅浅的喝了一口,淡然道:“这一连几次,林姨娘都没在咱们这里讨到好彩头,也就我被父亲打过让她胜了一筹……既然是胜利的果实,当然要时不时的拿出来回味一番了。” 林姨娘几次吃瘪,这一次又是笃定儿子定然高中,所以才敢过来这样的羞辱她。 “大公子真的能高中吗?”香兰撅起嘴巴,不高兴道:“虽然说大公子是姜家的人,他要是高中,大姑娘你也是脸上有光的,可,可是心里就是不想要他高中!” “是啊,他要是中了,那林姨娘就会更嚣张,那三小姐也就更不把咱们姑娘当回事了!”伶仃也紧跟着附和。 她们两个年纪相仿,想法也差不多,都是在不喜欢遮掩,喜怒露于色的年纪,所以都将不喜欢姜睿的心思写在了脸上。 润喜则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姑娘,你觉得大公子……会不会高中?” 姜青芷吃粥的动作一顿,随即似笑非笑道:“……这个,不好说!”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流程来走的话,范鼎盛得中状元,姜睿则是第七名,虽然逊色于范鼎盛,却也是殿试上拼杀出来的人才。 也正是因为姜睿的出彩,才让后来的姜家得意忘形,惹出了那么多的麻烦事。 姜锦莹也是重生的,自然也知道姜睿上一世的命运。 也因此,姜锦莹才敢在这一世如此嚣张,一步步的都在打压姜青芷。 但是这一世—— 真就不好说了! 先是文章题目被霍钧承做了手脚,替换了上一世的题目,光是这一点,就断送了范鼎盛的状元之位。 再者,霍钧承也会在殿试之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他对范鼎盛这个人好像是骨子里的排斥,不喜欢,所以在殿试一事上,即便范鼎盛真的比其他考生有才情,霍钧承也绝对不会让他成为状元。 至于姜睿——霍钧承对他也是没有好感,因此纵观全局,不管是范鼎盛还是姜睿,想要在这一次殿试中出彩,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最后这花落谁家,谁人高中,当真是不好说! “二姐姐在吗?”门外,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嬷嬷紧着进门:“姑娘,夏姨娘带着杰哥儿过来了,拿着食盒,说是夏姨娘一早上做的点心,送来给姑娘尝尝。” “他们怎么来了?”姜青芷的眼神瞬然一沉。 “姑娘若是不想见,那奴婢去回绝了他们,”润喜会心道:“姑娘如今身上有伤,说什么样的托词都解释的过去。” “既然来了,便不能拒之门外,否则岂不是做贼心虚了?让他们进来吧,许是有事呢!” “明白!” 润喜应了声,出门请夏姨娘母子进门时,还顺带手的将一些粗使婆子给打发了。 这些都是姜家做粗使的下人,保不齐是谁的眼线,这个时候,还是打发了稳妥些。 夏姨娘虽然是妾,但名义上还是姜青芷的庶母。 等她进门后,姜青芷便起身福礼:“姨娘,妆安……姨娘,你这气色不太好,怎么了?” 比起几天前的相见,夏姨娘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双眼无神,眼下有黑眼圈,即便有厚厚的转变光荣,也改变不了她萎靡不振的模样。 “我没事,多谢姑娘惦念,”夏姨娘眼神闪躲,避开了姜青芷的视线,给儿子姜有杰递眼色:“杰哥儿,快给姐姐请安。” “二姐姐福安,有杰有礼了!” 姜有杰乖巧躬身行了一礼,起身时,将手里的包裹递了上来。 “二姐姐,这是我娘刚刚做好的荷花蒸糕,很好吃的,二姐姐尝尝吧。” 小小的荷花蒸糕做成了莲花状,拇指大小,粉红剔透,精致中又散发着淡淡的荷花清香。 “荷花蒸糕?”姜青芷没有再追夏姨娘的事,若是顺着话题笑道:“这个东西是要用夏日荷花做底,才能有荷花清香的,这个季节……咱们家的荷塘还有荷花吗?” 夏姨娘道:“新鲜的荷花是没有的,不过是我在夏日时,采摘了新鲜荷花的花瓣,晒干后收藏好,等这个季节要用时,拿出来重新泡开了所用,相比起夏日的荷花少了几分清香的味道,但胜在甘甜软糯,所以带来给大姑娘改一下口味。” “姨娘有心了,”姜青芷吃了捏起一枚荷花蒸糕,浅浅的咬了一小口:“嗯,的确有股子荷花的清香味,没想到姨娘还有这样的手艺呢,不错,好吃。” “二姐姐喜欢吃?”姜有杰高兴的眼睛都眯了:“我就知道二姐姐一定会喜欢,阿娘……” 夏姨娘立即给了他一个眼神警示:“嘘,你二姐姐还在病中,需要养着,不可大声喧闹。” “不碍事,小孩子都这样,”姜青芷笑着唤过姜有杰,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没事了,早就不疼了。”姜有杰笑着展示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已经拆了绷布,但是掌心上的伤口还是很深,只是已经长出了肉芽。 夏姨娘解释道:“郎中说,眼下这个天气,放开了伤口比较好,尤其是小孩子,皮实又贪玩,若是裹着反而容易弄脏伤口,再引发不必要的溃烂,倒不如这样放开了好长肉。” “嗯,确认如此,”姜青芷抚摸着他的伤口,似笑非笑道:“有了这道伤口,便可保你们母子俩在姜家后半生荣华富贵了!” 夏姨娘听到这儿,神色明显一动:“大姑娘……” 她欲言又止。 姜青芷心有所动,立即道:“你们用过早饭了吗?要不一起用吧?我这边也是刚摆上,还没吃呢!竹枝,去拿碗筷。” 转身时,又大声道:“杰哥儿,你今天是不用读书吗?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去学堂?”姜有杰看了一眼母亲,回道:“今儿个是大哥哥的好日子,父亲说,让我在家里等着好消息,好一同为大哥哥庆祝,二姐姐,是父亲不让你去吗?” “什么?”姜青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夏姨娘倒是反应迅速,立即道:“姜有杰,不许胡说!” 见姜青芷神色微妙,连忙道:“是,是我胡说的,我早上同他说,说,说老爷因为上次的事情,计较大姑娘你……这才不让你同去的,所以我便做了香甜润口的糕饼,同他一起来送于大姑娘……只是没想到,这小子会胡说!” 说着,又瞪了姜有杰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去帮着竹枝她们拿碗筷,难道真让姐姐的女使伺候你啊!” 姜有杰委屈巴巴的瞥了眼姜青芷,见她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乖乖起身,跟着竹枝离开了。 润喜也同时将香兰等人叫了出去:“我们去准备些新的吃食,走吧。” 等屋内只剩下了夏姨娘和姜青芷,姜青芷便也不再遮掩了:“夏姨娘,下次再有事情的时候,直接让人传话就好,不必又做糕点又看病人的整些托词。” 夏姨娘有些尴尬:“姑娘,姑娘睿智,一眼便看出来了。” “上次我们分开的时候,我一再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维系在陌生人不足,亲人眷有余的状态最好,不亲近不疏远,才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第239章 吐了 “是,姑娘的意思,我清楚,只是这一次……”夏姨娘被说的低下头,都不敢看姜青芷的眼睛:“实在是有些话想要同姑娘当面说,而且老爷和林姨娘他们的心思也不再咱们这,所以才私自做主……但是我也是真心记挂姑娘的伤情,想要过来亲自看一看的。” 就在几天前,姜青芷突然找到他们母子俩,说是要给他们一个泼天的富贵,只是这个富贵得自己亲手去接,问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接。 夏姨娘在姜家的地位聊胜于无,即便是生了儿子,也没能让她受多少恩宠。 原本想着,这一辈子只要平平淡淡的,平平安安的将儿子姜有杰抚养成人,让他可以在姜家这样的范围下养活自己,这一生便很知足了。 谁知道,泼天的富贵说来便来了。 当他们母子俩按照姜青芷的计划,再祭祀时挡下了刺客的刺杀,并且受伤了之后,夏姨娘便迎来了五年来第一次宠爱。 “听说,父亲前些日子宿在了姨娘的院子里,恭喜啊!”姜青芷直接贴脸开大。 夏姨娘的脸瞬间一红:“姑娘,这些……也知道呢!” “姜家就这么大,我爹就一个,他晚上睡在谁的院子里,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即便我没耳朵,也能听得一些闲言碎语。” 姜青芷仔细留意着夏姨娘的神色,黛眉微微沉了些。 “看你这意思,好像不怎么开心啊?” “我,我……”夏姨娘脸色变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夏姨娘,你今天又是做糕点,又是看病人的,难道不是为了说话吗?”姜青芷眸心佞了些,身子也微微后仰,气场也碾压而出:“若是有事,尽管说,我既然选择离你们母子,若是有拦路石的话,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自然全力的给你铲了……” “不,不不,”夏姨娘听到姜青芷的话,非但没有轻松的样子,反而更紧张了,连声解释:“不是姑娘你所想的那样……林氏和睿哥儿这些日子都在惦念着殿试的事,倒是没有对我们母子做什么事,是,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自己?”姜青芷听到这儿一愣:“你又有什么事?” “是,我,嗯,我……” “……” 夏姨娘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的拧巴,连脖子到额头,都一并的飘红了。 姜青芷:“?” 这到底是哪不对了? 当初找到夏姨娘的时候,她也可是直接的开门见山,说是要帮她和林姨娘争宠,帮着姜有杰上位。 要知道,在姜欢的那些妾室里,夏姨娘是最不受宠的一个。 子凭母贵。 夏姨娘都不得宠了,姜有杰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 即便是姜家男丁,可是姜家四房多的是这样的庶子,不管是下人还是族人,都没将他一个小屁孩当回事。 所以,当姜青芷说要帮姜有杰上位的时候,夏姨娘还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几次甄别之后,才敢确定姜青芷是真的要帮自己。 而后面的事情,也一直都同姜青芷所设定的那样——利用为姜欢挡刀受伤,夏姨娘母子上位。 如今,蒋欢都去她院子里留宿了,她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反应? “夏姨娘,你要是再不说,杰哥儿可就回来,”姜青芷微微倾身,眼神锐利:“要不,让他和我说?我看他那小嘴叭叭的,未来倒是有点前途!” “不,不是,这件事和他无关,完全是我,我自己的事,”夏姨娘坐在那里,低着头,脸色看不到了,但是脖子上的红晕是一点都没散,反而都有点紫红色了:“我,不想你父亲……去,去我房里。” 姜青芷:“……” 原本以为要听到一个大瓜,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不过,仔细想一下,这个消息好像更为炸裂。 “不,不是,夏姨娘,你是,认真的?”姜青芷疑惑又震惊:“父亲已经是多年没去你院子里了吧?这个家里,无宠就要被欺负……你现在告诉我,我帮你……帮错了?” 合着,她就不应该帮忙,把自己的父亲算计到夏姨娘的床上去。 “不,不是,这不怪姑娘你,完全是我自己的事,”夏姨娘慌了,急忙解释道:“我之前不敢说,就是因为怕姑娘你误会,没想到,这,这还是误会了……” 见姜青芷脸色不对,连忙起身道:“真的,这件事真的和姑娘你无关,完,完全是我自己……我一直都以为,失宠这么多年,再次得宠,我,我一定是又激动又高兴,可是……” 说到这儿,夏姨娘的神色突然一变,紧接着捂住嘴巴,怄了一下。 没等姜青芷反应过来,猛地一个转身跑到门外,跑到廊檐下的花坛那边吐了出来。 润喜等人都在外面,见到这一幕里连忙去准备漱口水等东西。 姜青芷站在门口,看着夏姨娘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她收拾妥当的时候,姜青芷已经让人在廊下摆了小茶桌,递给她一盏温茶。 “喝点热茶,暖暖身子,里面加了一点子药,可以压一下你的反胃。” “我,我没病,就是……”夏姨娘还要解释。 “我知道,”姜青芷打断她,示意她坐下:“你只是看到了那个人恶心而已!” “……” 夏姨娘惊骇的抬眸看向她。 她没想到,姜青芷竟然一语中的,说出了她的病根。 姜青芷再次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夏姨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的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捧着茶盏,无意识的转着圈。 “没想到,姑娘竟然能懂我的心思,是,这就是我今天来找姑娘的目的,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反正……我现在就是恶心。”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自从姜欢进了她的院子,说是晚上要留宿的时候,她的心中便一阵阵的反胃,恶心。 等到姜欢睡下,做完那些陌生又熟悉的事情之后,夏姨娘是再也熬不住了,径直冲到茅厕吐了个干干净净。 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吃了什么坏东西,肠胃不适,才出现这样的症状。 可是郎中看过之后,说她的身子并无不妥。 而且等姜欢早上走后,她的这些毛病便迎刃而解。 当她以为自己是无药自愈的时候,姜欢再次来到她的院子里。 这一次,夏姨娘有又是恶心呕吐,而事后,不用看郎中不用吃药,只需要等姜欢早上离开之后,她便又能自然痊愈。 连续的两次事件,让她意识到了事情的根源——她不是生病了,而是对姜欢的排斥和恶心。 尤其是和他共宿一床,同枕而眠的时候,那种感觉更是生不如死。 但是这种感觉,她不能说! 谁都不能说! 非但不能说,还要表现出【久别胜新婚】的甜蜜感。 这种纠结矛盾情况让她的身子更差了,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再也没有昔日的白皙精神了。 “所以,父亲生气了?”姜青芷看着她,若有所思:“不应该吧?父亲那种人,应该不会留意到你的变化才是……他的眼中只有自己!若是说现如今还有什么是能让他动容的,定然也只有大哥哥殿试这件事了!” “二小姐,你倒是……对你父亲很是了解啊,”夏姨娘看着姜青芷的眼神,多了些异色:“是,虽然我这些日子起了变化,但是你父亲却从未发现。” 姜欢来他的院子来了五六次,可是一次都没提过她脸色不好,甚至于都没多嘴过她第一次请郎中诊病的结果。 这样一个凉薄的人,竟然被姜青芷猜了个全中。 “那你近日来找我?”姜青芷来了兴致,笑道:“莫不是想要让我阻止父亲进你的房间?” “……” 夏姨娘没有回答,但是沉默已经是答案了。 姜青芷意味深长道:“你可要想好了,在姜家,没有宠,就没有未来,即便有杰哥儿的受伤做辅助,也是要你来主导大局的!” 说到底,她做能做到的,是利用刺客一事,将夏姨娘母子推到姜欢面前,让他们母子在姜家重新受宠。 “你有了恩宠,杰哥儿才会有未来……你没了恩宠,杰哥儿的那点子伤也会随着愈合而渐渐失效!”姜青芷突然抓住夏姨娘的手腕,用力的拽到自己近前,盯着她的眼睛,讥讽一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恶心吗?” “……为什么?” “因为你不爱他!不爱那个男人,就不想与他接触,更不想有任何的肌肤之亲……这样,会让你的心里承受不住而造成身体反馈,所以,你才会恶心呕吐!” “……” “所以,你要想好了,除非你还想过回以前的日子,让杰哥儿在姜家受欺负,否则,你最好咽下这口恶心!当然了,还有一条路,只怕你做不到!” 第240章 排名 “什么?”夏姨娘的眼睛瞬然一亮:“什么路?我可以走!” 只要能保证儿子的利益,又能远离姜欢,她愿意一试。 孰知—— 姜青芷却没有说话,而是带有几分挑衅的对视。 夏姨娘被盯的心里发毛:“大姑娘为何……如此看我?” “怕你做不到。” “……大姑娘?” “和离!” “!!” 姜青芷一字一顿:“只要和离了,你就可以离开那个让你恶心的男人了!” 果然,夏姨娘的神色明显变了,失神的坐回原处:“……和,和离?” 只要和离了,她的确可以离开姜欢,原离姜家,但是…… “我,我要是……他不会同我和离的,”夏姨娘痛苦的闭上眼睛,“大姑娘,老爷是什么脾气秉性你最是清楚,就我目前这样的情况,怕是休书他都不会给我,更不要说和离了……” 出了休书,夫家就要给出合理的休妻理由,不管哪一条,势必都是七出之错,可这种事对于夫家来说,也是惹人诟病的话题。 所以,一般来说,夫家为了自己家的面子,也不会轻易的休了女子。 更何况还是和离! “以你父亲的那种性子,估计宁可我老死在姜家,不会放过我,更何况还有杰哥儿,”夏姨娘哀怨的长叹一声,眼神里尽是不舍:“我活了这一辈子,就是为杰哥儿活的,大姑娘……我不能没有他啊!” “所以我说,我说这条路,你走不通!”姜青芷给出了简单干脆的答案。 这个结果她早就猜到了。 “姜家绝对不会让你带走任何一个孩子,庶女尚且不可能,更不要说还是姜家庶子!而且,即便你和离了,哪怕是拿到了休书,在未来没有本事逆风翻盘的话,不出意料……你这辈子也是别想再见到杰哥儿的!” “……” 顾飒这并不是在危言耸听。 即便夏姨娘最后克服万难,真的离家了姜家,那最终的结果,也是永远见不到姜有杰。 姜欢那种好面子的男人,怎么会允许一个甩了自己女人,再见儿子呢! 夏姨娘再也没了之前的情绪。 她坐在那里,颓废而无奈,整个人蔫蔫的。 许久,才低声道:“所以说,这辈子……我都没有离开姜家的机会了!杰哥儿就是我的一切,我不能没有他!” “如果你做了这样的选择,那就也要做出相对的改变,另谋一条出路!” “……另谋出路?”夏姨娘惊然抬首。 她感觉自己已经步入末路,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没想到,姜青芷竟然再一次给了她希望的机会。 “是什么?” “这个……暂时不可说,不过我可以帮你,只是到时候你跟着配合就成!” “……”夏姨娘眼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 姜青芷看出来了:“怎么了?有话就说。” “那是,得多久?”夏姨娘低下头,不敢看姜青芷的眼睛:“我只是想求姑娘能否快一些,我,我是一天都不想忍了……” 那种隐忍的恶心,让她每一次都想吐。 偏偏姜欢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十几个姨娘,最近这几天,偏就往她的房间里钻,好像要把这几十年来的缺失都给找补回来似得。 “关于这个……”姜青芷沉吟片刻,意味深长的笑道:“怕是这几天,他是没心思来你房里了……” 夏姨娘一怔,不明白姜青芷为何会这样说。 刚要细问,陡然听到一阵隐约铜锣唢呐的声音。 姜青芷指向皇城的方向:“放榜了!” 要是没猜错的话,姜欢最近这几天估计能呕死,哪还有心情再来夏姨娘的房里寻欢作乐? **** 范鼎盛盯着放榜的榜单。 府司先放的是二十丙的生员名单,再是七乙的生员名单,最后三甲之人。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默契的屏住了呼吸,都想要在榜单上寻找熟悉的名字。 范鼎盛也是如此。 他第一个看向的就是三甲名单。 姜锦莹说过,他会是今年的状元。 即便在殿试的真题上有过差失,可从心里上来说,当然还是希望自己能高中状元。 可是—— “申渊?” 状元之名,竟然不是他! 虽然在此之前,他的心里做了无数次的建设猜测,想好了如果状元不是自己的结果,可真的看到这一幕,从根本上了而言还是受不了。 “怎么回事?”姜锦莹穿过人群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申渊】两个字。 “是啊,怎么回事!”范鼎盛站在一侧,咬牙切齿:“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 碍于周围的人,他没有将话说透,但是眼睛却恶狠狠的瞪向姜锦莹,似乎他没有高中状元,是因为她的【预言】不准。 姜锦莹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范鼎盛脸上的怨恨了。 她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申渊的名字,好像多看一眼那个地方就会变成范鼎盛。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不可能!不是这样的……” 是哪里不对了? 上一世,她亲眼看到这里的状元榜首,挂的是【范鼎盛】三个字! 那天,她是因为弟弟姜睿的原因出现在这里,那时候的她做梦都没想到,出现在状元之位的人会是范鼎盛。 那时候的她,惊骇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如今范鼎盛的榜上无名。 因为那就意味着,一直被她“国公府大娘子”身份碾压的姜青芷,将不再是寻常的范家妇,而是状元娘子姜娘子。 那一刻,她的嫉妒爆出天际,以至于看到自己的世子夫君周煊元也没什么好脸色,也因为她的冷脸,回到国公府之后,还被周煊元的那个外室金镶玉好一番羞辱。 而今,前世的记忆历历在目,还在她的脑子里徘徊,就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一样,今生——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变了。 ——高中状元的竟然不再是范鼎盛,而是一个曾经连名字都没有的申渊! 不! 不可能! 不应该这样的! 这样一来,那,那她的状元娘子身份,她的诰命夫人——岂不是都没了? “不对,这事情哪里不对,哪里出了问题……”姜锦莹开始变得暴躁。 范鼎盛看情况不对,当即抓住她的手臂,用尽所有力气的狠狠掐住:“你胡说什么!” 这是殿试放榜的地方! 要是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轻则被当做疯子给抓了,重则怕是又要挨一顿板子。 “上次打你打的还不够是不是!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小红见此情景,也急忙过来:“大娘子是关心则乱,因为心中太惦记姑爷你了,所以才会胡说了几句,不过是随口一说的……” 说着,她同几个女使讲姜锦莹从范鼎盛的手中拽出来。 “大娘子,我们再去看看旁的呢,以姑爷的才情,一定也是能高中的……” “旁的?”姜锦莹此时是失望透顶,哪还有那些兴致:“旁的还有什么用!” 这就像是一个重点高中的学神,十拿九稳的以为自己稳拿第一,结果成绩一出来,一拉排名,竟然失去了第一的宝座。 那此时,即便他能排进全校前五这个旁人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高度,他也不会提起丝毫的兴致。 而范鼎盛也因为极致的失落,失去了再看心情。 就在此时,猛然听到了姜欢的喊叫:“姑爷,姑爷,范鼎盛,我家姑爷,哈哈,三丙第七名……哈哈,不错,不错……” “三丙第七名?”姜锦莹神色为之一变。 范鼎盛也是恍然般看向那边:“我?我吗?” 此时此景,虽然心中还是很失落,但好在也是榜上有名了。 姜家的人在那边招手,唤了姜锦莹和范鼎盛过去。 “三小姐,你看,那是姑爷的名字……” “恭喜姑爷,恭喜小姐!” “恭喜高中!” “恭喜恭喜!” “……” 一连串的道贺声,将范鼎盛从颓废中拉出来。 姜欢对他本没有状元的期望,如今殿试有名,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姑爷,太好了,三丙第七名那也是不可限量的,未来可期的……” “多谢岳父!”范鼎盛忍下失落,勉强笑道:“小舅哥呢?大哥哥如何了?高中多少?” “他……名落孙山了。”姜欢的神色明显暗沉了很多。 家里因为姜睿参加殿试的事,连姜太公的丧仪都推迟了,本想着高中之后再风光下葬,那样也是祖上有光。 没想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空欢喜,空折腾了一场。 第241章 定局 姜家。 后宅。 嬷嬷们搬来一堆的金箔,招呼了院子里的女使们叠元宝,预备着姜太公大丧那天用。 姜青芷无事,便也和润喜她们坐在廊下,晒着阳光叠元宝纸钱。 不多时,张金成急匆匆的跑来,说清楚了放榜的情况。 听说范鼎盛中了三丙的第七名,姜青芷的眼神还是震颤了一下。 “这个,倒是真的没想到。” 不知道霍钧承那边是什么操作,竟然让范鼎盛榜上有名。 当然,这个也不好说,毕竟霍钧承也不能真的一手遮天,而且,范鼎盛是没有状元之才,却也是有点才情的。 毕竟,能参加殿试的生员,都是有点墨水的。 “张金成,大哥哥呢?” “大公子……榜上无名,听说林姨娘听说后,当时就晕倒了!” “大哥哥榜上无名?”姜青芷再次愣了些。 上一世,姜睿可是在榜单上的。 这一世,竟然无名? “对了,我誊抄了一份榜单,姑娘要看看吗?”张金成说着,拿出了一份誊抄的红纸。 姜青芷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接过红纸。 “申渊?” 姜青芷看到这个名字,再次吃了一惊。 申渊是有才学的,她也是知晓的,但是在上一世的榜单之中,绝对没有这个名字。 “大哥哥不在,那就势必有人上去……” 一个萝卜一个坑。 有人下来,势必有人上去。 那么—— 是只有申渊一个人上位,还是?? 姜青芷回忆着前世的榜单,再对照着这一世的名单,一一比对。 “温卷生,钱柏……” 一个个耳熟的名字落入姜青芷的眼中,也勾出了她上一世的记忆。 “这些人……”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些人在未来的某一天,都会成为霍钧承的左膀右臂。 因为她和霍钧承的那段孽缘,所以对于霍钧承的人,她基本上都认得。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霍钧承趁着这一次殿试的机会,将自己上一世的心腹,一次性的安排进了权力的游戏中心。 想想也是。 这一次殿试的人是霍钧承,题目也是他定的,那他提前将题目泄露,让这些人有机会崭露头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当一个人掌控了决定权的时候,就基本上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了! 等会! 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改变!! 霍钧承是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但是—— 他怎么知道这些人……未来会是他的左膀右臂? 难道说,他早这么多年便在暗中布局,将这些人笼络到了自己的麾下? 见姜青芷拿着名册不言语,张金成等人也不敢吱声。 最后,还是润喜低声道:“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哦,”姜青芷回过心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了,盯着下二小姐和林姨娘那边,我怕他们会趁着这些日子太爷爷丧仪的事情,再生出什么是非来!” 按理说,姜锦莹这些日子应该是最高兴的时候,但也不保证这时候生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范鼎盛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给她捧回一个状元郎。 说到姜太公的丧仪,润喜欲言又止。 等张金成下去后,方才低声说道:“方才我去库房领金银箔的时候,听那里的小厮们说,因为咱家的大公子没有高中,所以太爷的丧仪也就一切从简了,日子就定在了后天,嗯……” 姜青芷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蹙眸:“怎么了?是又听到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还是丧仪的事,”润喜犹豫着,低声嗫嚅:“算了,姑娘还是别问了,左右都是姜家的那些婆子胡乱嚼舌根的。” “你这都说了一半了,怎么又说不说了?润喜,你一向行事果断的,这次怎么了?”姜青芷迟疑了片刻:“是关于我的,不好的话吗?” 润喜的头更低了 :“她们说,范家姑爷高中三丙第七名,过礼哭灵什么的定然是风光的很,可是姑娘你……” 姜太公的丧仪上,姜家的子孙后代是要根据辈分奉上过礼名单的,尤其是像姜青芷和姜锦莹这样出了嫁的姑娘,夫君的过礼名单上更是讲究抬头名声。 本来,像姜青芷的【国公府世子正妻姜氏娘子】的名声,可以碾压姜家全族的女眷,但是如今,她已经成了周家弃妇,这样的身份再出现在丧仪上,那就是丢人现眼。 “而且,姑娘你和世子爷和离的事情,也,也一直没有正式公布,所以这外面胡乱说什么的都有……” 当初姜青芷和周煊元和离时,恰好遇到了姜太公过世。 出于人道主义,所有国公府那边压下了和离的事,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姜青芷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 但是,关于他们两个和离的传闻还是传了出去。 “也,也不怪外面那些人乱说,自从太公去世之后,小世子便从来都没来过,这才导致了疯言疯语的胡乱传。”润喜紧盯着姜青芷的神色,生怕她因为沮丧失落而伤心难过。 片刻后,嗫嚅道:“姑娘,要不,咱们给小世子写一封信吧?” “给他写信做什么?”姜青芷一怔:“我和他已经和离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不用再来。” “姑娘,按理说,你和小世子是没关系了,他是可以不来的,可,可你们毕竟夫妻一场,这种时候他,他若是来了,那也是给姑娘你撑场子,他……” “润喜,合着在你的眼中了,我姜青芷还用他世子爷给我撑场子?”姜青芷眼尾瞬然一沉:“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是姜家的嫡女,按照礼数,我该在这里守孝守礼,和任何人无关。” “姑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可这种事不是你想……诶呀,算了,不说了,左右已经是这样了!” 润喜本来还想着多劝劝姜青芷,服个软,说个好话,让周煊元看在昔日夫妻的份上,过来送份薄礼,也算是给姜青芷撑在姜家撑住了面子。 毕竟,和离的女子在娘家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香兰和伶仃等几个小丫头,一直蹲在廊下叠元宝,此时突然开口了:“就像戏本子里演的那样,世子爷若是有心,想对咱姑娘好,哪怕和离了,也会给姑娘撑腰,那样,大公子也就不敢把咱姑娘关柴房了。” “就是,世子爷但凡有点良心,讲个夫妻情,大公子敢那样对咱姑娘?” “要我说,世子爷都无情了,咱姑娘就为啥要缠着他讲夫妻情?就不应该给他好脸色。” 小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润喜拎着鸡毛掸子就冲了过来。 “都给我住口,胡说什么!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们能说嘴的?再这样口无遮拦,一人罚你们半个月的月钱!” 香兰委屈:“润姐姐,是你先说的!” 润喜被堵住了嘴,恨恨道:“那我也罚半个月月钱!” “这样好……”香兰和伶仃等人都一起嬉笑着应下。 嬉闹间,徐妈妈快步走进内院。 “姑娘们,都安生些吧,老爷他们回来了,我看他们的脸色,那是一个比一个难看,你们都小心点,莫要因为此事再挨一顿打。” 眼下姜睿名落孙山,什么名头都没挣上,姜家又是白事期间,若是被姜欢知道她们这边还在嘻嘻哈哈的嬉闹,还不知道要怎么震怒呢。 姜青芷也出来警告:“这些日子都警觉些,明天便是迎祭了,若是抓你们去当差,都警醒点,别出事。” 殿试的事情尘埃落定,姜太公也该是羽化成仙的日子了。 按照礼数,丧仪要经过迎祭,守灵,下葬三步。 迎祭,便是姜家亲眷来家里吊唁祭祀的日子,也是看一个家族人脉的时候。 当天天不亮,姜家的白事灯笼便悬了起来。 不出姜青芷所料,除了润喜和竹枝还留在姜青芷身边贴身侍奉外,香兰等小丫头都被临时抽调走了,去伺候那些莅临吊唁的宾客。 姜青芷是女眷,吃过早饭后,换上素衣,披麻戴孝的跟着其他姨娘一起来到灵堂。 灵堂分为两部分,男左女右。 按照辈分,姜青芷跪到了后面。 第242章 都骂 润喜怕姜青芷跪的时间太久腿疼,便拿来小蒲团,预备让她跪着,但是被姜青芷拒绝了。 “太公是长辈,我多跪一会无事,而且若是真的熬不住的话,我会想办法的。” “姑娘,不要紧的,我刚才都看过了,不止咱们,其他的姨娘和姑娘也都有,你现在还在病中,旁人不用你也得用,别伤着自己了。”润喜坚持自己的意思,非要姜青芷垫上蒲团。 迎祭一跪就要跪大半天的,只要有吊唁的宾客到,那家人就得陪祭。 这一大早上的就开始跪,怎么着也得跪到半下午天擦黑的时候,姜青芷这样的身子骨,肯定受不了。 两人正争执间,陡然听到外面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周国公府大世子见礼,小世子见礼。” 周国公府? 周烁正和周煊元来了? 姜青芷一怔,遽然侧身看向外面。 跪在灵堂最外面的,是姜家的男眷,以大房的子侄为主,四房这边的姜睿和姜有杰等小辈的收尾。 他们听说国公府来人了,立即纷纷起身,快步急行的迎向府门的方向。 “姑娘,是,是咱们家世子爷来了吗?”竹枝从身后爬到姜青芷身边,低声问。 “什么咱们家?”姜青芷白了她一眼:“咱们和世子爷没关系了。” “周国公府……想必就是世子爷他们了,”润喜惊声道:“满汴京的周姓国公爷,不就咱们家吗?” 汴京的国公爷不少,但是周姓这个姓氏的权贵,也就姜青芷那个前夫哥了。 姜青芷也猜到是周烁正和周煊元兄弟俩,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 毕竟,当初在国公府的时候,可是出了不少的事情。 “看来,世子爷还是有点良心的,虽然自从姑娘回来之后,国公府那边一直没动静,连个下人都没过来一个,今日的迎祭大世子和小世子却一起来了,也算是给姑娘你面子了。”竹枝欣慰道。 “给我面子?”姜青芷却是呵呵一笑:“不见得吧?” 若是真有良心,关心她的事情,那就不会在一直没联系。 “汴京就那么大,风吹草动的事情,不消第二天就能传的遍地都是,可是从我被父亲打伤到今日,这都过了多久了,他们都没过来,既如此……国公府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姜青芷转眸盯着竹枝的眼睛:“你当真以为,他们是因为我,才来姜家吊唁?” 润喜此时突然抬手打了竹枝一下,低声道:“你是不是傻了?国公府能来这里吊唁,还能是为了姑娘?” 竹枝此时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是范家姑爷!” 范鼎盛如今是三丙第七名,殿试榜上有名的生员,只要攀上一点高枝,那就能继续往上爬。 他是姜家女婿,他爬上去了,姜家也就上去了。 那和姜家曾经是姻亲关系的国公爷,也就在无形之中多了一根纽带——双方共赢的利益,彼此心照不宣。 想通了,竹枝的脸色也就阴沉了:“不要脸!” “你骂谁呢?”润喜调侃。 “都骂!” “……” “不管周家还是姜家,都不要脸!” 周家窝了那么久,等到范鼎盛上榜了,才过来认亲戚,而且还是拐着弯的那种前任连襟。 不要脸! 姜家也是,自己闺女都被人家给欺负到和离了,还巴巴的跑去迎接,分明就没把自己闺女受的委屈放在眼里,只是一味的迎接权贵! 一样的不要脸! ** 姜正升一身缟素,率先迎出大门,笑容可掬的:“在下姜正升,带领全家老小恭迎世子爷,两位世子爷小心,大世子身体不便利,怎么敢劳驾您莅临寒舍?” 周烁正身子不好,是坐了马车而来,闻言在周煊元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下马车。 “姜家与我们国公府也是有些姻缘的,自然是要亲自前来……” “大世子如此说,在下惶恐,”姜正升在周烁正面前,连头都不敢抬,恭敬的很:“我家芷丫头在国公府的时候,给小世子添了不少的麻烦,哦,回家后,我们也是给过教训了。” “姜公此言差矣,姜娘子只是我这个弟弟无缘,但是本性纯良,在我们国公府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的侍奉老人,谈何教训呢?咳咳……” 他的一阵咳嗽,打断了姜正升后面要说的话,周煊元则是趁机道:“兄长身子不好,就不要去灵前烟熏火燎了,就由我一人前去吊唁吧!” 国公府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给足了姜家面子,哪还在乎周烁正是休息还是吊唁。 再者,光是一个周煊元出现在灵前,已经足够了。 姜正升连声应是,转身叫来孙通,压低声音:“快,找人再去把客房收拾一下,着得力的女使去伺候……哦,对了,就让二小姐的那几个丫头过去伺候,她们都是在国公府待过的,知道规矩,快去。” 跟在周烁正身边伺候的是李莲花,她低声和周烁正说了几句,周烁正点头:“你去吧。” 姜正升见李莲花穿衣着装不俗,不像是寻常的女使,但是又脸生,不敢怠慢:“这位姑娘是……” 李莲花福礼:“妾身李氏,与姜家姑娘有过几面之缘,若是姜公方便的话,我想私下见一见青芷姑娘。” “原来是李姨娘,在下怠慢了。”听说是周烁正的姨娘,姜正升连忙规矩的行礼。 “不敢,妾身身份卑微,按理说不得登堂入室,奈何大世子身子不好,身边无人照顾,所以妾身才逾了规矩,前来叨扰,还请姜公不要怪罪。” 李莲花只是周烁正的妾室,按理是不能出现在这样的红白事这样的大宴。 但是周烁正没有正妻,只有姨娘是自始至终的事情,而且姜家又只是商贾之家,而周烁正是国公府未来的承继爵位之人,是以即便李莲花是姨娘的身份,姜正升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叫来自己的正妻柳氏,让她作陪,去找姜青芷。 柳氏也是懂规矩的人,知道夫君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借此机会,和国公府的后宅内眷攀上关系,毕竟姜青芷这个内眷没用了,若是能和大世子的内眷直接论上亲昵的关系,那将来在贵眷们的席面上,也有了说话的机会。 所以,她极其殷勤的将李莲花请到自己家的内宅,奉上热茶,方才让人去请姜青芷。 ** 周煊元一进入灵堂,便四处寻找姜青芷的身影。 但是姜家的女眷实在太多,光是妻妾就是几十个,加上儿女得有上百人之多,加之她们又都穿着缟素,披麻戴孝的,一时间根本就找不到那个还算熟悉的倩影。 孙通引着他上香:“世子爷,您这边请。” 见周煊元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下明白:“世子爷,您这,莫不是在找我们家二小姐?” “没有!”周煊元立即应声,低头接过香,但是随后还是忍不住道:“她不在吗?” “应该是在的,但是这些天二小姐一直在病中,许是身子撑不住,先回去休息了……”见周煊元的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孙通又立即道:“要不,小的为您去通报一声,看看二小姐是不是方便见您?” “好!”周煊元当即应下:“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孙通谄媚的应着,唤了小厮过来:“小世子,麻烦您先去客房休息喝茶,我去看看二小姐在什么地方?只是如今家里乱哄哄的,这一时半会的怕是找不到。” “没关系,我会在客房等,等找到了她,你告知我一声便是。” “是!” 孙通规矩的躬身相送,直到周煊元消失不见,才叫了伺候的女使,询问姜青芷的去处。 姜青芷就在灵堂。 只是周煊元过来的时候,她特意躲在了帷幔后面,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孰知刚藏好,姜锦莹的目光就追随而来:“二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好歹也是曾经的枕边人,这样都不见?莫不是自己也觉得难为情,不好意思见?” “姜锦莹,今天是迎祭的日子,家里客人多,你要是有闲心闲功夫的,就去前面跪着,那里来往的客人多,可以多看看你这位范家娘子……也好混个脸熟。”姜青芷回怼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芷丫头,你怎么说话呢?莹丫头是为了你好,姐妹家家的,你怎么说话带刺,这么没规矩呢!”说话的人是姜家二房的胡氏,姜青芷要唤她一声二伯娘。 姜青芷在娘家的时候,胡氏就与林姨娘交好,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蛐蛐各房里的八卦事。 如今,姜锦莹的夫君范鼎盛入殿试三丙的名单,胡氏自然更要巴结,为她出头了。 第243章 是你 姜青芷心中冷笑。 眼尾一抬,迎上胡氏的眼睛,戾冷而沉:“二婶娘,你这是要替三妹妹出头吗?” “什么出头不出头的?二伯娘这是看不惯你,”胡氏啐了一口,斜睨的白眼都要飞到脑门上了:“都是自家姐妹,你当初做国公府大娘子的时候,莹丫头也没托着你什么福气,如今倒是要受你的气了……” “看不惯!嗯,原来如此!”姜青芷阴阳怪气的哼哼了一声:“原来都是跟着二伯娘学的呀!” “芷丫头,你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 “没有啊,只是突然想到了昨天听到的一个传闻……哦,就是你们胡家那位小四爷的传闻!” “……你!他……你!你……” 胡氏像是被人用针戳中了嘴巴,嘴皮子上下磕碰,可就是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此情景,有人愣住了:“胡大娘子这是怎么了?” 但也有人嘴快,显摆着说道:“你们不知道?他们胡家的小四爷出事了……” 胡氏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了。 姜锦莹则是一脸茫然:“怎么了?谁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听闻此话,姜青芷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大家都是重生的,怎么你这信息那么闭塞呢? ——哦,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段,姜锦莹的所有心思都在国公府的那点子事情上呢! ——那个时候,金镶玉想要上位,想要进入国公府,姜锦莹被压制着,估计也没心思去听娘家的这些八卦事。 至于姜青芷嘛,旁人所传的八卦是一部分,更多的则是关于上一世的记忆。 因为在上一世,这位二伯娘胡氏在范鼎盛高中状元的当天,就封了一千两的白银和十六个大礼包送到了范家,以做贺礼。 当时的姜青芷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她们四房和二房这些叔伯虽然有些往来,可都是家族里的红白喜事。 尤其是她这种死了生母,舅舅外翁那边又不给力的女子,即便是嫡女,也不受二房三房等人的待见。 所以,姜青芷和胡氏并不相熟,顶多也就是个见面三分熟的本家族人而已。 因此,姜青芷并没有收胡氏的礼,而是先询问胡氏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胡氏开始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的不说,后来被姜青芷质问之后,才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家的娘家侄子在青楼喝花酒的时候,打破了一个人的脑壳。 姜青芷当时便质疑她在撒谎。 因为即便是打破了头,只要没出人命,出点钱治伤就可以,顶多是多陪一些银钱,对于胡氏来说,赔偿的那点子银钱她还是能替娘家侄子给的。 姜青芷的再次逼问之后,胡氏才坦言,说自己侄子打的是房尚书家的三公子。 那天,两人都在青楼喝花酒,恰好青楼在拍卖一个妓子的初夜权。 胡氏的娘家侄子仗着姑姑婆家有钱,又借着几分酒劲,都不等房尚书的三公子亮明身份,就把人家的脑壳开了瓢。 事后,等他醒了酒,知道打的是房尚书的三公子后,便求到了姜青芷这边,想要请范鼎盛帮忙,找房尚书求情。 彼时,范鼎盛还只是刚中状元的生员,即便戴着状元郎的高帽,也没有官爵和地位,哪里有和房尚书抗争的资本。 况且,事后姜青芷还打听到,房家三公子被打的不轻,一直在昏迷中,所以便让人回绝了胡氏,并且将礼物一并退了回去。 事实证明她是睿智的。 在她将礼物还回去没多久,房家三公子便醒了过来,一口咬死了胡氏侄子,非要弄死他不行,在经过房尚书的运作之后,判了个八百里流放。 当然,在房尚书的授意下,胡氏的娘家侄子根本就没撑到八百里,也不过是三百里就被活活的折磨死了。 听说当时衙役都没处理尸体,而是直接扔在山里喂了野狗,胡家最后也就被他做了个衣冠冢而已。 算算时间,此时知道此事的人还不多,所以姜青芷说出胡家小四爷的时候,姜家的很多女眷都是不知道的。 只有那些消息灵通,平日里又好八卦的,才知道其中的细节。 但是很快,在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下,大家都知道了胡氏娘家侄子的事,纷纷带着调侃八卦的眼神看向胡氏。 胡氏恼羞成怒:“你们都胡说什么?没有的事!不过就是爷们间的玩闹,为了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而已……怎么,你们家的男人就没干过为女人打架的事吗?” 姜青芷呵呵两声,再一次贴脸开大:“二伯娘,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姜家虽然不是什么官宦人家,可太祖母却是清流人家出来的,而且祖上也有过荣光的时刻,所以家里的组训中,便有不许为戏子妓女子争风吃醋……怎么,二伯娘不会连这个家训都不知道吧?” “……” 都不用胡氏在说什么。 但是从她的神色里便能知道,她还真的不知道。 也是难怪。 胡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都不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若是让她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根,说八卦,那十个女人也比不上她一个,可若是论史书典籍,上纲上线的家训文章,她便是一问三不知,再问不知三了! 就在大家戏谑八卦的时候,孙通指使的嬷嬷也找到了姜青芷。 “大姑娘,孙管家要见姑娘,说是在西边的花椒树下等姑娘。” 花椒树在祠堂后围,偏花园的方向,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即便此时,也是一眼看不到几个人。 远远的,姜青芷便看到了站在树下的孙通。 给了竹枝一个眼神后,她站在了路口,盯着周围。 润喜则跟在姜青芷身后,走向孙通:“孙管家,出什么事了,要叫我来这个地方。”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方便说而已,”孙通一边说,一边警觉地看向四周:“方才小世子找到我,说是想见姑娘。” “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孙通迟疑片刻,低声道:“不过……” 他顿了下,瞥了眼润喜,沉默不语。 润喜会意,后退了几步。 孙通方才躬身拱手道:“二小姐,侯爷之前曾交代过,说,说是不让二小姐见小世子!” “……侯爷?”姜青芷心下遽然一震:“你是霍侯的人?” “……是!” “原来……是你!” 之前她利用孙通在姜家布局,其实并不是她信任孙通才用他,而是他主动找上门来。 在姜青芷被姜欢打了之后,霍钧承来看过她之后的第二天,孙通便主动找到她,说愿意帮她做事,前提是给钱的。 姜青芷想着孙通是姜家的老人,况且她也不差那一点子钱,所以便同意了孙通的提议,利用他来安排和姜睿的偶遇,趁机机会给自己做局,将自己关进柴房,好和后面的计划撇清关系。 当时,利用孙通的时候,姜青芷不是没怀疑过他。 但一来他做事从未出过篓子, 最起码可以证明他的主人不是姜家的任何人,二来,他也是实打实的拿到了赏银。 所以,姜青芷也疑心也就打消了。 毕竟也不是生死攸关的事,只要能在眼下砸钱就能解决的事,她也暂时没心思去想太多。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是霍钧承的人。 想着霍钧承曾经说过的,他在姜家有的是眼线,姜青芷不由叹息:“之前就听侯爷说过,他在姜家有眼睛的事情,我当时所想的是,这个人定然是个女子,因为女子可以进入内宅后院,你们却不可以……” 没想到啊没想到,霍钧承的眼线就这么水灵灵的站在这里,而且还是个中年男人。 而听闻此言的孙通,竟然意味深长的笑道:“二小姐,你说的也没错,毕竟在姜家做眼睛的不止我一个,其中自然也有女子了。” “还……” 还不止一个! 姜青芷震惊之后,也瞬然坦然了! 不错! 如果换做是她的话,要是姜家安插眼线,也绝对不会只安插一个! “行了,我也不问你其他眼线的事,只说你家侯爷……关于我这边的事,他是怎么交代的?” “侯爷说,我在姜家唯二小姐马首是瞻,要以命相护,绝对不能让小姐再受伤,嗯,”孙通顿了下,讪讪道:“侯爷尤其交代,不许周家人再沾二小姐你的边!” 第244章 有求 “霍侯他……”姜青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你们家侯爷这是在保护我,还是在监视我?” “保护,当然是保护,”孙通听出了姜青芷的语调不善,生怕因为自己的话而惹得她对霍钧承有什么误解,连忙解释:“二小姐,侯爷可没别的意思,他是真的不想周家的人再做什么伤害你的事!” 要是姜青芷因此对霍钧承起了误会的心思,那他的脑袋都不用霍钧承来提,自己都得提头去请罪。 “我看那个国公府的小世子脸色不对,好像是有什么事情,二小姐,我个人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见的好,我就说没找到你,避而不见也就是了……” 孙通很清楚自己的使命。 他在姜家最主要的任务,便是“保护”姜青芷。 这保护的内容之一,就是杜绝姜青芷再和那些会伤害她的人接触。 尤其是周煊元,霍钧承更是明言喝令的警告孙通——绝对绝对不能再让姜青芷被周煊元伤害,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就得提头去见了。 姜青芷忍不住气笑了:“孙通,我和小世子终究不可能做到这辈子都不见的,难道次次都要避开?” 回避并不是她和周煊元之间能解决的问题。 “这是在汴京,我们两个也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到那时候怎么办?所以说,若是心中无鬼,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回避的!” “倒也是这么回事,只是……”孙通倒吸一口气,有些为难道:“只是侯爷特意交代说……” “你放心,若是侯爷真的追问起来,我便说你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时候我已经同小世子见过了。” 姜青芷也不想让孙通难做。 他是霍钧承的人,自然要听从主子的命令。 况且,这件事也是她坚持自己的意思,和孙通无关,自然不能让他被自己牵连。 孙通对此还是不放心:“可,可若是小世子再伤到二小姐你,我,这侯爷那边,我怎么交代?” “我和小世子也算是有过一段姻缘,即便有什么,他还能杀了我不成?放心,没事的,”姜青芷笑道:“我猜,他也就是许久未见,过来一叙旧话而已。” 她已经和周煊元和离了,手续文书都走完了流程,也就是没有官宣而已。 此时若是周煊元真的要对她做什么,那可都是要承担后果的。 况且,眼下的姜家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周煊元又能对她做什么呢? 许就是说说话而已。 孙通想了一会,知道自己劝不了姜青芷,便道:“那,这样,我就在不远处盯着,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二小姐你可一定要喊我。” “放心,有润喜跟着我,能出什么事?”姜青芷一顿之后,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四周:“说不定,云仓也在,到时候他一定会出手的!” 以霍钧承的行事风格来看,云仓大概率一直在她身边,预防她出什么事。 要是周煊元真的敢做什么,怕是云仓便会出手了。 孙通听到云仓的名字,并没有惊讶,也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这样的说法。 这让姜青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还真在?” 说着,挑眸看向周围:“你说,他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云仓几次都是神出鬼没的救她,可她硬是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孙通哈哈了两声,识趣的岔开话题:“二小姐,小世子就在前面,我带您过去吧……” 说实话,云仓藏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但是可以肯定他绝对在。 而且,不止他在,还有另外几个暗卫也在。 只是,他们都是在最危急的时刻才会出现,不伤及性命的事情,他们都不会插手,免得给姜青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姜家的客人越来越多。 按照规矩,客人吊唁之后,会去客房短暂的休息再离开。 周煊元跟着小丫头来到的一个偏僻的地方,静候姜青芷的到来。 这是一片竹林,树叶的摩挲声淡去了唢呐的哀乐声音。 他打发走了小丫头,站在竹林中,漫无目的用脚踩着地上的竹笋。 姜青芷走近时,发现他依旧在踩着竹笋,而脚下的那个竹笋已经被他踩了个稀巴烂,但是周煊元依旧在一下又一下的踩着。 她放重脚步,可周煊元彷佛没有听到。 姜青芷只要唤镂空声:“世子爷。” 周煊元惊然转身,像是被吓到了似得,眼神一瞬的慌乱。 姜青芷:“?” 周煊元这才惊醒一般,略显尴尬道:“对不住了,刚才在想事情,想的入了神……” “看的出来,”姜青芷指向他脚下那个稀烂的竹笋:“只是刚才没有注意到,疏忽了,才打扰了世子爷。” 淡然抬眸:“听孙管家说,世子爷要见我?” 周煊元点点头,又看向周围,方才仔细看着她的脸:“你,前些天,你的脸……这么说,挨打的事是真的了?” 姜青芷的脸上还有淤痕。 而今她是纯素颜,没有上一点粉黛,胜雪瓷肌在阳光下的显得愈发剔透,以至于那些淤痕都点缀出破碎的美。 “世子爷这话问的……”姜青芷抚上脸庞,似笑非笑道:“即便世子爷看不出什么,前些日子想必也是听到不少关于我挨打的传闻吧?” “嘶,是,我,是听说了些,但想着是假的,姜……你们毕竟是亲父女,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会那么对你?” 周煊元的话听起来有些敷衍,也有一点尴尬,唯独没有骨子里的关心问候。 既如此,姜青芷也没了陪他继续演戏的耐心。 “世子爷今天来找我来,就是要亲眼看看我被挨打后的样子吗?” “不,不是,当然不是,”周煊元沉下气息,咬着下唇,似乎有太多的难言之隐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我是……” 姜青芷:“?” 周煊元支支吾吾了大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我是关心你的伤情……” 姜青芷:“!” 这话骗鬼,鬼都要从地府爬上来抽你大嘴巴子! 几日不见,这随口胡诌,信口乱言的话他是张口就来啊! 她冷眸:“那就多谢世子爷关心了,只是不知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可是与世子爷心中所想一样?还是说,让世子爷失望了?” “失望?怎么会,芷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打住!”姜青芷立即后退一步,警觉起来:“世子爷,还是麻烦你叫我姜姑娘吧?小女贱名可不敢污了世子爷您的嘴!” 她在国公府做大娘子的时候,周煊元都没和她这么近乎过。 如今和离了,竟然叫上她的乳名了! 姜青芷听到这个可半点喜悦都没有,反而是毛骨悚然,觉得事情不妙。 而周煊元似乎也感觉这个名字烧嘴,讪讪笑道:“也是,当初你我夫妻的时候,我也未曾叫过你几次乳名,如今想想,实是不该……” 姜青芷越听越不舒服:“世子爷今日是来叙旧的?若是如此,那咱们也算是见过叙过了,就此别过吧!润喜……” 她唤了润喜就要送客。 “等一下,”周煊元立即惊声,连忙拦下过来的润喜,急声道:“姜,姜姑娘,我是有事,有事相求。” 姜青芷:“……” 还真是! 早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有猫腻。 只是—— “世子爷,您说笑的吧?”姜青芷不动声色道:“我如今已经不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了,只是姜家一个被休的弃妇,您如今要求我?这是不是太好笑了些?” “真的,我是当真有事,我……”周煊元倒吸气,似乎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是怕说了,你,你……” “那倒是正合我意!”姜青芷果断转身就走。 看周煊元那个样子,只怕是难以启齿的事情。 既然难以启齿,那困难就不小。 她姜青芷即便有能力,也不想出力! 第245章 纵容 国公府当初给她和离书的时候,可不是一帆风顺。 若不是大公主震慑威压,那她姜青芷现在手里拿的就不是和离书,而是一封更有耻辱性的【休书】! 现如今,周煊元竟然要来求她办事? 当她是什么? 圣母? 还是他们国公府的擦脚布,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见姜青芷神色不对,周煊元咬咬牙,也不再躲闪了,立即道:“兄长也来了!” “我知道,”姜青芷冷眸:“孙管家已经同我说过了,周家大世子的身子一向不好,这一次竟然能亲自前来,当真的我没想到的……不过,这也是给姜家的面子,总不会是看在我姜青芷的份上,才来吊唁的吧?” 她姜青芷在国公府几斤几两的份量,还是心中有数的。 前几天,她在姜家差点被打死,昏迷在床榻的时候,国公府别说来一个人了,就是一句话都没有。 若不是霍钧承的出手相救,她现在还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呢! 而今,这些人竟然在此时出现在姜家,为了什么? 姜青芷敛眸而立,嘲讽度拉满:“不过就是因为我家那个庶女三妹妹的夫君,范家姑爷高中了三丙第七名,皇榜上挂了名,你们猜想要过来上一个酒祭,吊唁我家太公而已……所以,即便有什么人情,也不是承我的情,而是三妹妹,所以……小世子,你大可不必将事情会所的那么有情义,咱们和离时发生的事情,我可是一点没忘呢!” 那个时候,为了给周艾轩杀人顶罪,国公府不惜搭上她的姓名和姜家的满门荣耀。 姜家的名声她不在乎,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性命。 “所以,世子爷,你不觉得讽刺吗?”姜青芷根本不管周煊元的脸色怎么样,再一次贴脸开大:“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你们可是差点弄死我呢!难不成是看我没死,又想再来补一刀?” “不是,当然不是,你,我,”周煊元被怼的脸色都变成了猪肝色,说话也磕磕巴巴的,显得做贼心虚的很。 他与姜青芷和离才几天呐! 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他当然也是比谁都清楚。 说实话,今天上门——他都没脸! 只是事情已经顶在了脑门上,逼的他不得不涎着脸来找姜青芷。 “姜,姑娘,我的意思是说,兄长……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兄长来,来同你说的,毕竟,说起来,这是他的事,只是,只是……” “……” 周煊元这欲言又止,满脸窘态的模样让姜青芷的心瞬间一动。 她猜到了一个可能:“莫非……是你儿子又出事了?” 能劳驾周烁正这个病秧子出门的,也就周艾轩这个直接利益体了。 而周煊元又不顾她的嘲讽,依旧涎着脸赔笑,自然也就只有自己的儿子了! 所以—— “轩哥儿是又做什么害人性命的事了?” “若是这样便好了,我们国公府自己就能解决,”周煊元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他不只是害人那么简单……” 虽然这一番话听起来很不舒服,但也是事实。 以国公府的身份地位,想要保下唯一的孙子,还是有一定人脉和能力的。 能惊动周家求人的,只怕不是小事。 只是—— “世子爷,你开玩笑的吧?你们国公府都搞不定摆不平的事情,我能有办法?”姜青芷对此还真的有一点好奇了:“轩哥儿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其实,说到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思慕一个女子,对她做了些事情而已……” “什么?” 周煊元说的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在菜园里里拔白菜萝卜那么的简单,但是姜青芷听的后脊背发冷,难以置信。 “你,你说轩哥儿?周艾轩?他,他才几岁啊?” 那当真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啊! 尽然能对一个姑娘做什么——【思慕】的事? “是啊,他才几岁,你也这么觉得对吧?”周煊元完全误会了姜青芷震惊之后的含义,立即提高了声音:“他一个几岁的孩子,也就是对一个姑娘亲亲抱抱而已,又没做什么具体的事情,而且那姑娘到死也还是完璧之身……所以说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 “……” 姜青芷听到这儿,突然有一个感悟——她及时的从国公府脱离,离开那个扭曲的家族,也许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见她不说话,周煊元还以为她是在质疑自己的话,立即再次细细的解释道。 “事情是这样的……” 盛禧悦死后,国公府的人,从上到下,从主到仆,嘴巴上那就像是上了锁一般,都忌讳莫深的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但是盛家最后还是得到了消息,过来人闹腾,不过,在盛氏的压制下,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最后盛家人偃旗息鼓,悄然离开。 不过两天的时间而已,盛禧悦就如同风中的蒲公英一般,来过,飞过,消失过……之后,便彻底被人遗忘了。 至于罪魁祸首周煊元,更是以无辜者的姿态,重新去了学堂。 听到周煊元又去了学堂,姜青芷打断周煊元的话:“他就……这样去了学堂?” “是啊,”周煊元不知道姜青芷在质疑什么,也是疑惑道:“他还小啊,他还要上学堂的,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就,就没有什么惩罚?” “没有!” “……” 说实话,周煊元说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完全在姜青芷的预料之中。 ——周艾轩如今挂名在周烁正的名下,算是国公府的嫡出嫡孙,在国公府是要受到重点宠溺维护的。 ——即便曾经的国公爷看不上这个孙子,可在嫡孙凋零,唯此一个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将他捧在手心里呵护! ——这一点,从他当初对待盛禧悦被杀,金镶玉推她出来顶罪,为周艾轩洗清嫌疑的时候,就能管中窥豹,猜到今日的结局了! 姜青芷的敛默,终于让周煊元意识到了什么。 他咳嗽一声,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轩哥儿做错了事,是要受到惩罚的,可是……禧悦那件事情太大了,如果此时对他以示惩戒,那传出风声的话,外人就会恶意的揣测我们,到那时,轩哥儿的清名就完了……” “后来呢?”姜青芷实在是不想听这种无脑解释,不耐烦道:“后来的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嗯,这个……”周煊元有些难为情低下头,稍微犹豫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看姜青芷的眼睛:“是,是这样的,在学堂有个叫常南幸的孩子,他有个妹妹,长得颇为喜人,今年十三岁……轩哥儿甚是心悦她。” 心悦? 姜青芷心下冷笑,看着周煊元的眼神也变得冰冷:“你方才说,死了一个姑娘,莫不是就是周艾轩心悦的这个姑娘吧?” “……是,是她,”周煊元回的有些迟疑,但还是坚定道:“轩哥儿在一开始便是对她有所好感,这次回去之时便偷了镶玉的一朵朱钗,想要送给她,谁知道,那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怎么回事,拿着朱钗对着轩哥儿又叫又嚷的,轩哥儿怕她乱嚷嚷惹来麻烦事,便,便想要堵住她的嘴,结果……” 顿了顿,还是回道:“结果便失手杀了她。” “那姑娘死了?”姜青芷戾冷沉眸:“所以,你们找我是……莫不是以为我可以为轩哥儿证明清白?” “不,不是,”周煊元连忙道:“那姑娘的事情我们已经摆平了,如今因为他……他的那些事情,尤常老先生便说要约束他的行为,不许他再去学堂……我想,你和尤常老先生能说上话,是不是能帮着说一嘴,让轩哥儿好去学堂读书?” 第246章 私心 这一刻,姜青芷感觉周煊元是那样的陌生! 他所说的话,她每一句都能听得懂,但又完全听不明白。 “世子爷,你的意思是说,你来找我……并不是因为那个姑娘的一条人命,而是……因为你的儿子无法上学?” “……是,你要是这么说,也是这个意思,”周煊元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姜青芷,她眼神里的异样让他很不舒服:“你,为何这样的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只是我爱莫能助!”姜青芷蓦然敛下长睫,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家里事多,我就不陪世子爷多说话了,告辞!” “姜青芷……”周煊元连忙横跨几步,拦在了姜青芷面前:“我的事情你还没回我呢。” 姜青芷被他堵着,迅速后退了几步。 润喜一直跟在一侧,见此情景, 也立即小跑着过来,单手护着姜青芷也急步后退。 “世子爷自重,这是在姜家,我们家姑娘也与你没有关系了,男女授受不亲,世子爷还是不要如此相迫的好。” “润喜,你,你又胡说什么,我……我和你家姑娘的事,不用你多说,你让开!”周煊元本来还想解释一下的,但是想着自己这样的身份,实在和一个丫头说不着,便冷下脸,让润喜让开。 润喜非但不让,反而更全部的护着姜青芷:“世子爷,你有话说话,我家就在这里,你不要拉拉扯扯的……” “润喜,我同她说话,有你什么事?让开!”周煊元感觉被拂了面子,沉下脸来。 “世子爷,小世子,”孙通在那边看情形不对,立即快步过来,笑吟吟道:“这里说话终是不方便,要不,您和大姑娘去那边贵宾室喝会子茶?” 有了他插科打诨,姜青芷立即拽住润喜的衣服,扯了扯:“我们走。” 润喜会意,护着她绕开周煊元,向着灵堂的方向走去。 见她要走,周煊元一个用力的推开孙通:“你等一下……” 孙通却如同狗皮膏药一般,骤然锁住了他的手腕,以自己为原点,拉扯着周煊元绕着自己转了一个圈。 “世子爷,别啊,我们去喝茶……” 周煊元本来就查一步就抓住了姜青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绕了孙通一圈,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姜青芷已经走远了。 “我,我这,你,你搞什么?让开!”周煊元猜到了是孙通搞鬼,但眼下没时间和他多话。 可孙通却很想和他说道说道,被甩之后,反而更勾住了他的手臂,低声笑道:“世子爷,这人多眼杂的,有什么话您和我说,我替您转达,要不然在这里闹腾起来,大家都不好看不是?” “我和你们家大姑娘的事,关你什么事?” “世子爷,话不是这么说的,大姑娘是我们姜家嫡女,是我孙通的主子,我总不能看着她的清誉收到损伤吧?”孙通皮笑肉不笑的,虽然还是淡淡的语调,但是眼神已经不是很友好:“当然了,若是大姑娘自己愿意也就罢了,如今是她不愿意,我若是不拦着,那姜家的饭还要不要吃了……世子爷,您说呢?您也别让我们这做奴才的为难不是!” 此时的姜青芷已经走远了,周煊元看这个样子也是追不上了,想着还有李莲花,也就没有再勉强,而是恶狠狠的瞪了孙通一眼,一身冷哼,甩袖离开。 ** 姜青芷还没到灵堂,便被柳氏的贴身女使拦下了,说是李莲花要见她。 “又是国公府的人,”润喜低声道:“姑娘,怕又是周家小公子的说客,咱们要不就不见了吧?” 见这些人反而还要闹心。 姜青芷却摇头:“李姨娘不是那样的人,也或许是有别的事情,而且,她是女眷,要见我很容易,避不开的。” 柳氏的贴身女使都露面了,若是请不来她,怕是柳氏都要出面了。 与其到那时候被动,还不如现在掌握一下主动权,先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柳氏一直陪着李莲花闲话家常,直到姜青芷到来之后,才识趣的起身离开:“那好,你们先聊着,我去前面看着,那边还有不少的事,芷丫头,你好生招待李姨娘,不要怠慢了。” 姜青芷福礼应是。 等她走了,眼神淡冽:“几日不见,李姨娘可好?” “姜姑娘,几日不见,你便同我生分了吗?”李莲花有些失落,小心翼翼道:“莫不是,你以为我此番来找你,也是因为轩哥儿的事?” 听这意思,她应该不是为周艾轩而来,姜青芷的语调也就软活了些。 “刚刚我才与小世子分开,已经把话说的十分清楚,关于你们家那位小太爷的事,我爱莫能助。” “轩哥儿做了什么,我心中也是十分清楚的,他……他其实也是应该得到教训的,否则,日后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说起周艾轩做的那些事情,李莲花的心中也是十分愤怒。 试问,谁会不怒呢? “那个姑娘听说才十三岁,花骨朵一般,好看的很,也是她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却陨灭在轩哥儿的手上……” “他的事情不说了。”姜青芷打断李莲花的话。 既然今天来找她,不是为了周艾轩的事,那关于他的事情,也大可以不说。 “说说你吧,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 “有话但说无妨,能做的我会帮,做不到的说了也没用,”姜青芷再一次阐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嗯,多谢,”李莲花不等开口,先起身行礼:“我来求姑娘,还是曾经的旧事。” “旧事?”姜青芷一怔。 她和离之后,国公府的一切事情可以说是都已经交接完毕,不管是家里的钱财账目,还是大小事情,都已经完全切割,没有关系了,如今哪来的旧事? 李莲花急忙道:“不是国公府的事,是,是我的事……嗯,也算是大世子的事了。” 说到后来,她的脸颊漫上红晕,瞧那意思,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姜青芷眼神锐利,李莲花越发的不好意思,低下头,讪讪道:“我,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件事不合适,只是,我怕将来没有再见到姑娘的机会,所以才……” 周烁正之所以带着她来参加白事,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子需要贴心的人照顾,二来,也是因为她在国公府的时候,和姜青芷能说上话,所以才给了她出门的机会和任务。 “实不相瞒,姜姑娘,我这次来,也的确是带着任务来的,”李莲花咬着唇,不敢看姜青芷的眼睛:“想必不说姑娘也知道,就是轩哥儿的事,但是我想,与其为他谋事,带不如给我自己谋个机会。” “……李姨娘,你究竟要说什么?”姜青芷听的一头雾水。 李莲花这说了大半天,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我,我不想给他人做嫁衣!” “……” 李莲花眼神坚定,有着从未有过的果决:“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对,可我,我还不是不想为他人劳碌一生,将自己的未来依附在他人身上,我想要自己的倚靠!” 姜青芷隐约猜到了她的心思:“你说的是……” “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第247章 孩子 想要,自己的孩子! 姜青芷敛下长睫,不动声色:“李姨娘,你可知道这话若是被国公府那位盛夫人听到,会是什么下场吗?” “我知道,她要么将我扫地出门,再扶一个侍妾上位,反正国公府有的是姨娘,要么……就是将我弄死,杀鸡儆猴,好让那些姨娘心中有数,不要试图动摇选轩哥儿的在国公府的嫡子地位。” “你还算聪明,知道自己的结局,也说明你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姜青芷对李莲花一直也还算欣赏,此时也就开门见山:“所以,你求到我,想要先斩后奏,先想办法怀上孩子再说!” “对,”李莲花立即起身,激动道:“婆母这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她的行事为人不如公爷,若是她知道我费尽心思的想要怀孕,定然不会想到绵延子嗣这件事上,而是觉得我是想要对轩哥儿不利,怀疑我有狼子野心,所以……” “你怕她会对你做什么手脚?” “嗯,是,我,我知道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我没有办法,在没有身孕之前,我不敢露出半点口风,就是怕招惹事端,这才求到了姑娘这边。” 李莲花在国公府多年,虽然一直不声不响,低调度日,可她不聋不傻。 这些年来,盛氏和曹姨娘做过什么她心中很清楚。 所以能猜到自己若是露出想要怀孕的意思后,盛氏肯定会怀疑她想要谋夺家产,甚至于谋求大世子未来的国公之位。 “你说的很是在理,”姜青芷想到了什么,冷言一笑:“想当初,她可是费尽心机的想要我将周艾轩收到膝下做养子,根本就不考虑我是否能生,她所想的,也就是自己的那点子蝇头小利!” “是,所以,我想姑娘你应该是懂我的,”李莲花拧着绢帕,紧张的揣摩着姜青芷的神色,猜度她的心思:“只是不知姑娘……如今可是愿意帮我?”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已经不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了,无法照顾到你的秘密……”姜青芷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不过,没有拒绝已经给了李莲花希望。 她急切道:“不,不不,国公府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见机行事,而且,现在虽然是金姨娘当家,可我毕竟是大房的人,一般的事情上,也与她没有什么交集,因此也不会露出什么首尾来。” “金镶玉当家了?”姜青芷先是一怔,随即嘲讽一笑:“是盛夫人的意思吧?” “是……” “我一猜就是,国公府这是……无人可用了!” “当家这事……姑娘这样的聪明人,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当初在国公府的时候,才一直避让,但也有些人,就像金姨娘这样的……就喜欢统筹全局。” 说到【统筹全局】一词时,李莲花的眼中有着压不住的嘲讽。 金镶玉是外室出身,之前更不是什么清白人家,大富大贵的那种,所以根本就不懂得当家人的难处。 所以,在姜青芷和周煊元和离后,国公府群龙无首,没有当家主母的时候,金镶玉主动请缨。 盛氏巴不得有人主动收拾这个烂摊子,就把管家权交给了金镶玉。 爷们不管后宅的事,国公爷也不好说什么,况且,也是真的再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所以,如今的国公府,便是金镶玉当家主权。 “金姨娘的事情不说了,人各有志,我来求姑娘,是请姑娘看在我们认识一场的份上,再请门先生和宋姑娘帮我这一次,让我怀上大世子的孩子……” 不等姜青芷回话,李莲花提裙跪了下去。 “姜姑娘,我并非是逼着姑娘帮忙,我也知道孩子这种事要看机缘和命数,我只是想着……是否能帮我圆一次做母亲的梦。” 姜青芷冽然侧眸,看着李莲花的眼神晦暗莫深,难以猜度。 李莲花也没敢再逼问,而是静静的等待着结果。 她很清楚—— 若是姜青芷想帮忙,那不消她再多说。 如果她不想多事,那她就是跪死在这里也没用。 她依旧不会帮忙! 许久,姜青芷敛身,起手,勾起李莲花的下巴:“如果我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我……”李莲花的心漏跳了半拍。 姜青芷既然这么说,那就意味着她答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姑娘你要什么,金银钱财你是看不上的,国公府的权势也入不了你的眼,我,我这一时半会的实在是想不到其间的好处……” 就国公府的那点子家财,姜青芷大概率是看不上的。 而且就国公府的身份地位,她若是看得上眼,当初也就不会与周煊元和离了,国公府的大娘子身份它不香吗? 一个不贪钱财,不恋权势的女子,李莲花真的不确定自己能给她什么好处。 而姜青芷在瞬瞬的看了她一会道:“这样吧,我要你承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什么时候还,怎么还,我说了算,如何?” “好!”李莲花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姜青芷却道:“你先别答应的这么爽快,说不定到时候我会要你用命来还的!” “……没问题!”李莲花在稍微的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答应了。 “你确定?”姜青芷瞳底惊起一瞬的风浪:“用你的命换你的孩子,你觉得值得吗?” “一命换一命!值!” 李莲花这么斩钉截铁,姜青芷却没有立下决断。 “李莲花,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若是三天后,你还是这个决定,那咱们再说接下来的事!” 她未来的计划里,或许会有用得着李莲花的地方。 所以,她不希望她是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 因为她的计划很重要,不能有任何一环的缺失。 李莲花懂得了姜青芷的顾虑是心思,沉默片刻后,点头应下:“好,三天后,我给你最后的答案!” 姜青芷需要时间的沉淀来判断她的真心,那她就给出这个时间段。 反正都这么多年没孩子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三天。 与姜青芷分开后,李莲花找到了周烁正,他们兄弟二人都在等她这边的消息。 “如何了?”周煊元见到她后立即起身:“姜青芷松口了没有?” 李莲花摇头,黯然道:“我求了她好一会,都跪下了,但是姜姑娘就是不松口……要不,小世子,你,你让父亲想想办法?” “不行!”周煊元立即呵声:“这件事得瞒着他不知道吗?你也不要多嘴……” 父亲本就不待见他那个儿子,不过是看在长孙的份上才稍微的缓和了态度。 可上次盛禧悦的事情都还没压下去呢,周艾轩手上便又沾了血,这若是让国公爷知道的,怕是连他都要落一个教子无方的斥责,再挨一顿板子呢! 周烁正倒是一直没有说话,而是一直在咳嗽。 离开姜家后,周煊元翻身上马,打了声招呼就先行离开了。 直到他的渐行远之后,李莲花才道:“世子爷,小世子已经走远了,勿需再咳嗽了。” 周烁正的咳嗽明显一卡:“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我的咳嗽是装的?” “……”李莲花没有应声。 是不是装的,她跟了他十多年,会不知道吗? 低下眼尾,她试探着问道:“世子爷……你当真想要轩哥儿那样的孩子,做咱们家的嫡长孙?” “……”周烁正瞳孔一缩。 李莲花抬头:“你之前的病势已经渐好了,如今却咳嗽加剧……难道不是因为要避开姜家姑娘的原因?” “嘶……”周烁正倒吸一口气,“你这话又从何说起?” “要不……就从你为什么要联手金姨娘,污蔑姜姑娘开始说?” 第248章 疑心 “咳——” “咳咳——” 周烁正再次咳嗽起来,而且这一次咳的是脸红脖子粗,倒像是真的被李莲花的话给噎住了。 “世子爷……” 李莲花轻拍他的背,为他顺着心肺的那口子浊气,但是却被周烁正推开了。 他迅速掀开车帘,看了一下两侧的,确定没人后,方才喘息道:“你胡说什么!李氏,如今是在外面,你要谨言慎行!” “世子爷,我是在为您着想,”李莲花也不管自己如今的身份了,无声的翻了一个白眼:“再说了,咱们在外面尚且好一些,回到家里那才是要谨言慎行呢!” “你,你什么意思?” “世子爷就不用和我装了,我是知道的,咱们院子里那么多的眼睛都盯着呢,不说母亲和小世子那边了,单是咱们自己家的二叔三叔,都有眼睛在咱们的院子里,都在盯着世子爷您的身体呢……” 说的好听一点,他们是在关心大世子的身体健康,说的不好听,就是盘算着看他什么时候死。 说是再直白一点,那就是这一大家子全都是算计。 周烁正岂会不知道李莲花背后的深意? 他身子骨不好,打小就多病多灾的,但也就是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可是长大了,他的病情开始加重,渐渐的吃药都不行了。 病重之人,对周围的事情也是更加敏感。 周围人那些表面关心,实则试探他身体状况的模样,他比谁都清楚! 可这种事情他又能怎么样? 他的身体是真的不行! 也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束了这一生! 久而久之,他对那些谋算之事也就不甚在意了。 如今,李莲花的话再次刺激到了他心里的隐晦,这让他异常难受。 不等李莲花说话,立即一挥手,大声呵斥:“住口!” 李莲花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闭嘴,紧张不安的看了周烁正一眼后,身子一沉,在马车里跪了下去。 “是,是妾僭越了!” 周烁正沉默了片刻,抬手,示意她起来:“不怪你,你说的都是实话!” “不,是妾不识好歹……” “是我,我现如今都不敢听实话了……”周烁正再次咳嗽起来,身子也剧烈的颤抖着。 李莲花想要捶捶他的背,但被他拒绝了:“你,你刚才说,说孩子……你什么意思,你看不上轩哥儿?” “……”李莲花这一次迟疑了,没敢回。 周烁正咳嗽了一会,抬手,示意她说话。 李莲花这才低头道:“那孩子被小世子和金姨娘惯坏了……惯子如杀子,那孩子若是当做外室子养着,或许还能收敛一些的,知道点分寸,不会做台逾矩的事情来,可……” 她悄然瞥了眼周烁正,见他沉目以对,看不清神色,便继续说道:“可自从他进入国公府后,便开始在学堂闹事……” 身为国公府养在外面的外室子,即便没有名分,可他母亲金镶玉是那么招摇的一个人,府内的人想不主意都按他们母子都难。 那时候,人们便知道周艾轩这个外室子天资寻常,并非读书之才,而且还有点蔫儿坏的小脾气,但那时候他年纪小,而且又没做什么特殊出格的事,所以大家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就是【天分不足,调皮有余】。 可是,自从他进入国公府后,便硬了翅膀,开始在学堂闹事,还差点炸伤学堂一位叫苏醒山的先生。 “学堂那位苏先生的事情闹出来之后,是姜娘子出面搞定的,不管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归是她摆平的,可结果呢?轩哥儿吸取教训了吗?没有!” 说到这里,李莲花的情绪都激动起来。 “世子爷,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是一清二楚的,盛家的姑娘是怎么回事,你比我都清楚,那孩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啊……他才多大?他还是个孩子啊!” “盛禧悦……” 盛禧悦的事情,如今一片遮羞布,遮下了他当时的某些记忆,也是他不敢提及的事情。 可是李莲花依旧在说着:“按理说,出了那么大的事,人命关天的事啊,他怎么着也能知道畏惧,能老实了吧?可,可这才几天啊,就,就又害死了一个姑娘……花骨朵一样的姑娘,那尸体都……” 事发之后,她身为大世子房里的掌事姨娘,跟着金镶玉去看过那个姑娘的尸体。 这一看不打紧,看过之后,她便再也没睡着过。 “世子爷,事到如今,我,我也坦诚了,不装了,即便你不爱听我说的这些,可我还是要说……那孩子天性凶残,冷血无情,世子爷有几分把握,可以把他的性子给掰回来,让他从一个杀人染血的恶魔,变成儒雅懂人伦的世家公子?” 人性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天定的,也有可能是后天养成的,但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养成了便是养成了,想要再改回来那难于上青天! “李氏,你究竟……想说什么?”周烁正坐在这里,低着头,声音也沉沉的:“眼下没有外人,你且说来听听……” “我,我也就是斗胆冒昧的问一下,国公府和夫人的意思,是想要世子爷你在父亲百年之后承继国公爷的爵位,而轩哥儿则在你百年之后,世袭罔替,那么……” 李莲花眼神一戾,突然近了几分,压下声音。 “世子爷如何能保证,在你晚年凄凉的时候,轩哥儿会不会为了世袭爵位而……对你动手!” “……嘶!”周烁正倒吸一口气,直勾勾的盯着李莲花。 突然,他一个倾身,猛地抓住了李莲花的脸,死死是钳住她的下巴,盯死眼睛。 “你是谁?” “世子爷,是我啊,”李莲花一怔,被掐的脸又生疼,下意识的想要挣扎:“我是莲花……” “我的侍妾不会说这样的话,”周烁正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手指间反而更用力了:“还是说,有人让你这样说的?” 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沉声道:“是不是姜青芷!” 李莲花跟了他那么多年,会说什么,不会说什么,他即便不是全部知晓,也能知道个七八分。 这种【大逆不道】【倒反天罡】的话,李莲花不敢说。 除非—— 这个人不是李莲花。 但他刚才看过,李莲花的脸还是那样一张脸,并没有传说中易容之类的事,所以,也就剩下一个解释了—— 有人教会了她这些话,并且让她说给自己听! 而面对周烁正的质问,李莲花先是一惊,随即抓着他的手腕,挣扎道:“世子爷,你真的弄疼我了。” 周烁正抓她,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如今确定她是真的李莲花之后,便放开了她。 “李氏,你今天最好说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世子爷,我……” “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周烁正换了个姿势,单手撑在腿上,冷声道:“从你刚才质问我,说要从我污蔑姜青芷的事情开始说时,我便觉得你不对劲了!” 不过就是见了姜青芷一面,李莲花就像是脱胎换骨一般,说话清楚,条理清晰,最主要的是竟然有胆子质问他那样忌讳莫深的问题,显然本身就有问题。 “说,姜青芷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为她说话?” “她……”李莲花迟疑了一下,抬眸看了周烁正一眼,似乎是在抉择是否要回答。 最终,还是咬了下唇,一字一顿:“……她,许了我……一个孩子!” “你,你说什么?”周烁正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孰知,李莲花这次甚是决冷的挺直了后腰,眼神也变得决绝:“我说,姜青芷许诺于我……她可以帮我生一个属于我的自己的孩子!” 顿了下,怕周烁正误会,连忙又补充:“咱们俩的……我的孩子!” 第249章 指使 孩子! 他们俩的——孩子! 这几个字也是彻底震慑了周烁正。 他直勾勾的盯着李莲花,半晌,呼吸一颤:“你,你莫胡说……她,我,我之前做了那样的事情,她,她怎么会再让我有孩子?” “所以,她刚才和我说的很清楚,她要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和金氏一起……污蔑她?” “……” 就在刚才,姜青芷答应了李莲花关于孩子【好处】的问题。 鉴于她现在提供不了什么好处,姜青芷也给了她三天的时间考虑。 但是在她给出最后的答案之前,还有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算是她李莲花的诚意。 ——那就是姜青芷想要弄清楚,大世子周烁正为什么会在那天,借着门砚的事情,突然向她发难,并且不惜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帮助金镶玉力证她和门砚的不清白。 李莲花谨慎的观察着周烁正的神色,发现他对自己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才敢继续说道。 “她还说,在她的印象中,大世子你一向稳重,博学,并且不屑于那些蝇头小利的争端,更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发难,而且还是在帮着金镶玉的前提下……所以,她想要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突然针对她……” “没有,能有什么事?”周烁正猛地抬头,眼神锐利:“你莫要被她骗了,她是在拿话骗你呢!我的身子都已经这样了,油尽灯枯……能不能生孩子,我也是最清楚的……” “可是姜姑娘说,你的病势门先生和她说过,说你身子虽然内里虚空,但那是因为你幼年疾病所致,这和你的子嗣无关……”李莲花红了脸,后面的话犹豫着没有再说出口。 其实就在刚才,姜青芷和她聊起来的关于周烁正病情的问题,姜青芷还很是隐晦的问了他们夫妻间的房事秘密。 当得知周烁正的身子还算勉强的时候,便断言有办法让周烁正再续子嗣的能力,并且还可以用药来保证一索得男。 说真的,这个承诺即便是假的,李莲花从私心来说,也想冒死试一试。 她轻轻的握住周烁正的手臂,低声哑语:“姜姑娘还说,她有一味药,用后必得男丁……” “……”周烁正猛地抬头看她。 李莲花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躯一震。 是啊! 谁不希望可以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而且还是男丁! 只是…… 他真的还能生吗? 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却不说话,李莲花再次柔声道:“世子爷,且不说如今的轩哥儿是那个样子,就说他现在识文断字,做的锦绣文章,是未来的栋梁之材……那也不是咱们的孩子啊!” 这句话最致命。 也一句戳到了周烁正的心事。 这些年来,他和曹姨娘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忙着,可是曹姨娘的肚皮就是没动静,反而因为精力透支,导致他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时间久了,他自己的那份心也就死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以来承继自己的血脉族支,要不然,只要他有这个想法,其他那些周氏叔公家里的孩子,不得排着队的往他院子里送吗? 要不是因为是盛氏压制着,曹姨娘也死了,他是绝对不会动过继周艾轩做继子的念头。 但是摸着良心说,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在心里祈祷,祈祷上苍赐他一个麟儿,也不为绵延周家血脉荣耀,而是仅仅因为他想要一个孩子。 而今,这个心事通过李莲花的嘴说了出来,他怎么能不心动呢! 可是—— 心动又能怎么样? 那天晚上的事情,他以周家全族的人做赌注,发誓绝对不说,这辈子都要烂在肚子里的,如今又怎么能说出去呢? 想到这里,周烁正猛然甩开李莲花的手:“孩子这事……命里若有终须有,命里若无莫强求!我们都是孩子缘太浅的人,所以,这辈子生孩子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 周烁正的态度和话语,让李莲花心里瞬间塞的死死的,难受的都想吐了。 “世子爷,我不信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你,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然,你怎么会好端端的,非要帮着金姨娘去伤害姜姑娘呢!” “你知道什么!”周烁正戾然一吼:“那是她得罪人了!” “怎么就得罪人了?金镶玉是外室,小世子养在外面么多年了,姜青芷才是国公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室大娘子,怎么就得罪金姨娘了?” “金氏?哼!她也配?”周烁正听到金镶玉的名字,脸上露出难以遮掩的厌恶之色:“一个不守妇道,做了人家外室还想登堂入室的女子,也配让我帮着她做事?” “不是金镶玉?”李莲花一惊,但随即捂住自己的嘴巴,倒吸一口凉气:“你,世子爷,真的是有人让你污蔑姜姑娘的?” 关于她被周烁正指证与门砚有染的事,姜青芷一直都说这里面有隐情,因为身为国公府的大世子,他没道理做这种毁她清誉,间接抹黑国公府的龌龊事。 即便有曹姨娘的矛盾在那,周烁正也不可能做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事来! ——指证自己的亲弟弟被人戴了绿帽子,是很荣光的事情吗? ——而且国公府也会因此而丢人现眼。 ——所以,姜青芷一直都想不通周烁正伤她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周烁正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李莲花的话,而是在沉吟片刻后,说了一句很奥妙的话。 他说:“姜青芷的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她清白也罢,不清白也罢,总归是有人要她……不清白,我能做的,也不过是找个差不多的借口,在那件事情里,再添一把火让姜青芷和离……” “添火……和离?”李莲花听了老半天,听出了一点背后的深意:“世子爷,你,你不会是说,在,在那天事情发生之时,你的目的就是逼着姜姑娘离开国公府吧?” “你不要问了,也不要再说此事,”周烁正打断了李莲花的好奇心,低声道:“这个人是你我都得罪不起的,国公府也惹不起他,如果我不按照他的意思做,那我,你,国公府……甚至于包括我们整个周家,都会遭到他的报复!” 姜青芷猜的没错—— 他和姜青芷之间的矛盾,远远都不到指证姜青芷不守妇道地步。 即便曹姨娘的死亡间接的与她有关,可曹姨娘就是个妾,在他心中即便有点感情,也仅仅是个妾,远远还达不到为了一个妾,污蔑自己的亲弟弟被人戴了绿帽子。 那样蒙羞的了不止是周煊元,还有国公府和整个周氏家族。 国公府丢不起那个人! 可是—— 那天晚上,他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进入他的房间,如入无人之地。 他就站在他的床前,丢给他一个任务,让他按照这个任务去自由发挥。 这个任务,便是将姜青芷赶出国公府。 他当时也问过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姜青芷哪里得罪了他,他可以代替姜青芷将功赎罪,只要他看得上他。 但是人家说——不需要! 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逼着姜青芷与周煊元和离! 只要能和离,他允许周烁正做任何事情,甚至于可以污蔑姜青芷和门砚之间不清不楚,甚至于还直接告诉他,就在不久前,门砚还如同入无人之境那样,毫无阻碍的自由进出姜青芷的云聚苑。 说实话,当时听到这些的时候,周烁正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 ——毁人清誉那是多么缺德的事情! ——况且,这件事若是真的传出去,丢人的可不止姜青芷,还有他的弟弟周煊元,甚至于还有国公府和整个周世家族。 可男人冷眼而立,让他想好了再回答! ——因为知道他这个计划的人,要么是参于谋划者,要么就是保守秘密的死人! ——而且,为了保守秘密,还会让那些可能知道他计划的人都一起闭嘴,这些可能的人,便是周氏族人! 在这么赤果果的威胁下,周烁正没有半点抵抗力的俯首称臣,一切都按照那个男人的计划,给姜青芷布局,引她与周煊元和离。 第250章 分家 这个秘密,一直被周烁正好好的藏在心里,想着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没想到,姜青芷竟然猜到了其中的关联,并且还想利用李莲花得知其间的秘密。 为了让李莲花清楚的知道这件事的危害性,他只能将其中的一点信息泄露出来,好让李莲花知道厉害。 “李氏,你也不必问我那个人的身份,我不能说,说了你我一样会没命!” “你只要记住,那个人不止我们国公府满门惹不起,就是整个大宋都没几个人惹得起他!姜青芷得罪了他,要被他针对,那是姜青芷命不好!” “我和你说的这些话,切不可让姜青芷知道!否则传出去,你我一样会没命,我这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在救你我的命!” “至于孩子的事,你我还是随缘吧!若是因为孩子搭上周氏一族的命,我宁可无后而终!” “……” 听到【无后而终】四个字,李莲花的心“咯噔”了一下。 周烁正会这样“诅咒”自己,说明他不是在撒谎! 当真是有那么一个国公府都不敢得罪的人,指使他去做的那些事! 只是—— 那个人会是谁呢? 她又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姜青芷察觉不到异样,还能保证她可以顺利的生下和周烁正的孩子? **** 姜睿榜上无名。 但是范鼎盛中了三丙之荣。 鉴于他是姜家的准女婿,所以汴京的一些和姜家认识的小官家眷,在姜太公的丧仪期间,陆陆续续的过来吊唁。 这让姜欢脸上有光,也渐渐的将前些日子的不愉快给淡忘了。 三天后,丧仪之事尽数完成,姜家摆了流水宴,宴请那些帮忙的人。 宴席过后,姜正升带着姜家族人及其他家族有名望的耆老们,齐聚一堂,商量姜王氏的养老问题,以及姜太公名下的那些家财如何分配。 姜锦莹这样的女眷,又是重孙一辈的小辈,按理说是没资格参加这种场合的,比如说姜青芷就不配参于。 可碍于人家的夫君范鼎盛如今是姜家最有实力的女婿,所以破格让姜锦莹坐在屏风后面,和柳氏等是伯娘婶娘们一起旁听。 姜正升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今天请诸位来,也没别的意思,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流程,家家都是这样做的。” “祖父在世时,家里是他当家,身为家主,一切家财都记在他名下,如今他去了,上房的叔公也尽已过世,集大家所想,所以这个家主的身份便落于正升身上,诶……实不相瞒,此担甚重,非正升所能扛的起来,所以,诸位今日可以自荐坐这家主之位,能者多劳,正升自愿退位。 ” 此言一出,众人的神色立即怪异了许多。 姜正升的家主之位,是姜太公临死之前指定的。 此时谁要是站出来说,说自己想要顶替姜正升做家主,那便是不尊长者遗愿,是要被家里人口诛笔伐,笑话一辈子的。 就连姜欢这个有姑爷撑腰的家伙,都得低下头乖乖认命:“兄长,此事是太公遗命,而且这些天来,太公的丧仪你也操持的很好,此时便不要再推脱了,还是你做家主最合适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操持太公的丧仪是我的本分,办的风光也是咱们这些做子孙的脸面,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办的风光,并非是家主才能做成的事情,所以……” “兄长,你做家主,我是没异议的,诸位兄弟若是有,可以提出来,”姜欢站起身,无声的站了姜正升一波:“兄长也说了,今日这事便算是定了……诸位倘若有心思,那现在说来还算有效,可别日后背后使绊子,那别说兄长不依,我姜欢都第一个不答应……” “……”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能说什么? 要是此时站出来,那就必须有绝对的实力说话,否则便是自取其辱,没人会蠢到现在跳出来。 “都没人说话是不是?那好,兄长,你继续说……” 姜欢有个贵婿撑腰,尚且这么【谦逊】,其他人更是连吱声的资格都没有了。 见无人有异议,姜欢也不废话,示意姜正升继续。 第一个话题,便是姜王氏的问题。 姜王氏虽然是姜家如今最年长的一个,也是家里的老祖宗,可她是个女子。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而今,她的夫君和自己所生的孩子都不在世了,这养老变成了大问题。 没等众人开口说话,姜王氏贴身的掌事嬷嬷便走了出来。 福礼之后,正色道:“老太太让我来回句话,若是诸位说到她的问题,那便请诸位不用担心,老太太还有些体己的嫁妆,身边也有几个可用之人,这生活什么的不成问题,再者,诸位如今也是事业傍身,都忙的不行,也没时间照顾她一个孤老婆子,老太太便不劳烦诸位了爷们了,只是寻个女眷的住处便好。 ” “……” 姜青芷一直站在屋外的廊下。 廊下除了她,还有一些没有资格进去旁听的姊妹和各房的小姨娘侍妾们。 她们都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八卦。 如今听到姜王氏的掌事嬷嬷这么说,都神色诧异的看向周围的人。 “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寻个女眷?” “老太太是不是想要找个孙女或是重孙女这样的,陪着她养老送终?” “胡说八道,那不管是孙女还是重孙女,哪个不要嫁人的?谁会嫁人之后还伺候着她?” “也不尽然呢,老太太可是有不少的嫁妆,说不定将来都贴补给那个孙女重孙女了!” “再贴补,那也不方便呢!人家小两口难道不要过日子吗?” “说不定就不用过呢!” “可不是,那边不就有一个?” “……” 女眷们七嘴八舌的开着玩笑话,又一起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则在听到那些话以后,与润喜对视一眼—— 掌事嬷嬷的那番话,就差直接点姜青芷的大名了! 润喜更是一语道破天机:“姑娘,我怎么感觉……老太太这是故意照着姑娘的条件来说?” 眼下姜家符合掌事嬷嬷开出条件的,不也就姜青芷一人么! 姜青芷也感觉老太太这是在点自己,意思是想要同她一起生活。 “太祖母估计是觉得这些人都不是自己的嫡亲儿女,不想和他们虚伪演戏呢,”姜青芷敛眸低语:“只是可惜,怕是大叔公他们不会同意。”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姜正升就立即起身:“不行!” 掌事嬷嬷脸色一变:“家主这是什么意思?” 姜正升咳嗽一声,正色道:“这事,绝对不可行!我知道,老太太是好意,不想麻烦我们,可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姜家的儿郎们都在,儿孙满堂,岂能让她同家里的女眷一同生活?” 只有那些没有男丁的家族,家里的老人才会退而求此次,无可奈何的选择和家里的女儿,孙女,重孙女这样的身份一起生活。 但凡是家里有个庶子庶孙的,都绝对不会让老人跟着家里的女眷讨生活。 这要是传出去,旁人只会说是儿孙不孝顺,所以老人才会跟着女眷生活。 姜青芷抬眸而立,轻轻的叹出一口气:“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太祖母有嫁妆在手,又 是儿孙满堂的……即便这些人都不是她想要的,也无用!” 这就是一个男权世界。 男权至上! 在威胁到自己的男权利益时,不管你是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自己的好处。 所以,为了姜家的声誉,姜王氏也没机会同她一起生活。 听到这儿,她无声转身:“走吧。” “姑娘,不听了吗?” “结局已定,再听也是枉然,没意思的很!” “可是……” “咱们还是回去收拾行囊吧,他们处理完分家的大事,接下来,便是我的事情了!” 她和离的事情如今还被压着。 等姜家处理完姜太公的遗产,接下来,便是打她嫁妆的主意了。 趁着还能清闲几日,先搬出去再说。 第251章 断根 姜家。 后宅。 掌事嬷嬷被姜正升严词拒绝之后,气哼哼的回来,将其间的细节尽皆告知姜王氏。 “这个正升大爷,平日里看着谨慎小心,唯唯诺诺的,没想到做这事的时候也硬钢的很,他是打量着老太太你好心性吧!若是换成别人,看他可还敢?” 姜王氏瞥了她一眼,端起谷子,悠然的走到鹦鹉前,捏着谷子喂它。 “人是会变的,这有什么稀奇的?” “可正升大爷变得也太多了,”掌事嬷嬷咬牙:“别说,老太太你现在看到他,保证也是刮目相看。” “是不是有点家主的意思了?” “他那算什么家主?咱们太爷在世的时候……”掌事嬷嬷的话音戛然一顿,迅速看向姜王氏。 见姜王氏对此不甚在意,心里才淡然了些,但也不敢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迟疑了一下后,岔话道:“不过,他们拒绝老太太倒是在您的预料之中……老太太,奴婢就是这事不明白,您明知道他们不会允许,为什么还要奴婢去说那样的话?” 关于姜家人拒绝姜王氏的事情,姜王氏早就猜到了结果。 听闻询问,姜王氏笑道:“我想走,是因为我知道他们都和我不亲,这也让他们以后心中有数,别没等我死了,就打着关心我的旗号,来蹭我的嫁妆。” 姜家是商贾人家,是有点闲钱不错,可并不代表在分家之后,还是所有人都有钱。 姜家的这些子孙之后,也就那么几个精明些的,又商业头脑,可以在分家之后,继续执掌家里的铺子,做到日进斗金。 可那些不善于做生意的,甚至于都没点生意眼光的人,估计用不上三年,分家时的这点子家产,就会彻底败光。 到时候,谁来贴补那些废物子弟? 肯定是要啃她这个太祖母的老了! 如今搞这么一出,就是警告在座的所有姜家人——老娘与你们不熟,也不亲,也不想要你们替我养老,所以不用来打扰我! 虽然在此期间,肯定会有不要脸的依旧过来打扰,但有此次事件,那些来啃老的也得端量一下,自己是否有那啃老的资格。 想到了什么,掌事嬷嬷突然道:“对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听马房的说,大姑娘要了马车,像是要出门的样子,怕是……老太太你又要猜对了。” “芷丫头要走了?”姜王氏神色微微一震。 掌事嬷嬷点头:“马房的也说不清楚什么,只说大姑娘着人去说话,要了她们当初来姜家时的那一套马笼头,所以我估摸着,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她们应该是要走了……” 说话间,门口的婆子过来回话,说是姜青芷来了。 姜王氏轻叹一声,将手里的谷子递给身边的小丫头:“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来辞行了。” 姜青芷进来后,房间里就剩下了烧水奉茶的张妈妈。 “姑娘,你陪老太太说话,我就在那边,有事叫我一声便可。” 临出去时,她还将屏风也拉开,放下来卷起的竹帘。 姜青芷心下一动:“太祖母,您这是……有话要说?” “难道不是你有话要同我说吗?”姜王氏笑着拿起茶具,要斟茶。 姜青芷连忙起身,躬身接过茶具:“我来。” 姜王氏没有拒绝,而是意味深长的笑道:“这一次能喝你一杯茶,下一次再喝你的茶,怕是我已经到了地下了。” 姜青芷微微蹙眉:——这老太太,好像话里有话。 她温婉浅笑:“太祖母身体康健,且有的活呢,可别说这些晦气的丧气话了。” “人的寿数,其实都是心中有数的,能不能活,还能活多久,都大概有点感应,”姜王氏笑道:“莫非,你以为我是怕死才说那样的话?当然不是!人生在世,苦累一场,如今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倒不如安安静静的,不受折磨的走了,也是为人生这场历练修行结一个善缘。” 姜青芷听她越说越是了无生机,当下岔开了话题:“太祖母,我这次来,是,是向您辞行的。” “我知道,张妈妈都同我说了,说你的马车都套好了,走了也好,这本就不是什么福地洞天之处,”姜王氏挽过姜青芷的手,低声道:“只是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叮嘱于你。” “太祖母请说……” “还是那句老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家,也是你的根!” “太祖母的意思我明白,”姜青芷敛下长睫,眼神淡冷了许多:“之前太祖母已经训诫过了,姜家子女本是同根,一族的血脉,我会谨记……” “不!”姜王氏用力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是要同你说,姜家是你的根不错,但是……也会因此成为你的祸!” “……太祖母?” “一荣俱荣的时候,他们不会想到你,但是一损俱损的时候,却会连累到你……就姜家的这些子孙而言,保不齐什么时候便会出事,所以你……当舍则舍!” “……” 姜青芷做梦都没想到,姜王氏给她的谏言忠告,竟然是这样一番话。 姜王氏继续道:“不管是你的父母爹娘,夫君兄弟,甚至于你将来的儿女……都不可能成为你一荣俱荣的筹码,都会让你一损俱损!所以,你要随时做好切割同根的准备!” “……太,太祖母?” 姜青芷震惊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姜王氏这是要她——与姜家,与姜欢,与姜睿姜锦莹等人——切割! “女人活一世,没几个是为自己活的,家族兄弟,父母门楣,都是活给旁人看的,但是你的滋润开心最重要,若是未来的夫君不疼你,要纳妾,那边由着他纳,切不可争风吃醋……你若是争风吃醋,那这辈子,你便输了,便要被男人捆绑一辈子!” 姜王氏指向自己的心口,又重重的戳了戳姜青芷的心。 “这里,不要有任何一个男人!因为男人这个东西,他们只会伤到你……你要的,只有你自己!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任何男人的海誓山盟……除非,那个誓言是他用命来宣誓的!” 突然,她笑了,意味深长道:“若是你真的遇到一个为你换命的男人……那便守着他一生吧!” “……” 姜青芷诧异的看着姜王氏。 她们的关系,好像配不上如此深度的话。 而且,这些话让姜青芷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姜王氏在最后的交代着什么。 “好了,不用这样的看着我,我也就是福至心灵,想到了便说了,许是现在不说,以后便没机会说了吧,”姜王氏笑着放开姜青芷,让张妈妈去内室:“把我准备的东西拿过来。” 转过身,笑道:“没了那些东西,你现在许是有点掣肘,所以我便准备看一些散碎银子和银票,方便你用。” 张妈妈取来一个妆奁,交给姜青芷。 姜青芷连忙起身推辞:“太祖母,不需要了,我手里还算阔绰,不需要这些的。” “你的那些东西,藏起来就藏起来了,暂时不要动的好,我给你的这些,是怕你在最近这些天要用银钱时,抓不到而着急,”姜王氏将妆奁匣子塞到姜青芷手中,再一次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的手臂:“记住太祖母的话,你和离一次不容易,所以千万不要轻易动心动情,若非是以命相酬,千万不要再涉入泥潭了!” “是,太祖母的意思,我明白……”姜青芷其实听的是一头雾水。 姜王氏所说的这些话,她挨字挨句的听,每一句都能听到明白。 可若是仔细回味的话,好像那些话的背后,每一个字都有着特殊的隐晦深意。 踌躇片刻,她没有仔细询问。 ——许是,也就她想多了而已。 她叫了润喜,让她收好妆奁匣子,起身福礼后告辞。 张妈妈一直送她出了内宅大门,回来时,发现姜王氏还是站在门口,似乎在目送姜青芷早就已经看不到的背影。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她感觉姜王氏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太对。 尤其是和姜青芷所说的那些话,隐约间,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她不敢说。 犹豫了之后,低声道:“自从那天……霍侯爷见过您之后,您……” 她的话还没说完,姜王氏蓦然转头看着她,眼神从未有过的锐利阴冷。 “你胡说什么!霍侯何时见过我?我们又何时说过话?” “不是那天晚……”张妈妈下意识的辩解之后,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低下头:“是,是我胡说了……” 第252章 收拾 回去的马车上,姜青芷靠着车窗,手里抱着姜王氏的妆奁匣子,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眼神却盯着窗帘的缝隙看着外面。 润喜知道她这是在放空神识,便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腕,低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匣子里……是什么?” 姜青芷没有回答,只是将匣子打开。 一匣子的金银珠宝还有厚厚的一沓银票。 “哇!”润喜忍不住惊叫:“这,这么多?姑娘,这些都是老太太的私房吧?” “你说呢?”姜青芷收回了视线,沉眸道:“老太太的嫁妆多,这些年也赚了不少,攒了不少,她若是给我些私房傍身我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老太太说什么了?”润喜好奇的睁大眼睛。 姜王氏和姜青芷说话的时候,她站在比较远,并未听清楚她们祖孙俩说的什么。 姜青芷沉吟片刻:“太祖母说……我的那些东西藏好了便不要动了,近些天若是有用的银钱的地方,怕我不凑手,便给了我这些东西!” 她蓦然转眸,若有所思:“她还说,不要让我再轻易嫁人,除非是愿意拿命换的男人……我总感觉她是话里有话。” 这事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似乎—— 老太太知道些什么,但是不能说,只能给她以隐晦的提示。 润喜听后,也是一头雾水:“许是,老太太年岁大了,人生的阅历多了,所以便随口说了一些,却也没具体所指吧?” “也许吧,许是我想多了呢,”姜青芷不再想这些事情,打起车帘:“快到水口胡同了吧?” “嗯, 徐妈妈已经回去收拾了,估计咱们到的时候,那边也能收拾好了。” 她们将嫁妆让宋紫湘藏好之后,便再水口胡同招摇的进出起来,好让姜家和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她现在居住的是这个地方。 徐妈妈和几个婆子先回来的,早就洒扫好了姜青芷的房间,等她回来后,陆续将行囊搬回了内室。 姜青芷回来之后,先是休息了一下,吃了点东西,便带着润喜等人巡查了一遍宅子。 路过西院角门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张金成小跑几步,跑了上来:“姑娘,这边是废弃的老屋,用不着,所以便没有修缮,一直扔在这儿,乱哄哄的,姑娘还是别看了。” 角门上挂了锁,锁眼都生锈了。 徐妈妈紧跟着解释道:“咱们家里人不多,女眷二十七个,男丁一十三个,其他的都在外面做事,就目前的屋子足够用了,我便没有让他收拾这里。” 姜青芷当初出嫁的时候,女使陪嫁了三十人,小厮陪嫁了二十人。 除了跟在姜青芷身边的这些,其他人都散在外面,奔波于姜青芷的那些铺子庄子之间,而且他们大都已经成家立业,很少住在家里。 姜青芷隔着院门的缝隙,简单看了眼里面,还是说道:“打开!” 锁眼已经锈死了,也没有钥匙,张金成拽了几下,没弄开,干脆抬脚用力一踹,将腐朽的半个门框都踹了下来。 院子里杂草丛生,角落里是几间倒塌大半的屋舍。 姜青芷刚要进去,张金成连忙拦下她。 “姑娘,这里面长久的不住人了,老鼠虫子什么的肯定疯长,说不定还有蛇和黄鼠狼,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先去收拾收拾。” 旧宅的西院原本是一座厢房,供家里的小厮们安置,后来这里空置了之后,房子长久的不修葺了,也就塌陷了。 甚至于做货栈的时候,人们都不稀得用这几间破屋。 张金成拆下半个门框,叫了几个小厮,人手一根木头棍子,冲着杂草丛一通乱甩,最后又将草根踩断,硬生生的踩出了一条通往破屋的小路。 杂草踩上去的脚感很厚实,渗出来的汁液很快便染绿了姜青芷的裙裾。 她环顾一周:“这院子着实大的很,空着也是浪费,张金成,去买几个人吧!” “……是,”张金成听的有些懵:“只是不知道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男的还是女的?” “叫上孙教习,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张金成识趣的没有再问。 主子既然要去亲自挑人,想必是有不能说的秘密。 姜青芷踩了踩脚下:“将地面全部翻一下,换上青砖石,灌上米浆夯实的那种,一定要结实,就按照打谷场那样的强度整。” “打谷场?”张金成心下再次一惊。 打谷场与寻常人家的院落是不一样的。 寻常人家的院子,以舒适可用为主,要么将院子建成花园赏心悦目,要么做菜园吃个时令蔬菜。 做打谷场那种硬度的,还从未听说过。 毕竟,做了打谷场硬度的土地,就再也没法种花花草草了。 说实话,那样硬的地面,三寸金莲踩上去都得觉得硌脚。 随即,姜青芷便又指向院墙:“院墙加高,内里再夯上一层青砖加固,上面摆上荆棘刺,防止有贼子翻墙而入。” “是,明白!” 这个要求还在张金成的理解之内。 虽然这里是汴京,可到底是姑娘家,多求一点安全感还是很有必要的。 唯独润喜,略有些疑惑的看着姜青芷——这里不是暂居之地吗? 为什么搞的这么大张旗鼓?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要长久的在这里住下去呢! 姜青芷好似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继续道:“对了,张金成,你再去和孙教习说一声,问他那时间有空,最好是这两天,让他陪我去一样后海口街。” “后海口?”张金成惊讶抬头:“那是人牙子市场,姑娘……” “咱们家缺几个看家护院的奴才,所以我想去挑挑看,若是有合适的便买些回来,眼下院子大了,又只有咱们几个,不安全,还是多挑些奴才做护院的好。” 张金成闻言笑道:“姑娘,你也是多虑了,咱们这是在皇城根,天子脚下,夜里都有巡夜的,又宵禁管制,不会出什么事的……” “你废什么话?”徐妈妈都不等他说完,一巴掌抽在儿子的后脑勺上:“姑娘让你做什么你做了便是,轮得到你说嘴了!就是几个奴才而已,就招来你这么多的废话!” 张金成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跪下:“姑娘,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姑娘住在这样的地方担惊受怕,所以才宽慰姑娘的。” 徐妈妈也连忙跟着找补:“是啊,姑娘,这孩子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实在了些,这样,姑娘,要不,咱们可以找几个实在的奴才,让他们推荐一些熟人,这样也能知根知底。” “不用,这一次,我们不用熟人引荐的,”姜青芷意味深长的看向皇城的方向:“我要的,他们都没有!” **** 孙成娇收到张金成的口信,说自己最近要出一趟镖,抽不开身,便让一个叫姚鹿的小徒弟替自己带她去人牙子市场。 见到姚鹿,姜青芷愣神了一下:“你多大?” 眼前的少年十三四岁,高拔精瘦,眉眼五官颇为俊秀。 “十四,”姚鹿挺起胸膛,灵气又调皮的笑道:“姑娘别看我小,可我是在后海口长大的,我姐姐还在那边开绣庄,与那边的商户都认识,所以师父才让我陪着姑娘去人牙子市场。” 别说后海口的人了,就是那里的一花一草一地砖,姚鹿都知道长什么样。 孙成娇让他代替自己过来,也是这个意思。 相比较于不熟悉的人,倒不如姚鹿这个后海口街的小油条有用。 张金成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好好说话,别油腔滑调的!孙教习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姑娘的身份?” “什么身份?”姚鹿被打的不服,梗着脖子道:“不就是想要我师父帮忙挑人的贵客吗?” 之前姜青芷入股惠及武行的时候,她还是国公府的大娘子,那时候若是被人知道她参股了惠及武行,说出来怕多有不便,所以便隐藏了身份,也就只有孙成娇等几个大镖师知道。 没有姜青芷的授意,孙成娇也不敢轻易的暴露姜青芷的身份,所以面对姚鹿的时候,也只说她是惠及武行的贵客,而没说她是东家之一。 第253章 嚣张 张金成还想给姚鹿上上课,让他认识一下姜青芷的身份,好端正态度,姜青芷却拦下了他。 “什么身份都不要紧,只要咱们今天一切顺利,我能挑到我想要的就行,走吧!” “走了,小东西,”张金成给了姚鹿一个眼神警告:“等一会说话的时候,谨慎点,要不然,让你师父把你的屁股打烂!” 姚鹿还是太小了些,张金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想着小屁孩事多,还不懂规矩,所以在一开始便进行敲打,免得等一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面对威胁,姚鹿也仅仅是不高兴了那么一下,随即就笑脸相迎。 不过,这笑脸却不是给张金成的,而是面对姜青芷。 “姑娘,我师父交代过,到了那边,我一切都听您的……” 不等张金成发话,快步走了向街口,招呼姜青芷等人快些。 张金成跟在后面抱怨:“孙教习也真是的,就算自己不得空,好歹也拍个老成持重的,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不着四六的小崽子?” 姜青芷意味深长的笑道:“孙教习让他来,想必是有点道理的,我们跟着就是。”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润喜等女使:“这种地方,最忌惮招摇,大家小心些,跟紧了。” 人牙子买卖的行市,那是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 一般来说,很少有她这样大户人家的女眷来这种地方,所以今天除了张金成之外,还带了四个小厮跟着,防止不必要好的麻烦。 为了不引人注目,而且如今也在太公的百日忌日之内,所以她今天卸下了所有的钗环,只穿了一身素朴的青灰色长裙,挽了寻常妇人的飞燕发髻,在发顶簪了根鱼骨簪,簪发的后面,垂坠着一根墨绿色的丝绦,素雅又简单。 即便如此,她一出现在后海口街的入口,便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里是贩卖人口的地方,进来这里的不是人贩子便是掮客,亦或是买家,那眼睛是一个比一个毒辣。 仅是一眼,就有人认出来她的身份。 “呦,这不是国公府的那位姜娘子吗?” “还别说,还真的是她!” “真的假的?你莫不是看花眼了吧?” “怎么可能?你眼瞎啊!” “嘶……你怎么说话呢?” “这样的一张张脸,是个男人都会过目不忘,看一眼这辈子都忘不掉,换做是你,你会认错?肯定是她!” “……” 姜青芷也并不是养在深闺,不出门的那种千金贵女。 在闺阁的时候,她便跟着家里人出席过不少酒席宴请。 后来嫁入国公府之后,做了几日的大娘子,也是凡事亲力亲为,对于男人这种视觉动物而言,那样的一张脸,见一次便终身难忘,所以,怎么会认错? 当人们认出姜青芷的时候,也有人给出了最中肯的纠错。 “她是姜家娘子不错,不过,如今也不能再叫娘子了,应该再称姑娘……人家如今已经与国公府的小世子和离了。” “对,对对!我也听说这件事了,只是还没有彻底公开而已……” “嘶!当真和离了?” “据说是离了,要不然,这一次姜家太公的丧仪,小世子为什么仅仅去吊唁了一下,而没有以孙婿姑爷的身份送灵呢!” “可不是,当时好多人都还说呢,说为什么在送灵的队伍里,没有看到国公府的小世子。” “……” 也就是因为在送灵的丧仪队伍里,没有周煊元的身影,关于他和姜青芷和离的传闻才尘嚣日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 面对周围人的议论,润喜和竹枝等人不由握紧了手指,紧张的看向姜青芷。 “姑娘,要不,你还是回马车里坐着,咱们到了地方,你再下车吧。” 这些糙汉子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压着一点嗓音,还生怕她们听不到似得,那嗓门是一个比一个大,她们就是想装作听不到都不可能。 说实在的,这些话在背地里议论,都不亚于是一种羞辱,如今当面调侃,她们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的,太让难堪了! 她们尚且受不了,姜青芷打小养在深闺,重话都没听过,自然更受不了这些糙话了。 所以,她们想要姜青芷回马车。 眼不见心不烦,或许还好一些。 孰知,姜青芷神色淡然的很:“我们生来就是被议论的,他们长了嘴,那也是要说话的,你越是怕他们说,他们便会说的越起劲,反正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由着他们了。” 她知道润喜在担心什么。 担心她听到那些糙话以后,心灵会受不了,感觉被折辱一般。 殊不知,比起上一世范家人带给她的羞辱,这几句话顶多算是个八卦,连重话都算不上。 重生一世,她的身上多了些铠甲。 这些铠甲为她的心灵所化,是经历磨难后的自我保护,可以让她将不必要的伤害都隔绝在外。 不过—— “哗啦!” 一桶液体从众人头顶上浇灌下来,瞬间将围在一起指着姜青芷八卦的男人们,浇了个措手不及。 “我他妈的……” “草!这什么味!” “尼玛!是马尿!” “好骚!” “……” 本来要开口骂人的几个人,在闻到身上的味道之后,一个个的当场崩溃,大骂着抬头找人。 而那个泼了一桶马尿的罪魁祸首,非担没有跑,反倒是拎着一个大木桶,张扬的站在树杈上,一脸嚣张的瞪着他们。 “让你们胡说八道!看你们的嘴皮子下次还敢不敢乱蹦跶了!要不然,下次请你们吃屎!” 这么重口味的咒骂,恶毒的行为,惹得那些人纷纷暴跳起来。 “你个狗东西,想死吗?” “有种你给老子下来,看老子不掐死你!” “你给我下来,看我卸你一条腿!” “……” 男人们一边骂着,一边迅速擦去脸上的马尿。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看清树上罪魁祸首的真容。 这一看之后,所有人要骂的话戛然憋回了肚子里。 尤其是最前面的那几个人,他们本来都冲到了树下,作势要将对方给扯下来了。可 等在看清对方脸蛋的时候,都像是泥塑搬般,僵硬的站在了那里。 “这是……” “姚鹿!” “该死的!” “怎么是这个瘟神!” “……” 在姚鹿泼马尿之前,姜青芷等人已经走远了。 在听到后面炸了锅一般的骂声后,都好奇的停下脚步,转身看去。 张金成一眼就看到了树杈上的姚鹿,脸色当时就变了:“我的天,他在干什么?” 他随即指向身侧的几个小厮:“你们快些过去,别让他们打起来。” 说归说,做过做。 姚鹿到底是孙成娇的小徒弟,又是跟着他们过来的,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回去都没法交代。 但是姜青芷却抬手:“等一下!” “姑娘,不能等,再等那小崽子就要挨打了!”张金成急了。 姜青芷却依旧沉稳如山:“他不是说,他是在这里长大的吗?难道他不知道惹了这些人的后果?”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惹,为什么? 若非是愚蠢至极,那便是他有恃无恐! 而从姚鹿目前的气场来看,他显然是【有恃无恐】那一挂的。 这就让姜青芷很是好奇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姚鹿打算怎么收场! 姚鹿站在树杈上,手里的木桶摇摇晃晃的对准下面的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姜姑娘是我姚鹿的贵客,你们要是有谁敢在这里对我家贵客不尊重,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那张狂的气场,很有少年轻狂的味道。 而面对他的挑衅嚣张,在场的所有人竟然选择了集体闭嘴。 甚至于都没人再提起被他泼马尿一事,一个个抹了脸,甩去尿骚味,灰溜溜的耷拉着头转身走了。 “……这就,走了?”张金成还不敢相信。 他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人,再看看姚鹿。 “这小子,有点来头啊!” 姜青芷玩味勾唇:“所以说,孙教习只让他一个人陪着我们过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果然是有点手段的。 怪不得孙成娇放心的只派他一人过来! 原来,是一人足矣啊! 第254章 可巧 姚鹿也看到了姜青芷他们,咧嘴一笑后,扔下木桶,跳下树以后,一溜烟的跑了。 “姚鹿……”张金成连忙喊了声,但他越喊,姚鹿跑的越快。 “这小子,跑什么!” 张金成骂骂咧咧的要去追,姜青芷却唤住了他。 “等一下吧,不着急,”她的眼中有些许赞叹之意:“别看他年纪小,却不是无脑之人,此去估计是有事,咱们就在这里等一会,也不碍着什么事。” 趁着等待的这个时间段,姜青芷打量了一下整条街。 街道的地面是用青石砖铺就的,街道两侧的商铺也都是清一色的桐木结构的房屋,而且从街头到结尾,都是大同小异的建筑风格。 姜青芷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向润喜:“我记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听过关于商铺一条街的传闻,你可还记得那个一条街叫什么名字?” 润喜哪会记得这些,很是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奴婢不记得这些。” 张金成倒是在一侧搭话了:“姑娘,您说的商铺一条街,就是这个,这里原先是海家的商铺,就是后海口街的那个海家,后来,海家凋零,只剩下一个姑娘,招了个赘婿后,说什么三代还宗的,再后来就不清楚了……” 他经常在外面跑,八卦什么的听了不少,可他一个大男人,对那些后宅里的桃色秘事,大多时候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记下多少。 说话间,姚鹿水灵灵的跑了过来。 是真的水淋淋。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稍还在滴水。 “小崽子,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张金成紧皱眉头:“怎么搞的像个落汤鸡一样,咋地,你这是掉进沟里了?” 说着,他还伸手去摸姚鹿的头。 姚鹿一抬手,将他的手臂给挡开,但没瞄他一眼,冲着姜青芷堆起笑脸。 “我刚才不上是拿了那个……那什么,不干净,有味道,冲的很,我便跑去那边的河里涮了涮,这下没味了。” 姜青芷沉下瞳色:“眼下已是入秋,你这样湿漉漉的,身子哪受得了?张金成,你先带他去换身衣服,我们在这里等你。” “不用,不碍事,我没事的,”姚鹿连忙捏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这些衣服都是拧过水的的,不冷,真的……” “甭废话了,走,去换身干燥的衣服,”张金成才不听他废话呢,就着姚鹿的衣领就走:“姑娘,我刚才看过了,在那边有个胡记茶楼,你们先在哪里等着,喝口茶歇一歇,我给这小子换完衣服便过来。” “我不用……” “别动!” 姚鹿还要挣扎,但是被张金成呵斥一声后,拎着衣领子就转身走了。 “你不要脸,我们家姑娘还要面子呢!你就这样落汤鸡一样的出门,别人戳的不是你的脊梁骨,那是我们姑娘的脸!” 听到这儿,姚鹿才老实的没有再反抗。 姜青芷带着润喜等人,进入胡记茶楼,要了间雅间。 “伙计,我们要最干净最安静的房间。”润喜放下一锭银子:“茶具什么的拿过来便好,我们自己收拾,但是要多准备热水。” “姑娘放心,我们胡记茶楼里的客人,多数都是在这里买卖人口的掮客,大家来这里都是谈生意的,最要紧的就是隔音,所以咱们家的雅间都是特殊设计过的,私密性很好,绝对安静。” 伙计笑吟吟的收了银子,在前面引路。 “姑娘们应该是第一次来咱们小店,以后来的多了,便会知道了……咱们家的雅间,那关上门窗之后,外面的嘈杂便几乎都听不到了。” 说话间,一行人上了二楼。 紧接着,姜青芷就看到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耳! 他站在最末端的房间门口。 他在这里,那霍钧承势必也在。 云耳也看向了他们这边。 润喜下意识的看向姜青芷:“姑娘?” 连她都发现了——汴京当真是小的很,几乎每一次有事出门,都能遇到霍钧承。 就在姜青芷犹豫,是否要继续进入雅间的时候,云耳突然转过头,像是不认识他们似得,毫不搭理。 伙计则是冲着云耳的方向点头哈腰的陪笑,转身打开最近的一个雅间,压下声音。 “姑娘,恕我多嘴,那边的客房可是位很重要的客人,咱们得罪不起,几位等一会说话做事的时候,尽量不要有声音,要是惹了他们,别说姑娘了,我们茶楼也没好果子吃。” 姜青芷心思一动:“那房里的客人……” “嘘!”伙计连忙努嘴,示意姜青芷不要说话:“姑娘,那边的是位权贵,说句冒昧的话,姑娘你这样的……” 他上下打量了姜青芷一番,咂舌:“姑娘是美貌不假,可那房间里的爷怕是……不是美貌便能看上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润喜听出了伙计的弦外之音,当下沉下脸来:“我们姑娘是大家闺秀,贵门千金,又不是以色侍人的狐媚,没得说这些找打的话!” 这言外之意,便是斥责伙计说话难听,竟然敢说她们是勾搭男人的妖艳贱货,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定然是要打出去的。 伙计也是机灵,当下给了自己一巴掌,讪讪的陪上笑脸:“姑娘,瞧我这该打的嘴!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轻践姑娘的意思,我,我这就让人给姑娘送热水……” 他生怕祸从口出,不敢再多话,挤着一脸笑的退出门去。 润喜却不高兴的低声:“这种人,就得先给他一巴掌,让他知道要怎么做人!” “许是他也是无心之错,并非有意诋毁,”姜青芷对此倒是淡淡的:“咱们自己倒也无须将此事闹出去,伤了双方的体面。” 那个伙计虽然说话冲了些,可总体来说还算识规矩,想必也不是有心要贬低她们。 再者说了,退一步来看,伙计说的也没错。 霍钧承啊! 霍侯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臣重侯! 能配得上他的姑娘,怎么会来这种腌臜之地? 更不要说,如今的姜青芷,还是国公府和离的过的下堂妇。 即便她如今是清清白白的,可名节上已经是他人妇。 霍钧承这样的身份,绝对不是她能高攀的上的! 伙计很快送来了热水和茶具,还殷勤的送上了一些果子茶点。 “姑娘,这些茶点是小的一点心意,姑娘若是看的上眼就吃一个,看不上便赏人,权当是小的方才口无遮拦的赔罪了……” “这是什么?”姜青芷一眼看到了茶盘底下垫着的一张纸,上面用毛笔写了些大字,乱七八糟的。 “哦,那是仁和送来的手报,我们都当做垫纸用了,”伙计眼珠子转了记下,陪笑道:“姑娘,冒昧的多一句嘴,几位来这里是否要买些人手回去?若是有这意思的话,不防去仁和家瞧一眼,那边昨天新到了几个新人,保不齐就有姑娘可用的。” 姜青芷似笑非笑:“难为你了,还替我们着想。” 其实做生意的都是这样。 当自己家有了新货的时候,都会做上手报,分别送去周围的商铺,算是广而告之。 大家都这样互相帮衬。 伙计说是用手报当垫纸,其实还是为将消息透给他们,毕竟来这里的客人,自然是要买些人手的,总不至于是来参观闲逛的。 若是真有合适的新人,去看一眼也无妨。 姜青芷略微看了一眼手报,将东西递给润喜:“留一个人等张金成,我们先去仁和看看。” 【仁和】的名号门楣,她早些年就听过的,说是他们家的老板通着上面,所以手底下的人口多数都是都疆域外虏获来的野蛮人。 因为野蛮人居住的地方位于昆仑山附近,所以也叫昆仑奴。 这些昆仑奴肤色略黑,脑壳不开化,说话呜呜哇哇的听不懂,但胜在男人们身高体壮,身子结实,遒劲有力,不止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更是斗技场上不可多得的一把好剑。 曾有一段时间,汴京的权贵人家以豢养昆仑奴为乐。 比起让他们做粗活,权贵们更喜欢看他们在斗技场上的自相残杀。 刚打开门,姜青芷好巧不巧的又撞上了要下楼的霍钧承。 霍钧承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看眉眼有些眼熟,姜青芷一时没认出来。 霍钧承看到她,眼尾明显一抬,但随即,像是陌生人一般,错步与她擦肩而过。 第255章 记得 倒是另外一个男人,本来已经走下了楼梯,但是又突然站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多看了姜青芷几眼,若有所思:“这姑娘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霍钧承顺着他的话也转了一下身,淡淡的:“是吗?不记得了!” “嘶,哦,想起来了,”男人突然抓住霍钧承的手臂,激动道:“是在长公主府,就是磐哥儿的百日宴,那天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裙子,艳压群芳呢……” “……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你都记得?”霍钧承的瞳色倏然一沉。 男人却并未察觉到他的气场不对,还在那里兴奋的眼睛冒光:“对,是她!绝对是她!今天虽然穿着素朴简单,也没用胭脂,但是那份清冷的绝美却是独一无二的,让人一眼难忘……”“曲将军,你倒真的是难忘的紧啊!这都半年了,你都还记得人家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霍钧承的眼神都能刀人了。 奈何曲江的心思都在姜青芷身上,时不时的回头看下楼梯的姜青芷,并未发现身边男人那想弄死自己的眼神。 “霍侯,你那天是没见到这姑娘,若是见到了,保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看她未施粉黛还如此迷人,那略一装扮起来,简直是魅惑入心啊!” “闭嘴吧!”霍钧承捂着曲江的嘴巴,手臂顺势一甩,直接将曲江从茶楼的门口扔到了停在正街的马车。 姜青芷也一直在留心霍钧承这边的动静。 难得霍钧承也有装作不认识他的时候,怕是因为身边的那个男人。 能与霍钧承并肩而行的,必定是汴京权贵,而且难得的是她也眼熟的紧,可为什么总是想不起他是谁呢? 只见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被霍钧承一个大力给扔上了马车,震得她们几个人都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愣神般的站在那里。 好在霍钧承那边也没停留,矫捷的几个箭步,也窜上了马车。 “走吧!” “霍侯你……” 曲江后面的话再次被霍钧承用手给压了回去。 等他们走后,伙计才敢从柜台后走出来,探头探脑的瞥了眼门外,低语:“可算走了。” 姜青芷不动声色:“他们是谁啊?” “姑娘,你还真的不知道?”伙计此时的神色,比之前还要震惊:“那位惹不得的爷是霍侯爷,他身边的镇化大将军家的小公子,曲小将军,曲江!” 曲江? 姜青芷的瞳孔蓦然一缩。 对! 是他! 那个死在霍钧承怀里的少年将军! 她疾走两步,紧跟着追出门外,失神的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曲江,那个上一世她感觉最是意难平的少年,也是她上一世第一次见到霍钧承落泪的折翼天才。 算一下,他的人生已经进入倒计时。 “姑娘,你,你怎么了?”润喜突然拉着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你怎么哭了?” 姜青芷眼尾一颤,鸦羽微沉,一滴泪滚落脸颊。 她的心中充斥着悲悯压抑的气息。 那是眼睁睁的看着英雄谢幕的无奈悲凉! 也是她上一世无能为力的懊恼! 上一世?? 姜青芷的心狠狠颤了颤。 曲江,他不该是上一世那个凄惨落魄的结局! 那样的结局,配不上他挥斥方遒的少年恣意! 她,要改变他的结局! 绝对不能再让英雄落幕于少年! 想到了什么,她突然道:“润喜,刚才可是听他们说要去哪了吗?” “谁?霍侯吗?没,没有吧?”润喜心说刚才霍侯爷都和咱们没说话。 说话的时候,也是个曲小将军一起,又因为隔得远,压根就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许是……也去了仁和!” 姜青芷说着,再次看向柜台上一份仁和手报。 那上面誊抄着几个大字——【昆仑新贵,价高者得】!! 那是仁和拍卖昆仑奴的公告。 润喜实在猜不透姜青芷的意思,不敢多说话,纠结间,只见张金成带着姚鹿正往这边走。 “姑娘,张金成和姚鹿回来了。” “回来便好,我们也该走了。”姜青芷不动声色的抬手拭泪。 再抬眸,她的眼神已然清冽,只是眼尾还晕染着哭过的红。 “走吧,去仁和。” 张金成过来后,听说了去仁和,激动道:“姑娘也知道仁和今日豢卖昆仑奴的事了?” “什么昆仑奴?”润喜一怔。 姜青芷则是指向墙边上的公告——那是茶楼伙计垫盘子的手册。 手册上说,仁和新到了一批训练好的昆仑奴,正是今日拍卖。 姚鹿听到这儿,小小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我还以为姑娘来这里,是要添置些家奴小厮呢,没想到,竟然也是冲着昆仑奴来的。” “你住口,姑娘买什么,用的着你说嘴?”张金成没好气的怼了他一眼,压下声音:“姑娘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就只管做好你的分内事,要不然,孙教习真的能扒你一层皮,不信你试试。” 姚鹿少年方钢,才不管这些人情世故呢,依旧在那里自顾自的念叨着。 “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昆仑奴那些狗东西,当个玩意玩一玩,解个闷还可以,若是真把他们当人,等他们有朝一日崛起的时候,怕是就不把我们当人了!”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姜青芷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鸦羽覆下,遮住了瞳底的异色。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啊! 若是曲江当年有着这孩子一半的警觉,也许上一世便不会死了! 蓦地,她放缓脚步,招手让姚鹿过来。 “你之前说,你是孙教习的弟子?” “是啊,如假包换的那种,”姚鹿得意的拍了拍胸脯:“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拜了祖师爷,喝了师傅茶的真徒弟!” 姜青芷笑眸盈沉,瞬瞬的看了他片刻,笑道:“那就好。” 姚鹿不由一脸懵:“……什么就,那就好?” 姜青芷没有再解释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仁和。 仁和是后海口街唯一挂了牌匾的拍卖行,鎏金朱砂的【仁和】二字,在阳光下迷了人眼。 门口迎客的小厮见到姜青芷,熟练的拿出一个紫红色的腰牌。 “姑娘,从这里往左手边拐,看到吊铜钱的玄关,那便是我们的***,到了那里,便有人来接待姑娘了。” “……” 姜青芷并没有接腰牌。 因为她发现在她前后进入的那些男客,拿到的都是金色腰牌,与她的不一样。 她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也听过仁和的一些规矩。 “你们不是豢卖昆仑奴吗?我想先看看……” “啊?”小厮一怔,随即看向了后面的张金成等人,脸上的表情怪异了起来,“那,娘子是哪家的娘子?我这边得先记录一下咱家老爷公子的名讳呢……” “?” 怎么还要登记男人的名字? 难道说,女人就不得进入? 她是第一次来仁和,之前也没打听过这里的规矩,所以不懂。 “张金成?”姜青芷不动声色的看向张金成,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孰知,张金成也和她一样,也是满头雾水。 但他迅速上前,冷声:“你什么意思?我们家姑娘是不给进不成?” “仁和就是这个规矩,”姚鹿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因为来买昆仑奴的都是各家的爷们或者是娘子,还没有哪个姑娘来买昆仑奴的……” 昆仑奴与寻常的小厮不同,他们多数是参与斗技场的搏杀奴隶,而斗技场只有男人能参与斗技,即便有女人,那也是代替自己夫君前来斗技的正室大娘子,自古以来,就从没有哪家姑娘过来买过昆仑奴。 至于姜青芷方才所领的红牌,则是任何买卖寻常家奴的售卖场,那里的货物都是男丁和女使,所以不乏各家的公子小姐过来挑选可用的奴才。 姜青芷看向张金成,询问这个规矩是不是真的。 而张金成比她都尴尬:“我,我也不知道,咱们家就没买过昆仑奴……” 姜家走的是传统的商贾路线,而昆仑奴本身就不多,即便豢养调教出来,也大多是权贵们的玩物,所以即便是姜家这样的商贾人家,也从未玩过昆仑奴们的高端游戏。 “姜姑娘,你们怎么才来,本公子可等你们有些时候了。”随着一阵笑声,曲江一阵风般的从内院走出来。 不等仁和的小厮说话,立即指向姜青芷。 “她是我和侯爷邀请的贵客!” 第256章 礼物 就算不提霍钧承的名号,单单只是曲江曲小将军的身份,也足以碾压小厮了。 他立即躬身,笑吟吟的让开一条路:“姑娘,得罪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姑娘方才若是说的是侯爷的贵客,小的也就不敢这般放肆了,您这边请。” 姜青芷是不想在这个场合与霍钧承有什么交集的,毕竟她现在已经是下堂妇的身份,冠军侯这样的权贵还是少沾惹为妙。 当下,侧身福礼:“多谢曲小将军解围,原是我不懂规矩,不知道仁和的潜规则,才差点闹出笑话,今日之恩,他日定当致谢。” 说着,也不等曲江回话,抓了润喜的手便转身走向右侧。 “诶……” 曲江还要说什么,肩膀上冷不丁的落下一只手,修长的手指铁钳一般掐住了他的骨头。 “嘶……” 他痛的一龇牙,都不用转身,便知道身后人是谁。 “侯爷,夏侯,疼……” “你少年将军,马上驰骋,这么一点子痛就喊疼,你还是不是男人?”霍钧承非但没松手,手指间反而更用力了。 曲江被钳的受不了,反手抓向霍钧承的手腕。 霍钧承岂会让他得手,左手横空一挡,将曲江手腕挡下口,手肘顺势一击,撞向曲江的太阳穴。 “侯爷!” 曲江一声惊呼,连忙将脑袋后仰避开,同是下腰沉肩,借着霍钧承手臂低沉的空隙,双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顺势一拧。 “还想弄我!” 霍钧承的右手被锁住之后,一声低笑,左手突然并指戳向曲江的腰眼。 曲江此时下腰的姿势已经用老,双手又钳制着霍钧承的右手,避让不及,硬生生的被戳中腰眼。 “哈……” 奇痒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腰眼蔓延,曲江实在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不得得不放开霍钧承的手,捂着腰间往后退。 “霍侯,你,你耍赖,哪有人打架戳人家腰间的……” “你管我用哪招?能制住你不就成了?难道我和你打架,还要挑姿势和招式的吗?”霍钧承吹了吹手指,带着明显的挑衅和幸灾乐祸:“还有,几日不见,你这警觉性是荒废了吗?我都走到你身后了,你愣是没发觉……看什么这么出神呢?”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探出头,冲着外面看了一眼。 此时的姜青芷等人早就去了隔壁, 哪还有半点影子。 曲江揉着腰,咋舌:“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姑娘,长的贼好看的那个,她刚才被拦下了,我就想着给她解围,没想到她还不领情……” “怎么?!自作多情……失落了?” “什么自作多情?我和那姑娘也就一面之缘,萍水相逢都不是,谈什么自作多情?”曲江摆摆手,但还是扫了隔壁一眼,一把揽下霍钧承的肩膀,岔开话题道:“走,去看我带给你的礼物!” “你到底从外疆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从回来你就神神秘秘的?” “说了是礼物,要是先告诉了你,那还有什么惊喜?” “惊喜?”霍钧承侧眸扫了曲江一眼,似笑非笑:“就怕你给我的是惊吓!” **** 侧院。 姜青芷等人刚转过玄关,姚鹿就小跑着穿过姜青芷,跑向一个的男人。 “徐伯伯。” 男人正在收拾着地上的落叶,听闻抬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堆出笑脸:“诶呦,是鹿哥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一歪头,看到了姜青芷等人,立即在身上擦了擦手:“这几位是你的朋友?” “我师父介绍的贵客,前城的姜家,很多铺子的那个姜家,”姚鹿先是压低声音介绍了一下大概情况,方才转身提高了声音:“这位是姜姑娘,姜姑娘,这位是仁和的管事之一,姑娘若是有需要,徐伯伯可以帮忙介绍一二。” 徐管事连忙在身上再次擦了擦手,双手抱拳鞠躬:“对不住了,姜姑娘,因为今天前面比较忙,所以把我们这院的人手抽走了一些,若是有怠慢不方便之处,还请姑娘海涵……哦,几位,这边请。” 姚鹿站在一边,嘴巴笑的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嘿嘿笑:“柔儿在后面吗?我去找她,让她给客人上茶。” “在,让她上……”徐管事的话都还没说完,姚鹿已经一扭屁股的,人跑出了十多步。 徐管事连忙急追几步:“要,要今年的腊梅雪茶,再准备些上品糕点……” “……好嘞,知道了!” 听姚鹿的声音,人好像已经去了后面。 “这孩子,”徐管事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随即尴尬笑道:“鹿哥儿打小就调皮,性子野,若是有得罪姑娘的地方,还请看在他少年稚子的份上,别和他计较。” “怎么会,少年心性,坦荡无垠,最是难得了,怎么会计较呢,”姜青芷落座后,不动声色道:“我家的下人奴婢,多是管家置办的,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没想到,竟然如此热闹。” “今日是特殊了些,所以才会人多了些,”徐管事客套的拱手回应:“说是曲江小将军前些日子凯旋而归的时候,抓了个特殊的昆仑奴,好多人都来凑热闹呢……” 特殊的昆仑奴? 姜青芷的心思遽然一动。 莫非是—— 上一世,她对曲江的事情不了解,所以也不清楚他曾经的时间线是什么样的。 不过,他为什么死,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好像就是因为一个昆仑奴。 而那个昆仑奴——就是比较特殊! 想到这儿,她沉下呼吸,努力搜索着上一世的记忆。 恰好,姚鹿的说话声渐行渐近:“我发誓,那天我去了,你不在,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小糖人,就是化了,不好看了……” 徐管事的脸色明显一变,抽了抽嘴角,尴尬又不失礼貌的鞠了一躬,急忙走到门口:“柔儿,还不快些过来伺候姑娘。” 同时,给了姚鹿一个警告的眼神。 随即,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跨门而入,脸上还挂着生气的样子。 姚鹿紧跟在后面,但被徐管事一个拦腰抱住了,原地转了一圈,又给扔到了门外。 “不许胡闹!” “徐伯伯,我……” 姚鹿还想解释什么,但是被徐管事一个眼神压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女进了门。 徐柔先是福了一礼,敛眸顺眉的依次将茶水奉上,福礼后,撤身退了出去。 “柔儿……” 姚鹿见此情景还要去追,但是被姜青芷唤下了:“姚鹿,我们得走了!” “走?咱们不是刚来吗?”姚鹿一怔:“茶你都还没喝一口呢!那么好的茶,刚泡的茶……” “我想去隔壁看看昆仑奴,你也同我一起去。” “啊?不是,那,刚才不是说了吗,没有姑娘会去买昆仑奴的……”姚鹿看着徐柔的背影,明显的说着推脱的话。 姜青芷可不惯着他。 “是啊,姑娘是不会买的,可我已经不是姑娘了,”她整理好衣衫,淡眸如水:“我是曾经的姜娘子,只是如今下了堂,不再做娘子而已。” 姚鹿嘟囔:“可,可还是……” “姑娘若是想要买昆仑奴,倒是也不必露出身份,我可以帮着姑娘匿名而买,这样便不会有人知道幕后东家是姑娘,”徐管事打断姚鹿,陪上笑脸道:“姑娘可是要过去?” “这样会不会麻烦徐管事你?” “怎么会?为顾客保密,那也是我们仁和的服务宗旨旨意,再者说了,这,这姑娘若是真的成了生意,我也是可以跟着分红的……怎么能说是麻烦呢?得说是求之不得!” 徐管事在仁和多年,其间的游戏规则他清楚的很。 别看有人高调的买昆仑奴,但是更高端的猎物,是不会露出獠牙的。 这些年来,暗中隐藏身份买昆仑奴的更多,只是外人不得知而已。 而仁和,也早就有这样的一套完美流程。 说着,徐管事让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关上房门后,起步走到长条案几前,伸手在桌底下一抠。 “咔嚓” 一个冗长的漆黑的通道口便露了出来。 第257章 密室 徐管事点亮一盏蜡烛:“姑娘,从这里便能进入暗室了,只是暗室有规矩,不能说话,只能看,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在纸上写下来,我替姑娘说……这样,便不会有人知道姑娘的身份了!” 润喜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紧张的攥紧姜青芷的衣袖:“姑娘?” 她们和徐管事等人都不熟,谁知道是好人哈市坏人? 而且,这里面黑咕隆咚的,若是有什么歹人起了歹意的话,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要折在里面了? 张金成会意,立即道:“润喜,你陪姑娘进去吧,我们守在外面,等姑娘出来便是。” 只要姜青芷在里面有什么不测,他们也好进去搭把手救人。 这样也算万无一失了。 姜青芷对安全之事倒是没有多大的担忧,毕竟能在汴京站稳脚跟做生意的人,诚信最重要,倘若仁和真的有安全隐患的话,早就干不下去了。 而且,姚鹿和他们很是相熟,而她又是孙成娇特意交代的客人,姚鹿也不敢让她出事。 只是人多去了也没用,所以姜青芷便应了张金成的意思,让他们守在外面。 甬道很黑,徐管事一马当先,拿着蜡烛走在了最前面。 随着后面机括滚动,石门落下,周围刹那间一片寂静。 润喜下意识的抓紧姜青芷的手,手心瞬间的沁出汗意。 姜青芷却依旧淡然:“这里的隔音效果做的真是好。” “我们做的就是不能见声的生意,为了贵客着想,自是药在这件事情上下点心思的,”徐管事在前面转了一个弯,打起蜡烛:“姑娘小心头,前面便是了。” 转过一道弯之后,三个人进入一间不大的密室,密室很黑,头顶上都是气孔,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 徐管事将蜡烛放下之后,在外面罩上一个黑丝绸的灯罩,光线瞬间暗沉下来。 “我们等一会要打开这里的小角门,光线太亮的话,会引起外面之人的注意,这样用灯罩罩起来,那从外面看去, 便像是星星灯盏一样,不会有人注意到。” 徐管事解释着,示意姜青芷准备好一切之后,取出纸笔交给润喜。 “姑娘,等一会若是有什么需要,或者是什么问题,都可以写下来交给我,我会解释给姑娘听的,但是姑娘最好是不要开口,免得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徐管事捏了捏嗓子,突然换了一个公鸭嗓的沙哑声。 “我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学过变声的……”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骤然变成了尖锐的小孩子一般的声音:“所以,即便有人听到我们的声音,也不能追踪溯源,于客人是安全的,姑娘,可是准备好了?” “明白。” “那好,我们开始了,”徐管事说着,转身将墙上的一块青砖扒了下来,“姑娘,请了。” 姜青芷心说不就是一个窥视洞口吗,至于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可当她顺着洞口看出去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棱镜,而棱镜的四周还有几个小折叠镜,几方面的折叠下来,一个偌大拍卖台便被投射到了棱镜之上。 “姑娘,等一会你若是看中了哪个昆仑奴,应一声,我给你留意。” “那个,徐管事,冒昧问一句,这个昆仑奴大概得多少金?”姜青芷上一世都没买过昆仑奴,所以在这一方面还是空白的。 “也还好,这个数就差不多了。”徐管事说着,举起一只手。 润喜快言快语:“五百两?” “嘶,姑娘真会说话,五百了买个寻常的小厮丫环是用不了,可是昆仑奴却是贵的很,”徐管事笑着,压下声音:“是五千两。” 五千两? 姜青芷与润喜悄然对视一眼。 昆仑奴还真是有点贵了! 看到她们的神色,徐管事猜到了其中的意思,笑着解释道:“前些年,昆仑奴也是便宜的很,最贵的也不过才一千两,便宜的二百两都能到手,可如昆仑奴不多了,便只能价高者得,因此这价格才一茬一茬的吵了上去。” “如此……我便没那么多的银钱了。”姜青芷蹙眸。 她来这里,并不是冲着昆仑奴来的,所以所带的银票不多。 “这个不要紧,我们会负责送货,姑娘到时候一次性的付清也可以,或者是分几个给完也可以, 只是我们签一份还钱的合约便好。” 仁和经常有这样的客人,所以徐管事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姜青芷浅眸:“那你们就不怕我拿了人,不给钱,赖你们的帐?” “姑娘说笑了,我们这个小暗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毕竟,满汴京像姑娘这种姜家嫡女身份的女眷可不多呢。” 徐管事看似随意的一声调侃,却是明确的告知姜青芷——我们知道你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说句冒犯的话,以姑娘的身份而言,莫说只是小小的五千两,就是五万两,姑娘也是随便能拿得起的!” 姜家嫡女当日出嫁的十里红妆,那可是轰动汴京的。 说她没有五千两,鬼都不信。 姜青芷没有再解释什么。 她现在手里可用的银钱确实不多。 嫁妆这一时半会的,她也没打算动。 要是没猜错的话,姜家现如今估计已经开始派人打听她嫁妆的事了。 不过—— 她突然想起来,姜王氏给了她一妆奁匣子的首饰。 虽然她没有细数里面的银票和首饰,但是粗略估计下,倒是能值个五千两。 五千两? 这么巧的吗? 姜青芷的心底生出一丝异样——天下间的巧事多了,好像便是有意为之,算不得巧合了!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从上面的通风口传来,吓的润喜一哆嗦,猛地抬头:“怎么是上面?” “嘘!” 徐管事立即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则尖细着嗓音低语:“我们连接外面的地方,便是上面的这些孔洞,若是你们的声音太大,这周围的人便会听到。” “上面?”润喜一惊,指向棱镜:“不是,应该这里吗?”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耳语,在外面喧嚣的喊叫声中,几乎听不到。 “这里只是咱们设计的观看的地方,并不是通向外面,总之是……上面,上面是连着外面的。”徐管事也解释不清楚其中的原理,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尽可能解释清楚:“所以,等一会外面安静下来之后,姑娘便不要再说话了,那样,咱们周围的人便都能听到姑娘说话了。” “……”润喜此时会过意来,识趣的不再说话。 很快,外面的喧嚣声渐渐停止,随即就听到一阵锁链声,片刻后,菱镜里吹出现了两个小厮用铁链拖着一个昆仑奴的身影。 徐管事低声解释:“咱们听到的声音是上面的,但是这个镜子……就是有点晚。”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每一次,他们总是先听到声音,然后才能见到人。 姜青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棱镜里的人,耳边便传来了霍钧承的声音。 “曲小将军,这就是你说要送我的礼物?” “那不能,这是寻常的昆仑奴,我送你的若是这等寻常之物,还用拉你过来看?” “……” 姜青芷和润喜同时抬头看向头顶。 ——这是霍钧承和曲江的聊天声。 ——难道,他们不知道头顶上的声音可以让她们听到? 同时,两人又疑惑的看向徐管事。 而徐管事也在看着上面,也是一脸的疑惑,挠挠头:“……嘶?” 显然,霍钧承和曲江的对话,也让他纳闷的很。 随即,霍钧承继续道:“曲江,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我在这里熬灯点油的等着看你的礼物?” “啧,霍侯,你这几个意思?” “你要是诚心给我看,那咱们便现在去看,要是不想给我看那就算了,就当本侯爷没来过,咱们现在就走!云耳……” “别呀!你急什么,反正闲着也没事,多看几个昆仑奴怕什么?” “不看……本侯爷没这闲心!” “……” 就在两人说话间,传来了衣衫的“淅索”之声,似乎是两人在拉扯。 紧接着,就听到曲江笑骂道:“得!就依你这个猴急的性子,走!我带你去看!” “……” 姜青芷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走向门口。 徐管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跟上:“姑娘,你这是……” “不看了,我还有事。” 不等徐管事说完,姜青芷便已经开门而出。 徐管事急忙拎了蜡烛跟出来。 姜青芷一路跌跌撞撞,直接冲出了密室,一把拉开屋门,急匆匆的往隔壁院子跑。 第258章 危险 “姑娘……”润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跟在后面跑。 “怎么了这是?” 张金成一下子也懵了,连忙抓住润喜,想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可润喜也是茫然的很:“我怎么知道?你跟上就是了!” 张金成不敢怠慢,只能小跑着跟上。 姚鹿本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玩石头子,看到大家一连串的跑,一时间傻愣愣的坐在那里,任由抛起来的石头子打了自己一身。 姜青芷率先跑过的廊桥的拐角,一头扎进了一人怀中,撞了个趔趄,鼻尖也恰好撞到对方的镶金衣扣上,疼的闷哼一声,险些的摔倒。 也幸亏对方眼疾手快,单手揽过她的纤腰,一把掐住,回撞进了对方怀里。 没等她抬头看清对方,就察觉到眼尾的视线里,有另外一个人迅速闪了出去,将后面人都给拦在了廊桥的拐角外侧。 “跑什么,放肆!侯爷在这里,岂容你们胡来!” 张金成和润喜都被拦了下来,但同时也都放下心来。 是云耳。 云耳在这里,侯爷也在,那他们家姑娘就不会有事了。 不过,这里也就他们两个知道霍钧承和姜青芷的那些往事,其他人并不清楚,两人也就立即转身,冲着后面的小厮和丫头们示意,带着他们齐身跪下,不敢妄动。 姜青芷撞在霍钧承的怀中,鼻尖撞的通红,又酸又涩,眼泪都盘漫于眼底。 “撞到哪了?疼吧!怎么跑的这么急?我这是……”霍钧承想要探手抚上她的脸,手指停于半空,顿了顿,又迅速抽了回来。 也就是这一打顿的功夫,曲江哼着小曲从一侧走了出来。 见到姜青芷和霍钧承在一起,先是一愣,旋即小跑着过来。 “怎么了这是?” “撞到了。”霍钧承并未过多解释,同时也后退一步。 “怎么会撞到了?撞到哪了?你……”曲江说着,一步跨到姜青芷面前,刚抬手,就被霍钧承抓着手臂一个回旋拉扯了回来,提高了声音:“那个……你身边的女使呢?怎么没人跟着?” 润喜立即起身,跑过来福了礼:“见过霍侯爷,曲小将军……姑娘,你怎么样了?” 她急切的去查看姜青芷的伤势。 姜青芷自始至终都低着头,鼻子的酸涩感让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流,眼圈都红了:“没事,撞了一下。” “呀,姑娘,你哭了?” 润喜这一声不要紧,曲江立即一拳打在霍钧承的胸膛上。 “霍侯,你做什么呢,怎么都把人家姑娘弄哭了?” “我……” 霍钧承刚要解释,姜青芷抽泣着起身福礼:“不关侯爷的事,是我,我不小心,走的太急,撞上了。” “不过是撞了一下而已,又没有伤到哪里,有什么要紧的?”霍钧承不冷不淡的应了声。 “你快别说话了!那个,姑娘……是这样,我们前面有贵宾室,姑娘且过去休息一下,我让人去叫郎中过来。”曲江说着狠狠戳了一下霍钧承的心口,提了衣摆迅速离开。 霍钧承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云耳,带姑娘去贵宾室。” 润喜也会意道:“我陪姑娘去梳洗一下吧,发髻都有些散了。” 至于其他人,都被张金成识趣的拦下了。 “咱们人多,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那里有润喜姑娘伺候着就成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姑娘。” 云耳走在前面带路,霍钧承错后一步,慢悠悠的走着,姜青芷则在润喜的搀扶下,错后一步的跟着。 “什么情况,你跑的这么着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霍钧承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不动声色的低语。 姜青芷低着头,也是近乎耳语:“曲小将军送你的礼物,是不是一个昆仑奴的女奴?” 霍钧承眼尾沉了沉,悄然侧眸:“你是如何得知的?” “侯爷不用问我如何知道的,这个女奴——留不得!” “留不得?”霍钧承呼吸一滞:“什么意思?” 姜青芷抬眸,鸦羽覆下的瞳底漫上一丝异色:“她,必须死!” 汴京所买的昆仑奴,多数是肌肉健硕的男子,但是曲江所赠予霍钧承的礼物,却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女奴。 这个女奴在上一世,间接导致了曲江的死。 出于私心,姜青芷不想要这个女奴活着。 而霍钧承对这个问题并未直接答复,而是问道:“你的伤……还疼吗?” 姜青芷的鼻尖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煞是娇俏可爱。 一时间,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孰知,姜青芷立即回怼了他几个眼神:“干嘛这样的看我?我?很丑吗?” 她问询的看向润喜,润喜哪里敢回答,只能摇头,不说话。 前面带路的云耳,倒是回过头来多看了几眼。 但是被霍钧承一记眼神后,心虚的转过身:“我们,到了。” 他打开贵宾室的门,规矩的后退几步,霍钧承则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润喜颔首谢过,搀着姜青芷进门。 路过霍钧承时,他突然道:“不丑!” 姜青芷鸦羽长颤,惊起一泓清冽,蓦然抬眸,霍钧承迅疾而宠溺的回以微笑。 润喜:……我就不该在这! * 等曲江带着郎中急匆匆赶来时,发现霍钧承和云耳都在廊外站着,不由一怔。 “姜姑娘呢?” 云耳指向屋内:“里面休息呢。” 曲江疑惑:“那你们怎么不进去?” 云耳抽了抽嘴,瞥向霍钧承。 霍钧承眺目远方,淡然而立:“孤男寡女,我们怎么进去?” “呵!没想到霍侯爷你竟然也有这正人君子的时候?”曲江不屑的很:“你当年醉卧美人膝的风流日子是忘了是吧!” 云耳:……曲小将军,你完了! 当着姜姑娘的面,说这样的话,你,完了! 果然,霍钧承蓦然狠厉的一眼看来:“曲江,你胡说什么?本侯爷什么时候有过醉卧美人膝的事了?” 曲江的反射弧远的很,都没搭理霍钧承的杀意,切了声,带着郎中敲了敲门。 “姑娘,我是曲江,郎中到了,方便进来吗?” 润喜过来开门,福了礼,请曲江和郎中进门。 云耳悄然瞥向霍钧承:“侯爷,咱们,不,进去吗?” “进去做什么?揍他一顿吗?”霍钧承咬牙:“老子就不该过早的救他,应该让他多受两年挫折毒打!” 屋内。 郎中给姜青芷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伤到骨头,开了个去红消失肿的方子,便领了赏银告辞离开了。 曲江拿着药方:“这样,我让人给给姑娘抓药。” “不敢劳烦小将军,我自己来便好,”姜青芷福礼道谢:“一点子皮肉伤,休养几天便好,倒是惊动小将军费心了。” “不费心,都是我那个……侯爷不懂事,撞了人也不管,煞风景的很,”曲江笑容灿烂:“姑娘先行回去,等我抓好了药,便让人送到府上。” “送什么府上?你知道人家住哪吗?”霍钧承走进来,一脸的不耐烦:“再说了,你曲小将军的身份,到她府上送东西,那得落多少人的口舌?要我说,你不是说要给我看个惊喜吗?不如就带着她一起去看了,算是给她开个眼界,算是补偿了!” “嘶,霍侯,你……” 霍钧承一张口,曲江便想堵了他的嘴,可紧赶慢赶的上来堵,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他的话让人难堪又遭恨,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又不失礼貌的陪笑。 “那个,姑娘,霍侯他一贯这样,说话惹人嫌,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敢,”姜青芷敛眸福礼:“只是侯爷说的也不错,小将军于我送药,多有不便,还是算了。” “这怎么能算了呢?你,你这毕竟是他弄伤的,”曲江有些恋恋不舍,最终还是道:“要不,你,你也跟着我们去看看,我新抓了一个昆仑奴,很特殊的,许是姑娘又兴趣呢?” 他本来想着姜青芷这样的闺门女眷,不会喜欢男人间的小玩意,也就顺着霍钧承的话邀请了一下。 孰知,姜青芷竟然很是爽利的答应了:“那就多谢小将军了。” 曲江:“……呵呵,不谢!” 这下尴尬了! 他本来是弄来一个女奴,想要送给霍钧承做礼物的,毕竟昆仑奴的女奴很罕见。 现在好了,有了姜青芷这么一个姑娘在场,就显得那个礼物多少带点子色彩,不尊重姑娘了! 但眼下,话都说出去了,曲江也不能再食言而肥的把话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带他们去看那个昆仑奴女奴。 第259章 受伤 关押昆仑奴女奴的笼子在后院,上面罩着黑布,笼子旁边站着两个穿兵卒衣服的男子,正是曲江的两个手下。 两人看到曲江等人过来,连忙起身,规矩的行礼:“见过侯爷,小将军。” 曲江有点难为情的揉揉鼻尖:“那个,你们把,把笼子打开……还活着吧?” “回小将军,活着呢,这一路我们都能听到呼吸声,您听……” 其实不用他们说,姜青芷也听到了沉重的呼吸音。 “呼哧——” “呼哧……” 姜青芷:?? 这个呼吸音,好像有点重啊! 即便是昆仑奴的女奴,身子强壮健硕的如同男人一样,也不至于这么粗的呼吸音吧? 她疑惑看向霍钧承。 霍钧承却是全然淡定的神色,好像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 她不由蹙眉:—— 之前她和霍钧承所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很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说实话,但凡是有点脑壳的人,估计都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毕竟,她只是说这个昆仑奴女奴必须死,却没有说清楚她非死不可的原因。 换做是她的话,也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怎么办? 接下来要怎么解释,好让霍钧承相信,这个昆仑奴女女奴会害死曲江? 此时,曲江在纠结个尴尬中,将黑布打开,漏出了下面的木箱子。 “木箱子?活的?”霍钧承似笑非笑:“曲小将军,你这确定是弄了个礼物给我?再好的礼物关在这里,怕是也……不干净了吧?” 他说的隐晦,但是意思很明显。 一个关在箱子里的货物,吃喝拉撒不是问题吗? 这个若是解决下去……那箱子里面的味道还能看? “不至于,这个箱子是我早上准备好的,一切都是干净的,你放心,我送你的礼物,当然得是最好的了……”曲江此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挥手,示意两个兵卒子将箱子的上盖撬开。 两个人刚要动手,姜青芷却突然后退一步,指向箱子的底座:“那是血吗?” 其他人立即看去。 果然,在木箱子的底座,有殷红的液体渗了出来。 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曲江神色一变:“不会吧?” 可,里面分明还有呼吸的声音啊! 但有血也肯定是出事了。 他立即挥手:“开盖!” 两个兵卒子加大了力气,铁杵在箱盖的两端同步用力一撬。 “咔嚓!” 箱盖打开。 就在开盖的那一瞬,曲江下意识的探首尾看去。 突然—— “咻……” 一个东西从箱子里窜了出来。 曲江下意识的蹲身抱头。 那个东西从他的脑袋上窜了过去,脚趾头还在他的头上用力一踩,顺势向着后面的人扑了过去。 姜青芷就在他的身后,此时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一个血呼啦的“人”纵身向着自己扑来,她连下意识的闪躲都没有,只是本能的闭上眼睛一缩身子。 旋即,一个人将她抱在怀中,那个东西也顺势落在了那人的手臂上。 “噗嗤——” 姜青芷的脸颊上莫名一热,有星星点点的热血喷到了脸上。 她此时下意识的失声尖叫:“……啊!” “侯爷!” 云耳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随即是剑鞘出鞘的声音。 一道寒光闪过,随即是尖锐的“吱吱”惨叫声。 姜青芷紧接着被人抱起了,旋身一个错步,脚下方才稳稳落地。 此时,她注意到霍钧承的手臂上有几道撕裂状的伤口,血肉翻滚,与衣衫碎缕交织在一起,也分不清是皮肉还是衣服。 “侯爷,你,你受伤了……” 姜青芷连忙掐住霍钧承的手臂上端,急切扯下头上的束发束带,熟练的在霍钧承的手臂上饶了一圈,用手指勒住止血。 而霍钧承则第一时间拂过她的脸庞:“怎么有血?你受伤了?” “我哪有受伤?是你的血!”姜青芷都没有抬头,任由他的手指在脸上摩挲:“你的伤口太深了,这样的止血没用,我还需要银针刺穴才能彻底止住血。” 霍钧承此时也确定她没有受伤,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动作慢了,让那个畜生伤到你了。” 刚才那个畜生扑出来的时候,几乎是冲着姜青芷的脸来的。 他生怕自己的动作慢了,再伤到她。 现在见她安然无恙,方才安下心来。 此时,也才有心思去看地上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只浑身毛发沾了血的猴子,此时被云耳一剑刺穿了肩膀,正死死的定在地上,可即便如此,它还是龇牙咧嘴的咆哮着。 “啊,我的,啊,”曲江趴在木箱子上,看着里面的景象近乎是崩溃一般的大喊,“我这,这个猴子怎么会?我,啊!我……” 他本来是要大爆发一场的,但是一转身看到受伤的霍钧承,一懵。 “呀,霍侯,你,你受伤了?真的假的?个狗东西!” 他用力踢了一脚猴子,踩着猴子的尾巴走过来。 “难得呀!这玩意竟然还能伤到你?” 等走近了,看到霍钧承的伤势时,神色明显一变。 “这,这怎么伤的这么重?你?你那一身的功夫喂了狗了??” 霍钧承的修为他是知道的。 别说是一只猴子了,就是来上百十只猴子大军,都不见得能伤到他的皮毛。 再者说了,他身边还有云耳。 云耳可是从小接受特殊训练,是可以以身体护住主子,为主子身子的死士。 从小到大,有云耳在的地方,霍钧承就从没受过伤。 这也是事情发生之后,曲江第一时间去看箱子,而不是查看霍钧承的原因。 ——就因为他知道,即便是被偷袭,霍钧承也根本不可能受伤!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 霍钧承伤着了! 而且还伤的很重! 不过,曲江随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呦,姜姑娘,你这一手的医术……好像很娴熟啊?” 蓦地,他挑眉看向霍钧承:“侯爷?” 霍钧承闻言瞬然抬眸:“什么!” 曲江抽了抽嘴角,瞥了眼低头处理伤口的姜青芷,无声的唇语:……你是不是故意的! 霍钧承回以唇语:……滚! 曲江:……我就知道你那一身的功夫,怎么会受伤!除非你是故意的! 说着,还努唇示意姜青芷。 曲江:……你不会就是为了让人家姑娘给你看伤吧? 曲江:……嘶!! 曲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医术? 曲江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 他一拍脑门,指向霍钧承,刚要说话,霍钧承的左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用力钳住。 “曲江,这就是你给本侯爷的惊喜?很好!本侯爷稍后便会去到将军府,询问一下曲大将军,是怎么教子有方的!” “你……”曲江被钳的手腕疼,想要回怼又不敢,只好求饶般的哭丧着脸:“天地良心,我是真的给你搞了个昆仑奴的女奴,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箱子里看,那女奴的尸体还在箱子里呢!” 听闻这句话,姜青芷的动作遽然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霍钧承。 霍钧承立即沉眸,气场也沉冷下来:“怎么?本侯爷的伤势很重吗?” “不是,我,我是想着,侯爷要不还是先治伤,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说?”姜青芷手上都是血:“我现在需要银针止血,还要处理你的伤口,另外还需要麻醉的叶子,要不然,你伤口处理起来,会疼死你的。” 霍钧承挑了眼尾:“这么说,是姑娘亲自为我治伤了?” “侯爷是为了救我才受到伤,自然是我来负责了,”姜青芷敛下长睫,淡眸:“当然,若是侯爷不放心,唤御医过来也是一样的。” “不,就是你了,”曲江紧跟着在一边酸酸道:“人家霍侯是为了你才受的伤,自然你要负责到底了,是吧,霍侯?” ——果然! ——同他猜测的一样! ——霍钧承就是故意受的伤! 霍钧承钳着他的手腕,故意用力:“看姑娘这手法,医术想必不输那些老御医,如此,便劳烦姑娘了!” 曲江:……老天爷,你说话归说话,你掐我做什么! 手腕疼的要死,他又不敢吆喝疼,怕在姜青芷面前丢了男人的脸面,只能笑着挣扎,尽力甩开霍钧承的手。 “这样,姑娘需要什么,我立即去为姑娘寻来。” “银针,干净的布帛,止血药……” “好,没问题,我这就去寻!”曲江趁此机会一个用力,彻底甩开霍钧承,又冲着那两个早就吓傻了的兵卒子低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将尸体处理了!” 两个兵卒子这才反应过来,抬了木箱子急匆匆的跑开了。 “侯爷,这畜生怎么处置?”云耳还用剑压制着猴子。 霍钧承低头:“没用了,便处置了吧!” “明白!” 云耳一剑更挑,刺穿了猴子的心脏,又一搅和,彻底搅烂了猴子的尸体,方才拽着它的尾巴走向一侧。 姜青芷抬首,鸦羽长睫扑闪:“霍侯爷,那猴子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第260章 顺水 霍钧承先是一怔,旋即勾首,玩味轻笑:“何以见得?” “直觉!”姜青芷手指微动,捏着布帛的动作紧了紧,勒紧了伤口:“我之前和侯爷提起昆仑奴女奴不可留的时候,侯爷并未有所动容……之前还还想着,是否是因为侯爷知道些内情,所以未加理会,如今看来,侯爷是早早的就做好了决策,所以才没有拿那个女奴当回事。” “说到这个,我还真是有所好奇,”霍钧承打断她的话,转首看向四周,确定没有外人之后,略微倾身,在姜青芷耳边低语:“姑娘是如何得知,那个昆仑奴女奴有问题的?” 姜青芷眼尾狠颤了颤:“侯爷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的人手遍天下,想要知道什么不可以?”霍钧承身子后仰了些,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双浓密颤柔的鸦羽长睫,似笑非笑:“倒是姑娘,你身居深闺,又从不与这些昆仑奴有所瓜葛,所以,姑娘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虾有虾道,蟹有蟹道,侯爷有侯爷的渠道,我就不能有我的吗?”姜青芷不畏的昂起下巴,灼热的凝视向他的眼睛,咄咄而对:“不过,话说回来了,我的那些小心思,想必是逃不过侯爷的信息网的,既如此,你就用你身边的眼线来查好了,何必问我?” 她哪有什么信息网? 她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上一世的记忆! 当然,这份记忆是不能言说的。 既如此,那就耍赖不承认。 反正霍钧承也查不出来! 霍钧承被她那耍赖小心思逗笑了,刚要说什么,云耳陡然低声:“侯爷!” 霍钧承会意,立即后退两步,与姜青芷拉开了距离。 随即,就听到有人咋咋呼呼的喊叫起来:“侯爷呢?侯爷在哪?听说侯爷受伤了?诶呦呦,真是该死,小的该死的……” 来人是仁和的东家,姓胡,年约五十,三冉长须挂在唇下,随着他的小跑颤颤悠悠。 等跑近了,看到霍钧承的伤势,脸色瞬间惨白,连忙跪下:“小的该死,竟然疏忽大意的伤到了侯爷,该死,该死啊……” 霍钧承与姜青芷悄然而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姜青芷敛眸而立,佯装不熟的样子。 霍钧承则沉下脸,冷声:“与你无关,是曲小将军的疏忽,你起来吧!” “多谢侯爷,我,我这听说消息便赶过来了,您,您这伤……” 胡东家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曲江屁颠屁颠的拿着一堆东西跑了过来。 “来了,来了,我也不知道拿的对不对,”他将东西一股脑的塞给姜青芷:“我也不确定你到底要用什么,不用什么,想着又不累,就都拿来了,你看着用好了。” 那堆东西的确是不少,除了姜青芷所要的银针和布帛止血药外,还有不少的金疮药和各种治外伤的药膏。 不过,对于姜青芷而言,这些东西如同鸡肋,作用不大。 她先用银针封住霍钧承手臂上端的几处大穴,止住血,方才放开束带,再用穿线弯针,将撕扯后的伤口,一针一针的缝合起来,最后再用上止血伤药,包上布帛。 “明天的这个时候,药注意换药上药,还要保持伤口的干净和干燥,切忌碰水……” 姜青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着注意事项。 云耳却突然说:“姜姑娘,你,你这些是说给我听的吗?” 姜青芷动作不由一顿:“你说呢?难道是说给我听的?” “这,我,我不会啊,”云耳手足无措的搓搓手,讪讪的笑道:“而且,我,我也没记住……” “那就仔细的听,仔细的记!” “要不,还是劳烦姑娘你亲自来给侯爷换药吧?”云耳挠着后脑勺,一脸的憨厚:“说到底,咱们侯爷也是为了救姑娘你受的伤,你劳烦一下,为侯爷换药也是应当的嘛!” “……” 姜青芷有点后知后觉的抬眸看向他,再看看其他人。 屋子里,除了云耳和润喜以外,曲江和胡东家也在。 曲江是一脸的【老子就知道】,胡东家则是茫然的【什么情况】。 不过,在看到姜青芷看向自己的时候,胡东家还是鸡贼的猛点头:“是,云侍卫说的对,旁人换药怕是不妥,不如姜姑娘受累,能者多劳嘛,多辛苦一些,为侯爷诊病治伤,也是帮了我们仁和的大忙……” “确实,本侯爷受伤,也是你们仁和办事不力,姜姑娘受累,的确是帮了你们仁和的大忙,胡东家,你是不是得表示一下?”霍钧承根本不给姜青芷反应的机会,紧跟着后面开口。 “表示?应该的,必须有所表示,只是……”胡东家的脑壳急速非转,一时半会的也想不通自己用什么表示才更合适,一时间卡了壳般,只是笑。 曲江立即道:“姜姑娘不是说来你们这里是要买些奴才女使的吗?不如胡东家你挑些上等的好调教的,至于价格方面……多优惠一些便是。” “这个好说,也好办的很,这样,我亲自去挑,保证让姜姑娘满意……” 霍钧承在仁和受了伤,胡东家正愁自己这二两重的骨头不够赔罪的,难得有这么清闲又不费力的赔罪方法,自然是求之不得,忙不迭的就去安排了。 自始至终,姜青芷都没来得及开口多说话。 直到胡东家走的没了影子,霍钧承才象征性的询问:“姜姑娘,这样的安排,可否莽撞了?” 姜青芷咬牙:“……侯爷安排的……甚妥!” 莽撞不莽撞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再者说了,你堂堂侯爷都将一切安排好了,她一个小小的庶民,有胆子反驳? 况且,霍侯爷的脑门上还篆刻了【救命恩人】四个大字。 她姜青芷若是敢说一个【不】字,那便是忘恩负义。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姜青芷都没有反驳的资格和机会。 只有一侧的曲江,看着姜青芷的眼神多了些复杂——可惜了了!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顺眼的姑娘,竟然被霍钧承给半路截胡了 ! 算了! 截胡就截胡吧! 谁让他是自己的好兄弟呢! 不过,这小子着实讨厌的紧—— 之前见到姜青芷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的高不可攀,傲骨铮铮的,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曲江才动了点小春心。 本以为和人家姑娘有机可乘,后续有缘的时候,也就那么一转身的功夫,霍钧承便顺利“勾搭”上了姜青芷。 如今,他霍钧承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没他曲江什么事了! 诶! 说起来,还是有点小遗憾的呢! ** 回侯府的路上,霍钧承端坐在马上,手臂上缠着绷布,挂在肩上,优哉游哉走着,惹得周围的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霍侯那是受伤了?” “衣服上都是血,肯定是受伤了呀!” “不知道侯爷是怎么受的伤?” “是啊,在汴京,能把霍侯伤成这样的可不多!” “……” 云耳紧跟在他身侧,时不时的侧首看去,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 霍钧承虽然没有看他,但也有所察觉:“有话便问,有事便说。” “侯爷,你的伤……那畜生虽然是用了点药,性子暴虐了些,可,可也不至于伤到您吧?”云耳吸着气,揣测道:“莫非,您是故意伤着的?然后好安装苦肉计来行事?”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霍钧承并未否认:“要不然,你也不会顺水推舟,让姜姑娘来侯府为我换药吧?” 云耳跟了他多年,知道他太多的心思和秘密,自然能猜度出他的计划是什么。 不过,听闻这儿,还是低声道:“是,您受伤的时候,我便想到了让姜姑娘有机会入府的事,可是……属下想不通的事,您之前不还说,在外面不要与姜姑娘有太多接触,免得被人疑心吗?这怎么……” “那是之前的计划,”霍钧承咬紧后槽牙:“也是在曲江和姜青芷没有见过的情况下……” 他之前的计划,是想着和姜青芷慢慢接触,再名正言顺的与她有所交集,免得骤然的熟稔惹人猜忌。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曲江竟然会对姜青芷【一见钟情】。 曲江与他自小长大,那小子的一言一行,一语一笑,他都能猜到他心中是怎么想的。 所以,在得知曲江竟然清楚记得在长公主府,第一次见到姜青芷时她所穿的衣裙颜色时,他便知道,这小子是骨子里动了春心了。 好兄弟和女人,霍钧承都不想失去。 所以,在短暂的思忖谋划后,他果断改变了计划。 第261章 筹码 胡东家亲自挑了十六个小姑娘,十个小男娃,一并送到姜青芷面前。 “姜姑娘,若是自家所用,年纪越小越好调教,所以我给您送来了这些,别看他们年岁小,可都是犯官家的罪奴,几经过手,才到了我的手中,所以与那些寻常的乡野丫头们不同,稍微调教一下便好。” 自家用的奴才,大户人家首选的是家生子,再其次便是这些犯官家里出来的罪奴。 罪奴们是官宦家庭出生,多数都懂规矩,识大体,年纪越小越好调教,最主要的是主家都没了,断了后路,便会一心一意的跟着现在的主子。 胡东家也是有心人,将手底下能搜罗到的小姑娘小男娃,都一并搜罗来,交给姜青芷挑选。 这样的事,不用姜青芷动手,润喜便能代劳。 润喜叫了徐妈妈,两个人从样貌身高和皮肤牙齿等等入手,亲自验过了众人,只留下了十二个小姑娘,八个小男娃。 “姑娘,这样,这几个人我是半卖半送,您只给我市场行情的一半便好。” 胡东家也是鸡贼,想要和姜青芷挂上勾。 毕竟人家姑娘现在与霍钧承有了【救命恩人】这层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用上了。 所以,现如今少算点账,也是为自己未来铺下一个人情关系。 姜青芷岂会不知这里面的门道。 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人脉关系,当下便应了:“如此,便多谢胡东家了,这样,以后若是有可用的生意,我也会第一时间照顾到胡东家。” “姑娘有心,多谢了。” 胡东家笑吟吟的答应,又命人取来那些人的卖身契,当众和姜青芷签下契约。 **?** 姜青芷等人回到宅院后,一个比一个的累挺。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姜青芷便让竹枝搬来梨花椅,坐到院子正中。 徐妈妈和竹枝等人,将洗过澡,换了干净衣衫的小姑娘和小男娃们带来。 一群孩子依次排开,全都怯生生的看着端坐于正中的姜青芷。 不远处,姚鹿在张金成的带领下,跨过内院门槛,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张大哥,姜姑娘唤我来还有什么事吗?” “先不着急,看看再说。”张金成并不解释什么事,招呼他在门槛上坐下。 只见姜青芷慢悠悠的看着手里的东西:“你们之中,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吗?”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的面面相对。 最终,一个稍微显大的男娃低声道:“是,是我们的卖身契!” “对!你们的卖身契!”姜青芷随意的拿起一张:“张桂云,哪一个?” “回,回姑娘,是奴婢。”人堆后面,一个小女娃怯生生的举起手。 姜青芷歪着身子,侧眸而笑:“想要你的卖身契吗?” “……”小女娃不懂姜青芷的意思,惶恐不安的站着,没敢吱声。 姜青芷侧眸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想不想要你们的卖身契?” “想,想要是什么意思?”还是那个年纪稍大的男娃,小声询问:“姑娘可否说清楚其中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所想的意思,你们若是想要你们的卖身契,那本姑娘可以还给你们!” “……” 姜青芷的话让众人神色一变,就连姚鹿也不由提高了脑壳,倒吸一口气:“她什么意思?不会是想买了这些奴才之后,又想还他们自由了吧?” 显然,所有人的想法都和他一样,都觉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姜青芷的脑壳坏掉了,就是他们的耳朵坏掉了! 好不容易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奴才,谁会那么简单的就放掉呢? 而姜青芷则是看着他们的眼睛笑道:“没错,你们所想的,便也是我现在所想的……只要帮你们完成一件事,那你们的卖身契,便还给你们!” 听闻这话,姚鹿都立即站起身,诧异又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还是那个年长的男娃,咬牙道:“不知道,不知道姑娘想要我们做什么?” “简单!”姜青芷粲眸一笑,突然看向后面:“姚鹿!” 姚鹿本就好奇,听到叫自己,立即小跑着过去。 姜青芷起身,走到姚鹿身边:“这位姚鹿兄弟,从此以后便是你们目标了!” 所有孩子的眼睛都一亮。 姚鹿自己则是一头雾水:“什么?什么就目标了?” 姜青芷:“只要你们打赢了他,我便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 姚鹿:“……哈?” 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他给扯进来了? 姜青芷则没有和他解释,而是继续对着那些孩子说道:“那,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所有的孩子一起摇头。 姜青芷笑道:“他是惠及武行总教习门下的弟子,也是孙教习的得意门生!” 说到这个身份,所有人孩子眼睛里的光明显暗沉下来。 惠及武行,他们都听过。 总教习门下的得意门生——那他们什么时候能打得过! 也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声:“是我们,一起上吗?” 姚鹿也是小孩子心性,闻言立即挺拔了胸膛:“说什么呢?说的好像你们一起上就可以打得过我似得!来啊!要是不服的就一起来啊……” 孰知,姜青芷却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反而冲着那些孩子娇俏一笑。 “你们的意思我懂!现在让你们对打,那是不厚道……你们都没训练过,怎么可能打得过武行的人!可是……如果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可以去武行,可以被训练,然后还有拿到卖身契的机会……你们愿意一试吗?” “愿意!” “我愿意!” “我也愿意!” “我们都愿意!” “……” 有重获自由的机会,谁会放弃呢? 大不了,不过还是别人家的奴才。 可若是真的有机会拿回卖身契,那他们可就是自由身了! 所以,谁愿意错失这样的机会? 当下,众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都表示愿意一试。 “试什么试?”姚鹿实在是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武行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吗?还,还想打得过我!做梦呢!” 他当初之所以能进惠及武行,被孙成娇收在名下,还是自己姐姐的功劳,哪像这几个人,还是奴才之身,就想着进武行! 当惠及武行是什么? 垃圾回收站吗? 谁想进就能进的? 果然,一席话说的那些孩子都没声音。 惠及武行他们都听过,那可是在汴京都是数一数二的武行,而且在黑白两道上也大有名声的所在。 他们一群奴才,的确也不尽可能进去那里面学什么。 只是—— 姜青芷却没有理会姚鹿的咆哮,而是背着手,面对着他们。 “所以,你们的意思呢?是想进,还是不想?” “想!”孩子们虽然有些犹豫迟疑,但是面对这个问题,回答是惊人的一致:“我们想!” “那就不是问题了。”姜青芷打了个响指,示意张金成。 张金成闻讯走过来:“等晚些时候,我会把你们送去惠及武行,但是在此之前,有句丑话要说在前面……你们进了惠及武行,名义上武行的弟子,但还是我们姑娘的人!因为你们的卖身契还在……在你们没有打败姚鹿小兄弟之前,便永远都是奴才!听懂了吗!?” “懂!” “明白!” “好!!” “……” 孩子们的响应声,一个高过一个。 姚鹿咬牙:“你们就没人听我说一句吗?” 张金成却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低语:“你猜,为什么孙教习会让你来配合姑娘?” “什么?”姚鹿还一头雾水。 “你啊!挨打也是活该!”张金成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什么啊?你倒是说清楚啊?”姚鹿被打的莫名其妙。 而那边,姜青芷已然起身离开,将一群孩子交给了张金成去处理善后。 这些孩子如今不过十岁左右,等三五年后可用之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而那时,这些孩子便是她的秘密筹码这一。 ** 奔波了一天,姜青芷早早的便睡了。 第二天大早,吃过早饭后,姜青芷取来一方绢纸,泼墨挥毫,写下【兰芷之室】四个字,交给润喜。 “姑娘,这是何意?”润喜一怔:“是要裱挂起来吗?” “找个匠人,做个匾额挂在外门上,也算是我们这个小家的府名了。” “府名?”润喜先是一惊,随即迟疑道:“姑娘,这里不是咱们的暂居之所吗?难不成,还是要长久住在这里?” “即便是暂居之地,也要过的舒心雅致,”姜青芷淡眸而笑:“而且,这里也不是我想长久住下去,便能久住的……” “姑娘,姑娘……”香兰惊叫着从门外跑进来,小脸煞白,“马车,姜家的马车,已经过了拐角,像是冲咱们这边来了。” “你看,我就说嘛,这里不是咱们想长久便能长久的,”姜青芷优雅的放下毛笔,整理衣衫:“这不,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第262章 顺从 姜欢还是等不及的要下手了! 当初,是看在姜青芷高嫁国公府的份上,才会给她那么一份泼天的嫁妆,如今,她既然与国公府和离了,那也就不配再用那份嫁妆了。 只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她们所带的嫁妆也是一样,也是泼出去的。 倘若此时将嫁妆收回来,势必会遭人诟病。 可是不收回来,那便是白花花的银子白花花的送出去了——姜欢不甘心! 因此,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动手。 ** 姜青芷早早的便等在门口了。 见到姜欢,俯身福礼:“父亲,安好” 姜欢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 之前在姜家的时候,他们父女俩可是几乎要不死不休的那种了,如今姜青芷这么好脸色好脾气的站在大门口迎接,让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不过,想着自己是她父亲,自古以来在家从父,自己便是她的天,也就不把这事当回事了。 一个转身,他冷眼:“怎么站在门口?莫不是知道我要来?” 姜青芷乖巧颔首:“父亲的马车过了拐角,我便猜父亲是来看我的,父亲,里面请。” “你倒是会猜。”姜欢冷哼着跳下马车:“那你可知道,我这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父亲来这里,自然是惦念着我,难道还能是别的什么事吗?”姜青芷一脸无辜,好似真的不知道姜欢的狼子野心。 而姜欢听闻此话后,也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多做解释,提了衣衫跨过门槛。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我这里还未收拾妥当,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父亲谅解。” “你放心,我来这里不是享受的,即便有什么也不会生你的气,当然,得是你听话懂事,父亲才不会生气!” 姜欢横了衣衫,转身在正厅坐下,沉声。 “你跪下!” 润喜等人立即看向姜青芷。 ——这是上来就给下马威啊! 姜青芷敛眸:“父亲要女儿跪,女儿自然不敢违拗,但是父亲在此之前可否告知,女儿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父亲,才要受此惩罚?” “芷丫头,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和你文绉绉的说那些没用废话了,我且问你,你的嫁妆在哪?” “父亲问这个做什么?” “姜青芷,你是要明知故问吗?” “女儿不懂,还请父亲明示,”姜青芷挑了眼尾,眼睛里落下明显的攻击痕迹:“若是父亲只是关心女儿,那大可不必,女儿的那点子嫁妆收的挺好,可若是有别的心思,就像外人所说的那样……” “外人?”姜欢倒吸一口气:“外人说了什么?” “他们的话都是浑说的,难听的很,父亲还是不要听的好,”话是这么说,可姜青芷一点没闲着:“比如说,他们说父亲您不是个东西,随女儿嫁出去的嫁妆,还要惦记着……” “放屁!”姜欢没忍住爆了粗口:“是哪个混蛋王八蛋胡说呢!我……” “是啊,我也觉得他们是在胡说,所以才觉得父亲您不必在意那些虚话,”姜青芷紧跟着附和:“父亲您怎么会做他们口中那种丧良心的事呢!” 姜欢:…… 死丫头! 竟然被摆了一道! 果然是个难缠的! 他虽然后知后觉,但不妨碍他此行的目的。 “芷丫头,你还年轻,又刚被夫家休弃,若是被歹人知道你一个小姑娘,手里握着那些金银珠宝,会心生邪念,所以父亲便想着,可以替你将嫁妆先接回姜家,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再将嫁妆送于你手。” “父亲的意思是,要接我的嫁妆……回姜家?”姜青芷沉下瞳色。 “是……” “那我呢?” “……呃?” 姜欢没料到姜青芷竟然会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神。 旋即,笑道:“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住下来吗?这也是我姜家的房产,如今分家之后,已经是我们四房的了,所以你可以在这里住下……” “只是住下吗?” “……呃,是,你,你不是已经住下了吗?”姜欢一时没弄清楚姜青芷的意思。 “可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安身之所啊?”姜青芷的眼角眉梢尽是愁容,哀哀怨怨的一声轻叹:“父亲,您刚才也说了,这是四房所分的家产,那便是父亲您的家产,将来是大哥哥的家产,唯独不是我的,所以,我还是要留着我的嫁妆傍身的,当然了,如果有了这栋房子,那便两说了……” 姜欢听了好一会,算是听懂了姜青芷的意思:“芷丫头,你是想说,你想要这栋房子?” 他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要求,姜青芷是怎么敢提的? 自古以来,这家财资产一事,只要是有儿子在,哪怕是个庶子,都不会轮到女儿来承继。 更不要说,姜青芷还是一个出嫁的女子。 即便她现在被休了,成了下堂妇,也没资格再回娘家分房产一说。 姜欢刚要怼回去,姜青芷的眼圈却红了:“父亲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能有这栋房子,那便是有了容身之处,那嫁妆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只要我留下一部分傍身的嫁妆,其他的都随父亲送回姜家也无妨!” ……瞬间,姜欢要怼出嘴的话,硬生生的被自己又咽了回去。 什么? 如果得到这个房子,她就可以将一部分嫁妆,送回姜家? 嘶——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交易】! 要知道,这个房子本就不怎么值钱。 不靠大街不靠后海,而且外面也不是什么繁华街市,从地理层面来说,这房子未来根本就没有升值价值。 要不然,之前也不会用它当做货栈来存货了。 如果说,用这栋房子换姜青芷那些海一样的嫁妆——稳赚不赔啊! 想到这儿,姜欢脸上的褶子瞬间都聚成团,笑成了一朵花。 “芷丫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在戳父亲我的肺管子啊!你也是我的乖女儿,还是 我姜家的嫡女,父亲一惯是最疼你的,你却偏说那样的话让父亲伤心。” 他装模作样的抹了一下脸,似乎是擦去了眼角的泪,声音都哽咽了许多。 “这样,你若是中意这栋房子,父亲做主,给你了!” “爹,你说什么?”姜青芷夸张的捂着嘴巴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好似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满眼的震惊和质疑。 姜欢立即道:“你不是想要这栋房子吗?给你!权当你的安家之所!” “……可,可是这事,父亲,父亲不用同大哥哥和姨娘们商量的吗?”姜青芷说完之后,茶言茶语的一声轻叹:“还是不要了,父亲还是等回去商量之后,再说决定的话吧,免得将来我们父女之间,再因为这么一栋不值钱的破房子,心生嫌隙。” 这是再暗示姜欢无用,堂堂一家之主,竟然动不得一点小小的房产,一个破房子都得回去和姜睿以及林姨娘等人商榷。 果然,姜欢在贪婪和面子的双重加压下,都不带有半点思考的,直接怼了回来。 “姜青芷,你怎么说话呢!你也太瞧不起父亲我了,莫说是这么一个不值钱的破房子,就是再值钱的铺子商号,我想给谁便给谁。” 他当即甩手,拍了一巴掌:“孙管家!” 孙通一直在外面候着,闻言立即进来:“老爷。” “你去,把这栋房子的房契找来,再找咱们几个年长的老掌柜,让他们一起过来做个见证,看我把这个房子过户给芷丫头!” “……”孙通悄然看向姜青芷,低头应声。 等他走了,姜欢搓了搓手:“那个,芷丫头,咱们要不要再说说嫁妆的事?你之前说……” “我答应了父亲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姜青芷打断姜欢的话,凝色道:“只要有了这个傍身之地,那我便会依照父亲的意思,将那些用不到的多余的嫁妆,都送回姜家,我只留下可以傍身的嫁妆便好。” 姜欢做梦都没想到,姜青芷竟然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想到出发之前,姜锦莹对他的警告,嘿嘿笑道:“我就说呢,芷丫头你是明事理识大体的,断然不会像莹丫头所说的那样。” 第263章 交换 “三妹妹?”姜青芷故作惊讶:“她说什么了?” 不管说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也没什么,只是说让我警醒些……”姜欢说了一半,戛然收住了后面的话。 在他临出门的时候,姜锦莹悄然叮嘱他,说是姜青芷自从嫁人之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也开始玩心机搞阴谋诡计了,让他小心点,别上当。 想着姜青芷这几天来的行事风格,姜欢也觉得有点捉摸不透这个女儿,所以在说了一半的话以后,警醒的收住了话音。 姜青芷倒是不在意。 果然没几句好话。 “爹,喝茶……” “好!” 父女俩心照不宣,谁都不再提之前的话题。 不多时,孙通拿着一纸房契,带着几个人进了屋子。 那几个人都是姜家铺子的老掌柜,姜青芷都认识,双方见过礼之后,姜欢也想讨个好父亲的人设,便开门见山。 “诸位都是我们姜家的老人,与芷丫头也都是相熟的,说到底,还是看着她长大的熟人,所以有什么话我便直接说。” “我这个嫡女儿呢,之前是嫁入了国公府,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双方和离,说句大家会笑话的话,他们和离的事情,我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但是,那时候木已成舟,一切都成了定局,我也无力更改什么,只能是尽我所能的给我女儿一个安稳的家。” “那便是这整栋房子!” “这栋房子原本是姜家的财产,老太爷过世后,这房子便给了我,如今,我女儿不想回母家居住,一时半会的又无处可去,所以,我便做主,将这栋房子赠与我的女儿。” “而今,我请诸位来做个见证,俗话说得好,空口无凭,立字为据,正好诸位都在,那我便立个字据,诸位做个见证人,见证我将这栋宅子自愿送给姜青芷!” “……” 姜欢将房契摆出来,给诸人过目,又让负责记录的账房将方才的话都下来,述明缘由,再由姜欢和姜青芷在文书上签字,最后是那几个伙计的签字画押按手印,算是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父亲,俗话说的好,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日便是好日子,不如将事情一并处置了,张金成!”姜青芷拿过房契和文书,唤了张金成过来:“你和孙管家一起,拿着文书和房契,一起去有司衙门,将这件事办妥了。” “现在就去?”姜欢莫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姜青芷太心急了! 她甚至于都不等事情过夜,便要去将房契的事坐实下来。 这? 他怎么感觉有点恍惚呢?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笑道:“父亲之爱女,女儿深有体会,自然是迫不急待的要让那些嚼舌根的人看看,父亲还是心疼我,为我谋划的。” 姜欢的嘴丑抽了抽。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戴了一顶高帽子,他是不戴也得戴,还得平心静气的戴下去。 “又说傻话了,你是为父的嫡长女,唯一的一个,父亲不疼你,又能疼谁呢!” “那我先多谢爹爹,爹,喝茶。” 姜青芷不再提嫁妆的事,而是当着其他人的面,端来茶水,双手奉上。 姜欢皮笑肉不笑的接下了:“芷丫头,我们刚才,刚才所说的事情里,关于你的嫁妆一事……” “哦,我的嫁妆嘛,我答应了送一部分回姜家的,”姜青芷主动曝光了这件事,倒也没让父亲等太久:“父亲放心,我会遵守承诺的,润喜。” 润喜从门外进来,福礼:“姑娘。” “你去打点一下,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将一些我用不上的嫁妆,收拾收拾,等晚些时候,让父亲顺路带回姜家,父亲,你看这样可好?” “好,自然是极好,”姜欢没想到事情这么爽利的便完成了,心情大好:“芷丫头,你放心,嫁妆放在姜家,也并不是我们要用,而是为你守护,至于那些嫁妆,我也会再次收拾打点,权当是为你谋划的投资了。” “那便不用了,”姜青芷出于意料的拒绝了:“既然是送回姜家的东西,便是退回了姜家,至于父亲如何处置那些东西,但随父亲的心意,与我无关,也就不用知会我了。” 润喜收拾了很久,直到孙通和张金成回来,她都没回来。 还是姜欢等不及,让孙通去催了几次,润喜才姗姗而来。 “姑娘,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准备好了。” 角门外,停着十多辆大车,塞满了一整个的巷道。 而每一辆大车上,都对着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有的六七个,有的十多个。 即便如此,姜欢还是不满意:“就这么点?” 当初姜青芷高嫁国公府,带进去的可是几十辆马车。 “爹,不少了,”姜青芷立于门框下,衣袂翩然,发丝飞扬:“当初我带走的那些嫁妆,很多都是旁人送于我的添妆,就单单是老太太的,那便是几大箱子……那些东西,即便是要送回去,也送不到父亲的手中,而是要回归老太太的,所以那些算是可以忽略不计了,除去那些,再除去我这后半生要活的本钱的……不少了!” 姜欢咬牙:“你当初出嫁,可是十里红妆,就最近这几个月的新嫁娘,至今也没有谁能压得住你当初的十里红妆啊!” “那是因为也没有像国公府这样的高嫁啊,”姜青芷一阵见血的调侃笑道:“若不是高嫁国公府,父亲会让我带那么多的嫁妆?” 显然不可能! 姜锦莹便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 她那还是顾念着范鼎盛有可能殿试中榜,姜家才给出的嫁妆。 若是换做一个寻常的商贾人家,就凭着庶女的身份,姜锦莹的嫁妆会更寒酸。 姜欢心中盘算了一下—— 用一栋老宅子,换这么十几车的嫁妆,说起来也不算太吃亏。 毕竟这破宅子本身也不值什么钱。 孙通此时也在一侧帮腔:“老爷,要我说,咱们还是见好就收吧,反正现在是见着甜头,不吃亏了。” 姜欢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反正再等下去,姜青芷也不会再搬几个大箱子过来,也就喝令车夫上路。 人走远了,润喜的脸色却愈发哀愁了:“姑娘……” “嘘!”姜青芷手指压唇,似笑非笑:“他想要什么,我便给他什么,谁让他是我的父亲呢!” **** 木箱子普遍很重,马车走的颇为吃力,孙通也证实,说是往马车上抬的时候,感觉木箱子都是实打实的重。 “许是,大姑娘她们为了更方便,所以将嫁妆箱子里的东西都腾了一下,能塞的便都塞了东西,东西多了,所以便重了些。” 姜欢一听,高兴的不行:“如此这样,那便能解释的通,为什么芷丫头只给了咱们十几马车了……” 因为所有的嫁妆,都压缩装箱了嘛! 想到这儿,他越发激动,坐在车辕上哼起了小曲,丝毫没注意到孙通那压不住的嘴角。 ** 林姨娘和姜锦莹一直都在家里等消息。 尤其是姜锦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姜青芷有点不对劲,但哪不对她一时半会的又说不上来,因为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与她的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周家妇! ——范鼎盛也不再是状元郎。 范鼎盛因为没有中上状元,在家里发了好一通的脾气,要不是有吴氏拦着,怕是那大耳光子都不能抽到姜锦莹的脸上。 即便如此,他还是得空就指责是姜锦莹害了他。 他说,如果不是姜锦莹之前告知了他所谓的【殿试真题】,他也不至于在最后的几个月,尽想着这几道真题而忽略了其他的书,若是当时再恶补一下其他书目,或许结果不至于只是第七名。 虽然说上榜已经很不错了,但对于一个目标对接状元的人,范鼎盛的这心里落差,无异于天堂坠入地狱。 因为他差一点就能位极人臣,荣华富贵了。 现在呢? 几乎掉出榜单。 若是没有贵人提携,那他这辈子混到死,可能都只是一个小吏。 所以,这些天来,旁人看姜锦莹是夫君中榜,风光无限,其实夜里被范鼎盛指着鼻子骂的痛苦,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想要姜青芷的嫁妆。 一来,是可以利用姜青芷的那十里红妆跑官,二来,看着姜青芷这一世过的还不如她,她便不会后悔当初换亲的主意。 第264章 戏弄 很快,林姨娘和姜锦莹收到了姜欢回来的消息。 “怎么样了?老爷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林姨娘焦急的询问。 “不止一个人,后面还有十几个大车子,车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 都等不及嬷嬷把话说完,林姨娘和姜锦莹便急不可待的冲了出去。 姜太公死后,姜家的四房重新分家令过之后,宅院也都重新分配过。 原本的姜家大宅,如今被姜睿的几个堂叔伯们全都瓜分完毕,没一家都按照的比例分到了原来的宅子外,又额外分了些宅院和花园子。 分好之后,各自着工匠建起了围墙,将四家彻底分隔开来。 姜欢是第四房,而且这一房里只有姜睿成年,还是个庶长子,所以姜欢便没有动任何人的房间,就连姜青芷和姜锦莹这两个出嫁后的女儿房间,也还保持着原样,只是加固院墙后,另外重新开了一扇后门。 林姨娘和姜锦莹绕了好大一圈,终于来到后门,远远的,便看到了招呼下人搬箱子的姜欢。 “老爷。” “爹。” 母女俩上去打了招呼行了礼,姜锦莹迫不及待的走到马车边,粗略扫了一眼,激动道:“这么多?” “多什么?比起大姑娘当初发嫁时候的六十辆马车,这些算什么!”林姨娘却很是不满意:“九牛一毛都比这个多,老爷,你是被二小姐骗了吧?” “妇人之见,鼠目寸光!”姜欢没好气的怼了林姨娘一眼:“你也不看看当时是多重的箱子,如今是多重的!” 他这么一说,林姨娘和姜锦莹都好奇的抬了一下箱子。 一试之下,发现果然不一样。 “还真是挺重的,”林姨娘喜滋滋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我急得当初大姑娘的箱子,好像没这么重呢。” “自然是没有,”姜欢笑道:“可保不齐她把一些东西都堆到一个箱子里啊!” 这么一说,姜锦莹也高兴坏了:“能这么重的,无非是金银珠宝和古董字画,来人,还不快些把这些箱子抬进去,记住了,抬的时候小心点,被撞了,更不要摔了。” 小厮们应声,两人一组,合力抬起箱子。 “老爷,这些箱子抬去哪里?” “既然是大姑娘的嫁妆,自然是要抬到她的闺房了,”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足,所以姜欢命人将箱子依次抬进姜青芷的的闺院。 孙通忙前忙后的跟着安排,等将所有的箱子都安置好后,告辞离开,独留一家三口在院子里。 “钥匙呢?爹,钥匙。”姜锦莹急不可耐的就要开箱验货。 “你急什么,让你爹来,”林姨娘是懂为妾之道的,给了女儿一个眼神后,叱喝:“就算你不想让你爹受累,也得按规矩来。” 这么多的嫁妆,自然是要姜欢的先开箱检验了。 姜欢可是一家之主,而姜锦莹又是出嫁了女儿,在这个场合下,实在是没有越俎代庖的必要。 “哪有什么钥匙?如今这个情况还要钥匙吗?”姜欢如今是心情大好,也不计较这些,笑呵呵的走过来:“直接把锁砸开就是了!” 反正里面的金银珠宝是要重新计算,另外装箱的,所以这锁不锁的,也就没有再留的必要了。 他让孙通拿来一把斧子,冲着铁锁就砸了下去。 林姨娘和姜锦莹都激动的握紧手中的绢帕,等待着见金银珠宝的第一眼。 要知道,当初姜青芷嫁人的时候,姜太公还活着,还没有分家,而姜青芷又是高嫁国公府,所以即便是姜欢嫁女,其实背地里却相当于是整个姜家嫁女,也就是连带着其他三房的隐形资产都在里面。 也就是这些天纵原因叠加在一起,才让姜青芷有了那场轰动半个汴京的十里红妆。 如今,姜家分家了,姜青芷的嫁妆拿回来,那便成了他们四房自己的独有资产,这怎么能让人不激动呢。 铁锁砸开,箱盖掀开,姜欢激动的探身看去。 下一秒—— “啊?” “啊……” “啊!!” 姜欢连续的三声喊叫,似乎都夹杂着不一样的情绪,惹得后面期待的林姨娘和姜锦莹都是神色一变。 而孙通则握住斧子,后退几步,脸色也十分怪异。 “怎么了这是?” “出什么事了?” 林姨娘和姜锦莹同时出声询问,同时也急切的走上前来。 只是,当她们也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同样愣在了那里。 “这是……” “……什么?” “……” 姜欢蓦然冲向孙通,一把抢过斧子。 孙通吓了一跳:“老爷?” “嘭!” 姜欢一斧子斩断了另外一个箱子上的铁锁,一脚踢翻箱盖。 林姨娘和姜锦莹同时也冲了过来。 “又是这些……” 林姨娘一边说着,一边抓起箱子里的东西,难以置信的看向姜锦莹。 姜锦莹也抓了一把,脸色难看的要死:“姜青芷!!” 姜欢不死心,拎着斧子,将余下的所有箱子都给劈开了。 和前面两个一样,箱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些草屑和大石头。 是的! 大石头!! 当然,也不是寻常的石头,而是精修过的白玉石。 一个个条顺盘靓的摆在箱子里,刺的姜欢眼珠子都在疼。 “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姜锦莹拿着一把干草冲过来,急切追问:“不是说好了是嫁妆嘛?怎么会是这些东西?” “你问我?呵呵,”姜欢自嘲的笑了两声,突然冲着姜锦莹一声怒吼:“这还用问嘛?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不会自己去看!?” 还用问? 还用看? 当然都是姜青芷的鬼把戏了! 怪不得当初那么爽快的答应把嫁妆送回来,原来是搞了这么一手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用石头来冒充嫁妆的忽悠他啊! “老爷,你当初拿回来的时候,怎么就没在那边先检验一下呢?”林姨娘拿着干草一通抱怨:“这要是当时看过了,现如今也好……” 话说了一半,蓦然发现姜欢正阴狠狠都看着她,心下一紧,后面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 姜欢冷笑:“你现在这么能说,方才怎么不先说?事后诸葛亮了,是不是显得你能耐?滚!” 林姨娘不敢再多话,切弱弱的站在那里,一脸的委屈。 姜锦莹连忙道:“爹,这件事既然是姜青芷戏弄咱们,难道就这样算了?这以后……爹,那你还不得被她笑话死?” 不得不说,这句话很诛心。 果然,姜欢猛地转身,阴沉沉的看向姜青芷所在的老宅放向。 “算了?她想得美!老子是她爹,她敢这样的戏弄老子,老子能放过她?” 不可能! 不等姜锦莹再煽风点火,他拎着斧子就冲出了大门。 孙通见势不妙,连忙跟上:“老爷,你这是要去哪啊?” 姜欢不解释,也不理会,出门上马车,招呼了车夫就走。 孙通想了片刻,立即叫了身边的几个小厮:“都跟上,莫要让老爷吃亏了。” 小厮们原本也只是围观看热闹的,听到这话都纷纷往后退——谁知道姜欢拎着斧子,是要找谁拼命呢! 他们这二两重的骨头,既得罪不起姜欢的【仇家】,也不想为姜欢卖命,所以听到叫唤,都犹犹豫豫的往后躲闪,最后还是孙通生拉硬拽的点了几个人,这才出门去追。 可此时的姜欢和车夫,早就跑了没影了。 原来,车夫见姜欢脸色不对,那是一点都不敢停歇,一路上火花带闪电,一会子便来到了姜青芷的住处。 下车后,姜欢拎着斧子,“嘭”的一声,砍在了门上。 “姜青芷,你给老子滚出来!” * 听到外面的动静,润喜都要哭出声:“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事不得行吧?你看看,现在不是杀过来了?” 姜青芷淡冷理衣,挑眸而笑:“既行之,则安之,如今又和之前不同了,不怕!” 院子里,传来嬷嬷们的尖叫。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刀剑无眼,老爷莫要伤了自己。” “老爷……” “……” 随着内院院门被人撞开,姜欢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姜青芷!” “谁啊!大呼小叫的……” 姜青芷一身青色长缎的梨花裙,墨色丝绦束发,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提着裙裾,优雅的走出屋门。 见此一幕,很是惊讶道:“爹,你这是做什么呢?” 第265章 做主 “姜青芷,你少给我装,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姜欢拎着斧子,砍死姜青芷的心思都有了:“莹丫头说的没错,你如今是原形毕露,奸心尽显啊……我当初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逆女呢!” “爹,你在说什么呢?”姜青芷完全是一副无辜脸,茫然的很:“我做什么了?怎么就狼心狗肺了?难道,三妹妹是嫌我给的嫁妆不够多吗?” “你还好意思提嫁妆?”姜欢像是被触到了逆鳞,斧子抬起来,直指姜青芷:“你竟然用石头冒充嫁妆糊弄我,让我空欢喜一场……” “什么石头?什么嫁妆?”姜青芷懵了,诧异的看向润喜:“润喜,怎么回事?” “姑娘……”润喜脸色颇为难看,似乎有点做贼心虚,也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微妙的表情全然落在了姜欢眼中,他神色一变,立即指向润喜。 “你看,你看看,你看她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就是做贼心虚?” “没,没有……”润喜眼神瞬间闪躲,人也往后退,惊慌不已。 “没有?那你躲什么!你给我过来……”姜欢一把掐住润喜的肩膀,将她拖到面前,斧子冲着她的脸就开始招呼。 “润喜……”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姜青芷下意识的就往前冲,但被竹枝等人眼疾手快的拦腰抱住。 她急得挣扎:“爹,你别乱来,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 “冲你?你现在多有本事啊,连你爹我都敢戏耍,我哪敢冲你来!”姜欢见到她这么激动,瞬间开窍,俨然抓住了姜青芷的死穴,斧子威胁的抵在润喜的脖子上:“你刚才不是很云淡风轻的吗?现在着急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死丫头……一个丫头,你都这么在乎,你爹我你却敢那么放肆!” 他哈哈一笑,眼神顿时变得狰狞。 “既然如此,那我就宰了这个丫头,以儆效尤……” 说着,斧子倏然扬起,狠狠落下。 “不要……” “别……” “啊……” 混乱之中,一个人影瞬然冲到姜欢身后,冲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脚。 姜欢一声惨叫,连人带斧子一起摔了出去。 润喜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就被人抓着手臂一推,推到了姜青芷身边。 姜青芷和竹枝等人连忙将她搀住,护在身后。 润喜此时才醒转过来,惊然的看向来人:“云,云耳……” 云耳并未理会她,而是与姜青芷迅速交换了眼神,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姜姑娘没事吧?” “还好,”姜青芷手抚着心口,沉眸,低声,避开了所有人:“怎么才来。” 云耳抽了抽嘴角。 他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谁知道姜欢的速度比他还快,而且还这么放肆! 也幸亏是没出事,要是出事了,他回去都没法和自家主子交代。 “啊?这,这怎么了这是……”孙通夸张的一声大叫,带着几个小厮急匆匆的跑向姜欢。 姜欢被云耳那一脚踢的闭过气了,在孙通等人的呼喊下,方才幽幽的醒过来。 看到孙通的时候,还有些断片:“你……” 旋即,回过神来,立即一把将他推开:“谁,刚才是谁动的手……” 云耳双手抱肩,大长腿横着一迈,稳稳当当的站在了他面前:“我!” “你……”姜欢刚要发飙,但随即意识到此人很是面熟。 等仔细看过他的脸后,倒吸一口气:“你,你不是那个……” 孙通连忙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他是冠军侯身边的侍卫,那个贴身的侍卫。” “对,对对,是他,是他,”姜欢也顾不上骂人了,惊慌失措的连忙起身:“不知道侯爷驾到,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侯爷没到,是我到了,”云耳低沉着脸,阴阴的一声冷哼:“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你拿着斧子要砍人,情急之下就踹了你一脚,得罪了……” “不,不得罪,”姜欢哪里敢得罪冠军侯的贴身侍卫,连忙涎着脸陪笑:“大人误会了,并不是我行凶,是我在教训我家的家奴,奴才不听话,教训一下而已。” “你要教训你家的奴才我不管,但是这位姑娘是我们侯爷要见的人,怕是得等我们侯爷见过了,你才能接着教训呢,”云耳大踏步的走过来,捡起斧子递给姜欢,咧嘴一笑:“不耽误姜老爷训人吧?” “不,不耽误,不,不是,”姜欢下意识的答应着,随即意识到不对劲,惊骇的看向润喜:“侯爷要,要见她?” 这什么情况? 怎么从没听说,霍侯爷还和润喜有什么纠葛啊? 云耳摸了摸头:“姜老爷别误会,是我家侯爷前些日子受了伤,听说姜家姑娘治伤有一手,所以特意请姑娘过去一试,这位姑娘是姜姑娘的女使,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哦,不止是请了你们家姑娘,还有其他的郎中,都在那候着呢,呐,那不是……” 顺着他的手指一抬,几个郎中笑呵呵的走到内院,每个人都背着药箱,带着小童,见面后,都拱手行礼的和姜欢打招呼。 这些人姜欢都认识,都是汴京里说的上名字的坐堂郎中。 姜欢心下惊骇,也随之回礼,龇牙问道:“云侍卫,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 “我,我家小女,小女她并不擅长医术……” “是吗?”云耳意味深长的呵呵一笑:“姜老爷确定?” “……呃……” 姜欢心说这不是废话吗? 我自己生的闺女,我自己不知道? 姜青芷这些年是读了些书,也学了些针线女红,可那些都是闺阁女儿必修的功课,实在是和医术什么的扯不上边。 别说医术了,就是医书都没见她读过。 不过,这样的话也就在心里想想就算了,姜欢还没胆子直接说出来,毕竟是冠军侯府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是,是这样的,不管她会不会,侯爷看得上她,那便是她的福气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呵呵,不重要……” “还是姜老爷识大局啊,”云耳给了姜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行礼:“姜姑娘,不知道您是否准备好了,侯府的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姑娘呢。” 孰知,姜青芷淡冷沉笑:“先不着急,等说清楚这边的事情,再处理侯爷那边的事。” “……你,你说什么?”姜欢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你,你疯了?让侯爷的马车等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 那可是霍侯爷! 他们家的烧火丫头都比你身份高一级! 竟然还让人家等你! 他急切的一挥手:“你什么都别说,马上给我走,快些过去,别让侯爷等着急。” “侯爷那边,倒是也不是很着急,”云耳咳嗽一声,摸摸鼻尖:“要不,还是问清楚姜姑娘是要做什么吧?” “也不做什么,就是说清楚一些事情,免得等我回来了,父亲又拿着斧子上门兴师问罪。”姜青芷布了半天的局,等的就是现在,岂会让机会白白溜走。 姜欢仿佛被人戳到了痛处,吸着气的龇牙:“你胡说什么呢!” “难道父亲拿着斧子上门又砍又杀的,不是兴师问罪吗?”姜青芷似笑非笑:“就算是女儿该死,父亲也得让女儿我死得瞑目吧?” “你住口……”姜欢警觉的瞥了眼云耳,急切道:“当着外人的面,你胡说什么!” 这是在警告姜青芷家丑不可外扬,要适可而止。 尤其是当着霍侯爷贴身侍卫的面,有些话更是不能说。 云耳却是一脸的八卦好奇:“别呀,姜老爷,我们不把你当外人,你也别把我们当外人啊,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姜欢还要再阻止,可姜青芷却已然开了口:“父亲是觉得我给出的嫁妆太少,所以想要再拿一些回去,只是不知道父亲想要多少?我全部的嫁妆吧?” “要回嫁妆?”云耳嘿嘿一笑,来了精神:“这在汴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随着姑娘嫁出去的嫁妆,还能往回找补?” “不,不是,不是这么回事,”当着云耳的面,姜欢哪里敢承认这事,只能拼命的找补:“是,是这样的,我说拿她的嫁妆去投资,多给她赚些银钱,可谁知道这丫头耍诈,竟然用一些大石头填充箱子哄骗我,你说,这事若是不说清楚,他日若是她找我要嫁妆,我拿什么给她?” 第266章 空箱 “用石头填充嫁妆箱子?哈哈,”云耳乐了,嘿嘿一下,转向姜青芷:“姜姑娘,她说的是真的吗?我只是听过有空抬这个说法,用石头充嫁妆还是第一次。” “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姜青芷也是一脸的无辜,转眸凝向润喜:“润喜,这是怎么回事?我爹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这个……”润喜一脸愁容的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欢抓住了这个神情,像是抓住了润喜的死穴,立即指向她,叫嚷起来:“你看,你看她现在的表情,那分明就是心虚,云侍卫,可见我说的都是真……” “也,也不是这么回事,”润喜急了,急切道:“老爷,这事还是不要说了,等我们姑娘从侯府回来再说,侯爷的病势不容我们耽搁呢。” 说着,她拽起姜青芷的手就要走。 姜欢可不干:“不行,这事眼下不说清楚,你们就不能走,趁着云侍卫在这里,也算是帮着我做主了,云侍卫,劳烦你了。” 云耳摸摸下巴,皱眉:“按理说,侯爷那边的病情……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突然切换到笑脸模式,嘿嘿笑道:“既如此,那就先这把这边的事情说清楚,那个,那几个郎中呢,你们都进来,都帮着姜老爷作证一下,也免得回去的慢了,侯爷再责骂于我……” 那几个郎中本来就站在门口,抻着脖子吃瓜呢。 如今听到里面叫唤,可以近前的看热闹,哪有不愿意的理,一个个的带着自己个的小徒弟,杵到了门口。 “你看,姜老爷,这些郎中都是汴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如今有他们在这,算是给你我做个见证,倘若真的有什么时候,免得咱们都说不清楚呢,”云耳一脸欠揍的模样,嘿嘿笑着转向姜青芷:“姜姑娘,我想你也是没意见的吧?” “……” 姜青芷没有回话。 润喜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她的脸色瞬间很难看。 而润喜则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紧张的搓着衣角:“要不,咱们自己家的事情,还是关起门来说吧?” “那不行,”姜欢占了上风,怎么会轻易退步,当下扯着嗓子叫嚷:“今日有人证在这,有什么话咱们说清楚,免得将来心生怨怼。” 姜青芷沉下气场:“父亲,这事……女儿觉得是咱们自己家的事,实在是没有必要嚷嚷的大家都知道,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姜家。” “哼,你们做得出丢脸的事,自然怕人知道了……” “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那些石头是我们放进去的吗?” “笑话,不是你们,难道还是我不成?” “……”姜青芷稍微的迟疑了一下,咬住下唇:“既如此,那劳烦诸位辛苦一下,随我来。” 她旋身走下台阶,径直走到东厢房。 “润喜,打开!” “姑娘,别……”润喜急了,一边说着一边后退,还用手捂住了腰间的钥匙串。 那串钥匙是家里所有房屋的钥匙,还有姜青芷的那些嫁妆箱子的钥匙。 姜欢给了孙通一个眼神。 孙通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去:“得罪了!” 拽下钥匙,他又一手推开润喜,动作麻利的去开门。 “孙管家,不要……” 润喜想要阻止,但是被几个小厮拦下了,姜青芷身边的嬷嬷们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去帮忙,将润喜从他们手中强了回来。 就是这一折腾的功夫,孙通已经打开了厢房的门。 姜欢第一个冲了进去。 这里便是姜青芷存放嫁妆的地方,一屋子的箱子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几乎堆砌到了房顶上。 其中,有几个箱子是打开的,但大多数还和出嫁时一样,还贴着大红喜字和封条。 姜青芷神色阴郁:“你们想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想看什么自己看,我就不信,就那么巧的几箱子石头,都送回到姜家的马车上了。” 姜欢刚踏进去,陡然听出了不对劲,立即回头:“芷丫头,你什么意思?莫非说这些嫁妆里,还有用石头滥竽充数?” “是不是滥竽充数,父亲自己琢磨便是!”姜青芷冷眼,侧身让开:“东西就在里面,父亲也是带了人过来的,又有云侍卫和那些人证,是非曲直,打开箱子便知道了。” “哼,笑话,当初给你嫁妆的时候,那是我们满门的荣耀,怎么可能用石头做嫁妆?” “当初的嫁妆是林姨娘经手的,又不是父亲做的是,里面有什么没什么,父亲难道亲自演过吗?” “废话!你是高嫁,难道我们姜家穷疯了,会用石头做空抬的嫁妆?”姜欢对林姨娘还是了解的。 姜青芷是高嫁,林姨娘即便对她和自己女儿的嫁妆有分歧,心里不高兴,也绝对不敢在嫁妆上做手脚。 要不然,东窗事发时候,丢的可就不是姜家的脸面,还有可能是林姨娘的小命了。 “是非曲直,打开箱子一看便知,父亲实在没必要和我在这里说嘴,”姜青芷很是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只是事情要快些,咱们还要去侯府呢!” 霍钧承还在等着,姜欢也不敢耽搁了,立即让孙通等人动手。 一箱箱贴着大红喜字的箱子抬了出来。 只是一经手,孙勇和小厮们的脸色就不对了。 说实话,这和刚才他们抬上车的那些嫁妆箱子,好像没什么区别。 姜欢亲自动手,扯下封条和大红喜字,掀开箱盖。 “怎么样了?”云耳迫不及待的凑过来。 一看之下。 “噗嗤!” “不是,姜老爷,这些,不会就是你方才所说石头吧?” 箱子里是码的整齐的条石。 几个郎中也凑过来,看着嫁妆的眼神各有心思。 ——姜家当初可是十里红妆啊! ——即便没有见过的,也在茶余饭后的八卦里听说过。 ——这,就是姜家的十里红妆? 真的,见过嫁妆空抬的,可那些空抬的也不尽然都是空箱子,而是或多或少的都放了一两个嫁妆,或是衣服或是鞋子,亦或是一把团扇一块禁步什么的。 像这种实打实的用石头装箱做空抬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怪不得当时还有人调侃,说是姜姑娘出嫁的时候,马车很吃重,都说姜姑娘带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出嫁呢!” “这么多的石头,马车可不得吃重吗!” “也是有意思的紧,老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当真是第一次见到用石头压箱的。” “还别说,这样挑起来的嫁妆箱子姐就是好看!” “……” 那几个郎中就差把嘲讽和鄙夷写在脸上了。 姜家在汴京的商户里那是一等一的豪门,女儿又是高嫁国公府,如今竟然还弄出这样的幺蛾子空抬,徒增笑柄。 “怎么,怎么回事?”姜欢看着石头也懵了。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立即去检查封箱用的封条和大红喜字。 姜青芷冷笑:“父亲不用劳心的看了,这些都是当初封箱时的条子,父亲若是不信,可以着人去三查五对,看看是不是那日的亲笔。” “可,这怎么可能?那些嫁妆虽然不是我经手的,可是嫁妆单子却是我过目过的,怎么会只有这些石头呢?” 第267章 不怕 女子出嫁的时候,嫁妆单子也是要公示的,以彰显女子娘家的实力。 姜青芷十里红妆,那可不是简单的一张红纸做单子,而是一个红纸定制的小册子,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嫁妆名字。 姜青芷冷笑:“润喜,把你方才和我说的话,再说一遍于父亲听,免得他误会。” 润喜不敢抬头:“方才,我是告知姑娘……当初咱们从姜家带走的嫁妆,便是这些……真实可用的,也不过是十二个箱子,那就是打开的那些,其他重量特沉的,便是空抬的箱子……也就是老爷你打开的那些。” “胡说,不可能,”姜欢还是不相信:“且不说旁人,单单是老太太给你的添妆,那就不止这几个大箱子,更何况还有其他人的!” “其他人的?”姜青芷似笑非笑:“父亲可是看到其他人的添箱了?还是亲眼看到了老太太的添妆?” 添妆添箱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只能证明自己给的是金银珠宝,去不敢保证旁人给的是不是空箱。 所以,这件事除了姜青芷本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其中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 “……” 姜欢一时懵了,茫然的看向孙通:“孙管家?” 孙通连忙道:“老爷,您别问我,这是内宅女眷的事,我,我们也就是负责盘算箱子的数量,而不可能知道里面的嫁妆情况啊!” 说实话,姜青芷的嫁妆,连林姨娘都不是很清楚,姜欢此时根本就不可能犟过姜青芷。 只要她咬死了当初从姜家抬出来的,都是石头空抬,那便都是石头。 除非是润喜这个贴身女使出来指证她撒谎,否则这件事姜青芷就站在了绝对的话语权上。 云耳憋着笑,咳嗽一声:“所以呢?姜老爷,你现在的意思是什么?是……继续开箱验货,还是……” 孙通立即在姜欢耳边低语:“老爷,我们方才抬箱子时便试过了,那些箱子基本上都一样重,所以我们分析,那里面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姜欢的瞳孔狠狠一缩。 嫁妆箱子怎么会一样的重? 除非里面的东西装的是同一个东西——石头。 云耳继续追问:“姜老爷,你的意思呢?侯爷还在那边等着我们呢,要不要继续开?” “不,不用了……” 还开什么! 不是说都一样的重吗? 那结果岂不是也都一样! 开箱子只会自取其辱! “那好,如果姜老爷没事的话,我们便要走了,”云耳故意冷着脸,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姜姑娘,请吧。” “父亲?”姜青芷意味深长的看向姜欢。 黄欢脸色铁青的摆摆手。 姜欢福礼:“那,女人先行告退了。” 提裙迈下台阶,她冷笑:“竹枝,守好院子,若是有人胡来,即刻报官。” 姜欢:……嘶! 死丫头什么意思? 说他会青天大白日的去抢嫁妆吗? 他至于这么没品? 十里红妆还值得他算计一二,就是十多箱的嫁妆而已,也值得他搭上名声? 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云耳和那几个郎中还在呢,姜家的这点子脸面,他还得维持。 ** 姜青芷和润喜一个马车,云耳亲自驾车。 一路上,润喜的情绪都不高,似乎有什么心事。 姜青芷闭上眼睛:“有事便说,我看你这都想了一路了。” 润喜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道:“姑娘,咱们这一局摆下去,可就是彻底得罪老爷他们了。” “你什么意思?”姜青芷冷笑:“莫非你以为,只要把嫁妆交出去,随了他们的心意,那我们还能父子慈孝,膝下承欢?” 不可能! 在姜欢当初宠妾灭妻,害死她母亲,将她一个人扔在后宅,苟着长大的时候,她和姜欢之间的父女之情,便已经到了六亲缘浅的地步了。 润喜忧心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在担心姑娘你,你如今的后路。” “你是说,我如今已经不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了,没有夫君庇佑,便要借着父亲来保护我?润喜,你是哪里来的错觉的,觉得他会保护我?” “……诶!” 润喜也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她的心中何尝不是清楚呢? 姜欢对于姜青芷唯一的号,便是得知她被国公府相中,要高嫁国公府的那几天。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的眼中才稍微了有了这个女儿。 甚至于姜青芷嫁入国公府之后,成为国公府大娘子的那段日子里,姜欢都没有很疼爱这个女儿。 短短的几个月,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而今,在得知姜青芷合理,失去了国公府大娘子的身份后,竟然厚颜无耻,丝毫不顾念亲情的开始谋算她的嫁妆。 也就是姜青芷早有筹谋,在一开始便将嫁妆托付给宋紫湘转移了,而且,又让张金成搞来几十个嫁妆箱子,填满条石。 宋紫湘又用特殊的烟熏手法,将之前那些嫁妆箱子上的封条和大红喜字拆了下来,封在这些假石头箱子上,方才蒙混过关。 可这样一来,姜欢与姜青芷的父女之情,便是彻底的断掉了。 也就是说,不管将来姜青芷出现什么困境,姜家都不再是她的退路。 姜青芷懂得润喜的心思,轻抚她的手背,拍了拍:“不怕,我不是还有你们吗?” 活了两世,她算是活的比谁都通透了。 父亲,这个生养她的男人,也只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之后,才会对她有所照顾,当她失去可利用的时候,便会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弃如敝履。 至于夫君—— 呵! 上一世的范鼎盛,这一生的周煊元——哪一个是她可以依靠的靠山? 范鼎盛筹谋算计了她一辈子,最后还为了升官发财,高官厚禄,不惜将她送给别的男人。 周煊元就更不必说了,自始至终,周煊元都没对她动过心,动过情,所有的不过是对她的谋划算计和利用。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男人,她要来何用! 姜青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悠然自得:“宋姑娘曾经和说过一句话,我觉得,很适合如今的我。” “宋姑娘?”润喜一怔:“宋姑娘说什么了?” “她和我说,我们女人,不需要做谁的菟丝花,我们可以靠着自己而活,没必要一定要依附男人……” 这是姜青芷和宋紫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宋紫湘说过的话。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是完全理解这番话,如今,她懂得了。 “父亲,夫君,儿子……他们都只是我们身边的杂草而已,我们可以与他们共同生存,但绝对不能将生死未来交托到他们手中……” 她突然又想到了姜王氏的话。 “太祖母也说过,如果遇不上一个可以为我舍命的男人,就不值得我全身心的去爱他,去付出这一生……” 如今想来,太祖母的话是人间清醒,但也是人间毒药。 天下间,怎么会有哪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去付出生命呢? 就像她也绝对不会为了哪个男人,去无偿奉献自己的生命一样! 所以,与其将来与姜欢交恶,还不如现在就得罪了他,也是一了百了的解决姜家的后续麻烦了。 姜家,除了姜王氏,没有谁再值得她留恋了! 第268章 翻修 马车临近冠军侯府,姜青芷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开始了抽搐。 润喜发现了这一幕,连忙握住她的手指:“姑娘?” “没事,我,就是有点紧张,不要紧的。” “紧张?” 润喜觉得奇怪。 姜青芷又不是第一次见霍钧承,而且霍侯爷对她明显的与旁人不同。 那她还紧张什么? “真没事,许是想着等一会要见太妃的原因吧。”姜青芷努力给自己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 她总不能说,从来到这条街开始,她便想到了上一世被送进来的第一夜。 那夜,于她而言是耻辱。 哪怕重生一世,哪怕今生的霍钧承对她还好,可上一世那种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自觉的影响到了她。 “姑娘害怕太妃吗?”云耳在车辕上搭上话:“我们侯爷说了,若是姑娘觉得不方便的话,便不要去拜访太妃了,太妃如今在静修,也是不喜来客,姑娘可以不去见的。” 先帝过世后,像霍钧承这样的皇子都会回到封地或者是赏赐的府邸居住,而先帝曾经的妃嫔们,除了指定的殉葬之外,没有儿女的都会集体迁入到一个地方居住,集体养老。 至于有子嗣后代的,多数都会跟着儿女一起生活。 霍钧承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便过世了,父皇把他指给了惠妃抚育,惠妃一辈子没有生养,也不喜欢小孩子,所以与他算是母子情浅,再加上霍钧承基本上是皇帝哥哥亲自养大的,所以与惠妃并不亲热熟络。 后来,惠妃迁出皇宫,变成了惠太妃,鉴于也算是霍钧承的养母,便一直跟着他生活。 不过,他们母子也仅仅是名义上的母子,霍钧承生活在前邸,惠太妃则在后宅的佛堂住着,即便霍钧承隔三差五的去请安,也不放过是隔着珠帘问个安而已。 所以,姜青芷过来冠军侯府,霍钧承也根本没打算让她过去请安问候。 一来,是因为姜青芷只是他请来的医者。 二来,惠太妃如今年纪大了,脾气上来了,总是对身边的嬷嬷们非打即骂,有时候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霍钧承担心姜青芷过去请安以后,再被欺负了。 所以,再去接人的时候,便叮嘱了云耳,看姜青芷自己的意思,如果她想去给惠太妃请安,便要一路跟随保护,若是不想,那便说是他的意思,免得姜青芷为此有什么心理负担。 侯府门口,一名中年男子早就等候多时了。 与云耳点头示意后,不等马车停稳,便上来行礼:“在下赵顺然,是侯府的管家,姑娘在侯府期间,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同我说。” 姜青芷下车后福礼:“有劳。” 上一世,赵顺然便是侯府大总管,姜青芷与他有过接触,相处还算融洽。 赵顺然再次躬身:“姑娘客气了,府里备好了休息的客房,姑娘不防先去休息一下,等会这些郎中看完诊后,再请姑娘过去。” 身为侯府大总管,赵顺然当然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 就今天这事,所有的郎中都不过是陪衬,是障眼法。 他们家侯爷真正相见,最后想见的,也不过是这位姜姑娘而已。 一行人从侧门进了府,发现府里来来回回的穿梭着不少工匠,每个人都忙得满头大汗。 姜青芷好奇道:“赵总管,侯府这是要修院子吗?” “不止是院子,就连府内的所有房间,都要重新修缮,”赵顺然躬身陪笑:“前几个月,我们家侯爷不是在边疆受伤了吗?回来后便说府内装修的风水不好,要重新修缮,陛下体恤侯爷辛苦,便拨了库银让侯爷大修侯府。” “赵总管,莫非,你们连这些花草树木也要一并的修整了?”润喜指向远处。 那边几个工匠正在合力扒拉着一棵大树。 “姑娘聪慧,证实如此呢,我家侯爷说,不止花花草草的要重新修整,就是地上所铺的地砖都不吉利,等院子什么的修完了之后,便要将地砖也重新置换呢……” “地砖也……” 润喜不由吐了吐舌头。 她是姜家的家生奴才,打小就养在姜家这样的富庶人家,原本以为也是见过些世面的,没想到比如冠军侯府来,一切都不值一提。 赵顺然笑道:“如今忙活了几个月,已经有些眉目了,屋子里面的都已经修葺完毕,如今就剩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再之后就是地砖的铺设,等弄完了这些,最后将去院墙重新加固堆砌,那便是大功告成了。” 同行的郎中们都想要趁着这次机会,搭上冠军侯府这个富贵线,所以在给霍钧承看伤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仔细,弄得霍钧承都烦了。 “你们也不用说的这么仔细,只管留下药,我用着谁家的好,自然会只会你们!” 一群庸医! 哪有他的姜姑娘贴心。 打发了郎中们,他迫不及待去往客房。 姜青芷和润喜还在讨论院子里的花草品类,见到身后有人影逼近,连忙转身。 “侯爷金安。” 润喜行过礼后,识趣的将药箱交给姜青芷,自觉的退到一侧。 “我们去那边坐。”霍钧承指向廊下,那里有早就准备好的藤椅。 两人落座后,霍钧承也不矫情,直接宽衣解带。 “你干嘛?”姜青芷倒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 “脱衣服,治伤啊!” “你伤的手臂,又不是身上,脱什么衣服?挽起袖子不就好了?” “怎么挽?”霍钧承拿着袖子鼓捣了几次,都没挽出袖口。 姜青芷侧眸,眼尾娇嗔:“你可真是,挽袖子这点子事都得让人伺候的吗?” 说归说,她还是放下药箱,搭手去挽霍钧承的衣袖。 霍钧承很配合的将手臂伸过来:“就是有人伺候也不一样,那些人都是蠢的,没有你这么细心。” “我又不是你家的奴才……” “不是说你是奴才,是说你手轻,温柔,弄得不疼,你不知道,那些丫头婆子的手老粗了,穿衣脱衣的都弄的我疼。”霍钧承一脸委屈。 姜青芷鸦羽轻缠:“那怎么着?我留下来,伺候侯爷?” “那自然好……” “……” “不过,你要是真的留下来,也不是伺候我,那是照顾,”霍钧承歪着头,盯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问道:“要不,让赵顺然收拾一下东厢房,你去那边住?” “我可不配,”姜青芷打开药箱,拧开药匣子,拿起剪刀剪开他手臂上的布帛:“你家气象一新,将来是要住侯爵娘子的,我一个乡野村妇,还是下了堂的弃妇,住侯爷家的房子,不吉利……” “谁说的,嘶……”霍钧承一嗓子吼出去,因为激动,牵扯到伤口,疼的闷哼,也急着解释:“没有的事,谁胡说八道呢?是赵总管吗?谁说我这府宅修过之后,是要给那些不相干的女人住的?” “你能不动吗?”姜青芷蹙眸,眼尾沉了下来:“你这样动来动去的,我还怎么上药?” “是你先说话刺激我的!” “我那是刺激吗?我那是实话好不好?”姜青芷不耐烦的挑眸:“你说说,你如此大张旗鼓的修葺侯府,不就是为了大婚迎亲所用吗?要不然,你们家那么多的房子,你若是不喜欢这里,可以住到别的地方,何必要费心费力的将侯府翻天覆地的重盖一次?” 霍钧承可不是那种闲着没事,每天尽想着享受的人。 即便是上一世,他乖戾怪癖,行事狠辣,无情嗜杀了很多朝堂重臣,却也做了很多脍炙人口,深得民心的好事。 上到为国而战,下到民生小事,他都亲力亲为,力求将每件事都做到极致,让寻常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这么一个以天下为己任,民心为本的人,怎么会因为侯府一个小小的【风水不好】,便彻底翻修呢? 这种伤财费力的事情,实在不是霍钧承的风格。 而面对她的诘问,霍钧承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许久,委屈的问:“你也认为,我这样做不对?” “你是权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翻修侯府什么的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我个人以为……”姜青芷突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她立即收住话音,起身福礼:“侯爷见谅,是我坏了规矩,逾矩了。” 霍钧承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昂首:“是这个地方有很多不好的回忆,我想把那些伤人的回忆都删掉,所以才修葺了整座府邸!” 第269章 生气 “伤人的回忆?”姜青芷的神色瞬一沉,卷翘的睫毛遮下瞳色,“这里是侯爷的府邸,怎么也会有不好的记忆吗?” “于我而言,那是饮鸩止渴,可对旁人来说,便是致命的鸩毒!” “都是鸩毒,难道两者之间,还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霍钧承倾身,一字一顿:“即便我知道那段记忆就像鸩毒,可某些程度上来说,也是我几辈子里最欢愉的时刻,饮鸩止渴,我自愉悦!可对那个人……却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回忆的恐惧!” “……”姜青芷的手指猛然颤了颤。 ——是她想多了吗? 为什么霍钧承所说的事情,与她的事情那般吻合? 上一世的那段记忆,的确就像鸩毒般,时时腐蚀着她的心。 ——不对! ——是我想多了! ——…… 姜青芷猛然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霍钧承说,那段记忆对他而言,是几辈子的欢愉时刻,而她的那段往事明显不够这个份量。 他的一生之中,会有数不清的女人,即便他曾经口口声声的说,说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可,男人欢愉时所说的山盟海誓,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而且,上一世她死的那么早,在她之后,霍钧承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 更不要说,这一世,她和霍钧承可没有在这个侯府,有任何的共同记忆。 所以,归根究底,霍钧承口中所说的【欢愉】,与她无关。 ——如此,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毕竟,我们现在还仅仅局限于熟稔而已,更没有侯府的共同记忆。 ——至于上一世的事情…… ——…… 再抬眸时,姜青芷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淡然肃冷的样子。 “那就恭喜侯爷,如此,那些伤人的记忆便都消散了。” 她再次落座,拿起消毒所用的药粉,洒在霍钧承的伤口上。 霍钧承看着她的动作,一时间的也失了神:—— ——怎么?我都说的那么明显了,为什么她不为所动? ——莫不是我想多了,她并非和我一样? ——侯府之中的欢愉,她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 “好了……” 姜青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回过神的时候,伤口已经换了干净的布帛。 姜青芷从药箱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这些是伤口所用的,放入煮沸的水中,放凉了便可用了,这些是……” “等一下,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霍钧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道:“这些不是你要准备,你要做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要告知于我?” 姜青芷鸦羽轻垂,丝毫没有抬眸与他对视的意思,依旧低首,介绍着其他东西。 “这一罐是止血,这一罐子是去腐生肌的,止血的用一勺,去腐生肌的用两勺,止血在下,去腐生肌的在上,用干净的布帛包好,不要沾水便可无事……三天后,只用去腐生肌的药,等到伤口生出肉芽,便可停药了……” 霍钧承是越听越不对:“姜青芷,你这是……不来了吗?” “侯爷的伤已经无大碍了,也就无须我来了!” “不,不是,我们之前不是这么说……” 他们之前的原话,不是说姜青芷要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吗? 这怎么…… 刚才还好好的说话呢,怎么说变就变了? 姜青芷交代过后,起身收拾。 “等一下,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什么了?”霍钧承急了,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道:“还是,你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侯爷说笑了,我这是第一次到侯爷的府邸,何来不好的记忆?”姜青芷眼神陡变,蔚然转身,眸光定死他的眼睛:“再说了,那不是侯爷的不好记忆吗?又与我何干!” 她猛地挣了挣,挣出手腕,冷下气场没有再搭理他,拎着药箱起身离开。 霍钧承的手指顿于半空:“……我是,哪句话说错了吗?” 润喜远远的行了个礼,急匆匆的追上姜青芷,接过药箱后说了什么,但是姜青芷没有言语,她顿时看向霍钧承这边,一脸的茫然。 云耳则是一溜烟的跑到霍钧承身边:“侯爷,你得罪姜姑娘了?” “……看出来了?” “姜姑娘那眼神……都要刀死我了。” “她看我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眼神,”霍钧承揉着心口,咬唇:“我都不知道说错了哪句话!” “那,要不,我去送送,顺便看看能不能求润喜姑娘帮着问问?” “那还不快去!”霍钧承一脚踹过去:“快去!” 云耳得令,一溜小跑的追上姜青芷和润喜。 “侯爷让我来送姑娘。” 姜青芷:…… 冷漠的无动于衷。 润喜则是狠狠挖了他一眼,云耳抽抽着嘴角陪了个笑脸,近乎耳语的低声:“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润喜再次狠狠瞪向他:“肯定是你们家侯爷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到我们家姑娘了!滚开!别跟着我们!我们会走!” 云耳不敢再多话,乖乖的送到门外,目送她们离开。 ** 润喜一直看着马车后面,直到侯府彻底不见,方才挪坐到姜青芷身边。 “姑娘,怎么了?和侯爷闹别扭了吗?” “不是,一点小事,”姜青芷敛下长睫:“润喜。” “嗯?” “以后不要再和霍侯爷有什么瓜葛了。” “……好!”润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怔之后,立即应下:“以后他们再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一并给姑娘挡了。” 姜青芷莫名的叹了一口气,挑眸看向窗外。 窗帘被风吹的一动一动,她的视线也逐渐定格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润喜不敢在打扰她,乖乖的坐着不多话。 到家之后,竹枝远远的便迎上来。 “姑娘,夏姨娘和杰哥儿在里面,早上的时候,姑娘刚走没多久,他们便来了,说是来……”竹枝话音一顿,立即看向润喜:“姑娘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润喜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多问,低声道:“姑娘,不如你先去休息,我替你回了吧。” 姜青芷:“夏姨娘没说什么事吗?” “那,倒是没说,只是说来看看姑娘。” “这个时候过来,怕不是简单的看看,竹枝,你先去奉茶,我去换身衣服便过来。”姜青芷收敛了低沉的情绪。 早上的时候,姜欢才从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吃了一肚子的亏回去,现如今怕是在家里撒泼骂人呢。 夏姨娘是不得宠,不是死了,身边也是有点子眼线的。 姜欢的态度,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她却在这个时候,带着儿子一起过来了,而且还等了那么久,肯定是有事。 换过衣衫后,姜青芷的气场已然全面回归,在见到夏姨娘的时候,颓然低迷全都消失不见。 远远的,便笑着打招呼:“夏姨娘,妆安。” “大姑娘安好。”夏姨娘连忙起身。 姜有杰也立即躬身行礼:“姐姐妆安。” “你也乖,竹枝,把我们早上新做的桂花糖糕拿一些出来,”姜青芷笑着拢住姜有杰的手,“伤口怎么样了?可还疼?” “回大姐姐的话,不疼了,倒是痒得很,我总是想挠挠,但是阿娘不让,说那是伤口长肉芽呢。” “却是在长肉芽,挠多了不好,夏姨娘,你也坐。” 三人落座,小丫头们上了糕点。 三人说笑了几句后,姜青芷话锋倏转:“夏姨娘来找我,是为何事?” 夏姨娘神色一滞,旋即看向姜有杰,迟疑道:“也是无事,只是,听说早些时候老爷他……我在家里担心大姑娘,所以过来看看。” “我和父亲是为了嫁妆说了几句嘴,不要紧的,姨娘不许多挂念,”姜青芷再次看向姜有杰,摸摸他的头,“我很喜欢杰哥儿,所以姨娘若是有事,不妨直说,我当初既然选择了你们,那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还是可以帮助一二的。” 夏姨娘突然起身跪在了地上。 姜有杰紧跟着跪在她身侧。 她一惊,连忙将母子二人搀起:“姨娘有话还是直说吧,这么重的礼,我不敢受。” “大姑娘,这话,我实在是难以说出口,按理说,姑娘之前已经帮过我们母子了,我实在不该再求姑娘什么,可是,这事,也唯独姑娘可以帮忙了。” “究竟什么事?” 夏姨娘羞燥的满脸通红,嗫嚅道:“我想请,请大姑娘同长公主说句话,帮杰哥儿一个忙……” 第270章 人情 “什么事?”姜青芷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了不寻常:“是什么为难的事吗?” “听说这次殿试之后,陛下会甄选出一些孩童做皇子陪读,十岁以上者均可报名者,但是报名者需要一位身份,尊崇的举荐者……”夏姨娘为难开口。 姜青芷蓦然想起,好像真有这回事。 上一世,范鼎盛高中状元之后,便连续的参加一些官宦的酒局谢宴,回来后心情好的话,便会同她说上一些朝堂的事。 那个时候,她忙着为范鼎盛未来的官宦之道铺路,一直在大力的发展上层人脉,所以对下面的一些事情未曾放在心上。 不过,夏姨娘所说的皇子伴读一事,确有其事。 只是其中的具体细节,姜青芷并不出清楚。 沉吟片刻后,她应声道:“姨娘是……想让我去请长公主出面举荐?” “我知道我这人微言轻,杰哥儿也是小孩子家的不懂规矩,可是,可,可是,这是我们能为自己挣得的一份未来,”夏姨娘的双手绞缠在一起,绢帕都要撕破了,“我也知道,长公主的面子也不是那么好求,大姑娘去求话,也是要拉下脸面的……” 她来求姜青芷,还念在姜青芷与姜有杰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份上,尚且都抹不开脸,说不出话。 而姜青芷为此事求到长公主面前,也是一样的抹不开脸。 “这个世上,求人的话最难开口,既然姨娘开了口,我便尽量一试,”姜青芷揉搓过姜有杰的后脑勺,意味深长道:“不过,丑话咱们是要说在前面的。” 姜有杰立即站起身,规矩的挺直了脊背:“我知道,在家里的时候,阿娘已经用我交代过了,阿娘说,姐姐为我开口便是莫大的面子,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都要记得姐姐的恩情。” “一家子姐弟,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也就是帮忙说一句话而已,至于后续你能否入选,全看你自己的能力,我要说的是,如果这件事成了,那你在伴读之中,就必须做到极致的第一,明白吗?” “明白,我不会让姐姐丢脸的,更不会让姜家蒙羞!” 姜青芷听的蹙眉:“谁让你这么说的?” “……没,没谁啊,”姜有杰一怔,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惊慌不解的看向夏姨娘:“我,我就是这样想的。” 夏姨娘也紧张的站起身:“是杰哥儿说错话了吗?” “大错特错,”姜青芷敛眸,沉吟片刻,勾过姜有杰的下巴,凝神道:“记住,你做到了极致,那你便是成功出彩,未来也是一团锦绣,家族与你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所以,不管是姐姐,还是姜家,都不要成为你的累赘,本我真心,先要活出你自己!懂了吗?” “……懂!” “真的懂了?” “也,也不是太懂。” 姜有杰自小读的是圣贤书,受的也是家族荣誉的教导,即便是庶子,也一直被灌输着为家族荣耀而活的理念。 所以姜青芷所说的这些,与他自小所学不相关,因此有些懵。 姜青芷想了一会,低声道:“这样,姐姐给你捋一捋,你记住了顺序便好……第一,便是这家国天下,咱们不做卖国贼,也不当亡国奴,秉着大德天下为公,不夹私心便好,第二,便是你自己,你今日的努力便是你明日的成就,第三,便是你娘,她生养你一场,若非是道德上丧尽天良,那便不可负她!” 姜有杰的眼睛明显一睁:“……可是,道德书上都说,仁者,当尽孝为上……爹娘的话当耐心听之,再者,才论对错,天下无不是之爹娘……” 这也就是说,爹娘说的话,不论是非对错,是否道德沦丧,那都是要先听话,再斟酌对错,毕竟,这天下没有不对的爹娘。 “姜有杰,你好小,所以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这天下,不是所有人都配当人家爹娘的!”姜青芷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他还小,还没有真的接触家里面的宅斗,甚至于在夏姨娘的呵护下,都疏忽了父亲姜欢对他的冷漠疏离。 这种事,需要时间的沉淀来慢慢感悟,旁人教是教不会的,所以姜青芷也不打算拔苗助长。 “总之一句话,若是入选,好好的学!” “好!” 姜有杰欢天喜地的应了,夏姨娘也是一再道谢后,母子俩乘车离开。 竹枝去送的客,回来便道:“姑娘,长公主的面子多金贵啊,你这样为杰哥儿……是不是,还有点,那什么?” “哪什么?” “……嗯,浪费。” 长公主素央那是什么身份? 陛下嫡女! 她若是开口,说不定能直接定了做皇子伴读,都不用甄选考试了。 这么大脸面的事,姜青芷竟然连推辞都没推辞,便答应了。 说真的,那关系用的,润喜都觉得心疼。 竹枝继续道:“而且,以咱们和夏姨娘的关系,姑娘上次为他们母子谋划的事,已是有恩了,何必再为他们动用长公主的关系?” 当初姜青芷为姜有杰谋划,让他在祠堂救父,从而在庶子之中提升了一定的地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姑娘做事,自有分寸,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按理是不该插嘴的,可是,”润喜也跟着低声道:“姑娘,咱们虽说和长公主府搭上了话,可并不是常来往的那种,这面子和情义……是用一次少一次的啊!” 人情这个东西,是最难把握的。 虽然长公主嘴上说,姜青芷救了她们母子性命,是一辈子的恩人,可恩人这种事,也有还尽人情,相看生厌的时候。 若是她们这边不懂规矩,凡事都劳驾的长公主,那早晚有被她厌弃烦躁的那天。 言简意赅一句话,那便是姜青芷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而刷爆长公主的人情卡。 姜青芷躺进了摇椅中,脱下鞋子,蜷缩着,晃晃悠悠,闭目养神。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所以,我想反问你们一句……我和父亲还有兄长的关系僵到如此地步,未来是否有缓和的余地?” “想必,应该,是,没有了。” 润喜和竹枝都回的磕磕巴巴。 她们心中明镜似得。 姜青芷如今的所作所为,算是踩到了姜欢的底线,但凡再有一件事情压下来,那便是压死他们父女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不定,到时候把她逐出族谱都有可能。 那姜睿更不用说了,他是林姨娘所出,即便没有像林姨娘和姜锦莹那样,一直与姜青芷较劲,但也是不和睦的。 这样的父亲和兄长,未来修复关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除非姜青芷现在突然得嫁高门,比如霍钧承那样的权王正妻,亦或是做了陛下宠妃,那姜家或许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但这显然不可能的。 不管是霍侯爷还是陛下,都不会纳娶一个和离过的下堂妇。 想到这儿,润喜和竹枝的气场更弱了一大截。 “是啊,没有缓和的可能,那你们说,未来的某一天,我若是需要娘家人撑腰的时候,有谁能助我一臂之力?” “姑娘是想着,倘若将来杰哥儿有出息,那便会顾念着姑娘今日帮助他的恩情?” “我倒是也不求着他能帮我什么,只是想着,那孩子确实是有些天赋的,或许我今日帮他,便是在帮未来的自己……” 上一世,姜青芷死的早,并不知道姜有杰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但是在她死之前,姜有杰被放了外任,成了一个七品小官。 或许,若干年后,他也会成为当朝权臣,也可能卷入纷争,落一个惨死的结局。 可不管如何,姜青芷都希望在自己的计划里,姜有杰能成为一枚可用的重要棋子。 这也是姜青芷选择了姜有杰的原因。 当然,这些原因只她自己知道便好,不能为外人道。 第271章 孩子 深秋后,即便是午后,天气还是有些冷手。 润喜命几个婆子拆了花廊的顶棚,让阳光可以直接照进暖阁。 天气冷了之后,姜青芷便喜欢在暖阁的小轩窗下做事。 她忙完一切,洗过手,小沙炉上的水也烧开了。 泡了绿茶,折了朵小黄金菊放入水中,端入屋内。 “姑娘,喝茶了。” “放那吧。” 姜青芷在窗下忙着什么,并未抬首。 “姑娘,忙什么呢?” 走近了,才发现是姜青芷在妆奁匣子翻找着什么。 “姑娘,你这是找什么呢,说来我听,我帮姑娘找找。” “不是答应了夏姨娘,说是要去素央长公主那儿说嘴吗?咱们总不能空手去吧?我想着,挑个趁手的礼物,送给磐哥儿……说到底,我也是他干娘,这些日子忙活的,也没尽到干娘的责任。” “姑娘前些日子,不是趁着得闲的功夫,给小公子做了一双虎头鞋吗?当时我们还打趣姑娘,说姑娘的针线活糙的很,而磐哥儿是长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嫡长子,定然宝贝的不行,吃穿用度什么的,肯定是宫里最好的绣娘,还让姑娘实在没必要劳累着自己,非要一针一线的亲手缝制,可姑娘是怎么说的?” 润喜一遍笑着,一边将那双虎头鞋拿了出来,调侃道。 “姑娘说,这鞋子是姑娘亲手做的,意义不一样,长公主一定喜欢,如今姑娘怎么被送什么礼物愁着了呢?” “傻丫头,送礼是最讲究技巧的……” 姜青芷虽说是小公子的干娘,也屡次得到长公主的照顾,可除了磐哥儿的满月宴,还从未去过长公主府。 一来,是她做国公府大娘子的时候,要帮着操持国公府的琐事,实在也是抽不开身。 二来,则像润喜所说,人情是有度的。 一次次的让人家帮小忙,那便是在消耗人情。 倒不如真有事的时候,再去登门拜访。 这次若不是关乎姜有杰的未来,也是她的未来,她依旧不会出面叨扰。 但既然去了,重礼是一定要准备。 “若只是单纯的去做客,那我送磐哥儿再名贵的金银玉石,都不如送一双我亲手绣的虎头鞋有诚意,可若是想要求人家帮忙办事,还是要送点有价值的礼物才行……” 送贵重的礼物,既是自己的诚意,也给足了对方尊重。 免得长公主生出【挟恩邀赏】的感觉。 润喜不懂姜青芷的意思,但听的明白,放下茶盏后,也帮着翻找起来。 “姑娘的东西,不都在宋姑娘那边吗?当时咱们留下的都是过日子的东西,并未留特别贵重的物件,要不,姑娘想一个,我和张金成去宋姑娘那里去取了来。” 姜青芷的嫁妆里,精致的贵重物品不少,但都不在手边。 磐哥儿身份不寻常,送他的礼物必定得是珍惜罕见的,总不能随便拿过东西应付了。 姜青芷想想也是,就让去拿嫁妆单子,看看有什么可挑捡的。 说话间,竹枝带着香兰过来了。 两人又抱了几个箱笼:“姑娘,金银珠宝,字画玉石什么的都在这了,就连老太太送的匣子也在里面。” “太祖母?”姜青芷心下一震:“对,我记得太祖母那日送我的匣子里,有一对鸽子蛋那么的大的绿松石,点缀在虎头鞋上定然好看……而且,绿松石罕见,” 姜王氏的东西都是上等品相,说是拿出来让姜青芷应急所用的物件,但随便拿出一样,也是价值连城。 竹枝翻出那对绿松石珠子,香兰拿来针线,姜青芷一针一线的将它们缝在了虎头鞋上。 黄色绸缎打底,红色的脸庞,黑色的眼睛,再点缀上翠绿的绿松石,煞是好看。 润喜拿来装礼物的匣子,包装好后,唤了张金成出门。 * 长公主府的正门口,门可罗雀,但是后门的巷道里倒是车进车出,人头攒动。 润喜好奇道:“我记得长公主府的后面是个死胡同啊,不走车的,这怎么这么多人?” “求人办事,自古以来是见不得光的,”姜青芷并未直接点破,而是让润喜拿了帖子去拜府:“咱们走正门。” 长公主的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在陛下面前也是说得上话,如今皇子选陪读,自然有不少人将盘算珠子打到了她这边,这上门送礼的自然不在话下。 门房知道姜青芷和长公主的关系,不敢怠慢,小跑着进去回话,不多时,刘妈妈便出来接了。 “姜姑娘,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家贵主这些日子可一直在念叨姑娘,说要去瞧瞧姑娘,可是哥儿闹腾的紧,一直没得空脱身。” “那可真是巧了,我也想着长公主呢,这不,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我便来拜访了。” “是吗?诶呦,那姑娘与殿下可真是心有灵犀了,姑娘,这边请。” 刘妈妈笑着将姜青芷带进了后宅。 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那边人声鼎沸,叽叽喳喳的,热闹的不行。 姜青芷多看了两眼,刘妈妈会意的低声道:“这些日子,咱们家一直都这么闹腾呢,先是前段时间的殿试,如今的皇子伴读选拔……这人啊,是一茬接一茬的来,都是来说嘴聊八卦的,这些人也不嫌烦,我们看着都累得慌。” 简单两句调侃主子的话,将送礼这事便遮掩过去了。 姜青芷心照不宣应声:“是啊,是挺闹腾的。” 做奴才的私下议论主子,那是重罪。 刘妈妈是长公主的掌事嬷嬷,岂会不知道其中的重罪。 她如此说,自然是府里交代过的客气话。 她们也就那么一听就是了。 素央在院子里搭了个软垫,周围用布帛编成网状,绕了软垫一圈,将磐哥儿护在里面,自己则脱了鞋子,在垫子上陪儿子玩耍。 见姜青芷过来,高兴的鞋子都没穿,激动的跑了过来:“怪不得我晨起焚香的时候,那烟雾烧成了三花聚顶的样子,我还想着是哪个贵人要登门,没想到是妹妹你,快来,看看我的磐哥儿……” 磐哥儿肉乎乎,胖嘟嘟的,软和的很,但是姜青芷抱着的时候,动作僵硬又别扭,像是抱着一块大石头。 素央看后娇笑不已:“我说妹妹,你这是抱孩子呢,还是抱石头啊,看你这紧张的模样。” “不是,我,我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我,我不知道……” 孩子又小又软,还有好动,好玩是好玩,可抱起来太难了。 “你呀,没有孩子,自然是……”素央的笑声戛然一收。 对于一个和离的女子来说,没生孩子也是难以启齿的痛。 而姜青芷的脸色也是明显的变了。 她不是没有孩子。 上一世,她是有过孩子,也体会过生产之痛,只是…… 那个孩子生下来便是死的。 那是个男孩。 小小的身子满是血污,乌青的小肚皮上,遒着错落的黑色纹络。 那是血枯草的毒! 孩子与她,双双殒命。 见姜青芷的神色不对,素央以为她是在遗憾自己与周煊元婚后没有孩子,当下立即道:“不要紧,那个周煊元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这天下间的好男人多了去了,干嘛非紧着他一棵歪脖树吊死?” 姜青芷被她的话逗笑,阴郁的心结也淡去了不少:“你说的不错,等将来我寻个好夫君,生他十个八个……” “呀,你有中意的男人了?”素央突然很是夸张的一声惊叫,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腕:“那个男人我是不是认识?你们认识多久了?他该不会是,是当朝的……那个权贵吧?” “你想什么呢?我这样一个下堂妇,哪配得上权贵的身份?”姜青芷笑着掩下眼里的失落:“将来某一天,我能婚配到一个体贴我的夫君便知足了,哪还想着要什么权贵?” “啊,不是啊?”素央的情绪甚是明显的落了下来,失望的很:“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 “是,我是认识的人嘞,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说,你给磐哥儿做了一双虎头鞋吗?哪呢?拿来给咱儿子试一试啊!” 素央又高兴起来,但是,在看到姜青芷拿出的虎头鞋时,笑意简直都要溢出眼角了。 “这,这个……你是什么时候看过磐哥儿的脚丫子?” “就是上次,磐哥儿满月宴的时候,”姜青芷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一本正经道:“你的意思我懂,我做大了,我做鞋子拿鞋样子的时候,特意问过人家,说这半岁到一岁的孩子,就穿这个鞋码。” 第272章 谋算 “哈哈……你啊!你看。” 素央再也忍不住了,笑着把磐哥儿抱在怀里,虎头鞋往脚丫子上一套。 白皙的小脚丫也就进去大半,后面肉嘟嘟的脚后跟赤果果的露在了外面。 “啊?这,我,他……” 姜青芷拿着虎头鞋懵了。 “这,呀,他的脚……怎么长得这么快呢?” 她记忆中磐哥儿的小脚丫子,也就那么点,白白嫩嫩的,一手能握俩。 如今却—— “我发誓,我拿鞋样子的时候,还特意想着要做大一些的,毕竟孩子是要长个子的嘛,可,可这长得也太快了。” “哈哈……” 素央早就笑的不行了,抱着虎头鞋笑倒在软垫上。 姜青芷又囧又尴尬:“要不,我,我回去再重新做一双吧。” “重新做没问题,但是不要坠这么大这么重的珠子了,他还小,穿这样的鞋子抱着不舒服,而且学走路的话,也重,不方便。” “啊,还,还有这事呢?”姜青芷更难为情了:“那是我欠考虑了。” “不欠不欠,你这上面的一对绿松石可是极品,我喜欢的紧,就当是送我了。” “那个没问题……” “……” 磐哥儿玩闹了一会,开始哭闹起来,姜青芷要看看,素央却说不要紧。 “闹觉的孩子都这样,乳母带去哄睡了便好。” 茶水凉了,素央让人重新上了茶水。 “你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磐哥儿了?” “你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咱们俩就不那么矫情了,”素央像是早就洞悉了一切,笑道:“是不是你家弟弟皇子陪读的事?” “你怎么知道?”这次轮到姜青芷大吃一惊了。 素央的眼里漫上一丝异色,随即笑道:“自然是猜的了,难不成我还能未卜先知?放心,你弟弟便是我弟弟……刘妈妈。” 刘妈妈应声过来,将一封火印封好的信笺呈给了姜青芷。 姜青芷更是惊讶了:“这是?” “你不是要推荐信的吗?这便是,本公主亲自盖下的玺印,你看。”素央甚是得意,将自己的公主玺印指出来。 “殿下……这是知道我要来,所以早早的便备好了?”姜青芷心中的惊讶难以言术。 从夏姨娘带着姜有杰找到她,她再寻了绿松石过来,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天而已。 长公主即便是在她家安下了眼线,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快到她都有点怀疑自我了。 不过,东西既然拿到了,她也不好多问,谢过后,又闲话了一会家常,告辞离开。 素央挽着她的手,说着话的送出了二门外,方才笑吟吟的挥手送她离开。 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的笑容倏然绽放,一脸八卦:“皇叔,你就那么笃定,她一定会来找我帮忙?” “富贵弄权之中,你最管用,她又与你有恩,不找你找谁?”霍钧承淡淡的。 “她为什么不找你呢?” “……” “你们俩吵架了?” “……” “真吵架了?”素央八卦的小表情压都压不住:“前些日子,你不是还来找我显摆,说是我这位姜妹妹……” “姜!姑!娘!”霍钧承眼神阴鸷:“提过你很多次了!” “好好好,姜姑娘,咱们这位姜姑娘不是说好的会去你府里,为你换药,顺便多熟络熟络的吗?怎么好端端的,说吵架就吵架了?莫不是……你,想那什么,嗯哒哒……” “嗯什么!哒什么!”霍钧承拿着手里的东西砸在她的脑门上:“好歹也是孩子娘了,这么没个正行!你这是和皇叔说话的态度吗?” “我……诶,皇叔,你拿磐哥儿的鞋子做什么?”素央这才看清砸自己脑门的,竟然是姜青芷送给磐哥儿的虎头鞋,立即抬手就去抢:“那是人家姜姑娘给磐哥儿做的鞋子!” “这鞋子针脚太粗,又小,还有两个大石头坠着,不好穿又不好看,你还留着做什么?不如送我!” 霍钧承三两下避开素央的抓抢,衣袂翩翩的旋身离开,素央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气的她在后面大叫。 “皇叔,你不讲理,那么大的绿松石,我喜欢那石头……” “晚些时候你去侯府,找赵顺然,开库房,石头随便你挑,挑什么颜色的都行!” “那我要……那个九龙蟠的红宝石项圈,还有那串粉水晶手串,对对对,还有那一对珊瑚凤钗……” “随你!” “……” **** 姜青芷回府后,让张金成将素央的推荐信送去姜家,叮嘱他走后门,不要漏了行踪。 天色擦黑了,张金成才回来复命,还带了一些点心,说是夏姨娘亲手做的。 润喜打开点心匣子:“夏姨娘有心了,做了这么多的花样。” “嗯,嘶……”张金成欲言又止。 姜青芷也发现了他是异样:“怎么了?” “呃……我,出门的时候,恰好,撞上了……范姑爷,嗯……我也不是有心的,天都黑了,谁能想到他来咱们姜家,竟然会走后门,这不,我刚打开门,就撞上了他……”张金成越说越觉得自己冤枉。 “你说什么呢?”姜青芷合上书本,黑眸灼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要不然,单单是在姜家遇到了范鼎盛,也不至于让他这么一个反应啊! “范姑爷是老虎吗?有没有咬了你一口?怎么在姑娘面前回话,还吞吞吐吐的?”润喜也没好气的怼声。 张金成“嘭”的一声跪下,哭丧着脸:“姑娘……我也不是有心的,我,我那时是一时紧张就,就接了……” “紧张什么?” “你接了什么?” 姜青芷和润喜都被搞糊涂了。 张金成低着头,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红色喜帖。 “我出门的时候,撞到了范姑爷进门,我当时是连忙行礼,范姑爷便问我,说是不是大姑娘回府了,我说没有,他说也好,东西给我也是一样,就,就把这个给了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脑子一抽,接下了,等,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范姑爷已经走了,我,我就……” 这是一封邀请函。 邀请姜青芷两日后于范家赴宴。 “原来是龙门宴啊。”姜青芷冷眸,冷笑着将帖子扔到了桌上。 龙门宴,寓意着跳过龙门,成为人中龙凤。 说白了,那便是范鼎盛过了殿试的【升学喜宴】。 润喜不解:“不是,张金成,你什么意思?你接了帖子便接了,回来说清楚不就成了,怎么还跪下了?” “还有什么隐情,只管说。”姜青芷倒是猜到了端倪。 张金成嗫嚅:“我,我后来问听门房说,其实,关于范家龙门宴的请帖,一大早便是送出的……” 也就是说,范家举办龙门宴的请帖,一大早便送出去了,说不定在姜欢没踹的姜青芷大门的时候,那帖子都已经到了各家宾客的手中。 但是,姜青芷没有! 一整天,姜青芷都没有收到任何喜帖。 是疏忽吗? 只怕不是! 姜青芷是姜家嫡女,是姜锦莹唯一出嫁的同胞长姐。 那些写请帖的人,除去姜锦莹的父母兄长之外,第一个要写的帖子,便是姜青芷的邀请贴。 可—— 很明显,姜青芷是没有的! 否则,来送帖子的人,早就将请帖送到姜青芷手中了,哪还用等张金成回姜家的时候,由范鼎盛亲手交予他手。 张金成一直支支吾吾不敢说,也就是这个原因。 “他们什么意思?从一开始便是没打算请咱们姑娘是不是?”竹枝的反射弧是最长的,此时也反应过来。 润喜也是火冒三丈,气愤到不行,但还是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 “按理说,范家由三小姐掌家,带去的奴才也是不少,若有是什么事情,那该是天不亮的时候,便由奴才们送到各位宾客手中了……姑娘没收到,应该是三小姐不想请,亦或是老爷压制的愿意,总之,范姑爷想必是知道这个决定的,可……为什么他还要在天黑之时,再送一份帖子给姑娘呢?” 姜青芷若有所思:“而且,怎么就那么巧的,恰好张金成回姜家,就与范鼎盛偶遇了呢?” 范鼎盛是什么人,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如今想来,每一次同床而眠的呼吸,都带着阴谋算计。 这种人,掐着时间点的与张金成【偶遇】,那只能说明——那不是偶遇,而是范鼎盛的谋算。 第273章 取舍 范鼎盛—— 在谋算着让她也去参加龙门宴? 姜青芷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这就有意思了! 自从重生以后,她和范鼎盛的交集仅仅局限于几次公共场合,基本上也就打个照面,连话都没说几句的那一种。 而今,他竟然亲自堵门,塞了请帖让她去赴宴。 “反正不管是什么,肯定是鸿门宴!”竹枝一针见血:“姑娘,要不咱们就不去了,反正他们也没有正儿八经的从大门送帖子进来,这便是赤果果的怠慢姑娘,姑娘不去理所应当,谁都说不出什么。” “为什么不去?就因为对方设了个鸿门宴?”姜青芷冷笑。 上一世,她在范家所受到的遭遇,还没和范鼎盛母子去算呢,怎么能不去? “我不止要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去!” 姜锦莹不想让她出现的范家,范鼎盛却偷偷的送来请帖,这——又何尝不是对付他们的一个机会呢? **** 范鼎盛中榜之后,虽然没有遂了姜锦莹的心意,可到底也是上了皇榜的。 即便范鼎盛私下里还是会在她面前蛐蛐,可到底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从上榜那天,姜锦莹便开始盘算着设龙门宴的事。 范家的老宅太小了,实在是不适合摆那么高端的后龙门宴。 思前想后,她便在吃饭的时候,提出全家搬到她陪嫁的一套宅子里。 “那个宅子虽然不是临街的闹市区,可比咱们如今这个老宅子要宽敞许多……” “啪嗒” 范鼎盛筷子摔到了桌面上。 姜锦莹不由一哆嗦,瞬间僵在了那里。 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屏气静息的不敢再吱声。 自从吴家兄弟失踪,生死不明以后,吴氏的状态一直都蔫蔫的,此时见儿子摔了筷子,条件反射的支棱起来:“姜氏,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范家的老宅,配不上你如今的姜家娘子的身份了?” “母亲,当然不是,我……我是想着,给,给夫君一个风光的龙门宴嘛!”姜锦莹求救的看向范鼎盛。 这一场酒宴,是为范鼎盛置办的,所以此时他出面说两句话解释一下最合适。 孰知,范鼎盛依旧冷眼:“你不是嫌我们家宅子小,还能是什么?不就是说这个宅子太小,不适合办龙门宴吗?” “怎么?我儿子读书中榜,要在老宅办一场龙门宴,我们都没觉得丢人,你倒是觉得丢人了?”吴氏没好气紧跟着附和:“你要是觉得丢人,那你就走,回你的姜家去……同你那个姐姐一样,做个下堂妇吧!” 听到了姜青芷,范鼎盛的瞳孔明显缩了缩。 姜锦莹的脸色也瞬间变了,立即起身福礼:“母亲,姜青芷是姜青芷,我是我,我一心为着相公和母亲的,从来就没想过和离一事……” “和离?咋地,你还想和离?”吴氏像是炸了毛的鸡,腾的一声跳起来:“我同你讲,你给我听好了,我们范家只会休妻,绝不和离!你要是想和离,那就等着老死范家吧……” “我,我没有,”姜锦莹也着急了,急声道:“我自从嫁入范家以来,所做如何,母亲和夫君你们是知道的啊!我从来就没有生过要和离的念头。” 见她真的着急了,范鼎盛立即给了吴氏一个眼神。 吴氏收到后,会意的“哼”了声,没有再说话,低头吃菜。 范鼎盛轻咳一声,招手示意姜锦莹坐下:“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不知道这栋宅子对于我们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姜锦莹嗫嚅着坐下,神色间满是委屈,并未搭话。 范鼎盛继续道:“我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只是那时候还是贱籍,所以我家只有一栋小小的茅草屋,后来,家里有了点银钱,才盖成了泥坯房,再后来,他们赎了身契,又再攒了些钱,这些年一直拆拆改改的,才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夫君……” 范鼎盛难得同姜青芷说那么多的话,她都被感动了,一时间星星眼的湿了眼眶。 “夫君,你和母亲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着,这龙门宴看起来只是一场酒宴,可里面的学问大着了,所以才想弄一个更风光的地方来办……” “一场龙门宴而已,有什么学问?” “夫君,学问大了,我们家虽然没有办过龙门宴,但是我们参加过不少的龙门宴,我和你说,这里面的涉及到了你将来的人脉,究竟能拓展到什么地步的关键……” 姜锦莹读书少,只是粗通文墨,但她有一个不寻常的哥哥。 姜睿虽然是庶子出身,可姜欢没有嫡子,而且,说实话,姜睿也不是酒囊饭袋,而是真的有点子才情在身上。 所以,姜睿参加了不少权贵人家的龙门宴。 “在汴京城里,不是只有夫君你们这样的身份,才办龙门宴,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只要是稍微有点成绩的,都会举办酒宴以示庆贺,而为了讨个好彩头,这样的酒宴,都叫龙门宴……” “可这个,终究不是真的龙门宴,”范鼎盛听了个一知半解,不知道姜锦莹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才是可是正儿八经的龙门宴啊!” “是,夫君你的这个是陛下御封的,自然与他们不一样,可也就是席面上酒水的等级不同而已,其背后的深意才是人们最想要的结果。” “背后?深意?说来听听。”范鼎盛此时还真的有了点兴趣。 “其实龙门宴最重要的是宾客名单,你能邀请到什么人,什么人会来,这才是关键……比如说,我姐姐!” 姜锦莹说着说着,突然提到了姜青芷,别说范鼎盛了,就是吴氏也是猛地抬头,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姜锦莹很得意母子俩此时的神态,解释道:“对于咱们来说,我们最重要的是邀请到国公爷,或者大世子和小世子……当然,如果我姐姐还是国公府的大娘子,他们是必定要来,可如今……夫君啊,你说,你是想要我姐姐来,还是国公爷?” 范鼎盛并未回答。 而是抱起手臂,歪着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这反常的反应,让姜锦莹一怔,猜不透他的意思。 倒是吴氏催促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国公爷?你姐姐那个被休了下堂妇,要是出现了,还会降低我们范家的门楣,傻子都知道选哪个,是吧,盛哥儿?” 范鼎盛不置可否的,在嗓子里应了一声:“继续说,别卖关子!” “这就是我的意思,国公爷能来,那一些想要借机攀附上国公爷的人,那不来也来了,那其他人呢?想要攀附那些人的,自然也就来了……” “可如今你姐姐和小世子已经和离了,又当如何?”范鼎盛突然问了个有些不搭噶的问题。 吴氏听到这儿,突然挑眉看了一眼儿子。 姜锦莹倒是没什么反应,而是继续道:“这个更简单了,如果国公府接受了咱们的邀请,那,便不要姐姐来了!” “他们肯定不会来,”范鼎盛拿起筷子,又继续低头吃饭:“姜青芷是你的亲姐姐,我们家的龙门宴,她定然是要参加的,她若来了,国公府的人自然就不会来了!” 国公府鉴于姜青芷的关系,所以才在姜太公的丧仪上露了面,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们和范家如今可没连襟的亲戚关系,自然不可能露面。 “那也不是不可能,”姜锦莹却笑道:“权衡利弊下,国公爷对我们的可用度更大,所以咱们就要去掉我姐姐,而去选择国公府!” “你让你姐姐来?”范鼎盛吃着东西,蓦然抬头。 吴氏再次看向他。 姜锦莹依旧道:“不是我不选她,而是你和母亲方才不是都说,姐姐和离后,身份不祥也就是算了,名声也不好听,来了之后只会造成国公府不会前来,那相对应的后续损失也就更大……既如此,那又何必要请姐姐来呢?” 范鼎盛咬着筷子,低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氏突然加了一筷瘦肉给他:“儿子,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吃肥肉的吗?说是肥肉吃着香,可如今我看你胖了好多,不如吃点瘦肉,瘦一瘦嘛,这肥肉虽香,可眼下不适合,我觉得,你还是要有点舍得的狠心才行!” 姜锦莹听的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说邀请人的事情吗? 怎么好端端的,扯到吃肉上了。 第274章 心思 范鼎盛盯着那一筷子瘦肉,端详了许久,突然将它又扔回了盘子里。 “反正我这身上不适合吃肉了,那吃肥肉还是瘦肉,还有什么区别!姜锦莹,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突然其来的认可,让姜锦莹激动不已。 “好,你放心,这件事我保证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绝地不会有任何让你不满意的地方。” 说干就干。 吃过饭,姜锦莹行了礼之后,带着人急匆匆的走了。 婆子们过来撤走了碗筷,重新上了茶水。 范鼎盛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起身:“母亲,儿子先回去了。” “你且坐下,我有话说,”吴氏一个眼神,遣散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范鼎盛觉得诧异,但还是坐了下来:“母亲这么严肃,想必是很重要的事了,不知是什么事?” 吴氏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之后,低声道:“盛哥儿,你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还是和阿娘说一声吧,别有时候阿娘接不上你的戏,不知道怎么配合你。” “母亲为何这么说!” “为何?你说为何?你那点子小心思,瞒得住旁人,还能瞒得过我吗?”吴氏不屑的嗤笑一声,嘲讽道:“你对姜家那个姨姐的关心程度,可是有点过分了!” “有吗?”范鼎盛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但随后,就意识到自己回答错了,立即收敛了神色,正色道:“没有的事,母亲莫要胡说,她是姜锦莹的姐姐,又是和离之身,我怎么会关心她?” “呸!” 吴氏差点一口茶水喷在儿子脸上,气哼哼的扔了茶碗。 “旁人也就罢了,在我面前你还说什么说?你肚子里的那点子花花肠子,我比你自己还清楚呢,说,怎么回事?” 她突然凑近了,目光也变得不正经起来。 “莫不是你那个毛病在你姨姐面前……有所起色?” “母亲!”范鼎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身,下意识的盯了一眼某个地方后,更加恼羞成怒:“母亲,你怎么什么都说!” “嘶,你那个毛病姜锦莹那个蠢货不知道,阿娘我还不知道?少矫情,说正事,”吴氏也没心思和他多说废话,急道:“说说你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我还能怎么想?”范鼎盛没好气的怼了个白眼:“你也知道的,我这个……又不是女人的问题,即便姜青芷长得好看些,对我而言也是无用!” “那你看上她什么?”吴氏更好奇了:“之前那个蠢妇提到她姐姐的时候,你的神色明显不对,显然是有点心思的……难道不是男女之事上?” “自然不是,”范鼎盛硬气的怼了回去,随即,又欲言又止,低声道:“也,也不能说不是……也是有点原因。” 他查看了一下外面,确定没人后,关上屋门,快步都回桌边。 “姜青芷的嫁妆当初震惊了大半个汴京,至今无人能敌,若是将她的嫁妆弄到手,我们范家将来在仕途上,便是不愁银钱开路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吴氏咬紧后槽牙:“这个姜氏蠢妇虽说也有些嫁妆,可比起你那个姨姐来,还是差了不少的,听说里面的宝贝也是不老少,可是,你这个……且不说她会不会嫁给你,就是姐妹同夫,都嫁给了你,你这个……” 说着,她又看向了儿子的某个地方。 范鼎盛立即用衣服遮了一下,在对面桌子边坐下,气恼道:“你说就说,看什么看?” “我要是好说出口,还用的着看?且说你的破事,别打!” “还有什么可说的?气也被你气死了!”范鼎盛起身甩衣:“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我是男人,尤其是未来仕途发达了之后,肯定是要纳妾的,若是不纳妾,那才是真的有毛病了……” 纳妾这件事,一直都是范鼎盛的梦魇心病。 家里的正室大娘子他都没法子搞定,还怎么去搞定其他的妾室? 姜锦莹是个蠢的,直到现在他们没有夫妻之实,尚且还没有生出别的想法,可不保证新纳娶的妾室也能这么省心。 “但是姜青芷就不一样了,她和姜锦莹是亲姐妹,虽然表面上看来是有些不和,可毕竟是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若是我也娶了她……她是姜家嫡女,又是姜锦莹的亲姐姐,是不可能做妾,我可以抬她做平妻,这样,有她们姐妹俩,我算是担了齐人之福的名声,也好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得不说,范鼎盛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他是想着,如今的姜青芷已经是下堂妇,被人休掉的弃妇,以后是绝对不可能再嫁高门做正妻的。 若是进入范家,与姜锦莹平起平坐,也不委屈了她。 最主要的是,即便将来他不能生养的事情闹起来,为了姜家的脸面,姐妹俩肯定也得要将这个结果咽下,吃了这个哑巴亏。 吴氏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若是能成,咱们家反正不吃亏,但是你那个蠢婆娘不是说了吗?这一次的龙门宴,她没打算请你姨姐来。” 范鼎盛道:“这个好办,我可以另外送一份请帖给她,亲自送去也行……现如今最大的问题是,这件事不能先让姜锦莹知道,我需要先和姜青芷通个话,探一探她的意思,再说后面的话,毕竟这种事,急不得……” ** 姜锦莹并不知道范鼎盛已经送了帖子给姜青芷,所以在听到下人回禀,说是姜家大姑娘来了时,她愣了好一会。 “谁?你说谁?” “姜家大姑娘,二小姐,大娘子您的嫡亲姐姐……” “……她怎么来了?”确定了是姜青芷,姜锦莹反而更疑惑了:“我没有给她请帖啊?” “许是,大姑娘看咱家姑爷高中,而她如今没了夫家撑腰,所以想要攀附咱家姑爷,这才不请自来的。” 不得不说,姜锦莹身边的婆子是懂语言艺术的,一开口便说的姜锦莹心花怒放。 “这倒也是,她之前高嫁国公府的时候,那嚣张的很,别说我了,就是父亲都没放在眼中,要不然,她被国公府休妻的时候,父亲高低得去讨个说法,这倒好,她都被休完了,咱们家也没个人过去为她说一嘴,求个情什么的……” “那,大娘子,你是请她入席还是?” “入什么席面?她那个弃妇的身份,是能和官眷娘子坐一桌,还是和汴京贵女坐一桌?”姜锦莹想了会,冷笑道:“这样,你先把她带去客房,就说我一会要同她说话,让她务必在客房等我,我不去,不许她走!” 眼下,贵眷们的安置是大事,即便要借此机会羞辱姜青芷,也是得分个轻重缓急的。 哪知道—— “妹妹若是有话,在这里同我说了便是,哪里还用移去客房?那岂不是显得我们姐妹俩生分了?” 姜青芷优雅的走过院门,不管一众婆子嬷嬷的神色,捧着一个礼盒走了过来。 “听闻妹妹乔迁新居,本来是要来贺喜的,可是想着今日龙门宴就在眼前,而且妹夫又高中皇榜,必定忙到抽不开身,咱们自家姐妹,就不虚客套了,是以今日,连着乔迁之喜和高中贺礼,好事成双,一并的送过来了……” 姜锦莹此时完全被姜青芷给震慑住了,一时间竟然都忘记回怼她了。 今日的姜青芷,竟然比出嫁那日还要让人惊艳。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水洗长裙,裙布是晕染的,上面浅青色,裙裾则是加重的深蓝色,点缀着白色流苏宝坠子,每行一步,都像是在踏浪而行。 长发及腰,盘绕的发髻上未有一丝金银珠宝的坠饰,而是簪着翠羽点缀的珊瑚簪子,簪尾,垂下长长的宝石绿丝绦,坠以翠玉湖坠。 最惹人瞩目的是她佩戴的一对精致耳坠。 耳坠是不规则,左右不对称,右边的耳坠坠以翠羽羽毛,长长的飘扬着,随着她的步履摇曳,有意无意的擦过精致的下巴和锁骨。 而左边的耳坠,则是正常的长度,只是坠以更柔软的翠鸟绒毛,风一吹,绒毛便花一般的在她耳边绽放。 “天呐,她的耳坠……好美!” 第275章 规矩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女人,一个个的看着的姜青芷的耳坠惊艳赞叹。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耳饰。” “我也是第一次见,没想到,这耳坠还能做到不一样的长度和款式。” “最主要的是,即便看上去不是一对,可是怎么看怎么对称和谐,养眼极了。” “……” 姜锦莹被她们的议论声惊醒,脸色瞬间就变了:“她们怎么会在这?怎么回事?” “大娘子,她们都是来宾贵眷,估计那些丫头也不知道谁是谁,都不敢拦着,才让她们到了后宅。”一侧的嬷嬷低声提醒。 因为姜锦莹的坚持,所以这一次的龙门宴摆在了新宅子。 新宅子够大,但是范家可用的下人不多,即便姜锦莹的所有陪嫁都放出去干活了,人手也是不够用的。 所以,姜锦莹临时雇佣了一些下人,而这些下人都是寻常人家,都没见过达官贵人,只能根据宾客的衣服判断哪一位是客人,却不知道她们的具体身份,自然不敢得罪。 而此时,姜青芷还拿着那份礼盒,站在廊下,笑吟吟的等待着姜锦莹接受。 “妹妹,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这份礼你要是不收,旁人家可是要笑话我们姐妹不和的呢!” “姐姐的大礼,我怎么会不收呢?”姜锦莹瞬间换上了笑脸,立即走过来,恶狠狠的抓过礼盒,眼神里满是憎恶,压低声音:“姜青芷,今天可是我们家的大日子,来的宾客也不少,你可不要惹事!” “妹妹怎么会这么说?我是来恭贺妹夫高中的,又怎么……” “小世子也在,”姜锦莹打断她的话,带着幸灾乐祸的阴狠:“说不定你们还会遇到呢!姐姐不如多想一想,等一会万一遇到小世子带着他的那个外室,你要如何自处!” 眼神一变,从姜青芷的身边走过去,笑呵呵的和那些女眷打招呼。 “张娘子,刘姑娘,你们前面坐,席面上的酒水都准备好了,点心也是我亲自挑选的,我和你们说,前门街上的那家点心铺子做的糖卷那是一绝,我好不容易才定下的呢……” 姜锦莹趁机拦下那些女眷,同时也瞪了跟着伺候的丫头们。 “席面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吗?怎么能让贵客如此劳累,尽是在外面站着了……” 丫头们嗫嚅着低下头,都不敢吱声。 张娘子则是笑道:“你也别骂她们,都是我们自己要来的。” “可不是,我们方才在参观你家的时候,看到了你们家二小姐坠饰,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那样带耳坠的,都觉得稀奇好看,所以过来多看看……” “对了,姜娘子,你家姐姐的耳坠是在哪家饰品铺子买的?”张娘子摸向自己的耳垂,笑道“说真的,我也想带一下那样的耳坠呢……” “这位娘子。”一声娇笑打断了张娘子的话,只见宋紫湘从身后侧迅速过来,行了一礼:“娘子对姜姑娘所带的耳坠感兴趣?” “是……” 张娘子刚应了声,姜锦莹便冷了脸,大声质问:“你谁啊?带你的是哪个嬷嬷?嬷嬷之前没好好的教会你规矩吗?不好好干活,过来搭什么话?贵客的话也是你能搭得上的!” 宋紫湘穿着麻酱色的粗布长裙,挽着衣袖,果出小麦色的健康手臂,也没有挽发髻带发饰,所以姜锦莹将她误认成自己家帮忙的下人,这才大声呵斥她不守规矩。 “姜娘子,你误会了,我不是你们的家的下人,我是姜姑娘的化妆师,今日负责她的妆造,专门补妆的。” 宋紫湘笑吟吟的,也不管姜锦莹是否听懂了,低头从随身小包包里取出一张白色的纸片,双手呈给张娘子。 “这位娘子,这是我们温香软玉的名片……名帖,姜娘子的耳饰便是我们铺子里做出来的。” 张娘子先是不敢接,但是听到姜青芷的耳饰出自小姑娘的手中时,顿时来了兴致。 “你们家的铺子是……” “是一家首饰行,专门定做各中高端首饰,尤其是张娘子和刘姑娘还有诸位娘子这样的高贵身份……” 姜锦莹想都不想的冷笑着回怼:“什么首饰行,还高端首饰,高贵身份,我姐姐那样的下堂妇所用的东西,算什么高贵。” 话音刚落,发现张娘子等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管怎么说,姜青芷都是她的胞姐。 即便再看她不顺眼,在外人面前,也是要维护好自己贤良淑德的妹妹形象,要保持一定的姐妹情深。 当下,连忙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姐姐她不是……被休了吗?不吉利,诸位姐妹要是也跟着她来学的话,怕是不好。” “姜娘子,你此言差矣啊,”宋紫湘不急不躁的打断姜锦莹的话,淡眸浅笑:“首先,据我所知,姜家二小姐是和离,何为和离,何为被休,这其间的区别,姜娘子不会不知道吧?”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被夫家逐出家门吗?” “自然是不一样的,诸位都是女人,身为女人,当懂得什么和离与被休的区别吧?”宋紫湘的目光扫过一圈,似笑非笑:“被休者,那是被夫家舍弃,但是和离,则是舍弃夫家……身为女子,我也想冒昧的问一句,在场的诸位娘子,可否在某一刻,某一件事情上,生过和离的念头,有过休掉夫君,独美一生的念头?” “……当然没有!”姜锦莹咬住下唇,一字一顿:“我们都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离?” “都过的好好的?呵呵,”宋紫湘的嘲讽拉满度:“姜娘子是新婚,有些事情还没有感同身受,所以我不说什么,但是诸位娘子呢……你们身为正室大娘子,眼睁睁的看着夫君纳妾入门,看着夫君和旁的女人恩爱生子,生下的孩子还要分你们孩子的家产……你们会欣然接受?” 这番话,犹如石子投入池塘,瞬间在一众女眷的心里掀起涟漪。 她们都是家里的正妻,嫡女,按理说是尊贵无比,可结果呢? 她们的夫君什么时候尊重过她们? 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甚至于青楼女子,暗门子女妓,都会被那些不争气的男人抬进家门,与她们姐妹相称。 尤其是那些作妖的庶子庶女,还妄想在家里兴风作浪的时候,别说休夫了,就是弄死狗男女一家的心思都有。 只是身为女子,她们从小接受的观念便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君已经成了她们骨子里的“神”。 若是可以自由海阔的话,她们也想遨游于天地间。 可是不行! 她们没有那样的资本! 她们自己本身,自己的孩子,甚至于自己的母族,都要靠夫君的荣誉去荣华富贵。 所以,即便她们心里再想,也做不到与夫君和离。 宋紫湘从众人的神色里猜度到了她们的心思,趁机说道:“所以,你们还觉得,姜青芷能在国公府大娘子那样的身份下,还提出和离,一人独美的生活……还是丢人现眼,低人一等的吗?” “当然不是,姜姑娘是非分明,恩怨独清,又能有魄力有胆识,实在是咱们姐妹们的楷模,”张娘子说着,很是不悦的挣开了姜锦莹的手:“姜娘子,要我说,你姐姐那是给咱们女人争了一口气,也让汴京的那些狗男人都看看,咱们女人也是可以离开他们挣命的!” “不是,张娘子,你这话说的,我姐姐她……”姜锦莹被怼的脸色惨白,又不好直接发火,只能陪着笑:“这夫妻间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有些事情,那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姐姐他和离,也不尽然都是人家的错……”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姑娘家家的,清白女儿身的嫁给他们,从一而终,怎么就他们男人能拈花惹草,睡了一个又一个……那多脏啊!”宋紫湘再一次坏笑着神补刀。 “……嘶!你又胡说什么!”姜锦莹简直要吐血了:“男人三妻四妾,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规矩?难道不是男人制定的规矩吗?”宋紫湘再一次冷笑:“男人用他们制定的规矩来约束我们,享受利益,得到好处的也是他们男人,我们女人不能认识到自己吃亏也就算了,反倒是还要帮着男人扯虎皮做大旗……” 第276章 质疑 一时间,所有女眷都看向姜锦莹, 那眼神,妥妥的像是看着一个【叛徒】! 姜锦莹被看的一时慌了,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我,我不是,我,我……” 今天可是她们范家的主场,是范鼎盛的龙门宴啊! 怎么变成了—— 她一个当家主母,被外人当面教训怼话了? 想到这里,她立即道:“我们不是在说首饰行吗?怎么又扯到和离,扯到男人纳妾的事情上了?”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来赴宴的,说那些不高兴的做什么?” 张娘子等人也意识到失态了,立即切换上笑脸,打着呵呵的岔开话题。 “姑娘,你方才说你们那个首饰行叫,叫什么香?” “温香软玉,”宋紫湘也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指向张娘子手里的白色卡片:“这是我的名帖,上面有我们铺子的地址。” “温香软玉——宋紫湘,东门街……唔,好香,好香啊,”张娘子用力闻了闻纸片,惊喜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我平日里所用的香囊都没这么香!” 她将卡片递给其他人。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在纸上闻到这么好闻的香味。” “可不是,咱们用的香囊还必须得用花瓣香料什么的才行,可这个……就是一张卡片啊!” “对!是香的很,我刚才就闻到这股子香味呢。” “……” 其他人闻过香味后,都惊叹不已,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卡片,在没有花瓣香料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留香持久的。 宋紫湘则意味深长的笑道:“这是试香卡片,今日我带的不多,仅此一个,诸位若是有兴趣的话,改日可以到我们家铺子去看看,我们那里……有趣的小东西,可不止这些。” “好了,好了,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我们也是该去前面的席面了,”姜锦莹打断宋紫湘的话,不动声色的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我们家的客人,不要乱跑,要是惊了客人,我和你没完!” 宋紫湘无视她的威胁,继续道:“诸位娘子,我会在铺子里洒水扫地,静候诸位贵客的。” “你放心,她们去不去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会去,”张娘子再次猛吸一口卡片,小心的放入香囊中:“真是太香了,神奇!” 宋紫湘笑眸悠然的目送她们离开。 一转身,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金镶玉!诶呦,不对,我现在得叫你一声金娘子了,”宋紫湘抱着手臂,玩味的看着走近的金镶玉:“听说如今的国公府,是你在当家,恭喜啊!” “没想到,你竟然和她成了一个战队。”金镶玉咬唇,眸光复杂的看向不远处。 姜青芷还站在廊下,淡雅而绝美。 “看她的妆容通透的很,不像这个时代的铅粉那么厚重……想必也是你的手笔了?” “没法子,人家姜姑娘给的多,还聘用我做她的私人化妆师兼服装师……我这个人嘛,你知道的,有钱不赚王八蛋,我又不傻,难道还能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吗?” 宋紫湘玩味笑着看向姜青芷的方向,又看看金镶玉眼睛里那藏不住的嫉妒愤恨,调侃笑道。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失落,毕竟在你们那场燃冬三角恋里,你是赢家,小世子最终成了你一个人的男人,她被扫地出门了……所以,要是说羡慕的话,得是她羡慕你!” “男人……永远喜欢十八岁的,难道你不知道吗?”金镶玉却突然换了语气:“他们只有挂在墙上才会老实,这是亘古不变的名言,适用于任何朝代任何世界” “那是别的男人,你们家的小世子不会,”宋紫湘再次暧昧一笑,用肩膀蹭了蹭金镶玉的手臂:“实在不行,你就把他榨干了,榨成柿子饼,没了精气神,成了柿子饼,再有十八岁的小姑娘往他面前凑,那也没用!” “你都没有结婚,懂什么!”金镶玉没好气的怼了她一眼:“有操心我的功夫,还是管管你自己吧!和她混在一起……你能赚到什么好名声!” 宋紫湘不置可否挑了眼尾,意味深长的看着金镶玉走向姜青芷。 许久,低声言笑:“一个捆绑不在男人裤腰带上的女人,却要我管好自己?金镶玉,你是当真忘记了咱们上一辈子念的那些书啊!” 女人,当自立自强,要去爱人,却不是为爱而活,一辈子都纠缠在男人虚无缥缈的爱情里。 殊不知,男人的爱是最容易善变,也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唿!” 轻微的口哨声传来。 她心思一动,立即看向四周,最终在角门后面桂花树下看到了门砚的身影。 他探出半个身子,警觉的看向姜青芷的方向,确定她没注意这边,冲着宋紫湘勾了勾手指。 “男人!哼!” 宋紫湘没搭理,转身就走。 门砚看清理不对,立即闪身追了过去:“你跑什么!” 抓住宋紫湘的手臂,顺势压进了树后。 “没看到我给你的手势吗?” “看到了!看到了我就要去的吗?”宋紫湘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们男人的玩物,你勾勾手指,我就要哈巴狗一样的翘着尾巴舔过去……我不是舔狗!” 门砚:“??”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好像也没得罪她啊! 怎么好端端的,说生气就生气了? 好在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宋紫湘的说话方式,也就不以为意的岔开话题。 “方才路过时,听一群娘子说什么温香软玉,我就猜到你也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想到这儿,宋紫湘才发现门砚的衣服不对。 他竟然穿着小厮的衣服。 她一怔:“你不会是来……帮工的吧?” “差不多,顺便见个老熟人,偷个东西……” 宋紫湘:“!!!” 大哥,偷东西这种事,你要不要隐晦一些? 就这样赤果果的说出来,她是要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 ** 门砚从门口闪身的时候,姜青芷怔了一下。 “师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见润喜有些错愕的看过来,立即道:“哦,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门先生。” “姑娘,瞧金镶玉那眼神,杀气腾腾的,你还有心思管什么门先生?”润喜紧张的抠着手指:“她明显是冲咱们来的嘛!” 金镶玉的眼神,姜青芷也看到了,但是实在想不通自己和她还有什么恩怨情仇。 总不能是因为上一次,周煊元找她帮忙,她拒绝帮忙之后,就被金镶玉记恨上了吧? 她敛下鸦羽,将所有的可能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再抬眸,云淡风轻:“金姨娘,巧啊!” “姜青芷,我实在是看不懂你了,你既然已经和离了,为什么还要缠着小世子?” 金镶玉开局就不按套路出牌,直接甩出了致命题。 “你若是还对小世子念念不忘,当初又何必要和离?难不成,是因为当初想要利用和离拿捏小世子,却没料到小世子会答应,逼不得已的才选择了和离?” 姜青芷:“……啊?” 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金镶玉,当初我和小世子为什么和离,你不清楚吗?盛家姨娘是怎么死的,你莫非也不知道?那天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你也是亲历者,何必又要在今天这个场合,这种地方,说出这些没脑子的话!” 国公府的那一滩烂泥臭水,闻一下都能恶心半年,金镶玉估计是在那儿熏得时间久了,熏得脑子坏掉了。 “你要是记不清那天的事情,我不介意为你捋一捋……咱们从哪来时捋?要不,就从盛姨娘是怎么死的开始?” 关乎盛禧悦的死,至今仍被国公府瞒的死死的。 那可是关乎周艾轩的未来,谁都不敢漏出半点风声。 别说外人了,就连国公府的下人,也只有几个贴身的知道。 再加上那件事以后,国公府钱财到位,与盛家的抚慰也迅速,在之后便是姜青芷和周煊元和离,即便也瞒着,可到底还是传出了风声,自然而然的压过了盛禧悦一个小姨娘的死因。 如今,姜青芷贴脸开大,完全不给金镶玉面子。 她一步步的走下台阶,与金镶玉错身而立,眸光幽冷斜睨。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冲我发疯,我也没兴趣知道,只是警告你一句……你若安稳,我便守口如瓶,可你若是要寻我的麻烦,说我的不是……那不好意思,我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吐出一些不该说的秘密!” “姜青芷,你威胁我?” “是!”姜青芷收回目光,鸷冷敛眸:“还知道威胁,说明不蠢!可你又出现在这里……那我便猜猜!莫不是你和小世子之间出现了问题,你动不了他,便想来动我?可是,我与他已经没有纠葛,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呢?” 金镶玉咬唇:“你太公过世,他与你私下共处了很久……所以,到底是你缠着他,还是我缠着你!” 姜青芷:“……原本问题出在这!” 第277章 教导 那天周煊元找她,是为了儿子周艾轩逼死小姑娘的事,想要她出面调停事情,但是被她拒绝了。 按理说,儿子发生这么大的事,金镶玉应该是知道的。 再不济,周煊元来找她的事情,也是与金镶玉商量过后的结果。 而今,金镶玉却拿着这件事来找她兴师问罪,想来那天周煊元来找她的目的,并未告知金镶玉。 姜青芷沉吟片刻:“金镶玉,我不知道你和小世子之间是怎么回事,我也懒得过问,关于那天的事情,不止我和小世子,还有大世子和李姨娘,若是你心下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他们。” 长睫轻挑,深瞳漠冷,戾色尽起。 “最后再说一遍,我当初选择和小世子和离,那便是不可能再回头的,也是最不想和他再生瓜葛的一个,你大可放心……你看上的男人,却没有入我的眼!” 周煊元那种靠着祖上福荫,谋个闲散差事,遇事先慌,四处求人的男人,岂能入得了她姜青芷的眼。 “姜青芷,没想到你倒是孤傲的很,如果你真的瞧不上小世子,那就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镶玉仿佛是一点没听进对方的话,依旧不依不饶。 “金镶玉,我说过了,你可以问他们任何一个人,唯独……你没问我的资格!” 姜青芷轻轻的抚去金镶玉肩膀上的落叶,唇瓣勾起一丝嘲讽。 “我要的男人,须得顶天立地,为我撑起一片江山,而不是出事之后,他躲在暗处,去要我这肩膀却承担所有后果……这样的男人,你尽管自己留着,我不会同你去抢的!” “姜青芷,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心里有鬼?”金镶玉一把扯住姜青芷的衣袖,油盐不进的继续追问。 姜青芷心说你脑壳坏掉了? 她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呢? 她刚要甩开金镶玉,陡然听到一声轻笑。 “这有些男人啊,明明是个臭石头,偏就有人觉得他是个千年玉石大宝贝,紧张的不行!”嘲讽的声音一起,姜青芷便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她转身福礼:“长公主。” “素央……长公主!”金镶玉缩了缩瞳孔。 没想到范家的这个龙门宴,竟然将长公主都给请来了。 “起来,谁让你行礼了?都说了,这次是你带我来的,本公主是蹭了你的光,所以咱们以姐妹相称,你怎么还行这么大的礼?”素央三两步的跑过来,搀起来福礼的姜青芷,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姜青芷听的糊涂,但其中的重点还是清楚的,当下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出门在外,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说到规矩,”素央瞬间挑了眼尾,斜睨金镶玉:“国公府带着一个妾来正宴已经失了规矩,怎么连最基本的尊卑礼节都忘记了?” “见到长公主殿下,娘子还不行吗?”素央身边的嬷嬷立即叱声。 “见过长公主点下,殿下福安,”金镶玉身边的小丫头连忙跪下行大礼,又低声提醒:“娘子,快行礼。” 金镶玉咬牙:“万恶的封建礼仪!” 骂归骂,但是身在这个世界,她不得不低头。 “长公主殿下,福安!”简单的福了一礼。 孰知,嬷嬷依旧冷笑:“娘子是不是搞错了?这是娘子该行的礼仪吗?” 此时。 因为素央长公主的到来,不少收到消息的女眷,纷纷来到了姜锦莹的后宅。 就连姜锦莹还是最后知道的。 当下人气喘吁吁的拦下姜锦莹,告诉她说长公主驾到的时候,她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长公主怎么了?” “大娘子,长公主来了,就在您的屋子里,和姜家大姑娘在一起呢……” “你胡说什么?”姜锦莹根本就不信:“我的帖子根本就没送去长公主府,她怎么可能会来?” 她还是心中有数的。 且不说她只是一个商贾家的庶女,范鼎盛即便高中皇榜也是贱籍出身,以他们俩的身份地位,都不够邀请长公主前来龙门宴的资格,就只是说姜青芷和长公主的关系,她也不可能请长公主来做客,那可是自取其辱,自寻难看呢! 所以,她根本就不相信长公主会出现在自家屋子里。 但是下人的脸拉的老长,都要急哭了:“真的,大娘子还是快去看看吧,国公府小世子家的金姨娘也在那边,好像还和大姑娘吵起来了……” “不可能,如果真的是长公主来了,怎么会连个动静都没有?甚至于连个通报的也没有?” 素央长公主是谁? 那是陛下嫡女,也是他最宠爱的皇长女。 她出现的地方,那得是多大的阵仗? 若是真的来到了龙门宴,那公主的仪仗队得排出两道街去,怎么可能连个管乐声都没有,而且,长公主入府,她和范鼎盛都是要出门跪迎的,如今什么消息都没有,就说长公主驾到,姜锦莹怎么会信? 不过,她不信,一边听话听音的张娘子等人,倒是听出了些许的不寻常。 “早就听说长公主和姜家二小姐关系匪浅,莫不是……真的来了?” “是啊,姜娘子,咱们还是去看看吧,这万一真的是长公主来了呢,也省得你落一个怠慢长公主的罪名……” 其他人也想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纷纷劝说姜锦莹去看一看,这万一真的是长公主,也好有个说辞。 “长公主来不来的,怕是和我那个姐姐有点关系了……”姜锦莹怀疑是姜青芷搞的诡计,思忖过后,还是转头回去了。 还没等她们一行人进到院子,就听到了里面嬷嬷的呵斥声。 “金姨娘,你只是国公府的一个小小侍妾,说的难听一点,那是上不得台面,如今能出现在这里,得见长公主殿下的尊颜,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该心怀感恩,行三跪九叩的跪拜大礼,懂了吗?” “……” 院外。 姜锦莹的心“咯噔”一下。 坏了! 还真的是素央长公主。 只见她正和姜青芷站在一起,骄傲鄙夷的斜睨着金镶玉,那唯我独尊的气场,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吱声。 本来还要看热闹的张娘子等人,都自觉的站在了门外,不敢有半点声音,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将长公主点下的怒火,拉扯到自己身上。 而面对嬷嬷的羞辱,金镶玉杀了她的心都有,但她实在是没有这个能力,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她,不说话。 嬷嬷的脸色阴沉下来:“怎么,金姨娘是不懂规矩了?” “我不会!”金镶玉也上了犟皮气。 她一个现代社会的五好青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折辱的事? 士可杀不可辱! 她就是不跪! 金镶玉身边的丫环早就吓瘫了,一个劲的拽她的裤脚:“姨娘,快跪下行大礼吧……” 祖宗! 这是活祖宗啊! 长公主的大刀就算是抵到脑门上了,你还在那里犟什么呢? 你就是个妾室! 用嬷嬷的话说,那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以你的平民之身,见到长公主就是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人家那些福礼的贵眷娘子,都是因为有夫家或者是母家的官职爵位在身,才是那样的礼仪。 你一个没名没分没娘家撑腰的妾室,在长公主面前和她们这些丫环女使是一样的卑贱。 这时候,你不乖乖的跪下行礼,你在那里犟个屁啊! 可是—— “不可能!我已经行过礼了,为什么还要再跪?你就算是长公主,也得讲规矩讲道理!”金镶玉才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呢,反正她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姜青芷敛眸而立。 ——诶! ——该有骨气的时候,你没有! ——不该自以为是的时候,你竟然不知死活! ——如此看来,她上一世落得那样一个结局,倒也是正常! 素央一个眼神杀出去:“本公主今日虽然是微服做客,本不想计较太多礼仪,可偏你要这么说,那,便让本公主身边的妈妈教教你规矩!” “是,”嬷嬷会意,冷笑道:“既然金姨娘不会,那老奴就僭越规矩,替长公主好好的教教姨娘规矩!” 若是说她只是自己做主,教训金镶玉,那是她自以为是。 可如今,她做任何事都挂了长公主的名,那即便是周煊元来了,此时也得乖乖的看着。 第278章 护短 嬷嬷一个眼神丢出去,其他的女使立即一拥而上。 “住手!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金镶玉哭喊着挣扎着,可是嬷嬷们才不惯着她呢,薅头发的薅头发,打腿的打腿,硬生生的将她给摁倒在地,硬生生的压着磕了三个头。 “金姨娘,记下了,以后再见到长公主殿下,就是要这样的行礼!” 因为挣扎,金镶玉的衣衫和发髻都乱了,狼狈不堪。 姜锦莹犹豫了再犹豫,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姜氏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福安。” 她撩了衣裙,行了个规矩的跪拜大礼。 “不知道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妾身之过,请殿下责罚。” “姜氏?”素央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姜锦莹一番:“本公主见过你,你是青芷妹妹的妹妹……而且本公主今日前来,也不是因为你们家的宴席,而是陪着我们家青芷妹妹过来走一遭,所以没有通报,你不知道,也就不怪你,起来吧。” “多谢殿下……” “金姨娘,看好了,这位姜娘子所行的跪拜大礼便规矩的很,”嬷嬷趁机教导姜锦莹:“记下了,以后便是要这样做。” 教训的是金镶玉,可是姜锦莹却感觉公开处刑的是自己。 她脸色难看的要死,不动声色却眼神凶狠的瞪了眼姜青芷。 贱人! 是她! 肯定是她! 她和长公主一向交好,今天这么重要的一个场合,长公主却在这里发威,教训她姜锦莹请来的客人,是何居心? 不就是想要趁着人多,羞辱她吗? 姜青芷! 既然你不仁义,那也别怪我揭你老底,让你丢人了! 当下,她立即跪下道:“殿下,金姨娘是妾身请来的宾客,不懂规矩,坏了长公主殿下的兴致,还请殿下看在她曾与我家长姐同为姐妹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 “……”姜青芷瞬然挑了眼尾。 ——姜锦莹,你这是在找死,还是在调戏长公主殿下?! 姜锦莹这么说,意思明显是在点拨姜青芷【下堂弃妇】的身份。 而且,逼她【下堂】,趁机上位的金镶玉就在眼前。 这是在赤果果的打姜青芷的脸! 但是。 姜锦莹低估了素央长公主的【护短】之心。 “同为姐妹?”素央的眼神瞬间就沉冷下来:“一个养了多年的外室,无名无分的生下私生子,还又借机上位的女人……也配和本公主的妹妹互称姐妹?” 她缓步走到姜锦莹面前,蓦然掐住她的脸,阴鸷而笑:“你的意思岂不是在嘲讽本公主……和这么一个私养孩子的外室,是同样的低贱?” “我,我,没有……”姜锦莹瞬间慌了。 天地良心! 她方才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是想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好好给姜青芷一个下马威。 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还会和素央长公主扯上什么关系。 “公主殿下,您听我解释,我的意思是说……” “解释?有什么可解释的?你方才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长公主根本不给姜锦莹说话的机会,黛眉倒竖,杀意凛然:“你明知道姜青芷是本公主认下的干妹妹,我儿子的干娘,你却说她和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贱妇是姐妹……那岂不等同于这个不懂规矩的贱妇,也是本公主的姐妹!姜锦莹,你是何居心!” “没有,公主殿下,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都敢如此放肆,若是想了,岂还有本公主的容身之地?” “不,不是,没有!公主恕罪!”姜锦莹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吓得脸色煞白,语无伦次的想要解释。 可不管怎么说,长公主根本就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 目光一扫,看到了静立一侧的姜青芷,顿时像是落水的人看到了稻草,也不管能不能救命,先死死抓住了再说。 “姐姐,二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也不敢对公主殿下大不敬,我,你快帮我跟公主殿下解释一下啊……” “……” 姜青芷一直没有插手这件事,就是在等姜锦莹开口。 素央长公主出现在这里,是为她撑腰而来,说的简单直白点,那就是为了教训姜锦莹,让众人都知道姜青芷是她长公主在罩着。 这种情况下,当然要让长公主下足功夫,而姜锦莹也无路可走的时候,她姜青芷出面讨一个脸面,才更有震慑力。 姜青芷缓步而行,走到长公主身边,温声福礼:“姐姐,我想她也是知道错了,不如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一次。” 她并没有为姜锦莹开脱。 这就等于默认姜锦莹方才就是在对长公主大不敬。 “你倒是心软,而且还是一向如此,不管是这个姜娘子,还是那个金姨娘,你都是轻轻放过……姜青芷,你可曾想过,若是你之前用点雷霆手段,她们就不甘如此了!” 素央俨然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恼的很。 “就像这个姜娘子,你在母家的时候,若是拿出嫡姐的气势,哪还有她一个庶女踩在嫡女头上撒泼的事情?还有这个金镶玉……她就是一个外室,即便是生下了孩子,那也可以去子留母,发配了这个闹心的贱妇才是,你倒好,温柔大度,通情达理,由着她们作妖胡来,结果呢?” 她突然一手指指向姜锦莹,愤怒道:“当着本公主的面,这个庶出的都敢那样羞辱你,连带着本公主都被她羞辱了……外室贱妇更是敢冲到这样的场合,对着你冷嘲热讽,兴师问罪……但凡你当初用点雷霆手段,也不至于今日落得这样一个结局!我要是不替你撑腰,她们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辱你呢!” 说到这儿,她的眼神一厉,遽然看向周围的那些女眷。 “还有你们……你们之中,可是有谁也同她们两个一样,觉得本公主的妹妹软弱可欺,可以被你们肆意凌辱?” “……” 院子里的其他女眷正在吃瓜,冷不丁长公主突然甩出这样的话,都愣住了,也被吓到了,都不敢吱声,生怕入了长公主的法眼,再被她拎出来单独照顾。 见无人回话,素央冷笑:“别以为你们不说话,本公主就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一众女眷:“……” 这怎么不说话,也躺枪,也要被骂的吗? 心思还没完,就见素养那纤细的手指一个一个的点了过来。 “你们心中定然都在想着,姜青芷是个蠢的,竟然连一个外室都斗不过,没人家扫地出门了不说,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诘问凌辱……这个姜家二小姐,着实废物!” “那本公主今天便告诉你们,你们,在场的所有人,甭管主子还是奴才,都给本公主我仔细听清楚——姜青芷她不是被休的下堂弃妇,她是和离!” “一封和离书,她和周小世子一刀两断……你们想必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吧?” “不明白也没关系,本公主可以和你们说一说!” “意思便是——姜青芷,休了他周煊元!休了周家小世子……她不要小世子了,因为他不配!” “所以,从今往后,如果本公主再在这样的场合里,听到有哪个不知死的造谣姜家姑娘,本公主第一个不饶她!” “……” 色厉内荏的一番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姜青芷,当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能劳驾长公主殿下为她澄清这样的事。 要不然,光是凭她自己说破天,也没人会相信她是和离。 而且,之前早就有她被国公府休弃的传闻出来,那将来姜青芷再怎么解释都没用,人们还是愿意相信一开始便根深蒂固的“事实”。 而今,长公主的一番话,算是彻底颠覆了整个故事,也增加了整件事的可信度。 “多谢,”姜青芷轻轻挽下长公主衣袖,低语:“其实你没必要非要为我澄清这样的事。” “怎么没必要,这是事实,又不是胡编乱造,难道由着这些贱人往你身上泼脏水?”素央揉揉的捏了住她的手背,意味深长道:“就算你不当回事,也有人要给你一个公正清白!” 第279章 认怂 姜青芷并未听出长公主话中的深意。 在她心里,还是十分感激长公主的。 其实早在她嫁与周煊元之前,就已经想过了和离这个结局。 那时,她就已经猜到了自己将来要遇到流言蜚语,也早早在心里为自己铸下了防风墙,旨在屏蔽掉那些冷嘲热讽的声音。 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之后,长公主竟然会出现为她挡下了所有的伤害。 有了今日这件事,那此后在汴京的贵女圈子里,就没人敢在非议她的过往,最起码,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的阴阳怪气。 素央杀鸡儆猴,利用姜锦莹完美震慑了周围的女眷。 冷笑:“行了,姜氏,既然我妹妹都替你求情了,本公主就饶过你这一遭,若是再有口无遮拦的时候,本公主保不齐要治一治你的舌头了!” “是,长公主殿下的恩德,妾身谨记。”姜锦莹明明恨的要死,可还的乖乖叩头谢恩。 “你要谨记的可不止这一点,”素央的眼尾一挑,斜睨向还被摁在地上的金镶玉,嘲讽: “姜氏,这个贱妇也是你邀请的吧?” 姜锦莹的心“咯噔”一下。 本以为教训完自己以后,事情就算了了。 没想到,竟然又扯到金镶玉这边了。 金镶玉此时被摁的死死的,嘴巴也被堵住了,听到被素央辱骂,气的“呜呜”回了几声,但是被嬷嬷们压的更死了。 姜锦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长公主殿下误会了,因为之前我家太公过世之时,国公府去过礼仪,所以这次我便送了请帖去国公府,只是……金姨娘前来,想必是小世子的意思。” ——你既然和金镶玉过不去,那就去找周煊元和国公府的麻烦,别在这里拿我说事! ——我们范家给国公府送帖子,那是礼尚往来,至于他们家谁来谁不来,关我屁事! “姜氏,你倒是推的干干净净,是打量本公主的奈何不了国公府,还是奈何不了他周煊元?”长公主直接点破姜锦莹的小心思:“倘若本公主今日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要被你给笑话到了?” “没有,长公主误会了,妾身不敢!” “你话都说了,还说不敢?”长公主直接戳破姜锦莹:“要不,今日本公主就活活打死这个金氏贱妇,让你好好看看本公主的手段?” 姜锦莹心思一颤—— 这什么意思? 长公主是要将打死金镶玉的缘由,栽到她姜锦莹的头上? 那岂不等于是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姜锦莹对长公主不了解,不知道她这话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盆脏水她不能接下! 要不然,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长公主殿下息怒,今日是我家的好日子,还请殿下看在我家二姐姐的份上,暂且饶过金姨娘这一回,”姜锦莹说着,连忙冲着金镶玉丢眼色:“经此一遭,她肯定是记住了教训,不敢再在二姐姐面前放肆了!” “是吗?”素央勾了唇,嘲讽的斜睨金镶玉。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长公主在给她台阶下。 嬷嬷趁机在金镶玉耳边低语:“娘子,这可是你唯一可活命的机会,要不然,你就试一试,看看我家殿下是不是能以大不敬的罪名,活活打死你!” 金镶玉恶狠狠的瞪向嬷嬷,显然是不服。 但随即,她就听到了一声轻笑:“呀!今年的秋天,这枫叶是不怎么红啊!要不要来个一丈红呢!” 不用看人,光是听这话,金镶玉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众人正沉浸在长公主那杀气腾腾的气场中,冷不丁听人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都诧异的转身看去。 只见花树下,宋紫湘正拿着一片黄色的树叶感慨。 察觉到什么,她连忙转身,见大家都看自己,讪讪的举起手里的树叶:“……这个,都说枫叶是红的,可,我见它还是黄色的,所以就,就多了一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什么枫叶?那是银杏叶!”有人嘟囔了一句。 连枫叶和银杏叶都分布清楚,也敢在长公主面前大放厥词。 信不信长公主先拿你开刀? 宋紫湘突然开口,弄到姜青芷有些疑惑—— 她不是莽撞的人,断然不会在长公主教训金镶玉和姜锦莹的时候,突然开口说不舍事宜的话。 她既然说到了枫叶,那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可是—— 能是什么原因呢? 姜青芷在那里想破了头,也没猜出宋紫湘的意思,可是金镶玉却听出了宋紫湘的暗示—— 见好就收,小心长公主真的赐你一丈红! ——华妃娘娘那一丈红的梗,也就她和宋紫湘才能懂。 ——长公主的权利可不比华妃少,她若是想要赏谁一丈红,估计还是有资格的! 宋紫湘与金镶玉的理念不同,可毕竟是同一个世界穿来的,她不想看着金镶玉白白吃亏。 金镶玉咬紧下唇。 她是真的不甘心啊! 她是穿越女,本该你这里的任何人都优越,可为什么如今却这样的狼狈!? 这不该是她的命运! 她是大女主啊啊! 长公主认识宋紫湘,也知道她和姜青芷的关系,但此时她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划,心下也疑惑的很。 “什么一丈红?一丈红是什么?” “回殿下,一丈红是一种颜色,我们铺子里的胭脂,胭脂名字……一丈红。”宋紫湘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若是有机会,让姜姑娘送一些于公主殿下,公主玩也好,赏人也罢,左右是个物件,随殿下高兴。” 姜青芷也随之道:“姐姐,这位宋姑娘便是我今日所邀请的朋友,我这一身衣衫的设计,还有我的首饰,都是她做的,姐姐若是有兴趣,哪天我们过去看看?”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素央会意了两人的意思,眼尾垂下,斜睨金镶玉:“这个贱妇太不懂规矩,本公主以后可不想在见到她了,烦人的很!” 这一句【不想再见到】,算是彻底断了金镶玉今日出现在权门酒宴的机会。 毕竟,谁家邀请宾客的时候,不想长公主赏脸呢? 若是因为金镶玉而舍了长公主,那得是多么脑残的行为! 所以,素央的这一番话,那便是告诉在座的所有人—— 从此以后,汴京的高端酒宴上,不许再出现金镶玉的身影! 否则,那便是和长公主过不去。 一个陛下的嫡出长公主,一个上不得厅堂的外室,傻子都知道选哪一个! 素央没有再为难金镶玉,拢了姜青芷的手,高高兴兴的去胭脂铺了。 宋紫湘故意慢走了几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拉起金镶玉,拍去她身上的泥土。 “金镶玉,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我都是这个世界的浮萍,我们没有根,唯一能依靠的那便是我们自己……即便是男人也不行,更不能……” “宋紫湘,你现在可以了,竟然都能来教训我了,”金镶玉冷笑,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男人靠不住,那女人就能依靠了是吗?你以为,你靠上姜青芷,就等于有了靠山了吗?我还是那句话……我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做这个世界的大女主!” “金镶玉……” “道不同不相为谋!”金镶玉不再理会她,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金……” 宋紫湘还想要再劝她,可是金镶玉的脚步却愈发的快了。 她轻叹一声,拿着银杏叶略显失落的垂眸离开。 “怎么了?”姜青芷调侃的笑声从一侧传来:“人家不领你的情?” “你怎么还在?”宋紫湘一怔。 姜青芷站在二道门外的花墙下,身边只有一个润喜,并未他人。 “长公主呢?” “她先去了马车,说是在门口等我们,怎么,金镶玉不领你的人情,你心里难受了?” “不是难受,是一种……很颓力的感觉,”宋紫湘叹息一声,转动着银杏叶:“其实,她本不该活成这样的,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将她变成了如今这样!” 金镶玉在她眼中是越来越矛盾了。 她口口声声的说着瞧不起万恶的封建礼仪,可是却很享受小世子女人这个身份带来的优越感,甚至于还异想天开的,想要凌驾于这个世界的礼教之上,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享受至高权利。 第280章 神经 素央一直在马车上等着姜青芷和宋紫湘,几次掀开车帘查看她们两个的动静。 嬷嬷看不下去了,近身道:“殿下,要不,奴婢去催催两位姑娘?” “不用,不能催,”素央立即打住她的话,“她们随心就好,想什么时候来,那便什么时候来。” 宋紫湘那是无所谓的,关键是姜青芷不能得罪! 要不然,小皇叔那边没法交代。 好在,没多会,姜青芷和宋紫湘便携手走了出来,与素央行过礼后,依次上了马车。 长公主的马车是双乘八匹马的规格,宽敞又软和。 两人刚坐下,素央便抱怨道:“你们俩磨蹭什么呢?我都在这里等了好一会了。” “没事,收拾了一下妆容,”姜青芷不动声色的打着掩护:“毕竟是和殿下一起嘛,总是要收拾妥当的,要不然得丢的可是殿下的面子。” “只是整理妆容嘛?”素央明显的失落了:“我还以为,你们俩是避开我,去打听细节了呢。” 宋紫湘一怔。 姜青芷也是茫然:“细节?什么细节?” “就是周煊元和他那个外室的细节!” “……” 见姜青芷和宋紫湘的神色不对劲,素央的表情也微妙起来:“怎么,你们都不知道?” 宋紫湘轻咳一声:“我那个小铺子刚开业,我一直在店里忙着,实在是不知道那些事情。” “我也忙着搬家之后的琐事,所以并未打听什么……”姜青芷被长公主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莫不是他们两个吵架了?” “吵架?呵呵,”素央那眼神都要爆出火花了:“若只是吵架,我还用得着和你们说嘴!” “……” 姜青芷与宋紫湘互相看了一眼。 ——看的出来! ——那分享欲真的要溢出屏幕了! 长公主殿下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迫不及待的就想要和人分享她所知道的八卦事! “我和你们说,事情的起因就来自于那天你们家老太公的丧仪!” “丧仪?”姜青芷瞬然坐的比值,激动道:“怪不得金镶玉一见到我,便急赤白脸的开始斥责,话里话外的都指向丧仪那样的事情,只是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不会真的是因为我和小世子多说话的事吧?” 不应该啊! 那天他们两个见面之后所说话,哪一件事不是为了周艾轩? 蓦地,姜青芷蹙眉,身子后倾了些,满身写满了抗拒:“不会……” 顿了下,她觉得有些不妥,磕磕巴巴的才说道:“不会是,是以为我和小世子……余情,未了?” “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嘛!”素央激动极了,一个转身,挤到了姜青芷和宋紫湘中间:“我和你们说,我的消息可是绝对真实的,不要问为什么,只管相信就是了。” “相信……”姜青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的消息网还不都是霍钧承提供的吗? 这满汴京的权贵家里,谁家没有他的眼线? 他肯定的事情,那肯定是事实啊! 素央继续道:“据我所知,也就是那天,周煊元回去之后,被那个外室甩了脸子,说是和你旧情复燃什么的……我忒!周煊元那个破落货,也就她一个外室拿着当宝,我们家姜姑娘怎么会瞧得上他!” “说,说后面的,”姜青芷敛眸,指腹摸了摸鼻尖,一本正经:“那天我和小世子虽然是说了不少的话,可为的不是这个事……”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不就是为了周家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肖子孙么,”素央当真是第一线吃的瓜,这满汴京的八卦,那就没有她不知道的:“那小子逼死了好人家的女儿,人家不依,只是这件事压下来了,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我知道。” “所以……周家又求到你这儿了?”宋紫湘突然开口,打断她们的对话:“可是,如此一来的话,金镶玉应该是知道的,她又怎么能会在今天对你发癫?” “这件事就说来话更长了,”素央扒拉着手指,仔细梳理着其间的细节:“周艾轩逼死姑娘后,人家要讨个说法,可金镶玉对此事不以为意,觉得那小姑娘不配合自己的儿子相提并论,而且还是那个小姑娘勾搭她儿子,因为她儿子还小,不会做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毕竟那小姑娘大几岁嘛,所以就一口咬定是人家小姑娘勾搭她儿子,还为此借用国公府的名声,亲自找去了学堂,指责学堂没有好好的约束好学生,导致她儿子没有经受住小姑娘的诱惑,还在事发之后,自杀栽赃,其实就是为了往她儿子头上泼脏水,想讹钱……” “……”宋紫湘听的是一楞一愣又一愣——金镶玉现在的精神状态都这么超前了吗! 素央继续道:“为这事,周煊元和她吵了一架,然后,就去到姜家太公的丧仪上,和你说了这事……结果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告诉了她,说你和小世子私下共处一室,这不,金镶玉就为此事,又和周煊元吵了一架。” 周煊元是什么人? 那是国公府从小就金尊玉贵养着的的小世子,打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更没被哪个女人指着脑门,骂的像骂儿子那样的毒舌。 一气之下,周煊元就离开了国公府,那天晚上就没回去。 后来,便有小道消息传出去,说是小世子那天晚上夜宿青楼,点的是花魁小凤来陪夜。 金镶玉得知这事后,和周煊元又是一通乱吵。 说到这儿,素央的表情更加神秘了:“我还听说,今天姜家的这场酒宴,国公府就来了她一个……懂了吧!” “小世子没来?” “自然是没有,若不然,金镶玉都被本公主压在地上那样羞辱了,周煊元会不出面求情?” “……”姜青芷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长公主欲言又止的样子。 素央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就是想说,我是不是知道周煊元不在,所以才敢对一个外室下那样的手?” “当然不是,”姜青芷笑道:“以殿下的身份地位来说,即便小世子在,该教训金镶玉也不会手下留情,我是想着,今天也是巧的很,我若是不来,金镶玉扑了一个空,也就不会出现今日这些事了!” “怎么,你还心疼她呢?”素央忍不住弹了她一下:“你怎么什么人都同情呢?要不是我及时出现,又强横的压下了她,今天被她一嚷嚷,还不知道要往你身上泼多少脏水呢!” 姜青芷和国公府外室的纠缠,早就成了汴京城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 若是再有人说,说姜青芷和离后,还和周煊元藕断丝连,暧昧的共处一室多时,那姜青芷以后的闺名还如何洗白? 宋紫湘也应声:“金镶玉现在精神状态有点不对,怕是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以后你要留个心眼,不要再单独和她见面了。” “只是和她不见面有什么用?整个国公府……尤其是周煊元,我和你说,以后你绝对绝对不能再见他了,”素央正色了很多,一本正经道:“不是不和他私下见面,而是不见面,即便是今日这样的宴席,也是要错开了好,倒不是怕别的,就是怕有人借题发挥,说你不好的话!” “我知道了,那天见面,实在是因为避不开,”姜青芷撒娇的偎着素央的肩膀,轻轻蹭着衣角:“他是客人,又有旁人的情分在,我实在是不好推辞,这才见了。” 那天见周煊元,又不是他们私下见面,而是有不少人在场,竟然都被传成了那样,这倘若真的私下见面,估计她现在以死谢罪都会被嫌脏—— 不过。 也不是所有人都尽然如此! 她和霍钧承暗地里见过多次,却从未有不好的传闻出现,想来,也是要看对方的人品和能力的! 等会~ 人品? 霍钧承……还有人品? 上一世的他霸蛮,这一世蛮横,哪来的人品? 或许—— 比起周煊元来,也还算可以,算是有人品的那一类! 素央原本聊八卦正聊的起劲呢,冷不丁发现姜青芷竟然不说话,还上勾着翘嘴,鸦羽都遮不住双瞳深处的笑意。 “嘶……姜青芷,我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姜青芷迅速收敛了心神。 “没什么你还笑的这么荡漾?”素央直指她的眼睛,一副【你骗鬼】的表情:“瞧你这眼神……死丫头,你思春呢你!” 第281章 合作 “姐姐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哪有?”姜青芷迅速收敛了心神,隐下了异色,笑道:“我不过是想着,想当初,我在国公府的时候,金镶玉与小世子那叫一个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怎么不过短短几日而已,他们之间就变成了这个局面?” “这也不难理解,俗话说的好,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当男人只有一个的时候,那个金氏自然是要抢夺的,”素央对这事看的很透:“而且,在你之前,那时候的周煊元年纪也小,又和金氏常年生活在外面的府宅,多多少少的被她吹了太多的枕边风,才会那样……如今年纪大了,一些事情慢慢的看透了,也就不可能再专宠一个大自己那么多岁的老女人了。” 男人都是专情的。 他们都喜欢十八岁。 在金镶玉还是十八岁的时候,周煊元自然是喜欢他的,更何况还有两个孩子在那儿。 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加,周煊元身边的女人也就越来越多,而且还都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此时若是金镶玉不懂得审时度势,发挥好自己成熟女人的魅力,而是还和之前一样,以一个老女人的姿态,去表现十八岁小姑娘的风华时,只会落得一个【东施效颦】的结果。 姜青芷和素央叽叽喳喳的说着,发现宋紫湘一直没怎么说话,情绪也好像不是很高。 给了素央一个眼神后,她轻轻拍了怕宋紫湘的手:“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如今的金镶玉,”宋紫湘回想着之前金镶玉被素央羞辱的画面,轻叹:“她本来可以活的空间滋润,怎么就这么不通透呢!” “人各有命,那是她们自己选的,对了,听说那个什么温香软玉,是你们俩合伙开的?”素央打断她们的话,岔开话题。 说到【温香软玉】,宋紫湘的眼神也亮了许多:“是姜姑娘的资金,我出的手艺,也算是合伙了……” 她和金镶玉不同。 金镶玉想要依附男人而活,她却一直想要自力更生,以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可她缺少启动资金,一直都没能如愿自己的想法。 可巧,在为姜青芷匿藏嫁妆的时候,休息间隙,她说了自己想要开一家属于女子的胭脂铺子首饰行。 姜青芷在仔细询问了她的一些想法,以及她自己所画的一些首饰草图时,当机立断的决定要投资她的生意。 就这样,宋紫湘拉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融资资金,成功开启了这家【温香软玉】。 “等一下,”素央突然打断了宋紫湘的话,后撤了些,仔细的看着两人:“你们两个……一起出现在范家的龙门宴……不会是故意为之的吧?” 姜青芷与宋紫湘对视一眼,双双笑出了声。 “不愧是长公主殿下,这眼睛就是毒辣,我们藏的那么好的小心思,都被殿下知道了!” “……” 姜青芷之所以出现在范家的龙门宴,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在此之前,宋紫湘的【温香软玉】已经初具规模,唯独缺的便是打开知名度的【东风】。 可是,这东风不好借啊! 宋紫湘就是一个农家小姑娘,没人脉,一时半会的拉不来知名度。 姜青芷到底有点知名度,但如今她已经和离了,那点子名声远远不够。 所以,在此之前,宋紫湘就想着要搞一个【炒作】的噱头! 姜青芷不懂何为【炒作】,听了老半天,方才理解为【搞事情】。 也就是说,要利用某件事来打开【温香软玉】的知名度。 但是,这个打开的方式必须是向上的正能量,否则怕是要适得其反。 两人商量了多个对策,但是都被宋紫湘否定了,理由是【炒作的力度不够】【题材不够新颖】【故事老旧不狗血】。 就在两人焦头烂额,不知道打哪下手的时候,范家开始了龙门宴,而且还没有给姜青芷请帖。 这么一来,事情便有了拉扯,故事也能走【狗血向】了。 姜青芷不懂其间的策划流程,只是在最后的时候,看到了宋紫湘的行事方案—— 原是方案和如今的差不多,不过是要姜青芷盛装出席范家的龙门宴,并在此期间穿上宋紫湘设计衣裙和独一无二的首饰,以及她设定的【裸妆】。 果不其然。 在姜青芷出现在范家的时候,就成为了众所瞩目的焦点。 而金镶玉的【斥责】,表面上来看,是让姜青芷难堪,但其实对于今日事情的影响度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了,最后长公主素央的出现,将她们的计划推向了高潮,甚至于最后时的一起离开,更是让今天这一场【宣发会】,达到了最终的效果。 素央越听越有种被利用的感觉:“……不是,这样的事,你们之前为什么不早说?” 她气恼的很,小拳头连续打了姜青芷几下:“尤其是你,真是小没良心的……你可知道,听说你去了范家,小皇……我担心你出事,所以连磐哥儿都没管,便急匆匆的来了,还为你出头,骂了那么多人……合着闹了半天,竟然只是你们俩权谋之计?” 说到这,她都有点同情自己那个【毫不知情】的小皇叔了。 要不是霍钧承,她也不会丢下奶儿子不管,巴巴的来范家给姜青芷撑腰。 如今倒好,一切居然都是这俩小姑娘的劳什子【宣传方案】! 要是小皇叔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还跟着紧张瞎操心,那一颗心不知道会不会碎成玻璃渣渣。 姜青芷也难为情的很,“我怎么说?当时那么多人呢,金镶玉和姜锦莹都在,我能怎么说?” 旋即,笑容一绽,撒娇的揽上素央的腰,偎在她的肩上。 “而且,你不知道当时你有多威风,不止金镶玉被你摁在地上,就连姜锦莹这个东道主的脸面,也被摁在了地上,姐姐为我好,还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心里高兴着呢。” “当真高兴?”素央被她来回的撒娇的,表面上明明还要佯装生气,但是嘴角眉梢的笑痕压都压不住:“行了,起来!高兴还蹭我一身的脂粉……你脸上的胭脂都蹭到衣服上了,本公主的华服,可贵着呢!” “不会,我们这里的胭脂是特质,绝对不会染上衣服,紫湘,你来和殿下解释……” 专业上的事情,还得看宋紫湘的,姜青芷很是机灵的将宋紫湘推给了素央。 宋紫湘闻言立即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箱:“殿下,您看,这是青芷所用的胭脂和水粉……” “这是什么?怎么还有刷子?”素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化妆工具,整个人都懵了,拿起刷子扫了扫座位。 “别,殿下,这,这是扫脸的,”宋紫湘连忙拿过化妆刷,心疼的梳理了一下刷毛:“这是用特定的毛鬃处理的,软硬适中,得这样用才行。” 说着,她拿起素央的手,稍微的点了一点散粉,打过之后,轻轻的扫过素央手背。 “殿下,您看,这样用过的脂粉不会过于厚重,更不会出现不均匀的情况……” 女人,是天生的喜欢胭脂水粉。 而【温香软玉】里不止有首饰,还是宋紫湘亲自打板的衣裙,以及那些特制的首饰,每一件都让素央爱不释手。 姜青芷看出了她的心思,命人取来一身衣衫,再由宋紫湘亲自为她上妆。 淡薄的妆容晶莹剔透,与昔日的那种白粉糊脸的厚重感截然不同。 素央彻底被宋紫湘这一手化妆术折服,激动不已:“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自己……” “殿下一直都很美,尤其是未上妆的时候,天生丽质,出水芙蓉……”宋紫湘的马屁适时拍了上来。 “你少唬我,”素央听的心里高兴,但还是对着镜子里的她娇嗔道:“本公主长什么样子,有几分的姿色,本公主还是心中有数的!天生丽质,出水芙蓉这样的词汇,说说那位姜姑娘还差不多,我可不配!” “我可是真心的,殿下要是这么说,我可就惶恐了。” “惶什么恐啊,我和你们说真的,”素央转过身,激动的看着两人:“我说,你们两个,想不想再要个合伙人?” 第282章 入伙 汴京女子施妆,多以厚粉做妆容,即便是长公主这样的身份,所用的珠粉等级很高,可涂抹在脸上的时候,还是显得木讷假白。 也正是因为如此,姜青芷素来不爱上妆,多数时候以素颜对人,即便是上妆,也只是描眉点朱唇,不屑上珠粉。 她的肤色白皙娇嫩,上了珠粉反倒会让肌肤黯淡无光,倒不如素颜之下的明眸皓齿,姿容动人。 而宋紫湘所研墨的珠粉,则是有三种色号,分别为【太芙白】【珍珠粉】【娇奢花】,其中以娇奢花的粉色最为薄透滋润。 素央听完宋紫湘的介绍以后,立即指向娇奢花:“我也要用这个。” 宋紫湘却笑道:“殿下恕罪,姜姑娘是天生的冷白皮,所以用上娇奢花才会更贴妆容,但是您不适合用这个色号,用上之后会显得肤色太白,看上去假的很。” “什么意思?你就直接说我没有她白便是了。”素央听到不高兴。 女人嘛,都有点胜负欲的。 天生肤白貌美,谁不想要? 宋紫湘还要解释,姜青芷却轻轻碰了她一下,不动声色道:“紫湘,现在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若是长公主殿下不着急的话,咱们就慢慢的试一试三个色号,看看哪一个色号的效果更好。” 素央是长公主,尊贵无比,自古以来便是她随心所欲,什么时候由着别人来指示她的生活喜好了! 她不喜欢不用是一回事,可你若是说那个东西她用着不好,不给她用,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紫湘也是聪明人,一语便听出了其中的关键,当下应声:“好,我们便都来试一试。” 素央的五官长的精致,眉眼上甚至还和霍钧承有两分相似,可是论起肤色来,比她的小皇叔就差得太远了。 看着娇奢花的珠粉敷于脸上,她不由轻叹:“你说这天道还真是不公平,我们满皇族之中,不论男女,竟只有我的小皇叔最白,为这事,父皇没少笑话我,说我一个姑娘,都不如一个男人白。” “陛下,还说这个呢?”宋紫湘是第一次一线吃到皇家的瓜,瞬间好奇起来:“我还以为,陛下都是那种饱读诗书,不苟言笑,每日里只是批阅奏折,连后宫都不常去的那种呢。” “谁说的?”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要不然,还有【宫斗】这个词吗? 那些后妃们都是因为成日里见不到皇上,每天闲出来的毛病,才会惹出那么多的狗血是非。 素央继续道:“父皇也是人啊,他自然也是要顾念我们这些孩子的,我是父皇的长女,打小就是父皇抱大的,这份殊荣,也就小皇叔还有,其他的那些皇弟们,一个都没有!” 素央因为是长女,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所以皇上宠爱,而霍钧承则因为是皇上最小的胞弟,也被他骄纵着长大。 他们两个人在宫中的地位,比那些皇子们都要高。 娇奢花的妆容落下,素央高兴的不行:“宋紫湘,你刚才不还说,本公主不适合这个娇奢花吗?可是你看,本公主的这个脸色多好看!” 说着,她转向伺候对那些嬷嬷们:“你们觉得呢?” 素央所用的珠粉厚重灰暗,此时换上薄薄娇奢花,自然不是一个等级的,也是好看的很。 “殿下一向是好看,如今用了这样的珠粉,更好看了。” “我看就这样挺好!” “可不是,殿下大婚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美呢。” “……” 嬷嬷们的话让素央喜笑颜开:“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我也是很适应这个颜色的。” 宋紫湘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则笑道:“我也觉得甚好。” 宋紫湘:“……是,殿下当真是天生丽质的那种,是我眼拙了。” 姜青芷:“既如此,那其他的色号也就不要试了吧。” 说着,冲宋紫湘丢了个眼色。 宋紫湘秒懂,立即开始收拾化妆箱:“也好,不试也罢,我就为公主寻一套合适的首饰。” “这可不行,”素央立即压住宋紫湘的手,正色道:“本公主都卸了妆,岂能不都试一试?那首饰什么的等一会再说,先试试那个什么,什么号来着?” “珍珠粉。” “对,珍珠粉,就这个,试!” 女人都是爱美的,都想要在极致下发现自己的美,让她不试一试其他的妆容——怎么可能! 姜青芷就是利用这一点,反将了一军,成功让素央主动选择了试装。 也正如宋紫湘所说的那样,当珍珠粉的色号落入脸上的时候,就连姜青芷的眼神都明显一动。 “呀,好看!” 嬷嬷们也迅速围上来,赞叹不已:“是好看,这个比刚才那个还好看!” “对,这个更自然,也显得咱们公主更娇嫩了。” “说真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如此贴切的珠粉。” “……” 其实都不用她们多嘴,素央自己也从铜镜里看到了与众不同。 这个珍珠粉的颜色,几乎与她的肤色完美贴合,但是又没有很重的脂粉痕迹,好像她天生便是如此似得。 敷完珠粉,宋紫湘将她的头发理顺,低语:“殿下觉得这个如何?下一个是否还要试一试?” “下一个?” “下一个是太芙白。” “你觉得呢?”素央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破天荒的询问:“你觉得本公主最适合哪一个?” “自然是这个珍珠粉,太芙白更适合那些寻常劳作,肤色略黑的姑娘,长公主若是用上那个,则会显得肤色太过于暗沉……” “那就不试了,”素央此时是完全信任了宋紫湘,果断道:“接下来本公主的妆容,便是你说了算,你说怎样便怎样,只一点,本公主要好看,只要好看!” “殿下如今是咱们的合伙人,就算是为了宣传效果,我也定然要倾尽全力,让长公主惊艳汴京呢!” 长公主在汴京贵女中的影响力,那可不是姜青芷可以比拟。 如果说姜青芷只要好看,就能吸引一些千金小姐们争相模仿,那长公主则是让那些世族官眷们趋之若鹜。 毕竟,谁不想有个【长公主同款】呢! 这是宋紫湘打开事业的第二次机会,所以她也非常的用心,仔仔细细的做好每一处妆容,使得周围的嬷嬷们都不由自主的屏气静息,都在心中暗暗学习宋紫湘的一举一动。 可惜,宋紫湘的化妆技巧是她们平生所见,每一次都是眼睛会了,脑子不会,手就更不要说了。 等长公主妆容完毕,换上了宋紫湘为她选定的首饰,缓步走出屏风的时候,嬷嬷们一个个的看直了眼,站在那里连说话的都没有,都极其失态的盯着素央的脸。 素央被看的心都提了起来,紧张的摸向自己的脸:“怎么,就,这么难看的吗?” 她心下一惊,连忙道:“镜子,镜子呢?快些拿来我看看。” 嬷嬷们刚要去拿镜子,姜青芷却拦下了她:“不是难看,是惊艳,这样,殿下不如听我一次,也不要看镜子了,就算是给自己一个惊喜,就此回府吧!” “我,就这样的回去?”素央有些不自信,“这万一……” “没什么万一,若是有万一,那也是咱们的驸马爷……”姜青芷微微倾身,在素央耳边说了 句什么,羞的她耳朵瞬间就红了。 “死丫头,一直以为你是大家闺秀,竟然也有这么油嘴滑舌的时候,你等着,早晚有人收拾你。”娇嗔的捶了下姜青芷的手,素央倒是没有反对,招呼人上了自家马车。 姜青芷和宋紫湘挥手送别,直到马车没了踪影,姜青芷也起身告辞。 孰知刚上马车,就听到后院那边传来“嘭”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大白天的,不会有人来偷东西吧?”宋紫湘神色微变,转身就往后院跑。 姜青芷也紧跟其后:“张金成,堵后门。” 张金成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后门跑。 姜青芷紧跟在宋紫湘后面,两个人刚跑过后堂,宋紫湘就在第一道门口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闷哼一声坐到了地上,手里的东西也应声而落。 “门砚?” “你怎么受伤了?” 宋紫湘惊骇的发现撞自己的人是门砚,而且还一身的血。 门砚却来不及多话,抓起地上的东西塞到姜青芷手中:“交给霍侯爷!要快!!” 第283章 追杀 那是一个香囊,上面满是鲜血,还带着门砚的体温。 不等姜青芷看仔细,门砚一把握住她的手:“事关生死,务必要送到!” “我,我尽量……”姜青芷第一次干这么重要的事,紧张的说话都有些磕巴。 “不是尽量,一定要,”门砚再一次叮嘱:“你手上的,是一百七十三口人的性命!” “……好!我,一定,”姜青芷的心颤了颤,想到了什么,立即后退:“我,我现在就去,就去……” 门砚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闷哼着跪到在地,腹部的衣衫被鲜血大面积洇透。 “先生……”姜青芷下意识的站住。 门砚却遽然抬首:“走!” 一声厉吼,姜青芷不得不转身飞奔。 “张金成,张金成……” 润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也跟着帮忙喊:“张金成,姑娘找你。” 张金成懵懂的跑过来:“姑娘,怎么了?” “去找辆车,我们马上要走!” “我们有车,就在门口……” “不能要咱们的车,得找一个完全陌生的车!不能有咱们家的标记。” “……好!只是,咱们要去哪?” “……先走再说!” 【一百七十三】这个数字,勾起了姜青芷的记忆。 她记得,上一世在殿试之后,范鼎盛被陛下钦点为陕西粮道参赞,即刻便要动身前往陕西任职。 她帮着收拾行囊,外出购置所需之物的时候,见到一家人被押送菜市口砍头示众,那时她并未在意那些人的死活,只是听周围的人们闲话,才知道那是一个朱姓官员的家眷,一共一百七十三口。 她还记得,那天之后,汴京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满汴京都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算算日子,好像就是这几天。 难道,就是今天? 可能,她手里的东西,真的能救下那一百七十三口的性命! 想到这里,姜青芷握紧了香囊:“张金成,再快一些。” 蓦地—— “咻!” 一声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 姜青芷有种不祥的感觉,本能的一缩身子。 “嘶啦——” 一支羽箭穿过姜青芷的衣袖,撕出一道碎片,“嘟”的一声,射到了车辕上。 “什么?” 张金成下意识的回头。 没等他看清楚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一支羽箭横空而来,径直射向马车。 张金成这次看清楚了,大惊失色,缰绳立即狠狠拉扯,拽过马车一个急行侧弯,羽箭“嘟”的一声射中了车柱。 “姑娘,坐稳了!” 张金成一声嘶吼,扯着缰绳不顾一切的往前飞奔。 与此同时,几名黑衣人出现在周围的屋脊上,一个个的拉弓引箭,箭头对准了马车。 就在他们即将射箭的同时,又是一伙黑衣人从他们的身后杀了出来,手中的剑刃迅疾如风的刺向他们。 有人不察,被刺了个透心凉,也有人敏锐的发现了杀意,迅速翻身格挡,但是有更迅速的人,不顾自己身边杀意凛然,依旧执着的将羽箭射向姜青芷的马车。 猎猎衣衫声中,一人从天而降,落于马车车顶,随即翻身挡下了箭矢,落在了车辕上。 张金成吓了一跳:“是你!” “没事吧?”他一手掀开车帘:“姜姑娘,我是云仓,你可有受伤?” “云仓,你来了就好,”姜青芷脸色惨白的缩在车厢一角,见到他,急忙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这是要给你家侯爷的,你,你带过去的吧……” 孰知,云仓并未接:“姑娘,我还要留下来断后,将所有人都杀了灭口,才能确保姑娘的安全,所以这个东西,还得劳烦姑娘你亲手交给侯爷。” “啊?什么?我不……” 姜青芷的话还没说完,云仓就翻身跃上车顶:“一个不留!杀!” 他飞身跃走,姜青芷却拿着那个香囊,像是在捧着烫手山芋。 张金成发现了她的异样,安慰道:“姑娘,别担心,有云仓他们在,咱们定然不会有事的……” “这是汴京啊!”姜青芷突然带着哭腔的一声苦笑。 “是啊,我们就是在汴京,姑娘,你没事吧?是不是被吓到了?”张金成还以为姜青芷是被吓到了,才胡言乱语。 孰知,她苦哈哈道:“这是汴京,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当街杀人……而且,都乱成这样了,咱们都没遇到半个官兵,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当街刺杀啊! 多么嚣张的事情! 可直到现在,平日里是不是见到的巡街护卫队,此时是一个都见不到。 张金成的心陡然沉了沉:“姑娘是说,这背后之人……” “能量很大!” 大到可以牵制住巡街护卫队。 能有如此能量,又敢在霍钧承手里抢东西的人——身份必定不寻常,只怕还是皇字党的那些人。 张金成没想这么深远,但也猜到了此人的与众不同。 “姑娘,如此一来的话,咱们怕是要卷进是非之中了!” “不是怕是,是已经!对方既然对咱们进行追杀,就说明将咱们当做了霍侯爷的人,咱们想避都避不开了!”姜青芷拧着眉心,郁结的很。 今天这一场当街刺杀,等于是直接将她贴上看霍钧承的标签。 即便云仓将所有的刺客都杀了,也除不掉他的幕后之人! 这一把火,早晚会烧到她身上。 糟糕! 还是她太鲁莽了! 方才拿到东西的时候,只想着救那一百多条人命,并未深度想过其间牵扯的人和事。 而今,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想回头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对方都派出杀手杀人灭口了,她很难完美的抽身而退。 这是一个无法逆转的死局!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被牵扯到了霍钧承的游戏里! “张金成,靠边停车,”姜青芷命令张金成将车停到路边的榕树下,打起车帘:“还有多远到侯府?” “再过一道街,下个街口左转便是了。” “那就停在这里,眼下的侯府周围,肯定有很多眼线,我们要是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去,还不是卖了自己?”姜青芷观察着周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便低声道:“张金成,去给我弄一身寻常的衣服……” “要不,还是我去吧,”张金成打断她的话,低声道:“姑娘之前来过侯府,虽说是以医者的身份,和一群人一起进入的,可此时此刻进去,肯定还是要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倒不如我去送信,我是个下人,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姜青芷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将东西交给他:“见机行事,多加小心。” “姑娘放心,我这张脸,走进人堆混不出来了,就是大摇大摆的进去,也不会有人察觉到不寻常的。” 张金成跳下马车后,后背瞬间佝偻起来,又在路边买了一捆柴火,用腰带束住柴火,扛在了背上,大摇大摆的走向冠军侯府的大门。 不知道为什么,姜青芷的心里发慌,莫名的很是紧张不安,让她难受的不行。 最后,她实在坐不住了,干脆下了马车,打走到不远处的茶摊,要了一盏茶,一碟点心,坐等张金成出来。 不多时,几名巡街护卫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直接抽出长剑,用剑尖挑起车帘,发现里面没人后,立即问向一侧的小菜贩。 “人呢?马车里的人去哪了?” “我,我……”小菜贩被吓到了,磕磕巴巴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但是目光却很老实的看向茶摊。 不过,那里已经没了姜青芷的身影。 巡街好护卫心中生疑,立即跑向茶摊。 “街对面停的那辆马车,是不是有人在你这里喝茶?” “有,有,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但是,在看到你们的时候,她就跑了……”茶摊老板不敢隐瞒,都不用对方细问,指向一侧的小巷:“那边,她跑向那边了。” 其他的巡街护卫听到这话,立即冲向小巷。 唯独问话的这个,走了两步又回来,若有所思的看着茶摊老板:“你可是认识那个姑娘?她是谁?可知道是哪家的女眷?” “官爷,您别开玩笑了,我哪配认识那么好看的姑娘?那姑娘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贵胄,能来我这喝一次茶便已经是祖上显灵了,我这茶摊也不配人家姑娘的身份啊,我……” “行了,废话真多,”巡街护卫不耐烦的打断他:“以后若是再见到她,就去有司衙门回个话,不白回,有赏!” 第284章 躲避 “是,是,一定,一定……”茶摊老板忙不迭的答应。 等人都走光了之后,方才擦了擦手,不动声色的走到自家的大门口。 “姑娘,姜姑娘,你还在吗?” “马大叔,多谢。”姜青芷隐藏于暗中,若有所思:“他们刚才说的是有司衙门,是吧?” “是,姑娘,你这是惹上麻烦了。” “是啊,马大叔,你也要小心,小心他们再回来找你的麻烦……” “不会,刚才你躲起来到时候,他们都在看那些狗东西了,没人发现你躲在了我家。” 马老板在这里摆摊十多年了,素来对那些披了官衣的巡街护卫最上心,所以他们一出现,马老板便盯上了他们。 这一伙人来势汹汹,完全不是平日里那种散漫的样子,还自带着一股子杀气,而且看视线完全是冲着姜青芷的马车去的,他便当即就告知了姜青芷。 他在年轻时曾是姜家的家生子,后来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在这里开了茶摊勉强糊口,所以认得姜青芷。 可惜两人只寒暄了两句话,巡街护卫们就杀来了,马老板当机立断,趁着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巡街护卫们检查马车的时候,让姜青芷溜进了自己家。 果然,姜青芷刚藏好,那些人便过来问话了。 好在马老板在在市面上混了十多年,早就炼成了厚脸皮,撒谎都撒的理直气壮,这才支走了那些人。 “姑娘,前大街你是走不了了,不如就走我家的后门,我婆娘回娘家了,后宅没人,你自己找一件她穿过的衣服,换上,从后门出去便是承德街,从那里再左转就是后街口,那里人多,好藏身。” 姜青芷再次谢过马老板,换了身酱红色的粗布女装,留下了一锭银子后,悄然从马老板家的后门溜了出去。 有司衙门的人要抓她,那水口胡同那边是暂时回不去了,如果对方知晓了她的身份,肯定要在家门口守株待兔。 为今之计,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惠及武行。 宋紫湘和她相熟,只怕也不安全,而且她还有受伤的门砚要照顾,此时不宜打扰她。 长公主那边她也不敢贸然投奔,毕竟从某些层面上来说,长公主也是皇家人,如果对她下手的真的是皇族的人,那怕是要牵连到长公主。 所以,思前想后,唯独惠及武行在表面上和她关系不大,暂时藏身应该没问题。 但是她没有直接去惠及武行找孙成娇,而是去了他家里。 姜青芷记得孙成娇的家庭地址,在后道街那边,与她如今所在的位置只差几个路口而已。 孙成娇的妻子过世的早,留下一个十岁的女儿孙红蕊,因为他忙着武行的事,女儿年幼没人照顾,便娶了填房邹氏,后来两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儿子刚满周岁。 他儿子的周岁酒宴上,姜青芷还去送了贺礼,与邹氏也打过一个照面。 怕被人发现,姜青芷没有走正门,而是去了后院。 刚要抬手拍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叱骂声:“死丫头,你怎么做事的?让你好好看着弟弟你都看不好,养着你做什么!” “二娘,不,不怪我,是弟弟他非要自己走……” “他才一岁,能走路吗?不是让你背着的吗?你,你摔了弟弟,还敢犟嘴,我是不是打你打的不够多,你不长记性……我,我让你不长记性,我让你不长记性……” 透过门缝,只见邹氏拿着扫地用的笤帚,一下又一下的,狠狠抽在孙红蕊的背上。 孙红蕊被打的脚步连连倒退,下意识的护着脸,哇哇的哭喊着求饶。 “二娘别打了,女儿知道错了,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闭嘴!不准哭!要是被邻居听到,传到了你爹耳朵里,我就把你给卖给人牙子,让她们把你卖到青楼里,让男人们活活的弄死你……” 邹氏的威慑叱骂让孙红蕊立即闭嘴,呜呜咽咽的只敢在嗓子里哭,不敢出半点声音。 姜青芷沉下眉心。 酒宴上的邹氏,知书达理,说话那叫一个好听。 听说她母家是读书人家,自己也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只是因为未婚夫死了,旁人都嫌弃她不祥克夫,这才拖到了二十七岁,才嫁给了鳏夫孙成娇,做了人家的后娘。 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么一个恶妇。 而眼看着孙红蕊被打,周围做事的婆子妈妈们都不敢正眼去瞧,极力的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没人敢上前拦。 她们也不是没拦过,结果不过是陪着孙红蕊一并挨打。 因为邹氏孙成娇三媒六聘,过了婚书,八抬大轿抬进家门的填房,是正妻,不是那些见不光的贱妾,可以随意发落了。 如今的邹氏,那就是孙家的女主人。 她说让谁好过,谁就能好过,说发卖了谁,便真的能发卖了谁。 就在邹氏再次扬起的笤帚的时候,陡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大爷,我问一下,孙成娇孙教习的家是不是在这里?哦,就是这一家啊?那多谢大爷了……” 听到有人来了,邹氏果然变了脸色,立即抓着孙红蕊的手臂,扔给一个嬷嬷。 “去,把她带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说话间,后门被人敲响了。 “有人在家吗?” 邹氏立即让人去开门,同时也摆出了当家主母的派头,抱着儿子懒洋洋的问。 “谁啊?谁在说话。” 门开后,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脸色有点诡异晦暗的女人,正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邹娘子,是我,我是孙教习的朋友,有事想找孙教习。” “你?”邹氏皱起眉头打量了一下女人,感觉眉眼似曾相识,但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了:“你是?” “我是孙教习的朋友,方便进来吗?”话是询问的,但是姜青芷还是不客气的跨过了门槛,进了内院。 人家都进了门,又说是孙成娇的朋友,邹氏也不好说什么,不过看对方衣衫简单朴素,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朋友,就没了之前的好脸色。 “夫君他一向在武行忙着,不在家里,你若是有事,可以去武行找他……” “惠及武行吗?诶呦呦,这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只是听说过,却没去过,娘子可是方便让个人陪我过去?” “你这人,可真是不认生的很哈,”邹氏彻底没了好脸色:“你不是说,是我家夫君的朋友吗?怎么朋友还不知道他的武行在何处?你是假朋友吧?” “怎么会?我和你们家大姑娘,那个叫孙红蕊的小姐,我们便是认识的,你若是不信,可以让她出来认识一下便知道了。” “你找孙红蕊?”邹氏一听姜青芷的意思,好像是冲着孙红蕊来的,立即警铃大作。 她可是刚刚才打过孙红蕊,莫不是这女人知道了? “怎么?孙红蕊不在家吗?不会啊,她这个时辰一向是在家的,红蕊,蕊姐儿,我是你姜姐姐啊,我来看你了,蕊姐儿……” 姜青芷一边喊着孙红蕊的名字,一边快步走想孙红蕊藏身的房间。 邹氏一看要坏事,立即叫嚷着婆子们将她给拦下:“你是哪里来的疯女人,竟然敢跑到我家来撒泼装疯,来人,给我轰出去,要是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几个婆子闻言冲上来,与姜青芷的推搡中,只听“哐当”一声,一个玉镯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呀,我的镯子……”姜青芷立即一声惊叫,推开了眼前的几个婆子,抓起地上的玉镯碎块就冲向邹氏:“邹娘子,这可是我的传家至宝,价值百金,你如今弄碎了,你要赔!走,我们去见官!” 不等邹氏反应过来,一把薅住了邹氏的头发,顺势往底下一压。 “走,见官去!” 走敌人的路,让敌人无路可走! 姜青芷先发制人,在摔碎了自己的镯子,再叫嚷着让邹氏赔,并在气场上以【见官】为切入点,实打实的堵住了邹氏的所有退路。 她也从刚才叫嚷着抓姜青芷去见官,变成了躲闪回避:“你胡说,谁摔碎你的玉镯了,那分明是你来碰瓷的……” 姜青芷岂会惯着她。 当下不依不饶:“是不是碰瓷的,见到官爷自然见分晓,我这个镯子价值几何,也是能鉴别出来的,到时候,谁都躲不了,走,见官!” 第285章 知晓 邹氏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竟然被柔弱的姜青芷压的动不得,急得她大喊。 “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快来帮我把这疯女人给轰出去……” “谁敢!”姜青芷蓦然露出了右手腕的一只玉镯:“我这个镯子更贵,要是再弄碎了,别说你们了,就是孙成娇他也赔不起!” 嬷嬷们本来就不待见邹氏,加上之前已经打碎了一个玉镯,如今姜青芷又叫嚷着这一个更贵,也就更不敢上前了。 趁此机会,姜青芷再次叫嚷:“还愣着做什么?报官啊!我这百金的镯子还能白白碎在你们家了?” “……”嬷嬷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怎么?本姑娘的话你们没听到吗?报官啊……” “不许报,”邹氏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也是破天荒的示软:“姑娘,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是你冲到我家来撒泼,还用镯子来碰瓷,就算是进府衙,我不信你就能占理。” “我是不是占理不重要,只要你邹娘子占理不就行了?到时候,府衙的人把你们全都抓起里,一个个的去审,总是能审出些让他们感兴趣的事……到时候,娘子急得拿钱赎人就是了!”“……” 这一番话,说的邹氏脑瓜子嗡嗡的。 府衙的那些兵卒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好人进去都得拿钱赎人,被扒一层皮——这个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只要有钱赚,那些兵卒子不是没底线,那是没人性! 自己这一家子要是真的进去了,不花点银钱是别想出来的。 她咬牙:“死丫头,别逞能,大家都进去了,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姜青芷不屑冷笑:“邹娘子,我一个百金的镯子都没了,我还在乎那一点子银钱?无所谓的……” “你不是我们家老爷的朋友吗?你就是这样对朋友的?” “你现在说朋友了?刚才是谁那么嚣张,叫嚷着要把我扔出去的?” “……” 话赶话的说到这儿,邹氏的心中莫名后悔起来。 也是! 一开始的时候,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就搞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眼下见姜青芷的话音有松口的意思,立即跟上道:“这,这不是说话的误会吗?我也没真的想要动姑娘的意思。” “诶呦,那是我误会娘子了,不好意思,娘子快起来。”姜青芷的态度也是转的快,立即松开邹氏,还将她给搀扶起来。 邹氏一朝自由,立即挣开姜青芷,转头就翻脸,要招呼那些婆子将人给打出去。 孰知,姜青芷的话紧跟着传入耳朵里:“既然是误会,那这镯子嘛……” 邹氏的话音一顿。 姜青芷笑道:“邹娘子若是不计较了,那我也就不计较了!” “……” 邹氏瞬间像是吃了个苍翼搬恶心。 ——这么说来,自己被她薅住头发摁在地上,在自家奴才前丢尽面子的事……就必须得硬生生的算了。 要不然,她就得等着姜青芷去报官,然后再掰扯镯子价值几何,究竟要不要赔偿的事。 邹氏光是想一想,都感觉是个麻烦事。 虽然心里恨得要死,都想要咬姜青芷几口了,可现在只能勉强扯出笑脸。 “如此说来,那可真是要多谢姑娘既往不咎了……” “不咎不咎,咱们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不咎这些,”姜青芷笑的眼睛完成了月牙:“那,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来?” “……什么?” “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不是说,要请邹娘子叫个人,带我去惠及武行吗?那,我们接着那件事,继续来?” “……啊?” 邹氏心说你有病吧! 事情都闹腾到这个地步了,你现在竟然还跑出来说,要从头开始? 咋地! 这样一来,自己那头发就算是白薅了呗? 见邹氏迟迟不说话,姜青芷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了些:“怎么,邹娘子这是……不愿意?” “没,不是,哪有,怎么会?”邹氏的笑比哭还难看:“难道姑娘如此大度,那么水丫的玉镯都不计较了,我怎么会不愿意?” “说这话多见外,我和孙教习到底是朋友嘛……” 邹氏:“……” 你刚才下手的那个狠劲,可不像朋友。 但眼下,还是得陪笑:“是,朋友嘛……那,我让人送姑娘过去。” 说着,她起身指向一个婆子:“你……” “邹娘子,搞错了吧?”姜青芷再一次打断她的话:“我刚才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要孙红蕊送我过去,你们孙家,除了孙成娇,我最现任的人,便是孙红蕊,我相信她不会骗我。” 邹氏心说真是有病! 就是带个路而已,还要说什么骗不骗的。 还能把你个疯女人给发卖了不成! 姜青芷笑眸沉了些:“邹娘子,别搞错,我和你和解的前提,是看在孙成娇和孙红蕊的分上,没有他们,咱们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有,可以,怎么不可以呢?”邹氏笑的比哭还难看,咬牙给了婆子一个眼神:“去把大姑娘叫过来。” 孙红蕊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姜青芷的时候,满是惧色,惊恐的往后退。 “二娘,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卖了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你又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发卖的你?”邹氏生怕孙红蕊说出不好听的话,立即打断她:“这位姑娘要去武行找你爹爹,但是不认识路,想要你带着过去……记住了,路上不要乱说话,见到你爹爹了,更不许胡说的!记下了没有?” 孙红蕊不知道真假,怯生生的瞥了眼邹氏阴沉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应是。 姜青芷也不再多话,转身离开。 孙红蕊犹豫了很久,方才小心的跟上她。 两人一前一后,都不说话。 直到走出孙家后巷的巷口,姜青芷才脚下一软,扶着墙根坐了下去。 “好险,好险……” 刚才在孙家的时候,只要邹氏再稍微的强硬一点,现在她都不可能走出那扇门。 孙红蕊怯生生的站在一边,时不时的看她一眼,不管说话。 姜青芷手抚着胸口,还不忘安慰孙红蕊:“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真的是你爹的朋友,我叫姜青芷,你爹应该是没提过我的……” “你是姜姑娘?姜家姐姐?”孙红蕊突然很是震惊的瞪大双眸,大眼睛溜圆:“你便是姜家姐姐呀?” “你知道我?” “爹爹说过你的,还说了很多次,她说等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做姜姐姐一样的姑娘,而不是像,像二娘那样的女子……”说到邹氏,孙红蕊的眼神暗沉了一下,但随即又灿烂明眸的一笑:“是爹爹让姐姐来接我的吗?” “……是,是啊,”姜青芷一怔之后,不动声色的顺了小姑娘的心思:“你爹说,想要介绍他的宝贝女儿让我认识,我便自己来了,没吓到你吧?” “自然不会吓到了,我以后是要像姐姐一样,自立自强的,怎么会被吓到呢!” 孙红蕊经常听父亲孙成娇说起姜青芷这个名字,在她的印象中,姜青芷是一个很聪明,还又长的很好看的姐姐。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孙成娇不顾邹氏的反对,坚持送女儿去了女子学堂读书。 “爹爹说,女儿家识字以后最重要的是明事理,而不是像二娘那样是非不分,就知道搬弄是非,一肚子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你爹,是这样评价邹娘子的?”姜青芷都听笑了。 孙红蕊却笑不出来:“爹说,他对不起我,还说当初之所以娶二娘,是想着她读过书,必定是知书达理,会善待我,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 姜青芷的笑容沉了下来,心情也沉重许多:“你爹他……竟然都知道!” 原来,孙成娇一直都知道女儿被邹氏虐待的事,只是碍于邹氏生了儿子,又从未给在大庭广众之下虐待过孙红蕊,所以他即便想要为女儿主持公道,都无能为力。 邹氏的母家是读书清流,孙成娇却只是一介武夫,邹氏又为孙家诞育了男丁,在七出之罪上拿捏不到一点把柄,所以即便孙成娇想要休妻都不行。 况且,他也做不到真的休妻。 要不然,邹氏所生的儿子,岂不是又要成为第二个孙红蕊? 即便真的休了邹氏,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带着一双儿女孤独终老,还是要娶妻的。 到时候,谁又能保证新纳的第三房,就一定是个贤妻良母,会善待孙红蕊姐弟俩呢? 第286章 动手 姜青芷只顾着和孙红蕊说话,根本不知道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和模样,都被角落里的一双眼睛给盯上了。 那人正是邹氏的陪嫁婆子卞妈妈,刚才就是她将孙红蕊拖进了房间,还没等她出来,姜青芷便来到到了。 那时她看到邹氏被欺负,想要出来帮忙的,但是想着自己也不是对手,手里又摁着孙红蕊,不让她乱嚷嚷,这才没有出屋子。 但是主子受辱,她没有在近前保护,本就是大罪,因此都不等邹氏发话,她便自告奋勇的提出要跟踪姜青芷,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没想到这一听,还让她听出了不寻常,不等姜青芷再说什么,卞妈妈急匆匆的回了孙家。 “大娘子,你猜那姑娘是哪个?” “废话,我怎么知道?”邹氏正在梳妆,听闻这话,立即阴沉下脸:“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猜到的?” “她便是姜青芷,国公府休掉的那个下堂妇!” “谁?”邹氏激动的猛地站起来,却拉扯到了头发,疼的一声尖叫,转身就给了那丫环一个耳光:“滚!毛手毛脚的废物!嘶,疼死我。” 卞妈妈趁机让其他的婆子也下去,谄媚着一张脸,低声道:“大娘子,我听的真真的,那姜姑娘出了门就软了腿,看样子在咱们家那么嚣张都是装的,纸老虎一个呢!” “你说什么?她?我?我的头发……”邹氏指着自己的头发,觉得吞下去的那个苍蝇更恶心了:“我都被她那样了……她还是装老虎呢?” 丢人呐! 姜青芷在这里的时候,那气场两米八,要不然也不可能仅凭一人,就碾压了她们这几十个人。 现在,竟然来告诉她——姜青芷的一切都是装的! 她,白挨了那一顿羞辱了! 卞妈妈见她脸色不对,连忙道:“大娘子,现如今她们还没走呢,我来的时候,她们还在咱们家的后巷口那儿,看样子,姜姑娘是吓的不轻,腿都软了……咱们要不要现在过去,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教训?”邹氏想到了别的事情,眯了眯眼睛:“教训……” “是,给她一顿教训,让她好知道,没事的时候,别掺和旁人家的私事,大娘子教训大姑娘,那也是为了大姑娘好,关她一个下堂妇什么事,让她长点记性,下次别在多管闲事了……” “只是教训有什么用?”邹氏突然坏坏一笑:“卞妈妈,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那件事吗?” “哪件事?”卞妈妈先是一怔,旋即倒吸一口气,表情都变了:“娘子不会是说……那,那可非同小可,一旦事情曝光,娘子你在孙家怕是就难做了。” “我自然知道这事难做,可后面的好处也是多的很呐,”邹氏完全不理会卞妈妈的担心:“再者说了,这件事即便有什么,也查不到我的头上,保不齐人们还以为是她姜氏得罪的人呢……说不准,还是国公府做的呢!” 邹氏的话让卞妈妈茅塞顿开,喜上眉梢:“这话不多,姜青芷若是也牵扯进来,那便不会有人联想到咱们,毕竟,就她之前和小世子那些是非恩怨,便足够祸水东引,将事情引到她身上了。” “对,这也是我的意思,所以……” “大娘子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娘的孩子早懂事。 这话在孙红蕊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管是说话还是眼神,她的言行都不像是一个纯真的孩子,而是一个饱受风霜的伤者。 姜青芷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在姜家的时候,父亲宠妾灭妻,姨娘仗势欺人,再加上姜锦莹和姜睿兄妹俩的狼狈为奸,她的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 不同的是,姜家是大户人家,上面又有姜王氏镇压着,即便林姨娘再嚣张,也不敢对她体罚虐待。 而孙红蕊则因为家里都被邹氏把持,又没有祖父母和叔伯姑父撑腰,只能咬牙忍受这一切。 她心疼的抚摸着孙红蕊脖子上露出的红肿,轻轻吹了吹。 “走,我们去找你爹,这件事我会为你做主,让他给你一个交代,如果他拿不出来,我不会放过他的。” “谢谢姐姐。” 孙红蕊懂事的连连鞠躬。 “先不用谢,等事情办妥了,你再谢我也不迟,走吧……” 其实,姜青芷心里清楚的很,孙红蕊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 即便孙成娇不宠妾,可去母留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今之计,便是想办法让孙红蕊远离邹氏,这样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想到这儿,她不动声色的笑道:“蕊姐儿,你有没有想过……” “噗!” 一个黑布从头上落下,没等姜青芷反应过来,就被人装进了麻袋。 “啊……” 孙红蕊也紧跟着尖叫起来。 “蕊姐儿……” 姜青芷刚喊了一声,脑袋上陡然一阵剧痛。 昏迷之前,她听到一句话:“都打晕了,扛走!” 大庭广众之下,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姜青芷和孙红蕊被人打了闷棍,装进了麻袋后,扔到一辆马车上。 几个蒙着脸的汉子,紧跟着跳上马车的两侧,驾车扬长而去。 整件事也不过几个呼吸,远一些的人都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的,这一伙人就已经消失在结尾。 “兄弟,怎么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青天白日的,大街上强抢民女……这世道要乱啊!” “……” **** 张金成刚进侯府没多久,就被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拿剑顶在喉咙上。 “好大的胆子,敢闯侯府!” “和他废什么话,杀了!” “……” 眼看两人真的要动手,张金成连忙告举双手:“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放屁,你当我们的眼睛是瞎的吗?是不是自己人,我们不知道?” 剑锋猛地一起,就要刺穿张金成的喉咙。 张金成哪里见过这场面,膝盖一软,“嘭”的一声跪下了,同时也将香囊颤抖着拿出来。 “我是来送东西的……误会,我真是自己人!” 他哪里知道—— 在他眼中,那些为侯府送货送菜,进进出出的乱七八糟的下人,看起来都是生面孔,其实人家都是自己人,只是不定时的换衣服,再易易容什么的。 所以即便在一些盯梢监视的眼线眼中,这些也是陌生人。 也幸亏张金成还不太蠢,跪的也及时,这才没有刺穿喉咙。 见到香囊,两名侍卫对视一眼。 其中一人拿过香囊:“在这里等着!看好他,要是敢多事,宁错杀不放过!” “……”张金成本来还想着要起来等的,一听这话,立即跪的笔直,再也不敢动了。 好在很快,那个侍卫便过来了,后面跟着云耳。 “张金成?怎么是你?云先生呢?” “他,不知道,是我家姑娘来送信的,但是路上遇到了追杀……” “追杀?那怎么是你来了?姜姑娘呢?”云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莫不是出事了?” “没,没有,姑娘就在外面等着,我怕她进来被人认出来,所以才替她送到信,姑娘好的很,就在门外呢……” “姑娘没事便好,”云耳松了一口气,抓过张金成的手腕,低声道:“侯爷现在得进宫一趟,不得闲,你回去同姜姑娘说,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好,好……”张金成忙不迭的答应,云耳也不留他,只是叮嘱两个侍卫:“他是姜姑娘的人,也是自己人,以后和兄弟们交代下去,别再错了……也是你们聪明,没在他进门的时候直接下杀手,要不然,现在谁都没法交代!” ——进门的时候? ——直接下杀手? ——拿岂不是说,其实在他一进府门的时候,便已经上了人家的死亡黑名单? ——能活到现在,全是他运气好? 张金成吓出一身汗,瞬间感觉到了自己和侯府侍卫的参差。 他讪笑两声,告辞后,几乎小跑着出了门。 马车上并没有姜青芷的影子,张金成脑袋有些大,幸亏马大叔不动声色的告诉了他之前的事,他才放下心来。 算算时间,估计姜青芷是自己回去了,便驾着车一路回家。 不过走到半路的时候,他意识到不对—— 这万一那些有司衙门的人跟踪他,岂不是能直接抓到自己家的家门口了? 想到这儿,他找个路边的茅厕跑了进去。 等身后跟踪的人意识到不对,再进去找的时候,张金成早跑的没了影子。 第287章 失踪 张金成翻出茅厕以后,再次隐藏了起来,直到确定身后真的没有跟踪之人,这才放心的回了家。 润喜从宋紫湘那边回来后,便一直守在家门口。 见到张金成一个人回来,急忙上去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姑娘呢?马车呢?” “……” 张金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润喜的瞳孔也是一缩:“怎么了?” “姑娘,姑娘还没回来?” “当然没有,要不然我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等你们?” 润喜真的急了:“姑娘哪去了?你不会是把姑娘弄丢了吧?” “坏了……我从侯府出来的时候,他们说有司衙门的人在找姑娘,我,我当时还以为姑娘是先回来了,”张金成一边说一边往回跑,“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 之前马大叔说,姑娘是从他家后院走的,那应该就在那几条街上,想必是不会走远的。 想到这儿,张金成调转方向,急匆匆的奔向那个方向。 虽然他心中清楚的很,此时是非常时期,姜青芷是不应该在外面逗留的,但也保不齐就有什么特殊情况,牵制住了她。 张金成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马不停蹄的四处寻找。 可是满大街都是人,却都没有姜青芷的身影,直到他无意间听路边的叫花子八卦,说什么当街强抢民女的事,而其中一个姑娘的模样,竟然与姜青芷有五成的相似。 张金成这时才意识到——出事了! **** “嘭!” 重重的撞击痛的姜青芷一个激灵,从昏迷中缓缓醒转过来。 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还没等她动弹,就听到一个老妇人的声音:“怎么是两个?不是说好了是一个吗?” “娘,那边说了,另外一个算是白送咱们的,嘿嘿嘿……”回答的男人笑声猥琐。 “你乐什么?蠢货!这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危险,那孙成娇是什么人?镖局武行混了多年的人,他手里有的是人脉,如今咱们绑他女儿一个就够麻烦的了,你们竟然还又多弄来一个!” “啊,那,那咋办,娘,要不,把这个直接沉塘算了!” “还算有点脑子,”老妇人的语调这才缓和了很多:“老二,记住了,既然咱们之前把一切都想好了,那就不能轻易更改,更改多了容易生变故,咱们这一行当,最忌惮的就是变故……去,把人扔到前面的水塘,毁尸灭迹。” “是,娘。” 就在麻袋拎起来的一瞬间,老妇人突然又开口了:“等一下,你可知道,这多出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就知道是个女人……” “蠢东西,你动手的时候,不先问个清楚的吗?” “娘,你咋又骂人?”男人听声就委屈的很。 “孙老二,我同你讲过多少次了?这动手之前,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身份,若是权贵人家的女眷,或者是有钱人家的女儿,那便是不一样的价格……为什么老娘每次说的话,你每次都记不住?” “娘,这,这事情太快了嘛,”孙老二被骂的脸都要跨到地上了,“之前是她们说,说要见机行事,到时候再另行告知,然后就告知了嘛,我都还没来得及跟娘说呢……是她们太急了,催着我动手……” “啪嗒!” 孙老二被老妇人狠狠抽了一拐棍。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不能接,要不然这,这万一有个万一的话,你我是要吃官司,保不齐还是要丢命的……你大哥的前车之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老妇人是孙徐氏,共有两个儿子,因为家贫,两个儿子又生的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便做起了拐卖妇人的勾当。 但是在一次做事的时候,孙老大因为没有搞清楚绑架之人的身份便下手,结果被那姑娘身边的侍卫们乱刀砍死。 再之后,孙徐氏再带着傻二儿子孙老二拐卖姑娘的时候,便会很谨慎的搞清楚对方的身份才敢下手。 可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孙老二这个糊涂蛋,竟然还是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贸然动手了。 孰知,被打骂过后孙老二,更委屈了:“娘的话,我都听着呢,那姑娘我看了,衣衫普通的很,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姑娘,不会出事的!” 孙徐氏懒得和他废话,压着火,示意打开姜青芷的麻袋:“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就打开问个清楚,看个仔细再说。” 孙老二嘟着嘴,不高兴的解开麻袋上的绳子,将姜青芷给放了出来。 骤然的白光,让姜青芷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用手挡住了脸。 随即,她的下巴被人掐住,没等睁眼,嘴巴便又被人撬开。 孙徐氏仔细查看了姜青芷的牙齿,又看了看她的手,眼神都变了:“孙老二,你这是给我绑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姜青芷的牙齿釉白,手指纤细的没有一点老茧,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贵小姐,还不是寻常人家的那种大家闺秀。 这种非富即贵的大小姐,弄不好,便会要了他们母子俩的性命啊! “娘,怎么了?”孙老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一个劲的解释:“你看,我,我没撒谎,你看她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货,粗布的嘛……” 孙徐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给我住口!”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就必须拿出可以保命的解决方案。 想到这儿,她瞬间切换到笑脸模样:“姑娘,冒昧的得罪了,这里面是有些误会的,还请姑娘见谅……” 一转头:“孙老二,拿根绳子来,把这姑娘的手脚都绑了。” 姜青芷:“……” 这妇人是疯的吗? 刚才那笑容可掬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将她给放走了。 怎么一转眼,就又要把她给捆了? “我还以为,你是要放我走的呢!”姜青芷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是孙老二的对手,所以并未挣扎,而是由着自己的手脚被捆了个结实。 “姑娘倒是镇定的很,寻常的姑娘见到这样,早就吓的嚎啕大哭了……” “哭有什么用?你要是想伤害我,早就动手了,不伤害,不哭也不要紧!”姜青芷环顾四周,并未看到孙红蕊,眉心微微沉了些:“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呢?” “放心,孙家姑娘安全的很,倒是姑娘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孙徐氏在桌边坐定,拐杖立于前,仔细打量着姜青芷:“看姑娘这气度,应该是出身不凡吧?不知道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你们要是求财,说个数,我给你们,”姜青芷并未直接回答孙徐氏的问题,而且单刀直入,直指重点:“包括那位孙家姑娘的,我都一并给了,但是前提是,不管是谁,都不许伤害到我们两个!” “……” 孙徐氏的手握紧拐杖,没吱声。 姜青芷挑了眼尾:“难道诸位不是求财的?莫非……是和孙成娇有仇?” 等会! 孙老二? 孙成娇? 莫非——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姑娘,莫问这么多,问了我也不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我们在做的事情,”孙徐氏顿了顿拐杖,再一次询问:“所以,能请姑娘告知一声,姑娘的身份吗?” 姜青芷略一犹豫之后,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如若我说了,你会放我们走吗?” 显然不可能! 一旦知道她只是商贾人家的女儿,而非朝廷勋贵的千金,这伙人只怕更会变本加厉。 “你这姑娘可真是话多,莫非当真以为,老身只能从你口中得知你的身份吗?”孙徐氏不屑的哼哼两声,转身吩咐:“老二,你去问问孙红蕊,问清楚这位姑娘的身份是什么!” 姜青芷的气息明显一滞。 孙徐氏冷笑 :“孙红蕊只是和小姑娘,一哄二骗三吓唬四骂五打……你说,她能撑到哪一步?实话和你说吧,对付那样的小丫头,老身有的是手段,一般来说,她们又蠢又笨又胆小,都用不到第三步,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姜青芷鸦羽低垂:“既如此,那又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你还真是嘴硬!好,那咱们就坐等!”孙徐氏都被气笑了,干脆坐下,“老二,你亲自过去问,看看这位姑娘到底是怎么一个身份。” 孙老二闷闷的应了一声,摔门离开。 可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他回来,孙徐氏倒是先不耐烦了。 “来人,去问问二爷怎么回事,不就是问个话吗?怎么这么磨蹭呢!” 第288章 罪恶 下人应着吗,一溜小跑的离开。 很快,便又急匆匆的跑回来:“老太太,不好了,二爷下手太重,把那新绑来的打死了。” “什么?”孙徐氏惊叫着站起身。 姜青芷也猛地弹起来:“你说什么?孙红蕊死了?” “不,不是她,是另外一个,昨天绑来的那个刺儿头小姑娘……” 姜青芷:“……” 孙成娇:“……” 下人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急,饶过了太多话题,连忙补充道:“二爷是杀鸡儆猴,想要用昨天那个刺儿头吓唬孙家姑娘,结果,结果一个用力过猛,就把那刺儿头姑娘给摔死了……” “二爷呢?” “二爷如今还在,在那边盘问孙家姑娘呢,可,可是……” 下人一脸愁容,下意识的瞥向姜青芷。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又是什么都说了。 很显然,孙红蕊出乎预料的没有那么配合,并没有供出姜青芷的身份,要不然,孙老二早就嘚瑟的杀回来了。 “老太太,嗯……”下人站在那儿给孙徐氏丢眼色,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了?” “……这,这个……”下人看向姜青芷。 姜青芷正色道:“他怕是有话不方便当着我的面说,要不,我出去?” 还怎么了? 这不是很明显的暗示吗? 说明她多余呗! 孙徐氏脸上挂不住了,冷哼一声:“没什么不方便的,说!” “嘶……”下人那个愁,一脸的愁容和无奈,磕磕巴巴:“二爷,二爷他……” 反反复复的说了好几遍,这才反应过来似得,立即用手在脸上扒拉一下。 姜青芷还没看懂,孙徐氏“腾”的一下,拄着拐杖就站起来了。 那动作叫一个干净干脆。 孙徐氏也不管姜青芷了,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在下人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虽然很轻,但是距离近,加上姜青芷又特意偷听的,还是听见了“摘下”“看见”等字眼。 联想着的下人刚才用手比划的样子,姜青芷猜测是孙老二去找循环热的时候,把头套给摘下来了。 这就不对了! 孙老二和孙徐氏同她这说了半天的话,却一直是用真面目示人,根本就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但是去见孙红蕊,却是要带着头套。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孙红蕊认识他们! 而他们又都是姓孙的,所以姜青芷盲猜一波——这个孙老二和孙成娇,十有八九是本族亲戚。 至于为什么下手,她暂且还不得知。 不过—— 姜青芷还有一个更加不解的疑问:……为什么孙徐氏见她的时候,就不遮遮掩掩的? 即便不担心他们会认识,难道就不怕等将来她逃出生天之后,反手举报他们,再惹祸上身? 瞧孙徐氏的样子,似乎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会犯这种致命的错误。 那——便是他们早就有对付她的法子了! ——不管她是谁了,最终的结果都可以保证她不会多嘴,不会泄露他们的身份!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这么笃定!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姜青芷心中警铃大作,不敢大意,立即开始着想如何脱身的办法。 “蠢货!我就知道他这个蠢货是靠不住的!”孙徐氏的拐杖在地上杵了好几杵,气恼道:“早知道……算了,我亲自过去,你,你先把这姑娘关起来,让你婆娘好看看好了,别出幺蛾子!” “是!老太太放心,我懂规矩。” “要是她有稍微的不老实,先打断一条腿!” “明白!” “……” 等孙徐氏一走,下人立即叫了两个汉子过来。 “老规矩,先管道后面,让翠娥去照看着。” 从两个汉子穿衣来看,正是绑了姜青芷的几个人之一。 他们轻车熟路,抓着姜青芷直奔后院,过了三道门后,来到一个满是谷仓的后院。 姜青芷还在疑惑的时候,就听到最近的一个谷仓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救命,救命啊……” 这个声音像是个阀门,立即引起了其他女人求救的声音。 而且听动静,就是从那些七七八八的谷仓里传来。 面对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两个男人丝毫不在意,径直来到最中间的一个谷仓前,其中一人用钥匙打开门锁,横向拉开谷仓大门。 两个一个毫不怜香惜玉,粗暴的抓住姜青芷的后衣领,半拖半拽的将她让里面一扔。 姜青芷只看到黑咕隆咚的一片,紧接着身子开始下降,随即“哐”的一声,摔到了坚硬的地面上。 谷仓的大门紧跟着“嘭”的关上,随后是落锁的声音。 姜青芷浑身酸痛,又闻到一股子直冲脑门的恶臭,不等爬起身,就恶心的差点吐了。 借着谷仓大门缝隙折下来的光线,姜青芷看到这是一个五六尺宽,七八尺长,确有十尺高的深坑。 阳光折过的地方,姜青芷甚至于还看到了几道清晰的手指抓痕。 显然她并不是被关在这里的第一人。 “原来,那些谷仓下面都是这样的坑,关人的呢!” 其他谷仓里的求救声,变成了绝望的哭声,其中还有几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姜青芷并没有像她们一样,而是借着唯一的光线,看清楚周围痕迹后,走到一个夹角的地方,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力的用发簪在墙壁上刨坑。 土质虽然有些硬,但是刨出一个拳头大的窝不是问题。 很快,一个浅浅的窝坑边刨了出来。 丈量着一定的距离后,她又如法炮制,弄出了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她将长裙全部撩进腰间,退到最后面,简单的一个助跑过后,踩上了第一个浅窝,在身子受力不稳,即将摔下来的时候,手臂在夹角的另外一个石壁上一撑,借力上了第二个窝,如法炮制,她又借力上到第三个窝。 此时的高度,她已经到了深坑的上面三分之一,就在她即将坠地的时候,手臂一伸,左手的手指死死扒拉着深坑的边缘,右手的木簪子也借力刺进地面,堪堪的稳下了即将掉落的身子。 但是这一趴之后,姜青芷没敢再动。 因为刚才的那几个跳跃,她已经耗费了不好的力量。 而今,她一方面需要蓄积力量,一方面也需要稳住现在的姿势,保证不掉下来的同时,慢慢往手臂上蓄力。 门砚当年教她这一招的时候,说这是专门为她研究的【蠢人逃生三十六计】,因为她不擅长武学,拳脚功夫就是绣花枕头的那一挂,不中用,也不中看,所以遇到事情最好的结果是先保命,再逃命。 其中这种三角挖坑的上位法,就是防止她哪天上山采药,蠢到掉进猎人抓熊的陷阱,自己一人可以逃命。 没想到,竟然可以用在这里。 再一次叩谢门砚的恩师情义啊! 就在姜青芷长出一口气,即将要爬上去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人影闪过。 紧接着,是门锁“咔”的一声。 有人来了。 就在姜青芷纠结是继续挂着,还是先下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打开了门。 那一瞬,她和对方都僵在那儿。 借着光,姜青芷看出对方是个女人。 想必,应该是那个下人的婆娘,叫翠娥的妇人。 就在姜青芷想着,这女人是要先叫嚷着她要逃跑呢,还是上来一脚将她重新踹回去的时候,翠娥突然转身关上了谷仓的大门,还三两步的冲过来,抓着她的衣袖。 “来,用力,快点爬!” 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在用嗓子眼说话,吐字也极其含糊不清,似乎被割了一半的舌头,但是意思还是能听的出来的。 姜青芷猜不透她的意思,但还是借着她的拉扯力,用力的爬了上来。 “你,你能逃出吗?”翠娥拉扯了她上来,自己也气喘吁吁,跌坐到地上。 “不确定,但是得试一试,”姜青芷不动声色:“你是阻止我,还是看我逃出去,然后被抓回来?” “你可要想好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一旦被他们抓回来,就是我这个结果!” 翠娥说着,掀起了裙摆,露出了脚踝上的一道道疤痕。 “他们会先打断你的一条腿,再挑断你这条腿的脚筋,同时还会割掉你的一半舌头,灌你喝哑药,但是他们不会伤你的脸和身上其他的地方,因为好确保他们享受你的身体,还不耽误将给他们生孩子,却能保证你逃不出!” 听起来简单的几句话,却是一个少女被恶毒浸润的一生! 第289章 同盟 这一刻,姜青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孙徐氏敢在她面前露出真脸。 因为在一开始,孙徐氏就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 ——要么,将她打死了沉塘,毁尸灭迹。 ——要么,就像这个叫翠娥的女人一样,打断腿,割掉舌头灌哑药,活着给他们生儿育女。 一个女人,一旦失去了贞洁,再生下孩子,又是个断腿的哑巴,她即便逃出去了也活不了。 光是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而且,女人还是天正的母性动物,她们会不受控制的疼爱自己的孩子,会为了他们忍受所有的羞辱而苟且偷生。 而且,当新来的少女变成翠娥这样的女人以后,就可以变成他们的囚禁少女的【帮凶】! 只要让她们出面威逼利诱,那那些被囚禁的姑娘,十有八九都会被成功洗脑,成为这些人生儿育女的工具。 “所以呢?你现在还是想跑吗?”见姜青芷一直不说话,翠娥再次问道。 “你呢?你就甘愿就这样的老死在这儿?”姜青芷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如果给你一次可以报仇,并且还能像人一样活着的机会,你想不要要?” 从翠娥刚才没有喊叫,而是将她从坑里拉出来的第一反应,姜青芷断定这个女人骨子里并不坏。 下意识的救人,便是她的善良本心。 “我,还有这样的机会吗?”翠娥虽然是用嘲讽的语调说这样的话,可是字里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也是,若是真有报仇雪恨后安度余生的机会,谁会不想要呢? 只是,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几乎不可能的。 “只要我能出去,便能救你,”姜青芷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倾身低语:“有个惠及武行你知道吗?” “……”翠娥的手猛地一颤,看着姜青芷不说话。 “他们的教习孙成娇是我的人,只要你能放我走,我就能找到他回来救你!” “……原来,你是……呵呵,哈哈,报应,真是报应啊!”翠娥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不等姜青芷反应过来,突然狠狠一推。 姜青芷身子一沉,再次掉回了深坑。 她:?? 翠娥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深坑边,居高临下啐了口:“贱人,原来你是惠及武行的人!怎么,狗咬狗起来,他们连你都不放过了?活该!贱人!” 姜青芷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孙成娇……和那个孙老二……是一伙的?” 不能够啊! 孙成娇好像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如果真是的话,孙老二为什么又要绑架孙红蕊? 不过,翠娥的也间接证实了姜青芷之前的猜测——孙老二和孙成娇之间应该有某种关系。 “哈哈!贱人,你装什么不知道?”翠娥半蹲在深坑边上,死死盯着她:“如果不是惠及武行,我会在这里吗?要不是他们,我们会被抓到吗?我会变成这样死样子吗?” 说到后来,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贱人,我会在这里好好的看着你,看着你也和我一样,变成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然后你的儿子会被女儿会被他们拿去卖掉,儿子留下来变成十恶不赦的坏种!说不定……哪一天,你突然发现,你的女儿也被人给拐来了这里,而且还睡了你的儿子,给你生下了孙子,哈哈,哈哈……” 翠娥疯癫一般的笑起来,将手里的东西都砸到姜青芷身上,转身扬长而去。 谷仓的大门“嘭”的一声再次关上。 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姜青芷看了眼身上的汤汤水水,目光落在地上的大白瓷碗上。 心思一动,她将大白瓷碗打碎,藏了一块锋利的碎片在身上,又借用刚才的法子,再一次爬了上去。 谷仓外面很安静。 姜青芷试着拉扯了一下,惊奇的发现谷仓的大门竟然没有锁。 她刚拉开一条缝,陡然想到了翠娥方才的话,瞬间意识到不对。 ——翠娥是故意没有锁门的。 因为她知道她能爬上来一次,就能爬上来第二次,所以她必定是要逃跑的。 翠娥没有锁谷仓的门,就是为她逃跑创造机会。 可翠娥明显恨毒了她,又怎么可能给她留门,帮她逃命呢? 唯一的解释,便是翠娥就躲在不远处,只要她敢走出谷仓的大门,她便会喊叫着让人来抓她。 到时候,那就是打断骨头,挑断脚筋,灌哑药,割舌头等等一条龙服务了。 不得不说,翠娥这一手借刀杀人,玩的很好。 想到这儿,姜青芷很是自觉的将谷仓的门重新关了回去。 * 姜青芷猜的不错,翠娥确实就躲在暗处观察着她所在的谷仓大门。 只要她敢走出来,她就会把她给抓住,让她也尝一尝她曾经的苦难和恐惧! “吱——” 谷仓的门打开了一道缝。 翠娥眼睛一亮。 机会来了! 贱人,出来吧! 出来就有大惊喜等着你呢! 只要她走出来,不到五步,她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可是—— 姜青芷并没有出来。 非但没出来,就连原本已经打开的大门,竟然又关上了。 “嗯?”翠娥一惊,没搞懂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翠娥,你做什么呢!”男人呼喊声从身后传来。 她身子一震,连忙低下头,瑟缩着身子后退了一步:“大伯父。” “嘶,你躲什么?”来人六十岁左右,又黑又瘦又矮,还没有翠娥高。 可翠娥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蛇蝎猛兽,从骨子里透出畏惧和惊恐。 他看了一下四周,一把抓住翠娥的手臂,猛地将她按在墙上,跳起来就要亲她的嘴。 翠娥下意识昂起头,嘴巴是避开了,但是下巴却被亲了一口的口水,恶心的不行。 大伯父一脸的恼怒,扬手一记耳光抽在了翠娥脸上:“小蹄子,你躲什么?你身上哪个地方老子没看过?睡都睡过好多次了,要不是孙徐氏那个老婆子把你指了出去,说不定你现在还在陪着咱们哥几个睡觉呢,装什么清高!” 翠娥的脸色瞬间惨白,连脸颊上的痛感都不那么真切了。 大伯父说完,又不解馋的摁着她的胸脯,好一通抓挠。 “妈的,要不是老子哥几个没有黑天白日的揉搓,它能长这么大个?丧良心的小蹄子,竟然还敢躲着我!” 翠娥这次似乎是麻木了,竟然没有躲闪,而是任由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肆意凌辱。 骂了一通,大伯父也似乎是失去了兴趣,收回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而翠娥则像是抽去了所有的筋骨,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泪水不受控制的滚下脸颊,她却没有半点哭声。 蓦地。 她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定,眼神逐渐从麻木空洞,变成了狠辣果决。 擦去脸上的泪,她调匀气息,快步走向姜青芷所在的谷仓。 就在她抬手推门的瞬间,门突然自己打开了! 翠娥知道,这是姜青芷在等自己。 而且还是带着挑衅的那一种等! 显然,刚才在墙角发生的一幕,都被她看到了! 稍微的迟疑之后,她跨步而入。 “嘭——” 谷仓的大门在她身后关闭。 紧接着,一个碎瓷片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我还以为,你不敢进来了呢!”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翠娥丝毫不畏惧碎瓷片,俨然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任由碎瓷片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还是执拗的转身盯着姜青芷:“倒是你,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刚才的话?”姜青芷收了碎瓷片,在翠娥的肩膀上蹭去血渍,坏坏一笑:“你说的是哪个刚才?是你进来时拉了我一把的时候,还是你被那个恶心的老东西吃豆腐的时候?” 翠娥的瞳孔不由一缩。 她果然什么都看到了。 “你既然都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了,我可以帮你逃出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亲手杀几个人,但是……我能力不够,到时候,你必须帮我!” “姑娘,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同你一样都是弱女子,你怎么就确定,我能帮你杀人呢?” “……你或许是自己不行,但是你一定能做到!”翠娥咬唇:“要不然,你不会在这里等我自投罗网。” 姜青芷显然是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所以才在上面等她。 “好!成交!”姜青芷答应的很是痛快。 翠娥本心不恶,她愿意成全她! 第290章 救赎 “那好,我们换衣服,你,你穿着我的衣服走,”翠娥听到姜青芷的承诺,立即开始脱衣服。 “我不能走,我也走不了,”姜青芷按住她的手,“但是你能走,你可以帮我去送信!” 刚才被抓进后宅的时候,她就粗略观察过周围,发现偌大的院子,除了那几个谷仓之外,竟然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后宅,而是关押的不少女人的牢笼。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守卫呢? 而今,她却一个守卫都没看到,那就是活命若不是孙徐氏蠢,一个守卫都不安排,那便是那个女人阴毒,将所有的守卫都藏在了暗处。 只要像她这样的女人敢逃出去,用不了多久,保证就会被那些人给抓到。 所以,要想从这里逃出去,得费很多的心思,相比较来说,还是翠娥给她送信更快更安全。 翠娥听到后,也点头:“是,这里确实是藏着不少的守卫,尤其是那些树上和石头后面的,常年不定时的有人蹲守,不熟悉他们规律的人,的确很难跑出去……” 姜青芷心说肯定很难跑。 要不然,这么一个地方在汴京祸害多年,怎么就没有爆出半点消息呢? “所以说,你出去送信,比我逃出去要容易的多。” “好!你说,我去谁那里送信?” “惠及武行,孙成娇!” “……谁?”翠娥的身子瞬间僵硬。 不等她说话,姜青芷急道:“你听我说,你去找孙成娇,不要说我被绑架的事,只说孙红蕊,他便能知道我也出事了。” “可是……” “翠娥,你沉住气,听完后说,”姜青芷按住翠娥的手臂,用力握了握:“我虽然不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是我信孙成娇的为人,他光明磊落,不是你说的那种龌龊阴暗的歹人……” “他……” “我只问你,你当初出事的时候,是孙成娇本人做的,还是惠及武行的其他人做的?” “……是,其他人,”翠娥咬牙,还是不甘心:“可他是惠及武行的老大,他会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这事……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便不知道!” “……你又在说什么?”翠娥听到一脑门雾水:“这件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莫非你……”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姜青芷想了想,柔声道:“这样吧,打个比方,你或许就明白了……” “?” “比如说,我和旁人与惠及武行合伙做生意,表面上看,我,那个人,惠及武行的孙成娇,我们都是合伙人,是东家,惠及武行赚的钱,我们三个东家平分,但是我和二东家只看账本,不参与武行任何生意上的决策,也就是说,我们只收钱,不看他们是怎么赚的钱,这样的说法……你能懂吗?” 其实,这也正是她与霍钧承参与惠及武行的营生之后,所进行的盈利方式。 翠娥并未搭话,而是敌意且戒备的看着她。 姜青芷无奈:“说出来你都不信,惠及武行在几个月前已经破产了,而且已经挂了出去,要低价转让出售,是我另外投了钱,让惠及武行又活了下来……” “真的是你,你这是惠及武行的东家?”翠娥的脸上又爆发了杀意。 姜青芷连忙道:“我才收购了惠及武行几个月的时间,可你腿上的伤我看过,那都是几年前落下的老伤了,说明你的事情和我无关,而且,如果惠及武行真的参与了你说的这些事,它会因为没钱而破产吗?” “……这?”翠娥不懂这些,但直觉的感觉姜青芷说的好像也没错。 姜青芷趁热打铁:“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听明白吗?那再简单一点的说……那便是有人挂羊头卖狗肉!孙家那个恶婆婆利用惠及武行的名头,做着丧尽天良的事,孙成娇是一点都不知情,但是却背了杀人拐卖的恶名……这么说,你能懂了吧?” 翠娥点了点了头,又摇摇头:“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想说,惠及武行是无辜的?”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不止惠及武行是无辜的,孙成娇也是无辜的,所以我才说,如果你去惠及武行求救的话,不止我和孙红蕊能获救,你也能完成你的夙愿——亲手报仇!” “……所以,你说的能帮我的人,是,孙成娇?”翠娥总算是抓到了重点。 “对,他若是来了,咱们……不止你和我,还有被关起来的那些姑娘,都可以被救!” “……都,可以被救!”翠娥的眼神活了起来。 姜青芷道:“对,等她们获救之后,我会按照她们每个人的心思,安排所有人的生活,想要回家的,或者是想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的,我都可以出一笔钱,让她们达成心愿,不愿意走的,想留下来的,我也可以安排……她们每个人都和你一样,都可以选择重新为自己而活!” 重新,为自己,而活! 这几个字,再一次触动了翠娥的心。 她突然低下头,哑声:“你就不怕……我是她们派来摸你的底,想要弄清你身份的人吗?” “不怕,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他们的人了,”姜青芷浅眸:“从你进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 “……你知道?”翠娥神色一变:“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是来试探你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姜青芷指向周围:“这里除了你,一个守卫都没有,难道他们不怕我们两个一起跑吗?既然不怕,那就是说明你是他们的人,来这里便是试探我,摸我身份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用碎瓷片对着你?” 从翠娥出现的第一刻,姜青芷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因为这个女人骨子里还是良善的,所以才没有戳穿这一切。 但是,当翠娥将她又推回深坑那一刻,她便在心底起了杀心,所以才打碎了碎瓷片,预备利用翠娥做人质,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巧,在她谋划逃走计划的时候,看到了翠娥被老头吃豆腐辱骂的一幕,鉴于女人的直觉和敏感,她决定再给翠娥一次机会。 所以,当翠娥问她去找谁求救的时候,她没有说出自己家,而是将矛头引到了惠及武行和孙成娇的身上,并且利用这个问题,解开了压在翠娥心头的恨意。 没了这恨,翠娥才会真的帮她。 而事实也像她所想的那样,翠娥主动承认了自己来打探情况的身份。 “……所以,从一开始,你便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那你为什么还和我说那么多?”翠娥不解。 “因为我愿意帮你!”姜青芷甚是坦然:“我看的出来,你想报仇是真的,想杀几个人也是真,想要离开这里去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更是你的梦想……如今,我可以帮你实现梦想,我不信你还愿意继续龟缩在这个阴曹地府,做一个自己都觉得恶心的鬼!” 翠娥的手开始颤抖:“可,可我已经有了孩子……” “你的孩子和你,都可以安全离开,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吃穿不愁的安度后半生!甚至于你们的身份,我也会请人帮忙,重新给你们上身籍,彻底抹去你在汴京的一切……就像这些从未发生过一样!”姜青芷给予了翠娥梦想中的一切。 她震惊又错愕的看着她:“你……身籍,身籍得是,得是官府的人才能做得的,你,你也能做到?” “我做不到,但是我有朋友可以做到,”姜青芷莞尔:“其实,如果说出我的身份,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动我,但是我没说,是想看一下你究竟还有没有人性良心,还值不值得我帮你这一次!” 其实,她也不是吹牛。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她便想好了,如果到最后实在不行的,就把霍钧承拉出来挡事。 长公主虽然也是惹不起的存在,在世霍钧承的杀名更能震慑人心。 只是,这是最后没办法的后招。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想欠霍钧承的人情,想要靠自己的本事逃出去。 毕竟,人情这东西,欠得多了,它没法还! 翠娥再一次被姜青芷的话唬住了,她仔细看了姜青芷好一会,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姜青芷尾音一顿,粲眸:“能救你的人……但是机会只有一次,要不要,全在你!” 第291章 谷仓 姜青芷失踪了! 就那样水灵灵的,莫名其妙的从所有人的世界消失不见。 竹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张金成捶打了一顿,恨不得将他给撕了。 “姑娘是跟你一起走的,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回来,都不去找她……” “我找了,但是他们都说她回来了,后来我不也是找了吗?可,可是……”张金成被打的直往后退,别说还手了,就是挡一下都不敢,说话间,脸上挨了好几巴掌。 润喜强行将竹枝给拽开:“事发之时,我也是在的,当时是姑娘不让我跟着,说是人多眼杂事情多,这才和张金成一起出去的,这件事也不全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当时没有及时去找姑娘,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竹枝说着哭出了声:“姑娘一个人在外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万一……她得多害怕啊!” “姑娘们,说这些都没用,眼下最紧要的是要报官啊,”徐妈妈在一边也急着出主意:“咱们得让官府出面帮着找人。” “不能报官,”张金成连忙道:“马大叔和我说的很清楚,找咱们马车的人便是府衙的人,一旦咱们报官,那是自投罗网。” “那,会不会,咱们姑娘会不会已经被官府抓走了?”竹枝紧张道:“要是这样,咱们得让人去打听啊!” “打听了,没有,”润喜一直揽着她,防止她又抓狂:“事发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就去了女牢,找了关系,也暗中塞了银子进去找过,都没有姑娘的消息。” “就怕……”张金成突然冒出了一句。 但是欲言又止。 竹枝急的差点又上去打人:“就怕什么?你说啊,这时候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金成后退一步:“我是担心,抓人的是,是府衙的人,但是关姑娘的……不见得是府衙的!” “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竹枝想到了什么,蓦然抓住润喜的手急道:“之前你们只说了姑娘有事出门,却没说是什么事?如今他又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抓姑娘的到底是什么人?” 润喜与张金成对视一眼,双双沉默。 不是他们不说,而是不能说。 且不说这件事事关门砚,就是单单的牵扯到就霍钧承,那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范畴。 即便同他们说了,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反而可能会扩大事情的发展面。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竹枝越是不知道,心中越着急:“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润喜道:“这样吧,我去长公主府,去找长公主想想办法。” 张金成秒懂她的意思,哑声:“那,我去……求求霍侯爷,相识一场,许是侯爷也出手搭一把呢!” “那你们就快点去吧,各自想办法,”徐妈妈在一边催促:“我们呢再分散开,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什么线索,只一点,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来,闹大了,反而会坏事。” 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她们不敢声张,一来是怕对方真的绑票的话,闹大了会撕票,二来,也是怕影响到姜青芷的清誉。 张金成和润喜答应着,双双小跑着跑了出去。 等到身旁无人的时候,润喜低声道:“张金成,记住了,这件事牵扯到霍侯爷,那便可能是他的对手动的手,这样的身份……还是那句话,就怕侯爷不愿意出手相助!” 确定姜青芷失踪的时候,她和张金成便猜测十有八九和霍钧承有关系。 如果真是他的原因,那事情就麻烦大了。 霍钧承的对头,不是权贵就是重臣,非富即贵的存在,他们都不确定霍钧承会不会为了姜青芷得罪这些人。 所以,他们都不敢先去找霍钧承,就怕一开始便被他拒绝,从而断了最后的退路。 张金成咬牙:“我懂!如果霍侯爷拒绝的话,我,我便用我的命去威胁……” “之前看侯爷和咱姑娘的关系,像是不错,可那并不牵扯到最核心的利益,若是小事,侯爷或许会愿意帮一把,可这件事……怕是霍侯爷权衡利弊后,不愿意出手,所以,”润喜顿了下,哑声:“你威胁的时候,也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对,一定要给自己留一线生机,我怕……这万一,姑娘没救出来,你再被杀人灭了口!” 张金成哼了声,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大跨步的跑出大门。 刚要翻身上马的时候,陡然听到身后有人急叫:“张金成,张兄弟,张金成……” 是孙成娇。 他骑着马,风驰电掣的往这边赶,下马后马都来不及拴。 “快,你跟我过来。” 他行色匆匆,脸色惨白,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问题。 一进大门,就挥手将门房和所有的下人都赶走。 张金成急得不行:“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废话,我得去找救兵……” “救什么兵,我就是,你下来,”一转头,看到了在往这边走的润喜,也招了招手:“快点。” 见他神色不对,张金成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马:“你有事快说,我们还得……” “我姑娘也不见了!” “……啊?” “什么?” 润喜和张金成皆是一怔。 孙成娇没好奇道:“啊什么?之前街上有个姑娘和小女娃被人当街掳走的事,你们不知道吗?” 润喜脸色大变:“你是说……” 张金成倒吸一口气:“……是我们姑娘?” “不止姜姑娘,还有我闺女,”孙成娇说到这儿,急得招手,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看!” 他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信笺。 打开看时,上面只写了两个字:【谷仓】 张金成和润喜双双抬首,茫然的看向对方,又一起看向孙成娇。 孙成娇道:“孙家在汴京西郊外三十里处,有一个庄子,庄子里便是谷仓。” 润喜:“孙家?” 张金成:“……庄子?” 这,怎么又和孙家扯上关系了? 孙成娇倒吸一口气,蛋疼的很:“事到如今,我,有件事,我得和你们说一下……” 咬了咬嘴唇,他低声:“在,在很久之前,大概是二十年前的时候,我的一个远房堂弟找上我,说是想跟着我做生意,他在家排行老大,所以我们都习惯叫他孙老大……” 孙老大是孙成娇的宗族一支,同族却不是亲戚,说白了就是一个老祖宗,却是五服之外的亲戚了。 念在同族的份上,而且那时候的孙成娇也是刚成立镖局不久,正是用人的时候,便将他留下来了,跟着自己做事。 开始的时候,一切好像都很正常,孙成娇的镖局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他便成立了惠及武行,将镖局分支下来,交给孙老大打理,他则带着其他人专门做武行招募扩充的营生。 可是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听到风声,说是孙老大利用镖局走镖,与官府有路条往来的契机,暗中贩卖少女。 孙成娇开始是不信的,觉得孙家人不至于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但是传的人多了,他也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便让人去查。 结果一查之后才发现,孙老大竟然真的干上了贩卖人口,掳抢少女的恶行,他当时气的就要报官,可是后来又得知,插手贩卖人口事情的,不止孙老大一人,还有大半个孙家宗族。 也就是说,整个孙家除了他孙成娇和一些胆小也有良心的人之外,其他人的手上都有血,不干净。 甚至于为了方便关押少女们,他们还私下买下一座宅子,建造了谷仓一样的地牢。 当时的孙成娇一怒之下是要报官的,但是想到这件事一旦爆发,孙老大是要死,可他自己和妻女也是要受连坐之罪的。 所以,思前想后,孙成娇还是放弃了报官的想法,但是又不想就此放过孙老大,想要教训教训这家伙,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所以,他便找来相熟的朋友,精心做了一个局。 他先是放出风去,说是有一个姑娘可以下手,等孙老大带着人赶去抢人的时候,又带人从周围冲出来,连带着孙老大在内的所有孙家人,都一并乱刀砍死,替天行道。 想着没了孙老大,孙老二是个混吃等死的蠢货,不成气候,孙徐氏又年岁已大,所以这些年来,孙成娇便没有再过问他们家的事。 要不是突然收到的陌生人送来的信笺,再加上他自家闺女也出事了,他还真的想不到孙红蕊和姜青芷失踪的事情,会和孙家扯上关系。 第292章 成婚 当然了,这些事情其中的细节,牵扯到孙家宗族的名誉和利益,孙成娇是肯定不能说的。 “总之一句话,姜姑娘和我家闺女,肯定都在孙家的这个庄子里。” “你肯定吗?”润喜识大体,没有追问缘由,急切道:“给你送信的是什么人?这个人可不可信?” “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就是个姑娘,腿脚还不好,撞了我一下以后,将这个东西塞到了我手里,我看过之后,想起了坊间传说的,说大白天有人强抢民女的事,就想到了这个可能……” “这么说来,你也不是十分确定了?”张金成犹豫:“要不,你先去看看,我去搬救兵,若是真的如上面所说,咱们到时候一起行动……” “搬救兵?”孙成娇疑惑:“你们还有救兵呢?” 姜青芷弄来的几个毛孩子,都还在他的手底下秘密训练,哪来的救兵? “我们要去长公主府,”润喜打断他的话,不动声色道:“张金成说的对,咱们还是兵分两路更稳妥些……” 孰知,孙成娇听到这话,头皮都麻了,连忙拦下两人:“去什么公主府?这件事绝对不能惊动他们。” “为什么?” “……嘶!因为,这个,事关我们孙家……到时候,我也是要被牵连的,这,这个……” “孙教习,我家姑娘和你家闺女都被人当街抢走了,你还惦记着孙家人呢?”张金成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也懒得问,就问你一句,如果当初你做事稍微的果决一点,许是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张金成,慎言,”润喜发现了孙成娇脸色不好,立即呵斥:“孙教习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顾虑,这样,你和孙教习去孙家的谷仓看情况,我去长公主府,反正我是个女流,去不了孙家的庄子,还是继续做我的事情,你们去救人……我,我尽量求公主出兵,去帮你们!” 姜青芷与长公主的交情在那摆着,向着求她出几个兵丁,应该是没问题的。 当然了,这所有的一切前提,得是那个孙家庄子,真的有他们要找的人。 ** 姜青芷看着门缝外的光线一点点倾斜:“又是一天要过去了……怎么还没动静?” 中午来送饭的时候,翠娥告诉她说,早上趁着外出的时候,已经给孙成娇塞了纸条,那算算时间的话,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才是。 “惠及武行那么多人,带几个人杀进来就是了,怎么这么费功夫嘛?” “难道说,孙成娇没把那个当回事?不信?给扔了?” “应该不至于吧?我出事了,张金成肯定会去找他帮忙,既然看到有人给他塞消息,那第一个想到的人必定是我啊!” “还是说……就像翠娥所说的那样,他们是……一伙的?所以孙成娇才不管我的死活?” “那更不能够了,他的武行还指望着的我出资金呢做工钱呢!” “……” 惠及武行自从她接手以来,虽然说是在盈利,但是因为之前欠下的亏空太多,以至于填补了之前的窟窿后,还是在亏钱。 因此,这几个月来,一直都是她和霍钧承这两个冤大头在往里面投银钱。 不过,她和霍钧承都没把这事当回事。 一来,这点子工钱在他们眼中,也就是几两碎银子而已。 二来,她的目标是长线,而从霍钧承的反应而做法来看,也是做的长久局。 因此,姜青芷在听说孙成娇和孙家的拐卖人口有牵扯的时候,才那么肯定的说不可能! 强抢妇女,拐卖人口这样的事情,说的难听点那就是折阴德,会遭报应的事,说的直白点,那就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 这种情况下的惠及武行,又怎么会一直亏钱,直到破产呢! 姜青芷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陡然见到缝隙外面有人影晃动,想着是不是孙成娇来救她的时候,听到了孙徐氏的声音。 “翠娥,你最近的办事效力,是越来越不行了,要是再这样,可别怪我不讲昔日情面了!” “……是。”翠娥的声音软软的,小小的。 孙徐氏冷哼一声:“打开!” 谷仓的门一阵晃动后,射进来一簇阳光。 姜青芷稍微的转开半个身子,避开光线,隐约看到孙徐氏孙老二等的虚影。 “这几天没人动她吧?”孙徐氏居高临下,打量着稍显狼狈的姜青芷。 “没有,按您的吩咐,我一直都拦着,她还好!” “那就好,把她弄出来,收拾妥当,送去我那里。” 翠娥心下一惊:“婶母,您是要……发卖了她吗?” “这样好的极品,自然是留下来,”孙徐氏拄着拐杖,指着姜青芷,问向身侧的孙老二:“老二,我看这姑娘模样不错,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好!我听娘的,嘿嘿嘿……”孙老二拍手嘿嘿笑。 “老二,娘也是给你弄了不少的姑娘了,可你一个都没弄大肚子,要是这个再弄不大肚子,生不了孩子,阿娘就再也不给你娶媳妇了!” 说是给儿子娶媳妇,可对于孙徐氏来说,也就是给姑娘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再梳理个发髻,送到孙老二的床上去罢了。 这些年来,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姑娘,孙老二不知道糟蹋了多少。 孙徐氏本想着儿子不行,那便趁着儿子还年轻,抓紧时间造小人,等她有了孙子,将孙子养大,将来继承这份家业也是一样的。 可是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孙老二的身子骨不行,几十个姑娘愣是没一个有身孕。 奈何这样的事情,孙徐氏自己又不能代劳,只能不停的给孙老二吃补药,再给他物色年轻身体健康的女子,好让他有机会生个一儿半女。 “翠娥,好生伺候新娘子沐浴更衣,入洞房!” 按照孙徐氏的吩咐,翠娥伺候着新娘子洗浴后,换上了一身红色绸缎长纱裙,挽了发髻,盖上红盖头,搀扶着送去后院。 孙老二早就等候多时了。 这些年来,他几乎月月都做新郎,有时候一个月一个,有时候一个月两次,反正只要那些姑娘没怀孕,来了月信之后,都会被孙徐氏卖掉,再重新换一个新姑娘。 孙徐氏也换了喜庆的暗红色,拄着拐杖端坐于正中,周围是几个扎了红腰带的婆子和丫环,以及几个零星的孙家女眷。 孙老二没事就娶亲,意思到了就行,时间长了,孙家人都各自忙各自的,连杯喜酒都不过来喝了。 喜婆婆笑吟吟的走上前:“今日是孙家二公子的新婚大喜,迎娶……呃?孙家夫人,冒昧的问一句,这位新娘子贵姓啊?” “不重要,你继续,礼成了就行。”孙徐氏不耐烦道。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 这两天,姜青芷就是咬口不撒嘴,不说自己的身份。 让翠娥去套路,趁机询问,也没套出个底细来。 本来,打她一顿许就知道了,偏孙老二预备做媳妇的那个小丫头,被孙老二给摔死了……当初为了震慑孙红蕊,被孙老二拿来杀鸡儆猴的刺儿头小姑娘,便是孙徐氏给孙老二挑选的新儿媳。 可惜,那个小姑娘骨头硬,说什么都不答应嫁给孙老二,孙徐氏便将她关起来,想着等骨子里的傲气磨没了,再给孙老二入洞房。 没成想,这洞房还没来得及入呢,就被孙老二更活活弄死了。 没法子,孙徐氏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个不起眼的姜青芷,让她代替那小姑娘嫁给孙老二。 毕竟,姜青芷年纪轻,身体看起来也健康壮实,也就黑了点罢了。 所以,即便没问出姜青芷的身份,孙徐氏也没让人动她。 眼下,喜婆婆被怼了,也不敢再多问,就习惯性的一声高呼。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孙家这样的洞房婚礼,她一个月来那么一两次,早就轻车熟路了。 孰知—— 孙老二喜滋滋的跪下叩了个头,新娘子却站的笔直,并未有跪下的意思。 他倒吸一口气,不爽的很:“跪下!” 说着,还要去拉扯新娘子的手腕。 可刚碰到她的手臂,就感觉手腕上一疼,竟然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没等叫出口,一个东西落在了他的脖子下。 “别动!” 他跪在那里,新娘子就站在他的身后,恰好的利用了身高优势,用匕首威胁住了孙老二。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咱们先试试。” 新娘子不按套路出牌,都不等对方搭话,匕首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开一道血口。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了出来,连孙徐氏的衣服上都喷上了血。 第293章 杀了 亲眼看着儿子的脖子划开一道血口,孙徐氏当场就崩溃了。 “啊!” “你敢?你敢!”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贱人,贱人!” “来人!来人啊!” “把这贱人给我乱刀砍死,砍死!” “……” 孙徐氏这些年草菅人命,从未将小姑娘的性命当回事,在她眼中,这些被拐来的小姑娘命如草芥,还不如她养的狗,想杀便杀,想怎么弄死就怎么弄死。 如今,有一个不知死活的,狗都不如的小姑娘,妄想伤害她儿子,还想利用儿子威胁她,所以她的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先妥协的保护儿子,而是嚣张的叫嚷着,要将小姑娘碎尸万段。 好像只要她嚷嚷上两嗓子,小姑娘就会害怕,就会放了她儿子。 可惜—— 红盖头下,新娘子的嘴角挑出一抹阴森的冷笑。 手起刀落。 匕首彻底切开了孙老二的脖子。 “……呃!” 孙老二捂住自己的喉咙,惊恐又绝望的看着孙徐氏。 “啊!” “杀人了!” 周围女眷们见到这一幕,都尖叫着往后退,瑟缩的躲进墙角不敢动弹。 孙徐氏则是当场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儿子,看着殷红的血从孙老二的手指缝里喷出来。 “儿,儿啊……” 她歇斯底里的一声惨叫,整个人跌坐到地上。 完了! 完了! 孙家绝后了! 新娘子松开手,任由孙老二的尸体倒在自己脚下抽搐。 “儿啊,我的儿啊,啊,啊……” 孙徐氏五心疼的几乎晕厥,想要爬到孙老二身边,却怎么都爬不动,只能像个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 新娘子倒是好心,一抬脚,将孙老二的尸体“嘭”的一声,踢到了孙徐氏的身边。 孙徐氏看清楚了儿子的惨状,更觉得心口像是热油烹煎过一般,疼的撕心裂肺,几乎窒息。“我的儿,儿啊,我的儿子啊……” 她抱着儿子,下意识的想要捂住伤口,可是手上身上很快就沾满了血。 血还是温热的。 可是他儿子的身体却是一点点的凉了下去。 “不,我的儿啊,你不能死,你死了为娘怎么办啊?我,我……” 孙徐氏蓦然抬头,恶狠狠的盯着新娘子。 “贱人,我要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剁碎了喂狗……” 蓦地,她神色一变,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你,你不是她……你是谁?” 眼前这个新娘子,明显的比刚才高了很多。 想到新娘子进门时,脚步有些趔趄,她还想着是不是被关的太久,腿脚不便,如今想来,那哪是什么不便呐,那分明就是在弯着腿走路。 此时杀了孙老二,新娘子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站直了身子。 这样一看的话,新娘子竟然要比孙老二还要高上一头呢! 新娘子缓缓抬手,掀开了红盖头。 “啊,男人……”躲在角落的喜婆婆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是个男人! 新娘子竟然是个男人! “果然,你果然不是那个小贱人……小贱人呢?她在哪?你又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的儿子?你,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来人。”孙徐氏怒吼了几声,突然意识到了危险,立即冲着外面嘶吼起来。 可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叫唤,外面却一个下人都没跑进来。 “怎么回事?人呢?人都死哪去了……”孙徐氏叫了两声,倒吸一口气,缓缓看向一侧的翠娥:“是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你安排的这一切?” 是的! 肯定是她! 是她帮着收拾新娘子,带着新娘子来拜堂的。 她肯定知道新娘子男扮女装的事。 可如今,她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盯着孙老二的尸体出神。 此时听到孙徐氏的质问,翠娥依旧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缓缓的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一眼后,看向男人,福了一礼。 “我答应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放心,我们答应你的事情,也一样会做到,”男人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匕首,在衣袖上蹭去血迹:“只是,等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再去处理你的事!” “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在杀人,是要偿命的……”孙徐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吓得连儿子都顾不上了,惊恐的摸到拐杖,本能的站起身:“杀人偿命,你们杀了人,就得要偿命,你们会被抓的,你们都得死……” “该死的人是你,”翠娥愤恨的咬牙切齿:“老娼妇,你杀了多少人,多少人命折在你的手中,你和你儿子手上沾了多少血……你自己数得清的吗?就是把你这把老骨头拆了,也还不清你的罪过!” “我手上有血?你,你就干净了吗?”孙徐氏被骂的恼羞成怒,低吼道:“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没人知道,这些年来,你帮着我们弄死了多少人?我们要是该死,你也一样!”“无所谓!只要你们都死了,我陪葬都可以!” 翠娥渴望活着,但如果能弄死这个老毒妇,她也可以死。 “你,疯子,疯子,”孙徐氏瞥了眼一直没吭声的男人,眼睛一转,拄着拐杖开始原地转圈,像是受不了刺激,疯癫了一般:“你们都会死的,你们也会遭报应的,你们都会死,会死,死,死去吧,都死去吧,哈哈,哈哈哈,大家一起死,一起死…… 一边骂着,她一边往门口,状若疯癫。 可惜—— 男人缓缓抬起手,匕首拦在了孙徐氏面前。 “我家主子说了,不论如何,你这条老命,必须留下!” “……”孙徐氏的脚步蓦然一顿。 男人继续道:“还有,你要是下辈子还能投胎做人的话,那麻烦你装疯卖傻的时候,记得装的像一点……瞧你那眼睛里的精明算计,都要跑出汴京了,就这,还像装疯呢?” “……” 孙徐氏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瞬间暴怒,轮起拐杖就冲着男人的脑袋砸了下去。“狗东西,敢这么和老娘说话!” 男人蓦然抬手,匕首横空一挡,“咔嚓”一声,硬生生的切断了手臂粗的拐杖。 孙徐氏先是一惊,紧接着手上一空,身子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了几步之后,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摔到了门槛上。 但她此时也顾不上疼不疼了,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跑到院子里。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话音未落,陡然看到一个穿着官袍的男人从二道门进来。 他背着手,身后还跟着几个府衙的侍卫,一群人黑着脸,急匆匆的往这边走。 孙徐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拐杖都不要了,跌跌撞撞的往对面跑。 “救命,官爷救命,杀人,杀人了,官爷救我……” “金捕头?”喜婆婆透过窗口的缝隙认出了来人的身份,顿时送了一口气。 金捕头是大理寺的捕快,专门处理大案要案的,尤其是那些人命案子,基本上都要过他的手。 如今他出现在这里,那大家便是都有救了。 面对扑上来的孙徐氏,金捕头脚步未停,右手探向身后。 一名侍卫识趣的将自己的长剑抽出来,递到他手上。 金捕头反手握住,等孙徐氏扑到身前之时,剑尖自下而上,一剑划出。 “……唔??” 孙徐氏身子一顿,心口处慢慢的渗出鲜血。 她看看心,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金捕头,却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金捕头看都没看她,长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剑花,熟练而丝滑的又递给了身后的侍卫。 侍卫接过长剑,归剑入鞘。 两人配合默契,丝滑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金捕头快步跃上台阶:“云护卫,这边处理的如何了?” 云仓笑道:“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我也就帮着稳定一下局面而已,至于其他的,还得是你们大理寺过来收拾残局!” 金捕头三两步进入屋内,发现了角落里的几个女人,顿时皱眉:“她们也是吗?”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个喜婆,被,被孙家娘子弄来凑,凑个热闹的。”喜婆婆看到了金捕头刚才杀人的一幕,生怕自己也吃瓜落,连忙小心的站出来解释。 金捕头斜睨她一眼,没有应声,而是冲着身后的侍卫道:“把人带回去,仔细挨个的审,宁错杀不放过!” 目光一扫,看到了翠娥:“是她吗?” “是,”云仓冲着翠娥递了个眼色:“去吧,你说的事情,他会帮你完成的!” “他?”翠娥心下大惊:“他不是……大理寺的捕头吗?” 捕头,还会帮着她杀人? 那个姜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劳驾这么多有能力的人为她做事? 第294章 解决 “吱嘎——” 门扇轻开。 姜青芷的心下一紧,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簪子。 翠娥将她带来房间后,就让她藏了起来,说是等那边的事情结束后,再来救她。 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翠娥却不说,只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让她不用担心。 姜青芷不清楚什么情况,只能按她的意思藏好,想着等观察之后再做决定。 细碎的脚步迈过了门槛,略一停顿后,向着她所藏身的帷幔走来。 姜青芷再次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发簪。 这是她迄今为止,唯一能找到的兵器。 这万一—— 过来的是孙老二那个蠢货,就先戳他的眼睛。 她回忆了一下孙老二的身高,簪子悄然的扬起,做好了随时刺出去的准备。 但是—— 等会! 姜青芷突然歪起头,仔细的听了听。 ——这脚步声? ——怎么那么的熟悉? 一阵细微的微风拂过窗幔,熟悉的气息再一次扑面而来。 她蹙眉,猛地拉开了帷幔。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倒是将外面的人给吓了一下。 “姜姑娘……” “霍侯爷!” 还真是他! “你干嘛?”霍钧承看着她手里的发簪:“谋杀我啊!” “原来是你!”姜青芷此时也明白了一切:“翠娥说的等一会便来救我的人,就是你?” “是我怎么了?看你这意思,好像很失望,”霍钧承有些不高兴了:“那你想要见谁?门先生吗?” “好端端的,你说门先生做什么?他不是受伤了吗?”姜青芷对的霍钧承的神色变化不理解,但也懒得追问:“门先生的伤怎么样了?” “……”霍钧承的气场明显沉了又沉,似乎是有千言万语,都被他自己给压回去了。 最终,换成了酸溜溜的笑:“我在这里,你都不问为什么?却要问门砚的伤势?” “你又没受伤,问什么?”姜青芷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且你在这里也不用问,肯定是孙成娇同你说的,惠及武行也有你的一份,出事了,自然要找摆平,这还用去想,还用再问你吗?” “……”霍钧承再一次被噎了又噎。 事到如今,那些准备的安抚的话,是一句都用不上了。 但是又不甘心:“我还以为,你经历了此次事件后,肯定是吓坏了,还想着要怎么安慰你呢,没想到,你倒是心大的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开始的时候,我是担心,但是想着孙成娇肯定会来救女儿,顺带着也就把我救了,我就不怕了,”姜青芷推开他,将发簪重新插回头上:“他们呢?完事了吗?孙红蕊找到了吗?可是找到幕后之人了?” 她并不知道,霍钧承在她身后的手是握起了又张开,恨不得把她给掐死的样子。 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还同她说了半天的话,她愣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说来说去的,都是旁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没问他是怎么过来的。 云耳和云仓正在门外说话,见到姜青芷,连忙行礼。 “姜姑娘。” “姑娘受惊了。” 两人一抬头,没看到霍钧承,都有些诧异。 “姑娘,我家侯爷呢?” “后面呢,”姜青芷圜身,没看到霍钧承,也没再多管,转身问道:“云仓,你怎么也在这?那天的麻烦都解决了吗?” “姑娘放心,那天的尾巴都处理了,所有的相关人员我们也都处理了,没人知道送信的人是姑娘,”云仓躬身:“而且此次事件,我也处理了孙老二,金捕头处理了那个孙徐氏,还有孙家的其他人,金捕头也会酌情处理,至于那个翠娥姑娘,也是按照姑娘的意思,以她的愿望为主,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汴京……” 也就是说,牵扯到整件事的孙家人,都被处理了,知道相关细节的人,也都做了善后,保证孙家和姜青芷的相关消息,都不会有外人知晓。 “翠娥要杀的人?” “姑娘放心,都处理,”云仓颔首:“都是金捕头陪着过去处理的,明正言顺,绝对不会有任何后续的麻烦!” 孙家作恶多年,就算不用审,不需要口供,只是单单谷仓里关押的那些女人,就足够形成证据链,证死孙家人。 在此基础上,金捕头稍微用点手段,在抓捕的过程中,遇上几个抵抗的人,那便可以直接杀了,事后不过是上报文书里的一段话而已,绝对不会有人追查。 姜青芷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翠娥所杀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 “嗯,这个,不是很清楚,”云仓一怔,连忙道:“只知道一个是她的夫君,还有两个都是孙家的人,好像也是孙家本族里的,姑娘若是想要知道其中的细节,属下稍等一会去问金捕头便能知道了。” “不用了,她报了仇便好。” 连她自己的夫君都给杀了,可见这些年来,翠娥都遭遇了什么。 姜青芷同情翠娥的过去,但也不想多问,便已然猜的出来。 云仓和云耳突然看向姜青芷的身后,发现霍钧承正阴沉沉的看着他们。 两人会意,连忙颔首行礼:“姑娘若是五十,我们兄弟便告辞了,那边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处理。” 主子的眼神都要杀人了! 但也不怪他们啊! 是姜姑娘拉着他们问东问西的,他们敢不回答吗? 再说了,也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实在是没必要那种杀人的眼神吧? 两人走后,霍钧承慢悠悠的踱步出来:“他们都在忙,要不,本侯爷送你回去?” “不用,你们都忙的很,我自己回去便好。” “你确定?”霍钧承看着自己的手,悠然的很:“许是半路上,再遇到那天找你的刺客呢?” “……” 姜青芷已经走了两步,听到这样,稍微的犹豫以后,不得不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慢悠悠的又退了回来,讪讪一笑。 “应该,不至于吧?刚才云仓不也说了,那天追杀我的人,都已经处理了吗?关于我的身份,也没有泄露出去……” “那是之前,昨天的事情,谁知道今天会不会变化?”霍钧承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毕竟,要杀你的人,一天之内得到你的所有消息,还不算太难!” “……要杀我的人?”姜青芷蓦然转头,抓住了话语中的重点:“侯爷知道那人是谁?” “我当然知道,那家伙是冲我的来的,我会不知道?” “是谁?” “……你不知道吗?”霍钧承突然反问,问的莫名其妙,但是眼神之中漫上一些姜青芷难以捉摸的东西。 姜青芷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你霍侯爷的麻烦事,又不是我的,我怎么会知道你的那些恩怨情仇?” “你不知?” “当然不知!” “……”霍钧承的身子明显后倾了些,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要更仔细的看清楚姜青芷。 姜青芷越发奇怪了:“我?难道我应该知道的吗?” 瞧霍钧承这意思,就好像她应该运筹帷幄,掌握一切似得。 可是——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对霍钧承那些的朝堂势力不是太清楚。 即便上一世和霍钧承发生了交集,留意过他的事情,那也都是几多年后的事情了。 而几年后的朝堂实力分布,与眼下根本不一样。 那时候的权臣如今都还没崛起呢! 她连那时候的朝堂都不是太清楚,又怎么会知道眼下这些情况? “算了……瞧你这意思,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然是不知道的。” “是二皇子,我的那个皇侄!” “……” 姜青芷所有的不高兴瞬间烟消云散。 二皇子! 竟然又是他! “侯爷,你,你刚才说,刺客已经都处理了,我的身份还算隐秘,那,一时半会的……比如说三五年之内,应该是安全的吧?”姜青芷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 算算时间,二皇子是没几年大活头的。 只要她藏的够好,那在二皇子嘎掉之前,应该能保全周全的。 三五年? 霍钧承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为什么要是三五年之内,才算安全?难不成,他也就活这么几年吗?” 第295章 触碰 姜青芷心下一动,立即正色:“霍侯爷,慎言,这种话你说了没什么,我说了那便是大逆不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侯爷你妄自揣测的。” 霍钧承被她的小模样逗笑了:“姜青芷,他都想要你的命了,怎么,你多说他一句话都不成?你什么时候这么忌讳胆小了?” “他毕竟是你皇侄,陛下的二皇子,就算他要砍我的头,这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话是回的一本正经,可姜青芷还是不甘心:“不是,不是说了,杀手都处理了吗?我的身份也应该保住了呀……” “是暂时保住,”霍钧承纠正她的话语:“意思也就是说,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会知道,可能是现在,也可能是你说的五年后!” 姜青芷想了一会,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那可是二皇子啊! 陛下的皇长子! 在陛下没有册立太子之前,他是最有希望入住东宫的人选。 虽然姜青芷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在此情况下,自然会竭尽全力的听从他的调遣,拍他的马屁。 那二皇子真要铁了心的找到她,肯定也就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那,侯爷的意思呢?”姜青芷软下了话音:“我这时候如何做最是妥当?” 霍钧承闻言,唇角开始上翘,微微倾身,与她的眼睛平视:“姜姑娘这是在,求我?” “侯爷,你这也太没良心了吧?”姜青芷鸦羽轻颤,难以置信的凝视着男人那暧昧的表情:“你,你这是卸磨杀驴啊!我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的,侯爷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是在帮你,我是为了帮你传东西,才,才被二皇子盯上的,如今出了事,你理当帮我的,可你,你竟然说这种没良心的话……” 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哈! 她姜青芷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端端的,被扯进了皇家的破事里也就算了,还,还被霍钧承这个丧良心的调笑。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心软帮这个忙! “呀,你这是生气了?”霍钧承并未因为姜青芷的不敬而生气,反倒是笑意更深了:“姜青芷,我就纳闷了,你说二皇子的时候,怎么还因为他是皇子的身份,而知道谨言慎行,怎么到了本侯爷,你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了?” 姜青芷越发的气恼了:“咱们的关系和他能一样吗?我们好歹也是经历过大事的……合作伙伴,说起来也是熟人了,侯爷你也曾说过的,不喜欢我和你之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怎么,现在侯爷反悔了,觉得我开始大不敬了吗?” “……咱们的关系?”霍钧承其他的话好似压根没听到,就听到了这一句,反反复复的笑语:“咱们的关系,关系不一样……” 姜青芷:“?” 什么意思? 她这话,有毛病? 看霍钧承那一脸的笑,姜青芷感觉更不好了。 “侯爷是在笑我不自量力,将那些话当真了?好!是我错了!我就不该信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一点都不错! 之前那些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都还没出事呢,就将她给撇干净了! 算了! 不在这里找气生了! 自己回去想办法! 姜青芷懒得再等霍钧承说话,转身便走。 霍钧承正高兴着呢,冷不丁的见姜青芷沉了脸,气恼的很,还转身不搭理自己了,连忙追上去。 “怎么说走就走了?不管二皇子的事了?” “不管了!他要是找我麻烦,我就说是你让我干的,要是二皇子因此迁怒我,非要砍我脑壳,那就砍吧,那是我命该如此!” 反正她上一世不是被二皇子砍脑壳而死。 偏巧就这一世,要被二皇子砍脑壳吗? 霍钧承的手臂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要不要我告诉你避开的方法?” “……”姜青芷狠狠挖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爱说不说! 她才不搭话呢! 霍钧承又碰了一下:“想不想知道?” “……”姜青芷瞪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那眼神很明显了——别碰我! 可霍钧承依旧又碰了下:“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霍侯,你几岁了?”姜青芷当真是忍无可忍了,小小的粉拳打了回去:“你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真是幼稚! 太幼稚了! 小学鸡的行为! 都多大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动手动脚的! 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些礼仪教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霍钧承才不管这些呢,依旧用手臂碰搡着姜青芷的肩膀:“那你问我啊,问过了,我便说。” 姜青芷本是不矮的,用宋紫湘的话说,那便是一米七二的身高,长出了九头身的效果,可在霍钧承面前,硬生生的矮上了一头,如此反反复复的被推,推的脚下趔趄,不自觉的往后退,直到身后碰到了墙壁,才被迫停下。 “霍侯,你……” 她气恼的抬头,却发现霍钧承的眼睛里迸出暧昧的情愫。 这个眼神她见过! 太熟悉了! “侯爷,我……” 她立马意识到不对。 她刚才太恣意了。 竟然疏忽了霍钧承的侯爷身份! 以至于和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了昔日的尊卑规矩,设置于都敢对他对手了。 这可不妙! 说大了,那可是不分尊卑,是要治罪的! “对不起,侯爷,我,我错了,我刚才……” 姜青芷仓皇的低下头,想要从一侧离开,但是霍钧承蓦然撑开手臂,按在墙上,拦下了她的去路。 “为什么说你错了?” “……”姜青芷被硬生生拦下,一瞬的心乱如麻。 为什么说错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错了! 她现在脑子似乎塞了棉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我……” 下意识的,她连忙往另外一侧走,想要躲闪,可是霍钧承却紧跟其后,寸步不让,直到将她逼进了墙角,再无退路。 “姜青芷,你躲什么?” “……我,我……” “姑娘……” 润喜的声音骤然传来,由远及近。 “姑娘,你在哪?姑娘……” 润喜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二道门,一眼看到了姜青芷,刚要过来,猛地看到了霍钧承,一愣。 “侯……” “侯什么侯!”云耳从一侧冒了出来,如果龙卷风过境,从二道门门口一闪而过。 润喜“啊”了一声,被云耳拦腰兜住,毫无预兆的从门口“飞”了过去。 是的! 是【飞】了过去。 云耳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姜青芷都没清他是谁。 就看到润喜在门口站了那么一下以后,就被一道残影给抱走了,只看到一片裙裾飞扬,什么都没看到。 云耳将润喜压在树侯,捂住她的嘴:“嘘!” 润喜的肚腹给抱起时,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又疼又闷,气的抬起脚给了他一下:“嘘什么嘘!有话你不能说嘛?非要从一边跑出来吓唬人……” 就那么一愣神,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耳揉着被踹的地方,脑壳疼:“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你说说你……” 这么一来,侯爷的小暧昧被彻底打断了,这一通火肯定是要撒出来的,保不齐谁就要碰到他的雷点,连他都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润喜才不管这些:“你说你们侯府也真是的,咱们互相合作那么多次了,好歹也是熟人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找我们家姑娘啊?你们知道了也不说一声,还让我这么担心的四处找,找到了还说我来的不是时候……云侍卫,你们现在都这么大的谱了吗?” 云耳被一通怼,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你,这……他们定的计划,我,我就是一当差的……” 他有什么办法? 知道姜青芷出事后,他家主子当时差点杀了云仓。 要知道,云仓是主子安置在姜青芷身边的暗卫,是专门负责保护她的周全。 偏巧那时候的云仓,还在处理二皇子手底下的那些刺客,所以没来得及及时跟上姜青芷。 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阴差阳错,姜青芷就出事了呢! 那天晚上,霍钧承撒开了人手,暗戳戳的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尤其是二皇子的府邸,明线暗线他都用上了,以确保姜青芷没有落到二皇子的手中。 要知道,以二皇子的性子,一旦姜青芷落到了他手里,就算不死,也要饱受凌辱,生不如死。 第296章 功劳 “嘿,你们这是干嘛呢?”一声叱喝在云耳身后传来。 云耳转身后,那人恍然:“哦,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在这里欺负小姑娘呢。” “金捕头,”云耳揉着腿,一脸委屈:“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欺负人的人吗?” “这可不好说,”金捕头再次看向润喜,一本正经的很:“姑娘,他没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润喜怕给云耳招来麻烦,连忙福礼:“金捕头,我们刚才是闹着玩的,没事,云侍卫没欺负我。” 云耳嘚瑟的挑了挑眉。 金捕头则是回了个白眼:“你在这,侯爷呢?” “里面,”云耳说完又后悔了,立即给金捕头一个眼神:“但是现在吧……” 金捕头秒懂:——不是太方便。 “那好,我先,先处理前面的事,你和侯爷说一声,等会我再过来……” “什么事?”霍钧承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他的心思本来都酝酿到了,可硬是被这几个人给搅了局。 此时过来,气场阴的吓人。 姜青芷跟在霍钧承身后,福礼:“金捕头。” 金捕头随之回了一礼:“姜姑娘受惊了,在汴京发生这样的是,是在下失职,惊到了姑娘。” “金捕头客气了,金捕头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难免自顾不暇,又怎么能说是捕头之过呢?”姜青芷敛眸,再次福了一礼:“倒是青芷还没来得及感谢金捕头的救命之恩,若不是金捕头,我怕是还要被关在这里了。” “姑娘说笑了,这是侯爷的功劳,在下可不敢贸领。” “侯爷?”姜青芷一怔。 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霍钧承的事。 他做了什么? 她诧异的看向霍钧承。 金捕头则是有些愕然:“姜姑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不是……翠娥去找了孙教习,孙教习……报的官?”姜青芷越发的惊然。 当初是她和翠娥商量,让翠娥出去给孙成娇报信。 因为翠娥在孙家生了一儿一女,如今一个三岁,一个五岁,再加上她也帮着孙家劝告了不少的姑娘,所以在孙家也算得到了一定的信任度,可以出入自由。 因此,姜青芷让翠娥去惠及武行送信。 但是翠娥是怎么送的信,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翠娥并没有细说,只是说信已经送去了惠及武行。 再之后,翠娥便趁着送饭的功夫告诉他,已经有人联系他,告知了营救计划,以及她要配合做的事情。 姜青芷和翠娥见面的时间太短,又怕隔墙有耳,所以关于其间的计划,两人一直没有深入交流,姜青芷也就知道个大概。 反正有人要出手搭救,姜青芷并未将这事放心上,也就安心的等着有人过来。 不过,有一说一,看到霍钧承出现的时候,她还是挺吃惊的。 一直想着她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孙成娇就是张金成,结果却是霍侯爷。 如今听金捕头这么说,姜青芷才意识到,在这场营救之中,霍钧承应该不是偶然出现的。 金捕头看着她的神色,再看看霍钧承,挠挠头:“姜姑娘,准确来说,是侯爷给我的消息,并且告知我要如何做事的……” 他是什么身份? 区区一个孙成娇,肯定是不能让他乖乖做事,自然是霍侯爷的功劳。 那天晚上,几乎慢汴京的权门贵族都收到一个消息——霍侯爷在找人! 但是他在找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人,却没人知道。 云耳更是直接过来说话,让他派人盯死孙家,尤其是孙家郊外的这个庄子,任何人都不可出事。 金捕头当时并不知道这个【任何人】究竟是什么意思,直觉应该是单指其中的某一个人,可是哪个人呢,他又不知道,只能将同样的命令传给了自己的手下,让他们一对一的盯住孙家的所有人,连狗都派人盯上了。 所以,当翠娥和惠及武行接头的事,手下第一时间就告知了他。 听说其间牵扯到了惠及武行,金捕头的第六感开始大爆发,立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霍钧承,霍钧承便让他趁此机会和孙成娇接上头。 “姜姑娘,这么说吧,这一次行动是我们三方联手,我,孙成娇,还有霍侯爷……但是最主要的还是霍侯爷,是侯爷的布局谋划,才成功连锅端的端掉孙家这一伙人……”金捕头很识趣的将功劳大头,都给了霍钧承。 “也没什么,路见不平,替天行道罢了。”霍钧承回答的很官方。 “侯爷过谦了,孙家这一伙人,早些年便有所行动,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死了不少人,也断了我们的线索,后来,我们虽然也继续追踪过,却因为他们隐藏的够深,我们消息不够,不得不封了案宗,这一次若不是侯爷出手,不知道还要让这些人祸害多少人呢。” “我也是偶然得知了这件事,想着我在惠及武行有股份,而姜姑娘也是我的合伙人,所以顺手帮了个忙而已。”霍钧承一直在中规中矩的回着。 关于姜青芷和他的关系,他暂且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但是又得让金捕头知道姜青芷与他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点到即止。 金捕头是聪明人,又是男人,有些事情,实在是不用说的太清楚便心知肚明。 “侯爷如此说,在下还是要代替那些获救的人,告一声多谢……而且,这件事对在下的仕途也是一次辅助,还是要多谢侯爷。” “都说了举手之劳,金捕头不用如此客气,你有如今这样的成就,也是你努力拼杀的结果,只是,”霍钧承顿了下,似笑非笑道:“只是在将来,有些事情要懂得变通,一味地的按规矩做事,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姜青芷一怔:……霍钧承这明显的是话里有话。 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又是什么意思呢? 金捕头显然也不解:“侯爷……在下愚钝,还请侯爷明示。” “时机未到,说了你也不懂,只是记住本侯爷的这番话,将来或许能救你全家的性命,”霍钧承一副禅机未到,不可说的样子,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救姜青芷这件事上,金捕头是不应该来见他,或者是见姜青芷的。 因为他在这场行动中是幕后之人,此时不应该暴露在人前。 金捕头却此时前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果然,金捕头听到这话,瞬间吸了一口气,看向姜青芷,欲言又止。 姜青芷会意,福礼:“两位慢聊,我先过去了,金捕头之恩,青芷记下了。” “不敢,一切都是侯爷的功劳。” “……” 姜青芷并未像他所想的那样,转头再对着霍钧承道谢,而是起身便走了,甚至于一个招呼,一个眼神都没给。 金捕头:……嘶! 果然! 这关系匪浅啊!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此时此地,多少是要谢一谢侯爷的,再不济也是要行个礼,打声招呼再走。 可姜青芷呢? 就那样水灵灵的一个转身,扭头便走。 而霍钧承呢! 非但没有因为姜青芷的失礼而生气,反倒是唇角上翘的弧度,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虽然霍钧承的目光没有落在姜青芷的身上,但是那拉丝的眼神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没逃过金捕头的捕捉。 能坐上捕头之位的,自然是有着不寻常的观察力。 当然,心思重,嘴巴严也是非常不要的生存本能。 在察觉到不对劲的瞬间,金捕头就沉下了眼尾,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而是规矩的拱手行礼,送姜青芷离开。 “行了,人都走了,你还客气什么,说吧,什么事?”霍钧承的声线还是那样,好似没变,但是金捕头完全听到出来——现在的霍侯爷,那就是个工具人,完全公事公办的气场。 “回侯爷,我们在救出来的女子之中,找到了一个疯掉的,怀有身孕的女人……侯爷定然猜不到,她是谁?” “能让我猜的,势必是我认识的,可本侯爷认识的人之中,失踪的女子却没有!” “那死掉的呢?” “……死掉的?”霍钧承瞳孔一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还真有一个!” 第297章 秘密 润喜见到姜青芷,又激动又担心,小跑着过来。 “姑娘,你怎么样?这两天定然是吓坏了吧?”话没说两句,她已经泪流满面。 姜青芷笑着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道:“还好,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有点饿的,还想好好的洗一个热水澡。”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走……” “现在还不行,我还有几句话要同云耳说。” 碍于金捕头在那,姜青芷有些话不好直接问霍钧承,但是憋在心里更是难受,所以便想要问个清楚。 云耳规矩的行礼:“姑娘有话且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方才听金捕头说,我,侯爷知道我失踪的事?” “知道啊,早就知道了,在姑娘失踪的那天侯爷便知道了,那天还差点打死我哥呢!” “……你哥?他怎么了?” “他……因为在此之前,侯爷就给我哥下了命令,让他务必要保护好姑娘的周全,以命维护,可偏巧那天他又带人拦杀刺客,这才一时大意,让姑娘出了事……” 云耳说着,抱拳,深深的鞠了一躬。 “姑娘,看在我哥之前还算勤勉的份上,就饶过他这一次的无心之失吧。” “……云仓……保护我?”姜青芷愣了好一会 。 怪不得呢! 怪不得之前她出事的时候,云仓都会及时出现,那时候还想着,云仓是跟在霍钧承身边保护他,从而顺带手的救下自己。 没想到,竟然是霍钧承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 云耳揣摩着她是神色,见不是生气,立即又道:“姜姑娘,我哥他也是保护过姑娘多次了,姑娘这一次就,就饶过他的无心之过的吧……” “饶,饶过,不,不是饶过,他又不是故意的,说什么饶不饶的,”姜青芷连忙纠正了自己的话:“说到底,我还是要感谢他的,多次救过我。” “多谢姑娘,”云耳连忙又是鞠躬又是抱拳,涎着脸的陪笑:“只是,那个,能不能再劳累姑娘一下,帮着同侯爷说一声,就此功过相抵,不要再惩罚我哥了?” “这种话,你们可以同侯爷自己讲的嘛,他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说清楚,他自己是分得清对错的嘛。” “……” 孰知,云耳一脸愁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这个嘛……我,我不敢……” 侯爷讲不讲理,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能讲理,他会不知道嘛? 要是能说,说了还有用,他会不说? 还用得着求姜青芷? 可这种事又不好直接说,只能讪讪一笑:“那个,姑娘说一句,比我们说十句都有用……当然,若是姑娘不方便的话,那,那就算了……” 从他那欲言又止的小表情上,姜青芷已经猜到了大概。 如今见他这么说,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当下笑道:“不是不方便,只是,我,得寻个合适的时间,可眼下侯爷和金捕头有事在商量,我又想先回家的休息一下,这时间上……” “你还没走的吗?”霍钧承的话突然从身后传来。 云耳立即规矩的后退几步,颔首而立。 姜青芷像是做贼被抓包了一般,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转身回笑:“刚要走的,这不说了几句话,我……” 她正思忖着如何委婉开口的时候,金捕头也走了过来。 见到她:“呦,姜姑娘还在呢,那正好。” “……什么正好?”姜青芷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哦,我们正好要去见一个人,只是我们两个男人不合适,正想着寻个女子一起过去,却又没想到有合适的,恰好过来就看到了你,要不,麻烦姜姑娘辛苦一下,同我们一起过去?”霍钧承很是客气的做个邀请的手势。 姜青芷后退一步:“我……不想,辛苦,能不能请二位换个人?” 霍钧承啊霍钧承,你可真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是不是? 她都被关了两天了,又是在那个土坑里,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自己都觉得臭死了,哪还有心思陪你们二位爷去见什么女人? 此时就算是皇后娘娘召见,她都不想去! 润喜连忙过来打圆场:“侯爷,金捕头,我家姑娘这些天又惊又怕的,身子上吃不消,若是二位不嫌弃的话,我跟着二位前去,让我家姑娘先回去休息一下,可好?” 金捕头咂舌,没说话。 霍钧承则道:“你是姜姑娘的贴身丫头,想必是懂点医术的了?” 润喜:“……啊?” 霍钧承:“那个女子有着身孕,还发疯,我们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疯了,想要确诊一下,你跟着你家姑娘那么久了,想必也是能懂点皮毛的了?” 润喜:“……这个?” 侯爷,你这是刁难还是明知故问? 医术这个东西,那是想学便能学,一学就能会的吗? 霍钧承继续道:“而且,关于那个孩子,我们不确定是不是能生的下来,关于这个……” “我不行,”润喜这一次都不等他说完,直接给出了答案:“侯爷,您这个问题……奴婢做不来,可是,我家姑娘的身子真的熬不住……” “是,要让侯爷失望了,咳咳……”姜青芷也是配合,还弱不禁风的咳嗽了两声。 管对方是不是怀孕了呢! 管她是不是能生的呢! 太下的郎中那么多,难道就差她一个吗? 霍钧承沉吟而笑:“姜姑娘,冒犯了,容我说一句话……” 他走近两步,在姜青芷的耳边低语了一声。 仅仅只是一声,姜青芷的眼神就骤然变了,惊然抬眸:“当真?” “金捕头说的,我也不确定,所以想请姑娘同我一起过去,所以……” “我去,只是,”姜青芷指向自己:“我得先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再去!” “可以,”霍钧承的眼角眉梢漫上笑痕:“我们等姑娘。” 润喜则是一脸茫然加震惊,极其错愕的看着霍钧承。 他究竟同姑娘说了什么? 怎么当真就是一句话,她就答应了? * 回去之后,竹枝等人又是准备艾草又是香薰,伺候着姜青芷洗了两次,一次去晦气,一次去灰气。 趁着她们忙碌的时候,润喜偷偷问道:“姑娘,侯爷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一下子就答应了?” “这个……暂且不能说。”姜青芷罕见的保持了神秘,对此事三缄其口,不论润喜怎么旁敲侧击都不说。 “姑娘,我不是好奇,我是担心……” “没事,有霍侯和金捕头在,我不会有事的……” “可我看他们俩都是神秘兮兮的样子,怕,怕是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再牵扯到姑娘,”润喜说着说着,眼圈泛红:“姑娘,咱好不容易拜托了国公府的那些碎事,以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多好,我不想姑娘牵扯到什么争权的事情之中。” 姜青芷的心瞬然颤了颤。 许久,轻叹:“润喜啊,这些话若是在两个月前说,或许还可能,如今再说,晚了……” “姑娘……” “你这几天,有没有听说一位姓朱的大人的事?” “姓朱的大人?”润喜一怔:“我这些天一直在寻姑娘,也没心思多打听旁人的事……姑娘为何问这位朱大人?” 说话间,香兰送来换洗的干净衣衫,闻言立即道:“姑娘,你说的朱大人,是不是前大门那边的朱大人?就是前几天被抓起来,要砍头的那个?” “什么砍头?我怎么不知道?”润喜没好气的将身子探出屏风:“姑娘都失踪了,你还有心思去打听八卦?” “润姐姐,你冤枉我,我是出去打听姑娘的时候,在茶馆听人们说起来的,”香兰一脸的委屈,过来将衣服放下,巴巴的看着姜青芷,撅起嘴:“姑娘,我是去找你的,但是润姐姐她们说,不能直接问姑娘的事情,只能偷听,看看是不是能找到点蛛丝马迹什么的……这不,我一偷听,就听到了他们所说的朱大人……不是我还有心思去打听八卦的。” “瞧瞧你那个样子,告刁状是不是?”润喜说着跳起来就要打。 姜青芷笑着拦下她:“行了,她还小,还是个孩子,能听你的话,没有胡乱闹腾就不错了……” 说着,唤了香兰过来。 “你说说,那个朱大人的事,如何了?”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听他们说,本来朱大人一家是要问斩的,都已经下了秋后问斩,就是这几天的事,结果不知道怎么了,上头突然说把朱大人的案子打回去重审,说是有什么新证据……” 新证据? 姜青芷心思一动。 难道就是门砚用伤换来的,让她送去侯府的那个香囊? 第298章 醋味 香兰还在碎碎念:“听说那天一家人都上刑场了,结果一道圣旨下来,一家人又整整齐齐的拉了回去,所以大家都在好奇,说这位朱大人是哪求到的神仙贵人,竟然给他找到了新证据,还说不知道这新证据,能不能帮着他们家翻案呢……” “新证据?”润喜后知后觉,难以置信的看向姜青芷:“姑娘,莫非是……” “嘘!” 姜青芷纤指压唇。 润喜立即缄默不语。 不用再多说了! 就是那天她家姑娘拼命去送的东西! 而那个所谓的“神仙贵人”,便是霍钧承。 香兰看着听她们的默契,一脸懵:“姑娘,润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 “说你快点去准备东西,姑娘等一会要出门的,香袋荷包什么的可是准备妥当了。”润喜打断她的八卦心,冷着脸将她给赶了出去。 一转身,立马一脸愁容:“姑娘,是我想的那样吗?” “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一切都来不及了吧?”姜青芷淡淡的:“有些事情,即便我们不愿意,可能也会被动的牵扯其中,说不定后续的麻烦事就会接踵而来,与其被动,有时候……真不如主动出击。” “……姑娘,你说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霍侯爷此次的事情,便是……” “……”姜青芷一个眼神压过来,润喜立即闭嘴。 她识趣的点点头,福礼:“我去准备姑娘出门要用的东西。” ** 霍钧承与金捕头同坐马车之内,两人正低头说着什么,云耳打起车帘。 “侯爷,姜姑娘来了。” “几个人?” “一人。” “有人跟踪吗?” “侯爷放心,没有,云仓一直盯着呢!” 自从上次的失误后,云仓没有领罚,但是从此不敢再离开姜青芷的安全范围之内。 此次将姜青芷送上马车后,与云耳交换了一个眼神,身形再次隐秘。 姜青芷上了车后,先是同霍钧承翘了翘下巴,算是打了招呼,又转向金捕头,客套福礼。 “金捕头。” “姑娘客气,叫我金童心便好。”金捕头连忙起身回了一礼。 他算是彻底看出来:——姜青芷上了马车之后,看似是和霍钧承打了招呼,尊卑有别,可是亲疏立现。 因为她并未像寻常人那样的福礼问安,而是很自然的给了霍钧承一个动作,便算是打了招呼。 而霍钧承呢,很是自然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也算是打了招呼。 这种自然流露出来的熟稔程度,可不是像是泛泛之交。 要不然,便应该是像他这样的,客气的福礼问安。 所以,霍侯爷的【女人】,即便只是和无名无分的商贾之女,还是个下堂妇,他也不敢心安理得的坐着受礼,而是起身回了一礼。 孰知,还没等姜青芷说话呢,霍钧承便冷了脸:“叫什么金童心,你们很熟吗?” 他都和姜青芷那么熟了,姜青芷都还没和他熟络到直呼名讳呢! 你金童心算哪颗葱,上来就要插一脚? 金捕头抽了抽嘴角:“下官,下官这是寻思着,出门在外,金捕头……多有不便。” “就我们三人,有什么不便的?”霍钧承敌意十足的自下而上斜睨:“怎么,她叫你金捕头,你不方便?” “不,不是,不敢,方便,方便……” 金捕头心说我金童心是招谁惹谁了? 不过就是叫个名字而已,怎么就这么大的敌意呢? 姜青芷则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霍钧承又在发什么疯。 但是看他的脸色,像是生气了,心中想着自己那就乖乖的,别惹火烧身便是。 所以,冲着金捕头甜甜一笑后,坐到了金捕头对面。 金捕头的汗立即就下来了:“……” 不是,祖宗,你冲我笑什么? 你这一笑不要紧,我这脑壳可就是挂上裤腰了! 果然。 眼尾之下,看到了霍钧承眯起来的眼睛,那杀气都要漫布车厢了。 他立即站起身:“哎呀,不行,我,我这坐的时间久了,闷,燥的很,我,我还是出去,坐在外面透透气的好。” 霍钧承颔首:“也好!” 金童心抽了抽嘴角,不敢看姜青芷,低着头,近乎是逃一般的掀开了车帘。 姜青芷则是立起身道:“金捕头,你若是不舒服,我可以帮你看一下,我……” “嘭——” 金童心脚下不稳,一脑门磕在了马车的角辕上。 疼的龇牙:“……嘶!” 云耳歪头看了眼:“金捕头,你没事吧?” “没事,撞到头了,不要紧,死不了……” “……你这,都流血了……” “……” 听到流血,姜青芷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起了车帘:“金捕头,要紧吗?要不,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我稍通医术的。” “……我,”金童心抬了眼尾,刚要道谢,一扭头撞上了霍钧承阴沉到想刀死人的目光。 那眼神,那表情,好像他撞破脑壳——是故意吸引姜青芷注意力的。 这个锅,他可不敢背! 当下,连忙一抬袖子,擦去了额头上的血,还顺势用手压住:“不用,一点小伤而已,我以前当差的时候,哪天不磕磕碰碰的弄出点伤口,流点血不要紧的。” 别说只是磕破一个口子,就冲霍钧承那眼神,此时就算是脑袋撞掉下来了,他也得自己捡起来,微笑着安回去,要不然,他怕这位冠军侯一个不高兴,将自己的脑壳踩爆了。 可姜青芷还是想尽一份力,递上自己的绢帕:“你别用袖子擦伤口,脏,伤口会得腐症,用我的帕子吧,我没用过,干净的。” 金童心哪里敢接,一个劲的往后缩:“不,不用,不用劳烦姑娘了……” “他一个大男人,又是个捕头,哪天不伤着点?这点伤口矫情什么?”霍钧承阴沉沉,酸溜溜的话语也随之而来:“要不,等他哪天大伤,我再告知姑娘,你再来帮他诊治也是可以的,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金童心:“……” 得! 还是吃醋了! 当下连忙点头应是:“侯爷说的是,我这皮糙肉厚的,伤一点实在不算什么,我身上到处都是疤,实在是不差这一点半点的……” “诶呦,金捕头还真是敬业啊,身上都是疤呢?”霍钧承说着挽起衣袖,表情是那种【谁还没受过伤,谁身上还没有疤啊】的小傲娇:“也是,像我们这种军旅之人,身上流血留疤那是难免的事情!” 他的手臂上纵横着几道伤口,其中有一个还是新的,还没愈合,正是前些天为了救姜青芷所受的伤。 “你的伤口怎么露出了?”姜青芷的目光,总算是被酸透车厢的霍侯爷给拉了回来。 霍钧承神色一滞,随即略显委屈:“你不是失踪了吗?你都几天没出现了,谁给我换药?” “我之前不是将换药的事宜,告知你们了吗?” “你是告知了,可是你不在,我们都忙着救你,哪还有功夫处理伤口?就这样吧……” 说着,霍钧承还很随意的撕下了伤口上的血痂。 这一撕,原本已经干痂的伤口,又重新渗出鲜血。 “呀……” 他拿着血痂,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伤口。 “呀什么,你不是说你见多了伤口,长多了疤的吗?怎么血痂肉芽不能碰的道理,不知道?”姜青芷责怪归责怪,还是迅速回来,用绢帕压住了他的伤口,娇嗔抬眸。 “霍侯,你不是说,你们军旅之人惯会受伤的吗?你们受了伤,就这样处理伤口?” “……是吧,反正在军中有军医,在家里有你,我还关心那些做什么?”霍钧承很享受的看着她为自己处理伤口,另外一只手却是勾起了她的一丝长发。 “今日怎么穿的这么素净?” “好不容易长和的伤口,白长了都,你还有心思管我穿什么?”姜青芷给了他几个白眼,将血止住后,换了个干净的帕子,重新将伤口包了起来。 “我太公刚过世,而且今日又是与你出门,不宜招摇,扮你的女使最是合适,自然是要素净些了。” 霍侯爷的身边,一向禁女色,别说女伴了,女使都没有,姜青芷即便是扮做女使,估计都会吸引眼球,所以才特意往素净方面装扮。 她穿的是苍蓝色的长裙,挽了个斜发髻,簪了一朵小小的珠花,未施粉黛,纯素颜。 可即便如此,单看身姿那也是婀娜多姿,更不要说她那隽雅倾城的气场,仅仅是往那一站,便足以引人注目。 第299章 质疑 一丝秀发垂下,遮下了姜青芷的眼睛,她正在包扎霍钧承的伤口,腾不开手,就下意识的往一侧歪了歪。 孰知,霍钧承倾过身,拢过那一缕头发,放置于她的耳后,指腹摩挲间,碰到了柔软的耳垂,。 姜青芷身子一震,耳朵尖瞬间就红了。 霍钧承则是往后一撑,单手撑着脸颊,欣赏着红晕下的绝美:“帮你一下而已,不用谢我。”谢什么谢? 我也没打算谢你! 姜青芷迅速回避过眼神:“等一下过去了那里,侯爷想要我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这有些事情,我和金捕头两个男人不方便,有个姑娘会好很多,当然了,懂医术的姑娘最好,如果是自己人,那就更好了……” “……自己人?”听到自己人三个字,姜青芷抬了眼尾,“侯爷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呢。” “我们本就是一种人……”见姜青芷有瞥了自己一眼,霍钧承改口道:“自己人!” “那,自己人想问你,你和我说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马上就能知道了,”霍钧承看向金童心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很快……” 姜青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思一动。 在上一世,她对金捕头这个人并不是过了解。 因为她知道金童心的时候,金童心已经是汴京最高都统大将军,统管着汴京的全城防御。 说的简单点,那便是满汴京除了皇城之外,所有的兵卒都在他的调动范围之内。 当初为了钳制金童心的兵权,防止都统大将军垄断全军的权利,陛下便在京城之外驻扎了西郊大营,以应勤王之用。 这样,即便金童心有心谋反,那只要皇城守住宫门,西郊大营的统军大将便能在一个时辰内进京护驾。 同样的,如果西郊大营的统军大将起了谋反之心,金童心也能死守宫门,再发信号从其他大营搬救兵,也能解决汴京的困境。 总之一句话,只要金童心和西郊大营的统军不是一伙的,那皇上便可以安正无忧。 所以,一般来说,都统大将军和统军大将,通常会用两个不同的,还相对有些敌意的阵营,就是为了防止他们狼狈为奸,谋划天下。 以盾制矛,以矛攻盾——帝王心术,一向如此。 而今生,金童心今天还不是都统大将军,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仕途之路,他不过是刚刚才踏上去而已。 可,如果他能报上霍钧承的大腿,那将来的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也,或许—— 上一世的金童心,便是因为在这件事上,给予了霍钧承的帮助,所以才能在他的操作下,问鼎都统大将军之位。 想到了这些,姜青芷悄然靠近霍钧承。 霍钧承也会意,立即俯身而来,动作之快,差点碰上她的唇。 不等姜青芷给眼神,他已识趣的低头,侧过身子,只是将耳朵送了过去。 姜青芷以手覆唇:“今天这事,莫不是金捕头的投名状?” “你也看出来了?”霍钧承的眼神里满是欣赏,全是那种【果然是我选中的人】的自豪感。 “猜的,”姜青芷并未发现他眼底的异色,敛眸低语:“因为今天这事说白了,和他没关系,他大可不必同你说这些,如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了此事,肯定也不会有人知道……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女人已经死了。” “……”霍钧承眼睛里有光,赞许而笑:“所以呢?” “所以,我就想着,他要冒着得罪一个人的危险,来告知你这件事,势必是要得到某些好处的……而你,则能为他带来这样的好处!” “那你觉得,他是想谋求什么样的好处?”霍钧承的唇角渐起玩味:“你说,是赏他金银珠宝,还是美人在侧,要不就是许一个高官厚禄?” “……这个嘛?” 这个她就不好说了呀! 她现在身份不够,可不敢妄议官位这些事情。 “你是侯爷,他又是给你的投名状,要不要用他,怎么用,用多久,那都是你说了算的……这个我怎么好说?” “嗯,有点道理,”霍钧承看着金童心的背影,若有所思:“那你觉得,给他一个都统大将军的位子,如何?” “还真是……”姜青芷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还真是因为这一次的投名状,金童心谋求到了都统大将军的位子。 “真是什么?” “真是……实在,暖心,”姜青芷心虚了一虚,立即改口道:“只是,这件事好似也不是很大的功劳,就这么一次小忙,就给他这么大的恩宠,那以后再行事,侯爷要如何赏赐?” “嗯,这话说的有道理,”霍钧承赞同应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姜姑娘,你这人是为我所想吗?” “……没有啊,我只是好奇。” “……” 一句话,将霍钧承所有的旖旎心思都打了回来。 他不高兴的收了笑容:“姜青芷,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来听听?” “你不是说,咱们是自己人吗?”姜青芷很是认真的看着他:“既然是自己人,还说那些虚的做什么?” “自己人!”霍钧承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以手遮住的唇,低语:“那自己人再告诉你一件事,他帮我的,可不只是这一件事。” 见姜青芷很有兴趣的样子,也就再一次压下了声音:“还记得门砚交给你的东西吗?” 他的声音太小,马车又“吱吱呀呀”的碾着路面,细碎的摩擦声几乎吞没了他说的话。 姜青芷蹙眉,下意识再次近了些:“你说什么?” 霍钧承的眼角眉梢都泛起了涟漪,呼吸绕上了剔透的耳尖:“我问你,你可知道,门砚也去了范家的酒宴?” “龙门宴?”姜青芷此时也没其他的心思,都在那天的记忆中。 范鼎盛的龙门宴,门砚确实出现过,而且看他的衣衫模样,也不像是做客的。 可,这件事和金捕头有什么关系? “那天,范鼎盛的龙门宴上,有一个客人身上带着一个东西,就是那天你送我的东西,这个东西是朱大人全家的性命,所以门砚去帮我偷了来……” “那么重要的东西,带着赴宴?”姜青芷感觉这事怎么那么别扭的? 一般人的思维来说,重要的东西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藏好,不是犄角旮旯就是石头缝,总之是越隐秘的地方越好。 可,这个人怎么还将它带在身上? 带着也就罢了,可以说是贴身收藏保护,可是带来赴宴……男人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灯下黑?对方在玩灯下黑?”姜青芷若有所思:“也就是传说中的,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你也这么想?”霍钧承了然一笑,“果然深谙我心!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认为是认为。 事实却并非如此。 霍钧承道:“这个人叫魏明,二皇子门下的门客之一,怪会的便是临摹笔迹,任何人的笔迹都可以模仿的惟妙惟肖……” “魏明?”姜青芷神色明显一变:“……临摹笔记?难道是,是他?!” “什么?”霍钧承一怔:“你认得他?” 孰知,姜青芷只是瞬瞬的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复杂至极。 她自然是认得魏明。 但不是今生! 而是上一世! 即便是上一世,她也与魏明不熟,只知道他与范鼎盛交好,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那种关系。 而且,上一世的很多事情,她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如今想来,她好像——吃了魏明好大一个暗亏。 上一世的某一天,范鼎盛突然将一封信甩到她的脸上,当着润喜等丫头的面,就毫不留情面的给了她一记耳光,骂她【贱人】。 姜青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范鼎盛也不多解释,只是说他拦下了一封信,让姜青芷自己看。 信,是一封情书。 收信的是一个姓方的公子,书信的落款却是她姜青芷。 ——也就是说,这是她姜青芷写给方公子的一封情书。 情书内容情意绵绵,情话连篇,连姜青芷自己看了都脸红。 可是—— 她不认识什么方公子! 更没有写过这封信! 可,诡异的点就在这——这封信的字迹是她的手笔,不管是字迹还是书法习惯,亦或是写信时的语气,都仿佛出自她的手笔。 说真的,她当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写过这样一封信。 第300章 失温 但是拿着那封信,范鼎盛就像是再一次抓到了姜青芷的人生污点,大骂她不要脸,耐不住寂寞的想要勾引男人。 姜青芷那时候看到信,人整个都懵掉了,再加上她一向都被范鼎盛牵着鼻子走,情绪在他的压制下更是差点崩溃,一时间都不知道去自证清白,而是只能哭着解释自己是无辜的,不关她的事。 而她清楚的记得,那件事情的最终收场结果,是婆母吴氏罕见的出来为她说嘴,最后以她多拿出两箱嫁妆【花钱消灾】才了了事。 如今想来,那封信—— 应该是魏明与范鼎盛合伙为她设下的局,最终的目的便是尽可能的从她手中诓走嫁妆。 不过,有一件事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的—— “魏明,这个魏明,”姜青芷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嘴唇都控制不住的颤,“他,临摹字迹的时候……” “你怎么了?”霍钧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立即握住她的双手,这才发现她的指尖冷冰冰的,掌心里都是冷汗,手指也莫名的僵硬颤抖不已。 他连忙用双手将她的手彻底包拢,不断摩挲着她的手指,增加热量,摩擦活血。 而姜青芷依旧沉浸在记忆中:“他,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连微小的收笔习惯,起笔首画都能和原主一模一样?” “差不多,这是他的天赋,据说他模仿出来的字,连字迹的本身主人见到了,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写的,哪个是他临摹的……据说还有一个说法,说是他临摹出来的字,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分辨出真伪。” 霍钧承凝视着她的眼睛,双手动作不停,将她的手背都搓红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论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你没事了……不怕!” 不怕! 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 可是范鼎盛在她心里造成的阴影,从如跗骨之蛆,竟然从上一世追到了这里,让她想到那些事情就不由怒火中烧。 燥怒也让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侯爷,我的手,没有知觉了……” 她的手指僵硬麻木,即便被霍钧承那样揉搓着,却完全没有感觉。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和我说,我来做。”霍钧承没了之前的嘻色,凝重道。 “不要紧,我这是,燥怒下,气血跟不上而已,休息一会变好。” 极度的愤怒下,导致血往上涌,全身的鲜血都涌进了心脑,以确保她不会晕厥过去。 但这样一来,她是手脚就会因为供血不足而出现麻木,冰冷,甚至于出现失温,如同被冰冻过一般,没有任何知觉。 再过胜者,则会急火攻心,伤了心脉而吐血。 姜青芷精通医术,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对的时候,已经及时调整了状态,此时只要慢慢的等着气血恢复变好。 “真的不要紧吗?”霍钧承却依旧紧张不已:“要不要去宣个御医过来瞧瞧?” “宣什么御医,我比他们更清楚我的情况,”姜青芷可不敢惊动任何人,连忙道:“我真的不要紧,就是恢复的慢一些,若是有火烤一下的话,会好的更快些,等一会咱们找个店铺……” 话没说完,霍钧承突然拉开自己的衣襟,将她的手放如怀中。 骤然一下的拉扯,姜青芷猝不及防,险些摔进他的怀里。 所幸双手一撑,及时撑住了他的胸膛。 那一瞬,似乎掌心也能感觉到一点点的……腹肌。 虽然,手感不是那么明显,但是,好像有那么一点感觉了。 “我,我的手,好像恢复知觉了,我,我还是自己弄吧……”姜青芷不敢看霍钧承的眼睛,鸦羽颤栗,慌张的想要收回手。 “不行,那不行,等一会,我们还要用的你的这双手,要是它们出了问题,我们今天就算白来了,所以,你必须完全恢复之后,才能把手收回去。”霍钧承回的义正言辞,丝毫不藏私心的决然。 尤其是那眼神,没有半丝情愫,就像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等你恢复了,就掐我下,那时我便信你是真的恢复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暖着也是可以的……” “你怕什么?这里就我们两个,外面的也是我们的人,必然不会乱说话,”霍钧承沉眸:“而且我们两个又是问心无愧的,所以,你在怕什么?” “我……” “莫非,你还有什么私心的念头,有什么别的想法?” “……不是。” 这么一说,姜青芷反倒是被怼的没话了。 好像自己要是再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倒显得她矫情,做贼心虚了。 霍钧承继续一本正经:“况且,我们不是自己人吗?做为自己人,为你做点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的?若是你觉得过意不去,等一会到了那里的时候,你诊断的时候,认真一点,也就算是报答了!” 报什么答? 要不是你提到了魏明,我会激动? 以至于被前世的事情伤到手指无力! 等会! 姜青芷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之前想到霍钧承上一世的所作所为,好像都没有气愤到这个程度! 为什么魏明却让她愤恨至此? 她越想越觉得哪里有点问题,但是又想不同。 沉默间,她感觉霍钧承的呼吸都有点沉促了,连忙岔开话题:“你,你刚才说,说金捕头帮过你的事……” 氛围被破坏掉,霍钧承有些不高兴:“刚才?” 刚才说什么来着? 哦! “就是这个魏明,利用自己的临摹技巧,借着一封林大人的书信,伪造了他的通敌罪证,但是魏明也是有心机的,怕这件事东窗事发以后,自己说不清楚,所以就将林大人的书信留了下来,以保自己将来之忧。” 也就是这封信,让林大人一家迎来了生机。 “魏明这个人擅长作假,所以他只信任自己,对谁都不信,因此,他便将林大人的书信随身携带,利用灯下黑来保证自己安全,而关于这个书信的消息,便是金捕头查出来的。” 金捕头在汴京经营多年,手底下也养着一批忠心之人和眼线,这其中一个便是魏明家的家丁。 金童心养了那人多年,所以深谙魏明的所有生活习惯和小心思。 因此,在得到林大人信件的确切消息后,便将这个消息透给了霍钧承。 金童心的本意,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当做自己投诚的投名状,奈何霍钧承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却说要另外寻人去办。 “这个魏明,别看他就是个师爷,可是心狠手黑,而且也精明的很,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终有一天,会有人来找他寻仇。” “所以,这魏明在一开始的时候,便买通了不少的亡命之徒做自己的护卫,暗中保护他。” “金捕头这个人是走官方的,目前来说还是中立,未曾牵扯到皇子之争中,因此,我也不想让这件事污了他的身份,便让他退出了。” “原本,我是想着让云仓动手的,可是云仓那时候在保护你,我便想到了门砚,并且一再叮嘱他,要小心那些暗卫。” “门砚也已经是很小心了,他潜如范家,利用上菜的机会,成功的将魏明随身携带的信件都给偷走了。” “可谁能想到,魏明竟然安排了卫中卫,在门砚干掉第一波跟踪暗卫的时候,后面隐藏的那些暗卫用暗器偷袭,趁机打伤了门砚。” “后来的事情,你是清楚的。” “说实话,也幸亏是门砚功夫好,能撑着暗器回来,方才救下朱大人一家的一百多口人!” “若是此时换做金捕头的话,只怕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金童心修为虽然也还不错,可是比起门砚来还是差远了。 那天。 霍钧承拿到朱大人的亲笔手书之后,第一时间赶去皇城。 等他忙完一切,让人去释放朱大人一家的时候,才听说姜青芷失踪的事。 他当时就爆炸了。 震怒之下,还差点杀了云仓。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姜青芷失踪之时,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他。 他害怕因为时间的耽误,而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第301章 疯妇 姜青芷的手指慢慢恢复一些直觉,便掐了掐霍钧承。 霍钧承被打断了话,了然:“好了吗?” “嗯。” “那再用力些,感觉没什么力气啊!” “……”姜青芷心说你是不是欠掐? 用力便用力! 当下,又掐了一下,便要收回手。 孰知,霍钧承的动作比她还快,一把又拉扯了回来:“你掐了?” “当然……”掐你的时候,那么大力,你没感觉? “你确定?”霍钧承疑惑,正色道:“我怎么感觉,你好似……没舍得用力那样?” “霍侯,你……” “吁——” 骤停的马车声,扰了霍钧承的兴致,不再斗姜青芷,侧身打起窗帘。 “到了吗?” “回侯爷,我们到了。”云耳跳下车,将马车停妥,放下踩凳:“前面是小路,咱们的马车过不去,得劳烦侯爷和姑娘步行过去了。” “你怎么样了?能走吗?” 在姜青芷收回手的时候,霍钧承再次握了握她的手指。 “不行的话,我抱着你过去。” “不用,还行,能走了。” 姜青芷的脚下还有些麻木,踩在地上像是踩着棉花,总有一种深一脚浅一脚的趔趄感。 “姜姑娘这是怎么了?没事吧?”金童心察觉到了她的不对。 不过,这话关心的对象是姜青芷,可是询问的却是霍钧承。 那意思,好像姜青芷如今这走路有问题,是霍钧承的原因。 “她……” “我没事,”姜青芷感觉金童心的眼神怪怪的,但也没多想,试着走了几步:“就是气血还没有彻底恢复好,所以才有点虚浮,不要紧的。” “气血?”金童心的眼神更不对了。 这怎么还有气血的事? 难道不是…… 嗯? 身为男人,他给了霍钧承一个会意的眼神询问。 而霍钧承也是秒懂,正色道:“姜姑娘之前就有旧疾,一直没有将养好,而这几天在孙家又吃了亏空,身子就更虚弱了,所以走路才有些不稳。” “哦,那是要多休养休养。”金童心立即也端正了态度,自责道:“早知道这样,就不那么急着让姑娘出来了。” “都说了不要紧,走吧,”姜青芷总感觉哪不对,干脆率先而行:“人在哪?” ** 昏暗的屋舍内,传出女人咿咿呀呀的唱曲声。 仔细听去,竟然是正儿八经的戏腔。 门口的两个婆子见有人过来,立即起身:“爷。” “人呢?” “在里面,按爷的意思,由着她,不管,只问吃喝,不然她饿死了。” “嗯,好!”金童心给了赏钱,吩咐她们两个下去。 霍钧承道:“我陪她进去,你守在外面。” 金童心颔首:“明白,放心,这里周围都安排了人,用不了多久,侯爷来过的消息便会散出去了。” 姜青芷要进门的时候,霍钧承再次拉住她的手臂:“我说过的话……” “我记得,心中有数。” 过来的路上,霍钧承一再叮嘱,一定要想办法确定这女人的情况。 “方娘子,你在吗?我能进来吗?”姜青芷柔柔的,轻轻的走入黑暗。 霍钧承警觉的盯着里面的情况,拳头握起,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黑暗中,戏曲声顿了下,但随即又唱了起来。 走近黑暗,姜青芷也看到了女人真实的模样。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分不清颜色了,头发乱糟糟的,黏糊糊的沾在一起,一缕一缕的打着结,黢黑的脸蛋隐于乌漆嘛黑的墙角下,看不清五官。 未近前,便是一股子尿骚屎臭味袭来,姜青芷差点熏吐了。 不过,下一秒,姜青芷就看到了她的肚子。 “方姑娘,你怀孕了?” 女人叫方卉,是二皇子府里逃出来的侍妾,霍钧承说,他要确定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在府里怀上的,所以要顾飒帮着确诊者孩子的具体月份。 姜青芷慢慢的走过来,释放着善意:“我帮你看看脉好不好?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健康,好不好?你看,我手里什么都没有,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她笑吟吟的张开手,示意自己很安全。 而方卉依旧在哼着小曲,并未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姜青芷回头看了一眼霍钧承。 霍钧承说她是个疯子,之前就打跑了几个要贴身照顾她的婆子,其中一个还被打断了几根骨头,差点要了老命。 霍钧承皱眉:“她是刀马旦,你小心点!” 方卉是戏子出身,在戏班子里唱的就是刀马旦,那一手花枪可不是花拳绣腿,而是实打实的功夫。 霍钧承生怕方卉一个疯飙起来,再伤到姜青芷,便一再提醒。 “尤其是她的嘴,更是要小心,已经有两个婆子被她咬掉肉了。” “她不会伤到我的,因为我要保护她的孩子,”姜青芷一直看着方卉的神色:“母爱是天性,她不会伤到一个想要就她孩子的人!” 金童心在门口也听到了这些话,呵呵一笑:“姜姑娘,你可别太乐观了,之前过来的那些婆子,也都是来照顾她的,可哪一个都被她伤了。” “住口,”霍钧承没好气的沉呵:“你少说两句,别再刺激到这个疯婆子。” 方卉的胎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姜青芷。 他比姜青芷更害怕她受到惊吓伤害:“姜青芷,要是有事,你就言语一声,我就在这。” “她马上就要生了,生孩子是她的鬼门关,我能帮她度过这道关卡,所以,我想,她是不会伤害我的。”姜青芷对方卉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 她挽起衣袖:“我现在好检查你的孩子,看看宫盆胎位如何,胎衣也要看,孩子的心跳我也要检查……所以,会有些繁琐。” “……”方卉无动于衷,口中小曲不断,任由姜青芷的手碰到自己隆起的腹部。 “?”霍钧承看到这一幕,眼尾挑了些。 金童心站在屋外,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不由好奇的看向霍钧承。 “侯爷,什么情况?” 霍钧承:“……我怎么知道!” 他们两个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一样距离,又没什么差别,他怎么会知道? “宫盆还好,收缩有力,但是胎衣里面的水不多,孩子又大,这样对孩子不大好,怕是生产的时候会难产……”姜青芷擦着手,走过来:“而且,看样子,也是在最近这几天了。” “她要生了?”金童心一愣神:“那这是……十个月了?” “说是十月,其实准确算日子来说的话,也就九个月左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十月怀胎,足月生产的,但只要是自然生下来的孩子,不管几个月,那都是瓜熟蒂落,是健康的孩子。” “……” 霍钧承与金童心这后面这些话不甚在意,他们更注重的是方卉的怀孕时间。 霍钧承给了金童心一个眼神,拉着姜青芷走到一边,压下声音:“你和说实话,她的疯病……是不是装的?” “何以见得?” “因为你之前同我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说于我听的,到不如说是给她听的……你是在给她吃定心丸,告诉她,你是来帮她和她的孩子的,让她不要伤害到你。” “……” 姜青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拍了拍他的心口,转身又走回了房间。 但就是这一个动作,霍钧承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方卉,果然是在装疯! ——那,一切就都值得了! 房间内。 方卉靠在墙角,一手抚摸着肚子,一边看着走进来的姜青芷。 姜青芷从香包里拿出一包银针,在掌心打开:“我可以帮你转一下胎位,让你生产的时候,孩子更容易入盆,这样便能减轻你的痛苦。” 就在银针即将刺进方卉小腹的时候,方卉突然翻转着手腕,压下银针,一掌劈在她的后颈上。 霍钧承听到动静,意识到不妙,等她冲进来的时候,姜青芷已经落到了方卉手中。 “我躲了你们一年,却还是让你们找到了……怎么?想要留子去母?做梦!” 她的手指掐住姜青芷的喉咙,恶狠狠的威胁。 “我知道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所以……你若是想要她活,就给我滚远点,再给我一匹快马,让我走!” 第302章 人质 霍钧承阴沉狠厉的看着她:“方卉,她是在帮你,你就这样对待帮你的人?” “霍侯爷,你少和我装什么良善之辈,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是什么人,你也很清楚,”方卉丝毫不在意霍钧承的眼神,掐死姜青芷的喉咙:“所以,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也最是清楚!” “方卉?”金童心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站住!”方卉威胁的将姜青芷提了起来。 姜青芷已经昏迷,软软的趴在她的肩膀上,脸色不好看。 金童心看向霍钧承。 见他没有言语,立即转身喝道:“来人,去准备快马……” “给她马车!”霍钧承却道:“她如今这个样子,一旦出门,便会被二王府的人盯上,有马车在,还能帮她遮挡一下……” 他指向姜青芷:“这件事和她无关,你放过她,我保证不伤你!” “霍侯,你当我是傻的?她现在就是我的报名筹码,你放心,我方卉的为人你也是清楚的,只要你不触及到我的底线,我便不会让她有危险!” 方卉谨慎的看向霍钧承腰间的长剑,冷眼。 “还有,我知道你的手段,出剑快,见血快,是你的拿手好戏……所以,不要耍小聪明!” 话音未落,霍钧承摘下了自己的佩剑,刚要扔到院子里,方卉却道:“我要这把剑!” “?” “这把剑是你霍钧承的佩剑,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认识,有它在,或许什么时候还能帮一个大忙……再不济,等我没钱的时候,用它换钱也能解决不小的问题!” “好!” 霍钧承答应的很爽快,将剑扔给了金童心。 “放到马车上,送方娘子一程!” 云耳很快送来了一辆马车,青色棚顶,双马车辕。 方卉先是将姜青芷放到马车上,又抽出霍钧承的佩剑,剑尖指向她的心口,一边让霍钧承等人后退,一边迅速检查了一下车上车下等几个关键地方。 “最后一次机会……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霍钧承手握成拳,沉声而问:“趁着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 “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再回头?”方卉冷笑一声,坐上车辕,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执剑:“霍侯!麻烦让一下!” 霍钧承站着没动。 “侯爷!” “……” 他一直盯着车厢里的姜青芷。 微风吹过,掀飞一道缝隙,露出她昏迷的样子。 方卉的耐心在耗尽:“霍侯爷!” “……”霍钧承终于侧步让开,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从自己的眼前疾驰而过。 金童心从一侧走过来:“走了!” 霍钧承未动:“原计划吗?” 金童心:“原计划!” 顿了下:“那个,侯……” 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嘴巴刚张开,霍钧承已经转身离开:“既然计划了,那就照计划行事!” 金童心抽了抽嘴,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再看看霍钧承的背影,挠挠头:“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若是说关系一般,霍钧承对姜青芷的关心不像是演出来的。 可若是说好的话,那又怎么会将一个很重要的人,放在自己的计划里呢? ** 马车一路疾驰。 就像是后面有什么人在追赶似得,方卉是一点都不带停歇的,一口气跑到马儿都开始吐白沫,虚弱焦躁的地步,方才将马车停到一条小溪边。 饶是如此,方卉也不敢有半点松懈,执剑站在马路中间好一会,又趴在地上仔细听了许久。 确定真的没人跟来的时候,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径直走进小溪。 此时已经是深秋初冬交替的季节,即便还没有结冰,但是溪水打在身上,还是冰冷的很。 但是方卉却像是没有知觉,整个人坐进溪水里,洗去了满身污秽。 蓦地。 她听到身后有动静,立即捡起身边的长剑,剑刃直指身后。 “是我。”姜青芷连忙收住脚步,谨慎的举起手里的衣衫:“这是我的外衣,我看你这个样子……先给你穿着吧!” “放那,不用你好心,”方卉丝毫不领情:“还有,不要妄想逃走!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知道,来见你之前,他们和我说过你的事,说你表面上是二皇子的侍妾,其实是他的一个杀手……隐藏最深的杀手之一,专门为二皇子秘密杀人灭口!” 关于方卉这个女人,姜青芷上一世的时候就听过。 她是二皇子的秘密武器,一直在为他做事,秘密杀人,而这些事情,直到她死后,才慢慢的被人们发掘出来,甚至于她生前所杀的名单也泄露出来,导致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挖坟鞭尸,将她的尸骨剁碎以后喂了野狗。 这件事当时在汴京闹的挺大,即便是姜青芷这样养在深闺的女子,都能听到这些令人发指的事情,可想而知这件事的影响力,当时得有多大。 因此,当霍钧承告知她,所要诊脉之人是方卉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上一世的时候,她便很同情方卉的遭遇,在她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曾经和润喜她们私下里说过,说自己将来的命运,不知道会不会也像方卉一样,表面风光,其实却是污秽一生,最终还落得一个惨死,尸骨无存的结果。 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过是有感而发,谁又能想到,最终,她竟然一语成谶,落得了那样一个结局! 单论结局,她的人生并不比方卉幸运多少。 所以,这一世,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帮助方卉摆脱这个困境! 方卉的身上有不少的疤痕,即便是赤身果体的面对姜青芷,也丝毫没有难为情,反倒是姜青芷,很是不好意思,在方卉从水里上岸的时候,自觉移开了目光。 方卉裹上了姜青芷的外衣,也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冷笑:“你莫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吧?要不然,怎么会不好意思这样看别人的身体?难道你小时候不在大家都在池塘里洗澡吗?” 她是刀马旦出身,打小就和戏班子里的小伙伴一起吃睡,一起洗澡练功,尤其是小时候,不管男女,大夏天的,大家都是在一个河里洗澡,早就习惯了。 也只有那些千金贵胄,一向是旁人伺候她洗浴,却从未见过旁人的果体。 方卉的动作一顿,蓦然抓起衣服闻了闻,再看姜青芷的眼神就变了:“你还真是哪家的千金啊!” “何以见得?” “衣服上有熏香!”方卉冷笑着穿好衣服:“别看这是粗布的,可是干净,有熏香,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待遇……而且,看你肤若凝脂,纤指如葱,指甲水灵,头发柔顺光亮……这些,可都是大户人家娇养着才能养出来的……所以,你绝对不是霍侯爷的女使那么简单!” 她恍然,哦了一声:“怪不得,我要带你走的时候,他那么紧张呢!原来,你的身份不寻常啊!” 她当时之所以选择对姜青芷动手,仅仅是因为她懂医术。 要知道,在侯门爵户这样的人家家里,是要养着女医的,以方便为家里的女眷们看些难以启齿的妇人之症。 这样的女医,在官宦人家的地位都很高,医术越高,地位越高。 所以,方卉打赌,霍钧承一定不会舍得用女医的命,换她留下来。 虽然后来她也得逞了,挟持着姜青芷离开,可也并未将姜青芷的身份放在心上。 可如今再看——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大户人家千金贵胄,不会学医的,因为医术这玩意时间久,还要看天赋……所以,她们多数精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你这样的女医倒是非常的罕见……而且,我也不急得谁家的姑娘,有如此精密的艺术,所以,”方卉拎起剑锋,拍了拍姜青芷的脸颊:“你,到底是什么人?” “……” 不得不说,方卉的观察力让姜青芷叹为观止。 她仅仅是凭着那点子细微末节,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不寻常。 在聪明人面前,藏事是最愚蠢的行为。 她抬眸,无畏剑锋的威胁,抬手,用手指将剑刃推开:“我叫姜青芷,你估计是不认得的……” “姜青芷?你爹是?”方卉果然没听过。 “姜欢,他是做生意的,我家都是做生意的,就在……” “你外翁是不是陇西崔氏?” “……外翁?”姜青芷一怔:“我阿娘确实是姓崔……但是我不知道她的母家是哪里!” 是的! 姜青芷此时在意识到,在姜家,母亲崔氏的母家好像是姜家禁忌,从上到下,从主到仆,没有人一人提起过她的外翁是哪里人氏! 第303章 逃命 “你不知道?呵,那就对了,”方卉一声笑,笑声意味深长,又带有一丝丝的嘲讽:“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崔氏之后?哦,我明白了!” 她收了剑,再次上下打量一番姜青芷:“你是霍侯爷的侍妾吧?” “不是,我不是,我们是,是普通的,认识的那种……”姜青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和霍钧承的关系才更妥当。 而方卉也没对她的解释有任何释然,而是笑的越发耐人寻味:“不是侍妾?那就对了!” “……什么就对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却不是他的侍妾,那他为什么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带上你一起呢?自然是要将你拉下水了。” “……你在说什么?” “霍侯和二皇子的矛盾由来已久,因为霍侯并不赞成二皇子争夺太子之位,霍侯的心中另有人选……而在此期间,他要为自己的新太子物色合适的人才,以备将来笼络之用,而陇西崔氏便是儒门之中,四大门阀之一,如果能拉拢到陇西崔氏的支持,那未来的太子将会是得一非常强大的助力!” “……” 姜青芷从未想过这一点。 因为即便是上一世,她对外翁舅舅一门也知之甚少,直到死,也未曾与他们见过面。 所以,她从未想过还有关系可用的说法。 方卉欣赏着她的神色变化,唇角微微上勾,得意而笑:“你也不用难过,我们都是女人,我懂你……如果不能做为花瓶,那就必须有利用价值,这样,男人才会高看你一眼!”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如今的侯爷,也是看上了我的外翁身份,陇西崔氏的门阀势力,才对我青睐一些?” “也不尽然,”方卉歪着头,单手勾起姜青芷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最起码你的这张脸很完美,身姿也是婀娜诱惑,我若是男人,即便你没有那样的身份,也会宠爱你的!” 听起来,这话是在夸姜青芷,又是身材好,又是身材佳的,其实就是在嘲讽她如果不是靠着母家的势力上位,那便是靠着身子上位的。 如此折辱,姜青芷自然不惯着她。 眼神魅冷,她挑了眼尾,灼然中带着傲娇的挑衅而立:“那姑娘你呢?你是哪一种?是属于有姿色可示,还是因为能力过人,可以为二皇子所用?” “……”方卉的笑容倏然一冷。 姜青芷目光下沉,落于她的腹部:“还有这个孩子,是你的手段,还是……” “你找死!”方卉恼羞成怒,蓦然掐住姜青芷喉咙,狠狠后推了几步:“你敢嘲笑我!” 姜青芷被掐的动弹不得,粉脸涨的通红:“是你,你先挑起事端的……你先羞辱我的。”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方卉恼羞成怒,杀意凛然,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犟嘴的死丫头。 而姜青芷依旧不畏,气都喘不上来了,还是不饶人:“当然不对!你是凭本事杀的人,我是凭本事诊的病,你能靠自己,我凭什么就要靠身体上位!你也是女人,折辱于我,与你何益!” 这话,似乎是戳中了方卉的心。 她的手指松了松,随即将姜青芷给摔飞:“……死丫头!牙尖嘴利!霍侯怕也看上你的伶牙俐齿吧!” 姜青芷得以喘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方卉神色一变,“嗯”了声,看向身后。 没等姜青芷反应,一个折身,趴在地上侧耳紧贴地面。 与此同时,姜青芷也感觉到了手指间隐约传来的震动。 这个震动很有频率。 方卉:“有人来了!” 姜青芷:“好像是个马队!” 方卉:“好像人数不少!” 姜青芷:“是冲着咱们这边来的!” 方卉蓦然抬头,惊讶至极:“你怎么知道的?” 姜青芷抬起手:“我是靠手吃饭的,地面的震动和脉络的震动是一个道理,都是要在洪峰之中,捕捉到一个细微的浪花变化,所以……一试便知道了!” 都说了,她是靠本事吃饭的。 也只有那么多的马队,才会引起这么大的地面震动。 孰知,方卉诡异一笑:“那你猜猜,他们是来杀我的,还是救你的?” 姜青芷愕了一愕:“……这个你也能听的出来?” “保重!”方卉坏笑着翻身上马,也不管姜青芷,策马奔向小溪,临走时还带走了霍钧承的剑。 “……这么好?”姜青芷先是一怔,但随即意识到不对劲。 她可是方卉的护身符。 只要她在,霍钧承就不会伤到她! 如今,敌军就在百步之外,她却主动放弃了她这个护身符! 为什么? 解释只有一个—— 她这个护身符没用了! 而且带着还只会成为累赘! 所以,方卉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她而独自逃命! 那—— 什么情况下,她做为护身符会失效呢? 姜青芷蓦然看向身后:“……不是霍钧承的人!” 坏了! 不是霍钧承,却又对她们穷追不舍的,那便只能是二皇子的人! “汪汪,汪汪汪——” 疾风带来几声猎狗的狂吠。 不多会,一队乌泱泱的马队狂奔而来,跑在最前面的是几只黑色猎犬。 他们很快来到方卉和姜青芷休息过的小树林,猎犬突然调转方向,集体冲向一棵大树,咆哮的绕着树根狂叫。 “吁!” “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一行八人,为首的男人穿着盔甲,头上带着总兵的翎毛帽,指挥两个士兵过去查看。 “小心些,方娘子最擅长暗杀了,暗器是她的看家本领,别中了她的计!” 两个士兵答应着,小心翼翼的摸到猎犬那边。 而几只猎犬早就等不及了,在树下刨着什么。 两人走近一看,从土里拽出来一堆东西。 “胡总兵,是衣服,土是新埋的,衣服虽然脏,但是土是浮土,应该是方娘子知道有猎狗追,所以将衣服给埋到了地下。” “她倒是迅速,知道我们会来,所以提前下手了,再让它们闻一下,继续追!”胡总兵看了看衣服,示意把猎狗牵过来。 可是那只猎狗像是中了魔一般,绕着树根就是不肯走,还一个劲的狂吠,最后被两个人合力拽了回来。 在给它们重新闻过衣服之后,猎狗拍向了小溪边。 “方娘子过河了,大家小心,继续追!” “走!” “继续追!” “……” 几个人互相吆喝着,依次骑马跑过小溪,进入对面的树林,消失不见。 许久。 方才埋衣服的大树上,探出半个身子。 姜青芷从树桠上伸出脑袋,好一番观察,确定没人后,方才又躺了回去。 “好险……” 也幸亏这是一棵古树,树桠够厚,她又够瘦,所以才勉强遮住了身子。 但也就是面前,只要那些人稍微的检查一下,就能发现她。 所以,她提前将方卉换下来的衣服埋在了藏身的树下,这样一来,便能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这一招灯下黑虽险,却是她能想到胜算最大的一步。 也幸好那些人没仔细看,要不然她肯定藏不住。 “……原来他是胡总兵?” 那个胡总兵,正是那天搜查马车,还去茶摊前问话的兵丁。 如今看来,那天追杀她的,正是二皇子的人了。 想到此,姜青芷不敢再停留,小心翼翼的从树上滑了下来,向着反方向走去。 孰知,刚走出树林没多远,她就意识到不对——脚下地面震动! 紧接着,是猎犬的吠叫。 “不好!” 她连忙转身看去,果然看到了胡总兵等人正乌泱泱的往她这边追。 此时是一处旷地,只有田埂地头可以藏身。 但眼下,她要藏身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往田垄地边走,一边故意蹭了自己一身泥,一边迅用绢帕将头发包起来,打扮成了农家女的样子。 不多会,胡总兵等人追了上来,迅速将她围拢。 尤其是那几只猎犬,围着她狂吠不止。 姜青芷被吓到尖叫,跌坐到地上,惶恐的瑟缩成一团:“你们要做什么?我,我家就在那边,我爹,还有我哥哥都在家,呜呜呜……” “胡总兵,不是方娘子,是个农家姑娘。”其中一人嚷道。 “农家姑娘?”胡总兵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似笑非笑:“你们见过哪个人家的农家姑娘,长得这么白净水嫩?手上的指甲还干干净净?” 他高坐在马上,用马鞭挑起姜青芷的下巴:“就这姿色,若真是农家女,早就被人给抢走了,还能这么水灵的出现在这?” “可,可她也不是方娘子啊……” “不是方娘子,也不是寻常的姑娘,先带回去再说!” 第304章 救人 姜青芷都想骂人了! 你们是来抓方卉的,还是要抢姑娘的? 就算是见色起意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吧? 在胡总兵的喝令下,两个兵卒子走过来,脸上都荡漾起猥琐的笑意:“姑娘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的眼神都说明了一切。 “喂,你们两个狗东西别胡思乱想的,这姑娘是要进献给二皇子的,你们斟酌行事,别闹出事来!”胡总兵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叱喝着警告。 孰知,不止那两个兵卒子,就是其他几个也不干了。 “嘶!胡总兵,这么,这么一个村姑,你方才还说她身份不明呢,万一是个刺客啥的,那二皇子还不得把咱们一并杀了?” “是,胡总兵,要我说,二皇子身边那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缺这么一个货色吗?倒是咱们兄弟……要不是机缘巧合,这辈子都碰不到这么好看的姑娘!” “这么美艳的姑娘在眼前晃悠,要是没点劳什子想法的,那还叫男人吗?胡总兵,您说呢?” “要我说,咱们兄弟几个就在这个地方,好好是审一审这姑娘,保不齐就审出点什么来呢?” “……” 说什么审问! 不过就是想要趁着没人,在这里好好的糟蹋糟蹋姑娘。 这样的狼子野心,胡总兵岂能不知道? 但他还是牢记自己的任务的:“咱们今天的任务,是抓回方娘子……” “胡总兵,那方娘子是什么人?你比咱们清楚啊,此时还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可不是?咱们不是都过河了吗?那方娘子的气味被水一冲之后,味道便淡了,猎狗都追踪不到,咱们还怎么找?” “倒不如及时行乐,先快乐一点是一点的嘛!” “……” 远处—— “该死的!”霍钧承目睹这一切,再也压不住怒火,甩了衣袍就要动手。 “侯爷!”金童心一把压住他的肩膀,迅速推回原位:“你要是现在出去了,那之前的一切布局就前功尽弃了!” “布局个屁!”霍钧承一脚将他踢开:“我在一开始便不同意她一身入局,搞这个苦肉计,是你们坚持……” “不是我们,是姜姑娘,是她说要以身入局的,不是我。”金童心被踹的冤枉。 明明是那个姜姑娘自己圣母心泛滥,说要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拉方卉一把,也是霍侯爷你亲自答应了她的计划……这怎么一出事,就把罪责都怪到他头上了? 不讲理的嘛! “侯爷,你们看!”云耳压下声音提醒。 只见远处的树林间,晃晃悠悠的走出一匹马。 因为距离远,马上的人看不清五官,但是她身上的衣服却是姜青芷之前穿的,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与此同时,围着姜青芷要做坏事的胡总兵等人,也发现了那人的存在。 “方卉!” “是方娘子!” “方娘子出现了!” “……” 方卉策马而来,悠哉悠哉的很:“怎么了?不过是几个月没见,你们便都不认识我了?怎么见面了,都不打声招呼的吗?” “方娘子,你可知道,我们一直在找你!”胡总兵阴沉着脸。 “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们过了河以后,一定会无功而返,因为河水会冲刷掉我的气味,让猎狗无法追踪……这些,都是我当年教你们的!”方卉一手缰绳,一手撑着后腰,即便是挺着大肚子,气场依旧不变。 “那,你还敢回来?” “为什么不敢?”方卉似笑非笑,嘲讽的斜睨过每一个人:“因为你们几个怂货?难道你们忘了,你们的那些本事,都是谁教的!” “方卉,别以为你教过我们一点拳脚功夫,就能当我们的师父了,”胡总兵恼羞成怒,嘶声怒吼:“等把你抓回去,交给二皇子,你就知道什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一挥手,怒吼:“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上!” “杀!” “……” 马蹄飞扬,几个人吼叫着冲向方卉。 方卉手腕翻转,剑鞘横空而出,直接将一人只打下马。 她掠身而起,一剑刃敲在那匹空马上,将它打向姜青芷所在的方向。 “还不滚!” “……” 姜青芷知道,这是在【骂】她,让她骑着马快点离开。 她也知道,方卉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卉明明可以安全脱身,但她还是又折了回来。 因为方卉知道,一旦姜青芷孤身落入胡总兵等人的手中,会是什么结果。 可能在方卉的心里,还是将她当做敌人,可是……身为女子,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回来,救另外一个姑娘于水火!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这个世上能救女人的只有女人! 方卉出手狠辣,每一次出招都是杀招,几乎招招都能让人受伤,可是她毕竟马上就要生了,大肚子限制了她的发挥,以至于连续几次变招都被对方反杀,一时间竟然节节败退。 但她同时也看到了姜青芷还站在那儿,气的大吼:“蠢货,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滚!滚啊!” 她本来已经安全脱身了,只要再跑远一点,二皇子就别想找到她。 可是走了没多久,她就不自觉的惦记起姜青芷的安危。 ——在外人眼中,她方卉就是二皇子的侍妾,还是一个没有用的戏子,可没人知道,就是她这个戏子,将二皇子手底下的那群废物炼成了兵。 胡总兵等人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战马也是。 当她听到那些马蹄声的时候,便知道追来的是二皇子的人。 那个时候,她便想着利用姜青芷来甩掉那些人,所以毫不犹豫的走了。 可是,她却过不了良心那一关。 姜青芷是她带出来的,她比谁都清楚胡总兵那群人会对她做什么。 所以,在犹豫了很久之后,她最终还是决定回来救姜青芷。 哪知道—— 她在这里创造了机会,让姜青芷可以借机逃离,她竟然就那样傻愣愣的站着没有动静。 也就是方卉的那一喊,让胡总兵发现了端倪,猜测这两个姑娘关系斐然,立即指向姜青芷,大吼一声:“她,去,快去把她给我抓住!” 几个距离她近的兵卒子立即调转方向,冲她而来。 姜青芷当下一个转身,小跑着追上方才那匹空马,借着缰绳的力量,纵身翻身上马。 那速度和力道,将远处观战的金童心看的一愣一愣又一愣。 “霍侯,这位姜姑娘……不是只会绣花的那种大家闺秀吗?手无缚鸡之力,养尊处优的那种?” 那飞身上马的动作,又美又飒,行云流水,丝滑中爆发力量感! 你却和我说,这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霍钧承:……要怎么解释,这是她上一世学会的手段,是这一世隐藏在骨子里的技能呢? 顿了下:“巧合吧!” 语调淡然,心里却是悄然松了一口气。 之前姜青芷同他说,愿意以身入局,配合霍钧承完成今天这场戏时,他是拒绝的。 他今天是冲着方卉来的,而冲着方卉所来并不止只有他,还有二皇子。 几个月前,方卉与二皇子不知道因为什么时候吵翻了,方卉就此消失,二皇子一直在派人寻找,甚至于还在黑市动用了悬赏令——抓活口,可伤,不可亡! 也就是为了,为了抓到方卉,二皇子甚至于不在乎她是不是会受伤,只要能抓到她,哪怕是断胳膊少腿的都不要紧,只要确保方卉活着。 所以,只要方卉出现的消息散出去,那便会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抓方卉。 姜青芷此时以身入局,潜伏到方卉身边,那便意味着危险——霍钧承不允许,也不得舍得姜青芷为他涉险。 可姜青芷坚持自己的意思,她说,她只是想要尽心尽力的救下这个女人,她不想方卉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四个字,刺疼了霍钧承的心,也让他最终答应了姜青芷的要求。 但是,同时他也告知姜青芷,一旦有危险,绝对不能涉险,要给他发现号,因为他就在她身边不远处蛰伏,一旦她发出信号,他可以保证在几个呼吸之内来到她身边。 可直到现在,她都被人追着满场跑了,竟然还没有发信号。 第305章 破水 云耳在那儿急得直挠头:“侯爷,要不我上吧?” “不行!我们有过约定,她没有给出信号,我就不能出现!”霍钧承沉声拒绝:“稳住,她也不是你想的那么没用。” 金童心则是意味深长又带着些暧昧的眼神:“不是,侯爷,你到底是……担心她,还是不担心她?” 那姑娘都身处险境了,他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可若是说不担心吧? 刚才看到她被人围起来的时候,又差点蹦出去杀一圈。 就在这时,姜青芷那边又出了状况。 追她的两个兵卒子转眼间到她身侧,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同时抓向她。 姜青芷立即嘞转缰绳,身子后仰,借力缰绳的力量几乎与马平行,避开了两人的那一抓,也顺势勒住了马。 就在双方错过的时候,她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的刺进其中一匹马的马屁股。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跑了出去,姜青芷趁机起身,可还没坐稳,另外一人一脚踹在她的马头上,马儿受惊的扬起前蹄,瞬间将姜青芷给甩了下去。 那儿再起一脚,再次踢中马腹部,硬生生的马儿给踹翻,几百斤重的马,就那样硬生生的砸向姜青芷。 霍钧承脸色彻底变了,飞身而起,足尖勾起的云耳的佩剑,横空踢出,一剑刺中踢马的那个人。 但是,这个并不能解决马儿砸向姜青芷的结局。 姜青芷眼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过来,下意识的抱住头,但随即感觉有人侧滑到自己身边,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腰带,狠力一甩。 “蠢女人!” 是方卉。 她利用霍钧承的佩剑做支撑,原地转了一圈,借着旋转的惯力,用力将姜青芷甩了出去。 蓦地,她闷哼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孕肚。 但随即,她咬牙硬撑,飞身抓住一匹空马,飞身而上,又向姜青芷伸出手。 “走!” 姜青芷没有犹豫,抓住她的手,借力爬了上去。 方卉一夹马腹,剑锋横展,也不管眼前的是人还是马,一律斩杀。 胡总兵吼叫着要让人去追,但是去被从身后射来的长剑硬生生的拦了下来。 转头看时,只见一人掠空而来,掐着他的喉咙,将他连人带马一起摔到地上。 “侯,侯爷,霍侯……”他脸色大变。 再看其他人,除了被方卉斩杀的,其他能动弹的的都被云耳和金童心给拿下了。 “侯爷,我们是二皇子的人,我们……”胡总兵意识到不妙,连忙表明自己的身份。 霍钧承都没有多余的废话,手指略一用力,“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余下的那些兵卒子也都被云耳和金童心一并解决。 “云耳,处理一下,要让他们看起来是被方卉处置的!” “侯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方卉杀一个是杀,杀八个也是杀,反正在她和二皇子之间,也不在乎多这几条人命。 ** 疾风灌入脚上,姜青芷感觉有点不对劲。 ——左脚的鞋子好凉啊! 好像湿透了一般。 蓦地,她意识到不对,立即抓向方卉的衣裙。 果然湿漉漉的! “方娘子,你破水了!” “闭嘴,我知道!”方卉咬牙:“不过是破了水而已,我还能生!” “你生个……你现在得找个地方生孩子!” 姜青芷硬生生的咽下了粗口。 上一世,方卉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那时候,听到她的事情时,姜青芷还曾经唏嘘过好一段时间,因为在她心中,那般洒脱,那般快意恩仇又有本事的女子,不应该死在生孩子这道鬼门关上。 “方娘子,我之前对你的诊治并不是吓唬你,你这胎体本就是不行,胎位不正,胎水少,孩子又大,而你现在又破了水,那就是两脚都踏进鬼门关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你个蠢女人!”方卉并不管自己的情况,依旧在毒舌:“如果不是你蠢到有机会都不跑,我至于会为了你而破水吗?” 要不是刚才甩她出去的时候,扭到了,也不至于现在就破水。 “现在后有追兵,弄不好我们都得折在这儿,你说,我现在怎么生?啊……” 突然起来的宫缩让方卉疼的一颤,下意识的勒住缰绳。 “好疼……” “疼?等一会你命都没了,”姜青芷趁势拉住缰绳,环顾四周:“糟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就是想找人帮忙都不知道找谁。 蓦地,她想到了霍钧承给她的烟花,立即拿出来,刚要拉扯引线,去被方卉一把按住。 “这是霍侯的信号!” 不等姜青芷反应过来,用力将她推下马,同时也抢走了信号烟花。 “你想让霍钧承过来……” “我是为了救你,你现在马上就要生了,需要太多的东西,不处理好,你会死的!”姜青芷伸出手,就要去抢烟花。 “嗡——” 方卉蓦然抬起霍钧承的剑,抵在了姜青芷的下巴上:“滚!” 姜青芷无畏:“方卉,你想好了,要是我走了,你可是要一尸两命的!” “……”方卉不由抚上腹部。 “方卉,我可以发誓,我让霍侯爷过来,是为了救你……” “别说的那么高大上,他想要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方卉的剑锋再次提起些:“你们都是一伙的,目的也一样……” “之前或许一样,但是在你回来救我的时候,便不一样了,”姜青芷昂起下巴,肌肤彻底贴上冰冷,任由肌肤划出血痕:“你完全可以脱身的,可你半路又折回来救我,这份情义,我记得!” “……”方卉的手颤了颤,看着瓷肌上渗出的鲜血,她最终垂下了剑。 许是女人间的心有灵犀,也或许是方卉生产时的母爱,她将烟花还给了姜青芷。 “姜青芷,我可以允许你放烟花,但得是在最后无法的时候,如果可以……我不想欠霍钧承的人情!” “好!”姜青芷握紧烟花:“不到最后,我不用它!但是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可以藏身避风的地方……” “往西,二里地,有一个山胧,那里有一个猎户冬猎时用的木屋,眼下快冬猎了,他们会提前准备好需要东西,以等待第一场大雪的到来,所以,那边可能会有咱们需要的东西!” 方卉对汴京周围的情况了如指掌。 在她的指引下,两人很快来到了那个小木屋。 也如她所说的,木屋里有两三天的干粮和水,还有一床旧棉被,几块破旧的毛皮子,以及半个屋子的干燥木柴。 姜青芷将方卉搀进屋子,先是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 “羊水不多,胎位又不正,我需要下针,先是封住你的宫口,尽量确保胎水不再出来,第二,我还得用银针催发你的胎动,转回胎位,第三,还要再手动催加你的宫缩,这样才能顺利生下孩子。” “好,听你的,你尽管做,不用同我说。”方卉满头大汗,却是咬牙一声没喊疼。 姜青芷取出银针,解开方卉的衣襟,以银针刺上宫位,再用双手转动胎位,试着将胎儿推进宫道。 但是方卉已经破水,没有了羊水的顺滑滋润,孩子在宫内的转动非常困难。 姜青芷又不敢太用力,还得配合方卉那一阵又一阵的宫缩,等将孩子胎头转入宫道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下来。 木屋内的采光本来就不好,如今天色上了黑影,屋内更昏暗了。 “你现在不要乱动,进来保证胎水不出来,我去电灯,生火,说不定今晚上便会生下来,最迟不过明天早上。” 姜青芷擦去额头上的汗,趁着方卉还好,连忙又去屋外抱柴火。 不过,火塘里引火的绒草有点潮湿,她用火镰子打了半天也没打着,最后还是方卉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这么废物啊?打个火都打不着,给我!” “你别动,我,我拿给你。” 姜青芷抓了一把绒草扔过去。 “这些草都上潮了,哪那么容易打着啊,要是……” “咔嚓——” 方卉仅仅是用火镰子擦了一下,蹦出的火花就点着了绒草。 姜青芷的话都还没说完,火苗就着了起来。 方卉扔下火镰子,重新躺好:“绒草有干有潮,但也不是绝对点不着,只要找到好角度,控制好火花,还是很容易点着的。” “你说的简单,嘴皮子一碰,那火花又不是我家的,我让它往哪迸,它就往哪迸吗?”姜青芷这手忙脚乱的把绒草塞到木头底下。 方卉又忍不住出声:“木头撑高一些,太低了,也不着火……你这么笨,真的能帮我保下孩子吗?” 姜青芷拿着拨火棍:“你这么聪明,要不自己生?” 术业有专攻。 她只是不熟而已! 怎么就蠢笨了? 第306章 生产 方卉被怼,一时间竟然无话可回。 姜青芷倒是不计前嫌,出去打了山泉水,放入锅里烧,又将猎户备下的肉干翻找出来,用霍钧承的剑串了,放在火上烤。 方卉看着剑,神色复杂:“要是霍侯知道自己的剑拿来烤肉,不知是何感想。” “怕什么?这剑特殊的很,熏不黑,所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给它清洗干净了,侯爷便不会知道。”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这么不尊重他的剑?”方卉嘲讽。 姜青芷头都没抬:“你和二皇子连孩子都有了,他不是一样的追杀你们母子!” “……嘶!”方卉再一次被怼:“姜青芷,我发现,你也挺毒舌的!” “比不上你,你方娘子的大名,我如雷贯耳!除了毒舌,你还最擅长暗杀……”姜青芷倏然抬眸,很是挑衅:“尤其是毒杀!” “知道我的手段,还敢犟嘴,不怕我弄死你?” “怕啊,但是现在你又不会弄死我,所以我怕什么?”姜青芷说着,将自己的衬裙脱下来,放在火上烘烤。 “你这又是干什么?” “你要穿衣服,你家女儿也要的……我这件衬裙是蚕丝的,柔软的很,不会伤到孩子的肌肤。”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儿?”方卉一惊,但是随即被一阵宫缩给疼的咬牙打颤。 就是这一会的功夫,她的肚子是一阵疼过一阵。 看姜青芷将衬裙撕成两段:“疼便是快了,等到两三句话疼一次的时候,我会打开你的宫口,到时候再用力便好。”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起生孩子倒是老练的很,好像你生过似得!”方卉咬着嘴唇,还是不放过的硬怼。 姜青芷的手蓦然一顿。 她当然生过! 为母者的痛苦和刚硬,她都经历过,只是失败了而已! 所以,她不想在看到方卉也同自己的前世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出生,看着他咽气,然后带着无尽的悔恨和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屋外。 霍钧承背着手,目光直视跳着光亮的猎人木屋。 云耳则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警戒着周围。 金童心拎着两个水囊过来,递了一个给霍钧承:“条件不允许,就只能喝冷水了。” “无妨!” “侯爷,我一直没明白一件事,能冒昧的问一下吗?” “既然是冒昧了,那便不要问了。”霍钧承的回答很直接。 金童心被怼了回来,又不甘心,尴尬道:“也不是十分冒昧的问题,是关于姜姑娘的……” “……”霍钧承蓦然转首看来,眸光在月光下带着彻骨的寒意。 “别这样看我,真不冒昧,我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救那个孩子?其实那是二皇子的种……说句恶毒的话,如果生不下来,才是上策。” “……” 霍钧承没有回答。 为什么那么坚持的要救孩子呢的? 许是因为不想方卉也【一尸两命】,许是想要从阎王手中抢回一个孩子! 不管哪一点,他都懂姜青芷的心——她想弥补那个遗憾! 那个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尸体,却无能为力的遗憾! 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他感同身受! “侯爷,你怎么哭了?”金童心突然发现霍钧承的脸上挂着泪。 霍钧承抬手拭去泪痕:“你眼花了,是水滴!” ** 方卉敏锐的感觉到,自从说了一句孩子的话以后,姜青芷的气息便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心下略有诧异。 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难得啊,竟然听到方娘子你说对不起了!”姜青芷收敛了心神:“刚才你还怼天怼地的呢!” “说的好像你吃了多大的亏似得,你怼我的时候,什么时候留过情的吗?” “我看你还是不疼,疼就没心思怼人了!” “我,啊……”方卉突然叫了一声,随即脸色怪异起来:“我,我好像……” 她缓缓看向腹部。 “是不是要生了?” 姜青芷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 检查过后,立即道:“要生了,准备好……” “我要准备什么?”方卉明显的紧张起来:“你行不行啊?” “那你自己来?” “我都没生过,怎么来?啊?好疼啊,怎么突然间就这么疼了?啊……” “别喊,把力气攒下来,喊完了,力气也就没了,孩子要是没力气生下来,那是你自己的事,可别怨我……” “姜青芷,你又诓我,啊啊!” 嘴巴上不饶人,可是方卉还是不敢再乱叫了,只能在疼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喊那么一声。 屋内,喊叫不断。 屋外,金童心听的头皮发麻:“这是个荒山野岭,她这么嚎的,会不会招来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霍钧承冷眼看了瞥向四周:“死的还是活的?” “当然是活的,这生孩子都有血,血腥味再招来野狼什么的,可就麻烦大了。”金童心越想越觉得事情有点乱,遂提了剑,说要去四处走走看。 霍钧承一直没动。 他在聆听屋内的动静。 ——当初,她生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痛苦吧? ——可惜,那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他答应过她的,说一定会回来! ——可是…… 血腥的记忆再一次弥漫脑海。 霍钧承缓缓的握起双拳:“上一次,我不能保护好你们母子,这一世……我定然会全力以赴,给你一个安稳盛世!” 须臾。 “啊——” “哇——” 孩子微弱的哭声断断续续,方卉的叫声也戛然而止。 她虚弱的躺在旧皮子上,吃力想要抬头看向自己的孩子:“男娃女娃?” “女娃,刚才不是都和你说了吗?” “女娃?果然是个女儿,姜姑娘,她怎么了?怎么不哭了?” 姜青芷在清理孩子口鼻间的胎水,闻言提起孩子的小脚,冲着屁股就抽了两巴掌。 孩子“哇”的哭出声。 “姜青芷,你打她做什么?”方卉急了,就要撑着身子坐起来。 “你不是想听你女儿的哭声吗?现在你听到了,好的很!”姜青芷完全不理会方卉,转身拿起用火烤过的剑,在剑刃上划断了脐带。 “那剑,你刚用它烤过肉……”方卉要崩溃了。 “你女儿的脐带不也是肉?”姜青芷白眼:“这是霍侯的剑,这天下间能用他的剑斩脐带的,你女儿是第一个,你还嫌弃?” “……” “要不,你用牙咬?” 姜青芷处理好孩子,方才再来处理方卉这边的善后工作,尤其是胎盘,出来后仔细检查,确定没有破损的,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好了,大问题大麻烦都解决了,那边肉汤也煮的差不多了,等会你喝点,要不然,没有奶水,这大冷天的,也会个麻烦事……等天亮之后,我去找马车,先给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的,再给你雇几个会伺候月子的婆子妈妈,放心,一切花销都算我的……” 她烧旺了火塘的木柴,将孩子包好后,交给方卉,又给她盛来热乎乎的肉汤。 “多谢。” 方卉真心的道过谢,窝在那儿,喝了一口热汤,突然看着身边的孩子,自嘲的笑出声:“其实,我以前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个画面,只是不在这样的破地方,而是……算了,不说了。” “这不是二皇子的第一个孩子,你又不是正妻,对于二皇子来说,这个孩子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姜青芷却是完全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当你想要以孩子做要挟的时候,便已经输了。” 方卉的手狠狠一颤,洒了汤:“你怎么知道?” “男人不都是如此吗,”姜青芷仿佛洞穿了一切,淡冷道:“除非你是他最爱的女子,那他才会爱屋及乌的喜欢你生的孩子,要不,你就是名门之后,所以你的孩子有一个强大的舅家可以支撑他的夺权之路的……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很蠢很笨吧?” “你一个商贾之女,竟然懂得这么多,看来,霍侯选择你帮他成事,也不是没有道理,”方卉冷笑,带着一丝丝的自嘲:“可你要小心,因为搞不好,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她看着自己的手,迎上火光。 “为了他,我这双手杀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第307章 过往 姜青芷用木棍敲了敲火塘,又添了些木柴。 “少伤心,要是回了奶,你家娃可就没奶水吃了。” “我没伤心,只是在警告你,让你引以为戒。”方卉掩去眼底的泪,依旧嘴硬的很。 “那可多谢了,就我这样的,既不能帮着谁杀人,也不能帮着谁谋夺天下的,戒什么……” “不会可以学,不能可以硬做,你没有谋略的心,可你有谋略的身,你这样姿色的女人,说的好听点那便是红颜祸水,若是有谁将你当做礼物送出去,也是一种利用。” “……礼物!” 姜青芷豁然想到了上一世。 她便是被范鼎盛当做礼物,送给了霍钧承,也才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所以,看在你帮我一场的份上,我才给你以忠告,千万不要为了那些狗男人,舍了自己的本心!” 姜青芷再次收敛好心神,淡淡的:“多谢指点。” “等你以后情不自禁的时候,就多想一想我,我十岁便跟了二皇子,他当初买我的时候,便是看上了我的姿色,想要让我同其他姑娘一样,将来做细作,以身体换取某些好处……”方卉吃着肉汤,眉眼间极力压制着怒色。 “十岁?那你?你不是刀马旦吗?戏院里的?” 姜青芷得到的八卦消息,是方卉为戏子出身,十五岁进入二皇子身边,十八岁做了侍妾,如今,她却说十岁便认识二皇子了。 方卉自嘲的冷笑一声:“这便是我同你所说的……礼物!我在一开始,便是被当做礼物买回来的,二皇子手底下有很多这样的姑娘,都是他笼络朝臣的手段而已,所以,我被秘密的送去了戏班,学习青衣那些身段,也是我自己争气,做了刀马旦,才没有同那些姐妹一样,成为男人的掌上玩物。” 在权贵眼中,女人都是玩意。 而越是好看的女人,可流通的价值也就越高,经过手的男人也就越多。 所以,当一个女人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时,好看便成了她的原罪。 小小的方卉很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所以她拒绝了学习风情万种的青衣,而是选中了更艰难的刀马旦的路。 在此期间,她还坚持读书习字,尤其是那些谋略方面的兵书,她更是反反复复的读,只是为了给自己将来谋一个可以掌控的未来。 事实也证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当二皇子发现她留在自己身边,更有价值的时候,十五岁的方卉变成了二皇子名义上的侍妾。 但是在此期间,她更是二皇子的杀手,尤其是那些难以完成的暗杀任务,只要她出手,那就没有完不成的事。 时间久了,人们都猜测二皇子手里握着一个暗杀高手,但是除了二皇子的心腹,没人知道这个高手只是二皇子的侍妾之一。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方卉说着过往闲话的时候,想到了什么,立即撑起身子道:“不要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你先爱上,你便输了!如今我所说的这些,你不会明白,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明白,可是……我还是想要你记住这个道理。” “我懂,明白,谢谢你。”姜青芷活了两世,怎么能会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呢? 只是没想到,毒舌不饶人的方卉,竟然会同她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 也许,这就是同为女人的默契吧。 想了想,姜青芷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躲开二皇子了……” “要找你的,可不只有二皇子!” “……” 两人一瞬的沉默。 姜青芷的话,方卉全都明白。 只是—— 她低下头,看着女儿粉粉的小脸蛋,没有说话。 姜青芷走过来,给了她一碗热汤:“我不知道你和二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霍侯爷为什么也在找你,我只是想说,为了你女儿……或许,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明白你的意思。”方卉的指腹拂过女儿小小的身子。 她动了动,小小的,像是在回应母亲的爱抚。 “不管是二皇子还是霍侯爷,他们之中,我只能选择一个,”方卉抬眸,灼灼的看着姜青芷:“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谁?” “……这个,我不好说,”姜青芷回到火塘边坐下,淡淡道:“我是霍侯的人,定然会站在他的立场劝说你。” “那就以你的立场,同样若你是我,你会如何?我相信你,因为你也是女人!” “其实何必问我,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方卉的眼尾颤了颤。 姜青芷道:“因为你知道,二皇子并非良人,你当初怀着身孕离开他,自然也是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为母则刚,你肯定无数次的设想过今日的结局,但是还是那么做了,说明二皇子那边,你是绝对回不去了!” “……” “既然二皇子不是你的第一选择,那势必是要选定霍侯爷了,只是,你还需要一定的条件……你想要和霍侯爷谈判,对吧?” 姜青芷用最轻松的语调,回答了方卉一直在纠结犹豫的问题。 她说的没错! 二皇子那边,她是绝对绝对绝对的不会再回去了! 而如今,唯一能制衡住二皇子的,那便是霍钧承。 可是,方卉知道当年自己都做过些什么,她不确定霍钧承会不会就此一笔勾销,放过她们母女,所以才会试探姜青芷。 孰知,姜青芷倒是一阵见血的戳穿了她的小心思。 “所以,你觉得,我有和霍钧承谈判的资格吗?” 姜青芷抬眸:“那就要看,你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 方卉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女儿,许久,低下头:“……你叫他过来吧!趁我还没有后悔!” “你确定?”姜青芷并没有立即动身:“一旦他来了,你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要不……再考虑一下?” “再考虑的话,我会后悔的!”方卉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退路了,只此一条:“你发信号吧,让他过来。” * 霍钧承一直守在外面,到是不是因为要等方卉的回应,而是怕这荒山野岭的,姜青芷再有什么危险。 夜幕下,一点火光在木屋门口点亮,绕了一个大圈。 云耳立即道:“侯爷,姜姑娘那边好像有动静了,只是……不是咱们家的烟花。” “许是……让我们过去,这个样的深夜放烟花,不止咱们能看到,老二的人也能看到,”霍钧承的精准猜到了姜青芷的心思,立即道:“你和金童心对一下,守着外面,继续警戒!” 那边给了信号,那肯定是方卉动摇了。 他当下三两步的跑到木屋前。 姜青芷看到他,倒是愕然了一下:“这么快?” “我就在那边,我说的,又是你喊一声,我马上就到,”霍钧承看向木屋:“你让我过来是……” “她要见你!”姜青芷裹紧了衣衫:“你进去吧,我守在这里。” “我进去?你为什么不进去?” “你们聊的是机密,我怎么能听?自然是要避嫌的了。”姜青芷知道接下来的秘密,势必牵扯到二皇子。 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 孰知。 霍钧承一脸的不高兴:“谁让你避嫌了?我说过什么吗?你要是说避险的话,那里面就她一个女人,这孤男寡女的,我是不是更应该避嫌?” “你胡说什么呢?她刚生完孩子……”姜青芷简直无语了。 你和你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避的哪门子的嫌? “刚生完孩子的就不是女人了?进来!”霍钧承才不管她的脑回路呢,抓着她的手臂就拉扯回了屋子。 方卉正在学着抱孩子,听到动静,头都没抬:“这门的隔音效果不好,你们站在外面说的话,我是听到清清楚楚,所以,也就没有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了!” 就这个破门板,避哪门子的嫌? 耗子过去都能听个全场! 姜青芷有些尴尬,“那,你们聊,我去烧水。” 霍钧承的目光却是落在自己的剑上。 剑和一堆肉干在一起,看上去“脏”的很。 ——这是,将他的剑,当,菜刀,用了? 第308章 决心 姜青芷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和气场,连忙将剑捡起来,在自己的衣裙上用力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捧起来,送给他,小声道:“回去了,给你洗干净。” “肉是你切的?”霍钧承拎着剑,脸色阴沉的很。 “是,我,我们没有刀,她,她刚生了孩子,需要用肉汤补一补,所以我就……我保证,回去给它沐浴熏香,保证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姜青芷越说越心虚。 霍钧承的眼神却愈发沉冷了:“这么重的剑,这么锋利,你拎得动吗?受伤怎么办?你怎么不让她干!” “啊?喂,喂喂,霍钧承,你什么意思?”方卉见霍钧承脸色不对,本来是要护着姜青芷,对他开骂的,没想到这都还没开口呢,就被人甩了一刀,扎心的很。 “霍钧承,她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她会伤到,我就伤不到了?” “你杀过多杀人,手上多少血,你不知道吗?你会受伤?哼!”霍钧承将剑入鞘,戾冷:“她和你一样吗?她干干净净,清白身家,你比的了吗?” “你,我……姜青芷,我后悔了!你把他给我赶出去!”方卉被怼的恼羞成怒,指着霍钧承大吼。 要不是她现在刚生完孩子,虚弱的很,高低得起来干一架。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太伤人了! “侯爷,”姜青芷轻轻拉扯过霍钧承的衣袖,引到或塘边:“坐,我在那边找了点粗末大茶,侯爷没喝过,过来尝尝。” 孰知,霍钧承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身边坐下。 “不用,你坐下,已经忙活一晚上,够累的了,我也不是来喝茶。” 抬头,凝视方卉。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方卉还在气头上,恼的很:“你出去。” 霍钧承倏然起身,顺便也将姜青芷拉了起来:“走,我们回家。” “喂,霍钧承,我是让你出去,不是让她出去,她留下。” 霍钧承都懒得给她眼神:“她是我的人,我走,她自然跟我走。” 方卉急了:“姜青芷……” “我……” 姜青芷都还没来得及回话,耳朵就被霍钧承给捂上了,挑衅而嚣张的迎上方卉的目光。 “你喊她做什么?都说了,她是我的人,我要带着她走!” 不等姜青芷开口,单手揽腰,轻松的勾了起来,抱着就走。 方卉都要气炸了,想给霍钧承一剑,又发现剑已经挂到了霍钧承的腰上。 眼看着他们跨出了门槛,恼羞成怒:“霍钧承,你要是把她带走,你想要的东西,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孰知,霍钧承压根不受威胁,直接出了门:“无所谓,那个玩意只是锦上添花,又不能雪中送炭,有它没它,决定性不大……” 姜青芷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 “嘘!” 霍钧承倏然压住她的唇。 现在方卉,刚刚生完孩子,不管从心里还是生理来说,都是最虚弱的时候。 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将姜青芷当做了自己人,也当做了可以支撑的臂膀,此时骤然将姜青芷带走,就等于断了方卉的臂膀。 对于孤立无援的方卉来说,这是难以弥补的痛苦,她承受不起。 果然,没走出两步,屋内传来了方卉的脚步声。 她追了出来:“霍钧承!” 霍钧承戛然站住。 姜青芷则是惊骇道:“你怎么出来了,快,唔……” 她的唇被霍钧承压住,戾冷转身:“方娘子,还有事?” “你赢了,”方卉的身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指向姜青芷:“但是我要她!” “她是我的……”霍钧承的手臂更紧了,将姜青芷护在了身后:“方卉,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姜姑娘不是寻常人,她不会做为利益与任何人做交换,包括你!” “我是要她帮我,暂时的,你想什么呢?”方卉恶狠狠的挖了他一眼:“还有,二皇子的爪牙肯定就在周围晃悠,你要帮我除掉他们,给我一个安全的可以全身而退的退路!” “没问题,成交!” “……” * 姜青芷要了云耳和金童心的外衣,一并给了方卉,免得她产后着凉。 霍钧承见她衣衫单薄,便也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递过去。 “谢了。” 姜青芷笑着接过外衣,刚要给方卉盖上,却被霍钧承压住了:“你干嘛?” “我给她……” “什么给她?这是给你的,你的衣服给了她,难道你自己不冷吗?我刚才抱你的时候,你身子都是冷的,而且,我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女人都能随便穿的。”霍钧承说着,还敌意的斜睨方卉。 方卉气到咬牙:“说的好像谁稀罕你的衣服似得!” 想到了什么,又对着姜青芷道:“你,记住我今晚上说的话,别看到长得好看的男人,便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你和她胡说什么呢?”霍钧承如临大敌,猛地起身。 方卉可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她在姜青芷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可就麻烦大了。 “你激动什么?”姜青芷转身压着他的肩膀,将他又按了回去:“夸你长得好看,这都不行?” “她夸我长得好看做什么?” “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许人夸啊?!” “……” 她也说,我长得好看? 霍钧承的嘴角勾了勾,忍不住多看了姜青芷两眼,那眼神,都要拉丝了。 方卉在一边看着他们,一脸牙疼的样子:“你们可真是……” 等会! 她突然看向霍钧承,再看看姜青芷,恍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霍钧承和姜青芷之间,好像是她和二皇子的相对翻版。 在她和二皇子的关系中,二皇子是掌控主位的那一个,而她则为了那卑微的一点爱意,甘愿为他做任何事。 但是,霍钧承和姜青芷…… 好像霍钧承才是那个身心沦陷,愿意为对方奉献一切的人! 想到这儿,她突然很是嫉妒姜青芷。 对于女人来说,有这样一个男人愿意为她付出,那得是怎样的难得。 但是,身为女人,她又很羡慕姜青芷的幸运。 因为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落得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结局! 说话间,云耳走了进来。 行过礼后,将一个包裹给霍钧承看,霍钧承只瞥了一眼,就失忆送给方卉。 云耳将包裹扔到方卉面前,丁零当啷的散了一地。 他拿起其中一把长刀,翻到背面:“方娘子,你看一眼,这是不是二皇子的标记?这些人都是在附近转悠的,被发现后便按照你的意思处置了。” 兵器上的标记,正是二皇子麾下的印记,方卉自然认得。 “好,既然侯爷说话算话,处置了那些眼线,那么,你要的东西……” 她从兵器堆里挑了把趁手的匕首,扯开衣襟,半果出肩膀。 霍钧承和云耳同时别开目光。 在方卉的左肩上,有一个鼓起来的疤痕。 她用匕首划开疤痕,抠出一个指甲大小的东西,扔到霍钧承脚下。 “拿着这个,去到汴京的东商货行,找一个姓贾的掌柜,他给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那是半片玉牌的残片,想必另外一半就在那个贾掌柜的手中。 霍钧承将东西给了云耳:“让金捕头现在就去办。” 云耳应了声,拿着东西跑了出去。 姜青芷给方卉处理伤口,霍钧承则坐在火塘边,规矩的避开视线。 没了玉牌,方卉的伤口很深,姜青芷费了好大劲才止住血,蹙眉:“何必要把东西藏的这么深?这样作践自己,你不疼吗?”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我要背叛二皇子吗?”方卉答非所问,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当我告诉他,我有了身孕,有了孩子以后,你猜,他说了什么?” “……”霍钧承明显的侧过了身子,想听的心思藏不住。 姜青芷则是淡然的很:“二皇子……为人凉薄功利,怕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是,”方卉点头,眼睛里有泪:“他说,孩子……有别的女人给他生,但是我的作用,别的女人取代不了!所以,他要我打掉孩子,并且还要我……服下一种极寒极阴的药汤,以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 在二皇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方卉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下定了逃离二皇子的决心! 第309章 过往 “他竟然……”姜青芷也失去过孩子,懂得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沉下呼吸,冷声:“这就是男人!” 霍钧承:“?” 姜青芷:“男人不会明白,对于我们女人来说,孩子意味着什么……那是我们的一切!” “也不尽然……”霍钧承突然道。 姜青芷和方卉几乎同时看来。 两双眼睛,犹如两把刀。 霍钧承忽然意识到,自己那话说的不是时候——这时候接这样一句话,很容易挨打啊! 他连忙起身:“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男人也不尽然都是你说的那种,什么也不懂的,我就懂,我,我不是说孩子不是你们都有一切……孩子就是你们的一切!为母则刚……这个道理,我懂!真的懂!” 听到这话,姜青芷和方卉的眼神都缓和下来。 霍钧承都气恼自己多嘴,趁着两人没搭理,又转身坐下来,但又觉得委屈,再次起身道。 “那个,还是我刚才要说的,关于男人和孩子的事,如果是我的孩子,那我必定用生命来保护他,无关乎其他,只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我的血脉延续,不论男女,对于我而言,我都会拼尽全力的去守护……”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姜青芷。 而姜青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事,在这一刻再次被撩起。 他说,他会用性命保护孩子。 那,当初,如果他能回来的话,是不是就能救回他们的孩子? 那么小,那么软的孩子,出生便没了气息…… 如有他在,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那一瞬,委屈,伤心,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堵塞在心口,让她难以呼吸。 方卉从两人的对视着看出了一点点不对劲—— 这两人的氛围很奇怪啊! 总感觉,好像有哪不对? 等再看姜青芷的时候—— 嗯? 她怎么好像……哭了? “姜姑娘?” 方卉突然抓起手边的皮子,用力砸向的霍钧承。 “你胡说什么呢?把她都说哭了!” “……我,我没,我……”霍钧承也慌了。 不等他解释,姜青芷蓦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方卉气到咬牙:“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找她!” 屋外。 隐于黑暗的姜青芷,彻底释放了情绪,任由泪水滚落。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哽咽道:“你不要过来。” 霍钧承只是稍微的迟滞了一下后,还是走了过去:“对不起,我是说错什么了?不管我说了什么,我都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 “不是你说错了话,是我的问题,我,我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勾起了愁肠……” “是孩子吗?”霍钧承的话简直是一个霹雳,瞬间斩在了姜青芷的头上。 她惊然转身,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说孩子? 什么孩子? 难道是说她的孩子? 可她的孩子与她的缘分,止步于上一世! 为什么霍钧承会在这个时候,同她说这么奇怪的话? 霍钧承的神色极其复杂,唇角翕动多次,终于还是道:“我不是说你,是说我,说我自己。” 他勾起手,缩在袖子里,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曾经,我,我失去了一次机会,不得已……我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也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我,我想尽办法,想要弥补这一切,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无所谓,可是……当,当这个机会真的来临的时候,我,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姜青芷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一时间,失神的看着他。 霍钧承缓步走到她身边,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不会让她再伤心,一定会好好的守护她,守护她和孩子,可是……我好像还是做的不够好,总是会让她流泪,生气,我,我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让她明白我的心意。” 他的手指温热,颤抖,颤颤的拂过肌肤,一寸,一寸。 “哇……” 孩子的哭声骤然传来,打破了暧昧的情愫。 姜青芷适时的后退一步:“我去看看孩子……” 霍钧承去蓦然抓住她的手臂—— 他不甘心! 他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说的这么清楚,迫切的想要听到她的肯定回答。 可是—— 他的手指还是随之一松,违了心意道:“我已经让人安排奶妈过来了,你告诉她,暂且不要太着急。” “多谢!” 屋内。 孩子不知道怎么了,闹腾不已,哭哭唧唧的。 方卉左抱右抱,可总是哄不好,见到姜青芷进来,急道:“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你给她看看吧?” 姜青芷没有说什么,接过孩子,放好,解开一层层的衣服,发现孩子身下的衣服都湿透了。 “湿了,不舒服,所以她才哭闹。” “湿了?她尿了?”方卉这才反应过来:“那,那现在怎么办?也没有衣服给她换啊?” “这么一点的小人,能穿多少衣服?放在火边烤一下,很快就干了,那个……”姜青芷抬起头,犹豫着要不要唤霍钧承过来帮忙烤一下的时候,手里的湿衣服已经被霍钧承拿走了。 他用棍撑开湿哒哒的地方,放在火边烘干。 姜青芷则是把自己的衬裙撕下来一块,叠成尿布的样子,垫在宝宝的屁屁底下,捡了干净的衣服重新包了。 做这一切的时候,姜青芷的动作娴熟,像是真的带过孩子一般。 方卉看的是目瞪口呆:“姜姑娘,我记得你是姜家的老大,也一直未曾婚配,没又孩子,怎么这带孩子的手法……像是经年的老嬷嬷,熟得很呢?” 姜青芷和霍钧承同时看向对方。 上一世的时候,姜青芷从有身孕开始,姜青芷便为她请来了不少的嬷嬷妈妈,让她们闲话家常的时候,教会姜青芷一些带孩子的经验。 甚至于还公开要求下属家里有带宝宝的娘子,多带着孩子来姜青芷处走动,说一些孩子小时前。 那个时候,姜青芷碍于自己是范家妇的问题,不想弄到大张旗鼓,所以悄悄的让霍钧承不要再做这些事情。 他却说:“你是我第一女人,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这些事情上,我帮不了你,而你又没有生身母亲在身边,可以教你这些琐碎之事,也没有相熟的姐妹帮衬,怕你到时候手忙脚乱什么都不会,所以便找了这些人,一边是陪着你聊天,打发时间,一方面,也是不想你因为什么都不会而太过于紧张……有她们闲话几句,你总归是能多放松一些。” 当时她还对霍钧承的话语不以为然,可如今做起来,她却惊然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上一世那些妇人的言传身教,看多了便手熟了而已。 方卉再一次被两人迷之气氛给弄懵了。 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怎么就像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你们?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你们俩有个孩子似得……”方卉实在是没忍住吐槽。 一说孩子,两人的表情就都不对了。 可她清楚的很,这两人压根就没有在一起过,所以在说话的时候,才敢这么有底气。 方卉却不知道,这话对于姜青芷和霍钧承来说,都如同平地惊雷,足够震撼人心了。 尤其是姜青芷,就像是被抓了现行,立即丢下手里的活:“我去看看,马车是不是来了。” “什么马车?不是说明天的吗?” “是我安排的,提前给了你一个安全的住处,算是我对这孩子的一点照顾!”霍钧承说着也要出去, 方卉却叫住他:“你喜欢她!” 霍钧承沉眸:“和你有关系吗?” “同我没关系,但是二皇子一定感兴趣,侯爷比我清楚,一旦他发现姜姑娘存在,肯定会对她下手,所以,侯爷最好考虑清楚,早做决断!” “早做决断?”霍钧承缓缓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所以,你的所谓决断是?” “杀了二皇子!” “……” “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定然是在想我是在借刀杀人,这一点我不否认,”方卉甚是坦荡:“我是想二皇子,但是你不想吗?你所做的这一切,不也都是为了除掉二皇子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些动手?也免得他哪天突然醒悟了,再对姜姑娘下手!到时候,侯爷你后悔都来不及!” “嘶……”霍钧承的唇角浮上一丝玩味的笑:“你这个借刀杀人玩的很利索,既如此,之前我们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装疯卖傻的躲着我们呢?” 第310章 怀疑 “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确定侯爷你是否有软肋,软肋又是什么,所以我不敢贸然合作,而如今,我知道了……你有了软肋,就会全力以赴,所以,我愿意配合侯爷!”此时此刻,方卉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在二皇子和霍钧承之间,选择霍钧承。 霍钧承并未说什么,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走出木屋。 姜青芷就站在不远处。 似乎有感知般,蓦然转身看来。 两人目光交错。 但随即,姜青芷沉下眼尾,低头快步走过来。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想要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看着她擦身而过。 不多会,云仓送来了马车,也带回来一个消息:“二皇子那边估计是收到消息了,我来时,看到城门兵动,有人在出城。” “我和云耳回去,你负责把她们送到地方。” 霍钧承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不多做停留,也没和姜青芷打招呼,径直飞身上马,唤了云耳和金童心回城。 听说二皇子有了动静,方卉不敢再多逗留,抱着女儿,收拾了东西随云仓离开。 马车来到埠头,上了一艘早就停好的小舟。 “方娘子,侯爷已经为你们母女安排了房子和人手,若娘子觉得安全,那便留下,若是觉得不妥,也可自寻安全之地。” 云仓留下一袋金豆子,转身回了马车。 “姜姑娘,我在车上等你。” 姜青芷摘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放到方卉手中:“就此别过,保重。” “不,这镯子贵重的很,我不能收,侯爷已经给了我很多银钱了。”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她的,”姜青芷温柔的拂过孩子的额头:“这几年,你怕是要过的颠沛流离了,有东西傍身,才能活的滋润,将来若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 二皇子有入主东宫之意,文武百官中巴结奉承他的海了去了,如果说之前方卉是一个人的时候,二皇子找她不容易,如今有孩子在身,只怕一半的宋人都要搜存她们母女的踪迹了。 方卉没有再推辞,在船夫的帮助下,蹒跚的登上小舟,临行时,突然笑道:“没想到,我们俩竟然有心平气和站在这里分别的时候。” 之前看她们,完全是对营的死敌。 如今,却是唯一帮助她的人。 “姜姑娘,他值得!恭喜你!” 方卉没有细说,姜青芷也没有细问,她好像明白她在说什么,又好像不是太明白。 回去的路上,姜青芷坐在车窗一侧,对着马车晃晃悠悠的,神思也恍惚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一种错觉,总感觉,霍钧承也知道一些前世的事情。 尤其是在提到孩子的时候,他的神情很不自然。 当然! 也可能是她想多了。 霍钧承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未来的事呢? 难不成,也是和她一样,是重生的? 蓦地。 姜青芷猛地坐起身,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我真是疯了,这都敢想?” 即便霍钧承再怎么怪,也绝对不可能同她一样,都是重生者。 * 怕引人注意,云仓没有将姜青芷送到门口,而是隔了一道街。 “我就送姑娘了,怕有人说闲话。姑娘放心,侯爷在暗处又添加了人手,而且这街上的商贩也有我们的人,必定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多谢你们侯爷,只是,”姜青芷蹙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街上凭空多出来的商贩:“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若是被二皇子知道侯爷的人保护我,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这一点,姑娘也不用担心,这些人同我一样,没几个人认得,二皇子身边的那些人,也就方卉掌握的信息多一些,其他人都不行……”二皇子身边的人,云仓一个都没瞧上眼。 那些人,仗着二皇子的身份,耀武扬威还行,若是说真的拉出来做事,没几个能上的了台面。 况且,他们这些人都是霍钧承养在暗处的人,二皇子的人根本就不认得。 要不然,也不会放在姜青芷身边保护了。 姜青芷下车时,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方卉,究竟给了你们家侯爷什么?” “姑娘……”云仓为难的挠挠头。 “是我越界了,当我没问,我刚才也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所以随口那么一句,你不用当真。”姜青芷意识到自己的立场有问题,及时撤回一个问题。 霍钧承没有说那个东西是什么,方卉也没有提,那就意味着那个东西很神秘,很重要,可能就是能给予二皇子致命一击的东西。 她问,便是越界了! 不等云仓说什么,她急匆匆的低头离开。 ** 连续几天殚精竭虑的谋划,如今一松懈下来,姜青芷如同大病一般,蒙头大睡了两天。 期间,润喜不放心她,还找了郎中过来诊脉。 郎中也没诊出个所以,只说她气血虚,又伤了心神,得好好的静养一段日子,大补一番才行。 润喜等人听到这话,方才放下心来。 如今已经是入了秋,也是滋补的时候,便挑了些人生鹿茸,燕窝灵芝等补品,各自炖了粥,等姜青芷醒来便端了上来。 看着几样荤腥大肉,再看看各种药材的补品小粥,姜青芷懵的很:“润喜,我这是……要死了吗?怎么这种吃法?” “呸呸呸,姑娘,你胡说什么,快啐两口,多不吉利。”润喜压着姜青芷,非要她啐去晦气不可。 姜青芷被折腾到无语:“不是,你,你看你做的这些,都是大补大发之物,我要是都吃下去了,那可就不是流鼻血,而是喷血了。” “啊?什么?这么严重?”润喜也懵了:“是,是那个郎中说,说你太虚,气血两虚,让我们好好的给补一补的……” “郎中?哪来的郎中?”姜青芷简直是气笑了。 当着她这个郎中的面,让别的郎中给她开方子进补? 润喜看向竹枝:“是竹枝请的。” 竹枝顿时一种【你怎么不讲义气】的眼神,不高兴的挖了润喜一眼,低声道:“回姑娘,就是,是前大街那边的郎中,我当时看到那个药铺,也没多想就进去请了……不请咱们家自己的郎中,是怕那些郎中嘴巴大,胡说八道,乱嚼舌根,所以没敢请他们。” 前些天,姜青芷与姜欢闹成那样,而且她又素来和林姨娘一房的不和,林姨娘则是管家多年,家里的铺子哪个没有她的眼线? 要是被那些人知道姜青芷请郎中,到时候还不知道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谣言呢! 想着姜青芷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肯定是个郎中都能看,便随便挑了个人不多店面大的铺子,请了一个郎中过来。 “姑娘,我看那个药铺子是新开的,人多,坐堂的郎中也都是很有学问的样子,我便请了,当时真没想太多……我想,这药铺的人多,肯定口碑就不差,这才……” 竹枝对医术一窍不通,在姜家的时候,也都是家里药铺的郎中上门诊病,从来没见过外面的郎中,所以也不会甄别哪一个才好,就只能跟着人多的去选了。 念在她们是为自己好的份上,姜青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这么多的东西,她实在是不敢吃太多,就招呼了大家一起吃。 她饿了几天,也是饿透了,没什么胃口,吃的也不多,便挑了碗血燕煮的燕窝粥。 刚搅拌了一下,她的手便倏然一顿,随即闻了闻味道,又挑了块燕窝尝了尝,“噗”的一下吐了出来。 “这燕窝是哪来的?不是咱们自己家的吧?” “不是,咱们家的燕窝都在嫁妆箱子那边,都在宋姑娘那边,这是血燕是我在那家药铺买的,”竹枝慌了,不知所措道:“怎么了?有毒吗?还是,是次品,口感不好?” “不是毒,是假的,这是假血燕,还不是次品,”姜青芷蹙眸:“你不是也认识血燕的吗?怎么买到了假货都不知道?” “我当时……我没看,我所有的药材都没看,这,”竹枝脸色是倏然一变:“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那郎中也说,东西他都有,还都是一等品,一起买的话优惠又方便,我便买了,不会,那些都是假的吧?” 润喜等人立即互相看向对方。 蓦地,极其默契的一起转身,齐刷刷的跑去东暖阁。 姜青芷则坐在桌边,将所有的药膳都检查了一下。 不出所料,都是假的。 第311章 标记 润喜和竹枝拿了东西回来,一一在桌上摆开:“姑娘,要不,你看看,这些……” “不用看,九成都是假的,一成是真的,他们真假掺着卖。” “什么?这群王八蛋,我去找他们去!”竹枝火冒三丈,抓了药材就要走。 “你稍安勿躁,等姑娘的示下,”润喜眼疾手快的拽住她,低声道:“姑娘,这事要追究吗?” “怎么追?”姜青芷单手撑着脸颊,玩味道:“你们说这药材是在他们家抓的,我却说你们自己弄了假货,去讹诈!试问,你们如何破局?” 卖假药这种事,人家既然敢卖,那就肯定想好了相对的策略,要不然,铺子早被人给掀了。 再说了,人嘴两张皮。 你们是在那里买到的假货,人家不承认,总不可能你说的就一定是全对的吧? 所以说,像这种没有特殊标记的东西,即便买到了假货,那也只有吃哑巴亏一条路。 竹枝此时又羞愧又愤怒,小脸涨的通红,恨不得把假药猜到地上跺两脚:“姑娘,那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不想放过也行,证据!你只要拿得出证据,就能追究!所以,”姜青芷伸出手:“证据呢?你们谁给?” 给证据? 怎么给? 他们连假药都是姜青芷发现的,怎么给? “那,那就报官,我们报官,让官府的人去查……”香兰在一边蹦跶出了一句。 “没用的,知假卖假这种事,单纯的靠商家撑店面,肯定是撑不住,在这些商家的背后,势必有一个绝对的势力在撑着,保不齐就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商家,咱们都是商贾人家,你们打小也没少听这事,难道还不懂里面的猫腻吗?”润喜这时候比任何人都冷静。 “实在不行,咱们就去闹,”伶仃咬牙:“闹到他们没法做生意,让旁人都知道他们家是在卖假药!” “没用的,没证据,到时候官府来了之后,第一个抓你!”姜青芷来了兴致,依次点向她们:“所以呢,你们谁还有法子,说出来,咱们一并研究。” “还能有什么法子?该想的这不是都已经想过了吗?”竹枝不甘心的泄了气:“我是真不甘心就这样算了,就这样吃了哑巴亏!” “要不,”润喜犹豫了一下,试探着看向姜青芷:“问问金捕头?问问这事要如何处理?” 她们都不在乎这点子要钱,主要是都咽不下这口气。 敢情从一开始,他们便掉进了对方的陷阱里。 她们是担心姜青芷的情况,真心诚意的请郎中来救命的,你可以不懂,但是不能害人! 她们不懂,吃点亏,当冤大头都不要紧,权当花钱买个教训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有人急等着药来续命救命,他们却这样拿着假药糊弄人,那就是伤天害理,草菅人命啊! 士可杀不可辱! 昧着良心的东西,更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无论如何,她们都是要报这个仇,出这口气,不为自己,就权当那些死在假药下的无辜可怜人! “对,让金捕头去搜,直接搜,搜出假药,摔他们脸上,打一顿!”香兰和伶仃听的拍手叫好,都赞成让金童心直接动手。 可是—— “嗯,有道理,直接搜,在他们的铺子里搜出假药,就是板上钉钉了,”姜青芷意味深长的呵呵一笑,随机问道:“那,我要是说,这个东西是采买买的,采买看走了眼,失了手,买到了假货,而他们一时的疏忽大意,也没有注意到假药……你们又当如何?” “这个……” “还有,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即便是金捕头现在就去搜,毫无预兆的去搜,也搜不出假药来!”姜青芷再一次泼来凉水。 “……啊?” “为什么?” “不可能!” “怎么会?” “……” 她们都不信,假药就在那里摆着,金捕头会搜不出来? “怎么?不信?那好,走,”姜青芷笑着拍了拍手:“咱们现在就去药铺,本姑娘今天好好的教教你们,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无奸不商!” “就,就咱们几个吗?”润喜这几天都被搞出毛病了,紧张道:“姑娘,还是叫上几个小厮吧,张金成也叫上,这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还有人能保护姑娘。” “你在怕什么?”姜青芷笑了:“莫不是,你还以为,咱们是去打架的?怎么会?我今天是教你们做事的!” **** 竹枝所说的那家药店,就在隔壁街的路口,四通八达,位置很不错。 “尤记药铺?他们东家姓尤吗?” “不清楚,”竹枝嘟囔:“我上次去买药的时候,当家的掌柜姓刘,刘掌柜。” 东家都是幕后之人,很少露面,在柜台上掌事当家的,多数都是铺子里的掌柜。 就像竹枝所说的,尤记药铺的客人不少,熙熙攘攘的,上到坐堂大夫,下到抓药的伙计,一个个忙的满头大汗。 “几位姑娘,是看诊还是抓药?”一个十来岁小学徒跑过来,殷勤的打招呼。 “看诊,我们找……竹枝,给我看诊的那个大夫姓什么?” “吕,吕郎中。” “吕郎中?”小学徒往偏堂看了眼。 那边有几个坐堂郎中在坐诊,每个人的面前都排着队。 小学徒挠挠头,指向一边的椅子:“姑娘,对不住了,吕郎中现在有病人,要不,您几位要是不着急的话,就在这里等等?” 姜青芷等人坐下后,他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很快,有小丫头上了茶。 姜青芷客气的点了一下头,但是在看到小丫头手上的茶托以后,神色微微一滞。 在那个木质茶托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那是一个徽记。 其实,这种徽记在各家铺子里都有。 尤其是一些茶托,木匙,筷子之类的小东西上,都会刻上一定的标记。 一来,是为了防止那些小偷小摸之人,见财起意,偷拿回家。 二来,也是一种商家铺子的标记。 而为了徽记的雕刻方便,一般来说,商家都会选择些简单的划痕,比如说【+】【*】【#】字之类的印痕。 但是,尤记药铺的茶托,却是一个圆形的,里面是某种复杂花纹的东西。 眼看着小丫头就要走,姜青芷突然手一抖,打翻了茶盏,将一盏茶倒在了裙裾和绣花鞋上。 “呀,姑娘,你这……” 润喜连忙跪下来拍打着鞋子,想要检查她的脚是否有烫伤,但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姑娘家是绝对不能露出脚的。 而那个上茶的小丫头则是彻底吓傻了,拿着茶托惊恐的站在那里:“不,不是我……” 就算不是她打翻的,烫伤了客人,她还是难辞其咎。 搞不好辞退了不说,还得承担客人不菲的医药费。 “疼,太疼了……”姜青芷踮着脚,疼的脸色惨白。 “怎么了?怎么回事?”几个坐堂的郎中纷纷过来。 刘掌柜也走了过来,见到这一幕,立即狠狠瞪了小丫头一眼,喝声道:“你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回头扣你半年的工钱。” “不关她的事,是我不小心,自己打翻的茶盏。”姜青芷给了润喜一个眼神。 润喜立即道:“掌柜的,还得借用一下你们家的后堂,再者,拿些烫伤药过来,我家姑娘的脚伤着了。” “好,没问题,几位这边请,”听说只是借用后堂,而不是躺下讹钱,刘掌柜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叫上那个小丫头:“盼男,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前面带路,请姑娘去后堂。” * 姜青芷的脚背上红肿一片。 脱鞋袜的时候,她疼的直皱眉。 润喜责怪的眼神挡都挡不住:“姑娘,你这……” “嘘!”姜青芷立即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而是冲着惊慌的小丫头笑道:“你叫盼男?” “是,姑娘,对不起,我……” “我没事,而且又不是你烫伤的我,等一会,我会和你们掌柜的说清楚的,你别害怕,只是,你能把那个茶托放下,去给我打一盆井水吗?要冰凉的那种。” “好,我,我这就去。”小丫头连忙放下茶托,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竹枝。”姜青芷打了个响指,示意竹枝将茶托拿来。 竹枝都要疯了。 就为了这个破茶托,她竟然烫伤了自己? 姜青芷拿着茶托,仔细摩挲着上面的标记,神色渐渐肃冷下来:“还真是……” 就是这个标记! 上一世,范鼎盛高中状元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标记! 第312章 前事 “姑娘,你这……” 竹枝刚要说话,但是被润喜用力拽了下,一个眼神压制了。 姜青芷在看到那个茶托之后,神色就不对,甚至于不惜为了那个茶托而烫伤自己。 如今,在拿到这个东西以后,眼神彻底变了,显然这个茶托有问题。 她示意香兰等人到门口去盯着外面,她则是拿了烫伤膏过来,轻轻托起姜青芷的脚。 “姑娘,你要是喜欢这个茶托,咱们就把它偷走吧。” “偷?”姜青芷神色敛沉了些:“那倒也不用,我就是好奇了一下,如今不好奇了。” 润喜知道,这是她有意隐瞒心里的真实想法,便接着道:“那姑娘可是要吃亏了,你看,就是因为刚才好奇了那么一下,还烫伤了脚。” “没事,那茶水是打在裙角的,又不是滚烫的那种,再打湿鞋子也不是很严重,嗯?你这药?” 姜青芷托住润喜的手腕,把药膏拿了过来,闻了闻。 “是假的吗?” “是真的!” “真的?我就说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姑娘又是在他们这里出的事,不应该拿假药过来糊弄。”润喜松了一口气,接过药膏,继续涂抹在烫红的地方。 茶水是滚水新沏的不错,但是被小丫头从后院端过来,那么一段路程下来,已是放凉了不少,再加上姜青芷是故意将茶水倒在了裙裾上,等再到鞋袜的时候,已经不是很烫了。 ** 刘掌柜一直守在外面,等姜青芷出来以后,搓着手迎上来:“姑娘,我想,还是让我们家郎中看一下吧?这病急不讳医,虽说是男女有别,可是有郎中看一眼,也能省去将来不少的麻烦事,对姑娘,对我们都好呢。” 这言外之意就是说,你最好是让我们自己家的郎中看一眼,看看伤是不是真的不要紧,别等过个两三天,你又来讹诈我们,说是今日在我们家烫伤严重,我们却不给诊治,再用这个借口来诈财。 姜青芷笑道:“刘掌柜的放心,我这伤不要紧,若是掌柜的不放心,我还可以写一个条子,说明今日的烫伤无关紧要,倘若日后我以此伤为借口,为难贵号,贵号大可以拿着我的条子,去衙门告我个讹诈之罪!” 她这是贴脸直接开大,将刘掌柜的那点小心思都说了出来,倒是让刘掌柜一个措手不及,尴尬的很。 “姑娘说笑了,我瞧姑娘气质不俗,想必也是汴京城里的贵眷千金,岂会做那些龌龊腌臜事呢?” “贵号是新开的,所以不认识我们家姑娘,”润喜不动声色道:“我们就住在隔壁街,前些日子,你们家吕郎中还去我们家看过诊,我们也在你们铺子里买了不少的补品。” “哦?哦!哦……”刘掌柜哦了一连串,最终指向竹枝:“对,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那天好像是这位姑娘来买的东西,对,是的,原来是姑娘,得罪,得罪了!” 他的表情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再看姜青芷,就像是看着财神爷,笑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竹枝的脸上挂不住了:——这掌柜的笑成这样,是在讥笑她愚蠢吧! 毕竟,谁家冤大头会买那么多的假货回去? 可不就只有她了? 她气恼的刚要开口,姜青芷悄然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即又看向后堂。 “本来是想当面道谢的,可看吕郎中忙的很,还有那么多的病人在排队。” “可不是!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吕郎中的医术那是有名的生死人肉白骨,好多都叫他神医,都是冲着他来的啊……” “是啊,神医,”姜青芷似笑非笑的敛下鸦羽,“是这样,今日过来,一来是想感谢他治好了我的病,二来,也是想着顺便再多买些药材回去,也是方便随时取用。” “按理说,姑娘住的近,有需要的话,随时过来都可以,可若是说方便的话,自然还是家里随时可取的方便,就是不知道姑娘想要些什么药,我可以安排伙计去取?” “这个,我也不懂,对这些也不清楚,要不,还是让吕郎中给我开个滋补的方子吧!再者,再开一些祛风寒的药,我看天冷了,家里的婆子下人难免会生病,让她们吃一吃,总是没坏处。” “也好。” 刘掌柜去找了吕郎中,开了个药方,又监督伙计拿药,最后亲自将药包送到姜青芷的手中。 “要不,让伙计给送到姑娘府邸?” “不必,我们自己拿着便好!” 姜青芷并未多逗留,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姜青芷让竹枝拿来一包祛风寒的药,打开药包后,仔细查看起来。 润喜还在担心她脚上的烫伤:“姑娘,要不要咱们自己配点药,我总觉得他们家的药不踏实。” 姜青芷突然打起车帘:“张金成,等回去之后,你立即换一辆马车,去后门等我。” “……现在吗?”张金成一怔:“姑娘,你的脚不是还伤着吗?” 润喜也很是担心:“是啊,姑娘,你还伤着呢,这是要去哪啊?” 姜青芷没有说话,回家后换了身藏蓝和藏红交叠的男色衣衫,盘了发,戴上斗笠,没有带人,从后门上了马车。 “姑娘,去哪?” “长公主府!”姜青芷推开后面的小窗户:“警觉点,不要让人跟踪了。” “姑娘是说尤记药铺的人吧?放心,我们离开的时候,他们就没人跟着,刚才也我一直在观察着,没发现有人注意咱们。”张金成不明白姜青芷为什么那么紧张尤记药铺的人,但是对于她的命令,一向都是执行到位。 “希望是我想多了,”姜青芷看着倒退的街道,若有所思:“也许是……时间未到吧!” 上一世,范鼎盛高中状元之后,收到了很多达官贵人的邀约,当然也包括一些皇子公主们的邀请函。 当朝状元啊,谁不想收入麾下? 即便是将来没有什么用,就是站在大门口充门面,那也是好看的。 而关于被权贵拉拢的事情,范鼎盛并没有告诉姜青芷。 自从他高中状元之后,在姜青芷的面前气势更足更嚣张了,当时她觉得这个男人是变强大了,如今再想想当初的事情,完全就是小人得志的恶心嘴脸。 那个时候,姜青芷一直在忙着后宅的那些事,比如各家的来往人情,回请酒宴什么的,还要应对婆母吴氏每天无理取闹的纠缠,所以对前宅的事情一概不知,也无暇多问。 直到范鼎盛告诉她,说是要出一趟远门,做一件大事的时候,她才知道范鼎盛当时已经找了个靠山。 只是,出门做什么范鼎盛却是咬口不说,甚至于都没有露出半点消息,只说事关重大,不宜道于外人知。 那个时候的姜青芷,并未察觉到自己【外人】的身份,还是想要尽心尽力的协助他,甚至还想着可以陪他一起出行,以便帮他把关斟酌,可范鼎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此后,范鼎盛一走两个多月,过了年关才回来。 那一趟回来之后的范鼎盛,似乎是脱胎换骨,整个人更加成熟稳重了,甚至于面对姜青芷的时候,也不似之前那样横眉冷对,而是客客气气的以礼相待,不过,姜青芷能感觉的出来,他是与自己更疏远了。 对于这近三个月发生的事情,范鼎盛忌讳莫深般只字未提,只是在多年以后,姜青芷无意间在他的行囊中发现了那个图案,调查之后,才知道了一些事情。 不过,因为时间太远,她对那件事里面的细节并不清楚,只是知道一个粗略的时间线罢了。 ** 张金成将马车停在长公主府的后门,门子知道姜青芷的身份,不敢怠慢,急忙进去回禀长公主。 听说姜青芷来了,走的还是后门,素央意识到是有什么事情,便打发了女使将磐哥儿带走,又打发了屋里的侍女,亲自去迎姜青芷。 一进门,姜青芷便拿出一张图:“这个印记,殿下认识吗?” 这是她按照茶托上的徽印,自己画出来的,虽然细节上有点不同,但是素央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这是我们家驸马爷徽印,当初还是我给他设计的呢,”素央笑吟吟的拂过上面的图案,遽然意识到不对劲,收了笑容:“芷丫头,你拿这个来做什么?穿成这样,神神秘秘的,莫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图案?” 第313章 驸马 第313章 驸马 姜青芷没有过多解释,拿出了在尤记药铺的药包。 “这是汴京一家新开的药铺,我刚刚才在里面买的药。” 素央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拿起几根药草:“……这药?和驸马有关系?” “那家药铺里所用的物件上,便是这个徽印!”姜青芷看着素央的眼睛,瞳色沉了沉:“殿下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新开了一家药铺吗?”素央并未察觉到姜青芷的意思,笑着解释道:“我家的铺子是有很多的,其中肯定也是有药铺的,而且这些事情一向都是驸马在做。” 身为当朝的皇长女,所得的恩赐是所有公主里最多的,所以名下有几间铺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这个徽印,也是我的意思,我是长公主,这有些事情上不便出面,所以便让驸马代劳,当初也是为了方便,才帮驸马设计了这个图案。” 驸马是她夫君,他们夫妻一起,她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驸马出面,结果是一样的,但是对于外人来说,却不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非议。 “这么说,殿下也知道尤记药铺的事了?” “芷丫头,你到底在说什么?从你进来便神神秘秘的,话也不说透,只是让我猜,”长公主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瞧你的样子,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似得,怎么,这些药会吃死人吗?” “看来,殿下还是知道一点的。” “……”素央的笑容倏然一收。 她本是玩笑的一句话,没想到姜青芷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此时,她才意识到事情很不对。 她倏然起身,拿着药包走到光亮的地方,仔细看了看,闻了闻,转身凝色:“你是说,这药有毒?会吃死人?” “药本身没毒,但是不治病,不养伤,可就要死很多人了!” “……”素央沉吟片刻,以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你是说,这药,是假的?” “尤记药铺的柜子很大,进深很深,比一般的药柜都要深上很多,对于不懂行的人来说,可以解释为这样可以多储存药材,但是对于行家来说,多出来的部分,其实就是暗格!存放假药的暗格!” 说到底,尤记药铺卖假药,是因人而异。 如果是惹不起的人物,比如说权贵人家或者是懂行的行家,他们会规规矩矩的在外围给人抓药,但是对于不懂行的人,直接从深柜中拿假药滥竽充数,反正那些冤大头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驸马……卖假药?”素央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是要同我说这个吗?” “不!”姜青芷挺直了腰背:“在来之前,我以为卖假药的是殿下你。” 因为在上一世,她所查到的信息里,这个徽印标记出自长公主府,所以潜意识里,将这个徽印当做是素央的印记。 她和素央姐妹一场,不想素央牵扯到那件事情里。 而素央看这药包沉默许久:“这件事,我会查的!” 姜青芷会意:“好!希望公主谨慎行事。”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即便和长公主的关系再好,说穿了,也比不上素央和驸马的关系深厚亲密。 卖假药和驸马有没有关系,她肯定是要亲自去查,去甄别的,绝对不可能因为姜青芷的一句话,就对自己的夫君起疑心。 素央让人将姜青芷送走后,拿着药包和图纸做了许久,连磐哥儿进来嬉闹都没心思了。 胡妈妈看出了不对劲,打发了女使将磐哥儿带下去,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是不是姜姑娘说了什么让殿下不高兴的事了?” “……”素央看着东西,依旧没言语。 胡妈妈识趣的没有再问,刚转身要走,素央却又唤住了她:“你之前说,驸马新养的外室……她姓什么?” “尤氏,那小娘子姓尤,”胡妈妈小心道:“殿下是要处置了尤氏吗?” “尤氏?呵!尤记……原来是那个贱人!”素央捏紧了药包,眼中满是杀意:“驸马知道了吗?” “殿下放心,驸马自以为做到很隐秘,谁都不知道,奴婢也依照殿下的吩咐,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还是装作殿下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那就继续装,”素央微微的翘起下巴,冷笑:“若是有人问起姜姑娘今日来见本公主的事,就说她是询问母家弟弟做皇子陪读的事,其他的什么都不许多说!” “是!那,尤氏……” “照旧!” “明白!” “……” 姜青芷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润喜和竹枝两人正抱着算盘在争论什么。 “是你错了,这里就不该上一珠……” “是你算错了好不好?你的算盘还是我教的,错没错我不知道吗?” “……” 香兰等几个小丫头坐在廊下,一边整理着丝线,一边看她们闹嘴,那一个个高兴,连姜青芷站到眼前都没发觉。 姜青芷等了一会,没见有人伺候自己更衣,遂自己脱了外衣。 “你们在乐什么呢?” “姑娘回来了?我们在看润姐姐和竹枝姐姐打架呢。”香兰乖巧的送来鞋子。 伶仃则跑去内室拿更换的衣衫。 路过润喜和竹枝时,倒也不忘提醒:“姑娘回来了。” 润喜和竹枝非但没松开,反倒是各自都抓住算盘一角,看着姜青芷进来。 “姑娘,你快来看我们盘的帐,我说润姐姐算错了,她还不承认。”竹枝先发制人。 “你可别说话了,买药都买假药的人,也好意思说我算错账。”润喜可不留情面,贴脸打击。 果然,竹枝被闹的羞红了脸,急的跺脚:“姑娘,你看她,仗着年纪大,欺负我。” “什么?你是在说我老了吗?竹枝,你敢再说一遍我听听!” “……” 姜青芷心思不好,懒得管他们,而是打开桌上的账簿。 她失踪了几天,回来之后又休养多日,手底下铺子送来的账簿堆了厚厚一沓。 以往,都是姜青芷自己盘账,可如今,她心中有事,便也没了心思,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 润喜和竹枝总算发现了她神色不对,都不敢再闹腾了,连忙收身站好。 “姑娘,我们是想着帮着盘盘账什么,所以才……” “我们是闹着玩的,姑娘别生气。” “……” 姜青芷在想着什么事情,沉思不语。 许久,才问道:“咱们手里能动的银钱有多少?” “……能动的银钱?”润喜一怔,小心翼翼道:“姑娘,你是想要做什么?我,我可以看看能否凑出现银?” “最少得十万八万吧!” “十万?还最少……”润喜后面的话被自己硬生生的噎了回去:“姑娘,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要这多的现银?” “有吗?” “十万怕是难,主要是现银,”润喜若有所思道:“咱们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用了一些,还有上次买海沉香的事,用去了不少,如今才不过几个月,一时半会的凑不出这么的现银,若是用嫁妆兑抵的话,要的太急,怕对方会压价。” 之前买药材,资助惠及武行,买宅子等等的,都是大把大把银子的往外撒。 如今冷不丁的要十万两,哪那么容易的一下就凑齐了? 竹枝见姜青芷沉默,与润喜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小声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事情,你要出这么大的一笔银钱?” “买东西。” “……买什么?宅子吗?” “买药!” “……” 润喜和竹枝瞬间面面相觑—— 怎么又是买药? 而且,你这一句买药……是不是买的太多了? “十万两啊,那,那得是小山一样的药材了,”润喜低声道:“姑娘,这么多的药材且不说买了,就是买回来,咱们也没地方存放啊?” 他们如今住的宅子,虽然以前也做过货栈,可那是没人住。 如今,三进出的厢房都住了人,哪还有存货的地方? 姜青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是啊,没有地方放,而且运输也不方便,棘手的很……得想个办法。” 突然,她看向润喜:“最近这些天,有门先生的消息吗?” “……没有,我们这些天都忙着找姑娘你呢,”润喜蹙眉,小心翼翼道:“许是,还在宋姑娘那边吧,他之前不是受伤了吗?” “那你让张金成送个口信过去,就说我晚上要见他,请他来我这里一叙,对了,让他晚些过来,最好是后半夜,悄悄的,不要惊动了旁人。” 后半夜? 还悄悄的? 这,不大好吧? 第314章 客来 因为晚上要会客,润喜便早早的打发了所有人,准备好了茶点后,叫上竹枝一起退到了外廊,两人一同说话做针线,方便姜青芷有什么需要可以及时伺候着。 姜青芷坐在屋内,先是将这些天来的积存的旧账盘了盘,又估算了一下手里的现银,可不管怎么算,总是差一些。 她便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宋紫湘那边,先拿回点嫁妆应急。 突然,她看向妆奁匣子,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猛然起身走到箱笼那边,打开后在底下翻出了一个首饰匣子。 正是当初离开姜家时,太祖母送她的首饰匣子。 当时姜王氏的意思是,让她留着这点子东西,以备必要的时候,可以换钱所用。 姜青芷扒拉一下,想着是不是先把这些置换了,看看能堵上多少缺口,再做打算。 正思忖着估价的时候,听到天窗上有动静,随即听到有人落地的衣袂声。 她当下合上匣子,放回箱笼:“先生,我是说了请你半夜过来,可也没说让你走窗户啊,大门开着,你干嘛……” 转身的那一瞬,她的话语戛然一顿,下意识的看向周围。 “怎么是你?” 来人竟然是霍钧承。 霍钧承一身黑衣,旋转着在桌边坐下,绛红色底衣如同盛开的彼岸花,惊艳又魅惑。 “怎么?我让姑娘失望了?”他身子一侧,歪在桌上,眼神不悦的很。 “不是,我,我今晚上有客人,你,你在不方便……” “我知道,门砚嘛,他身上有伤,所以请我一起过来,只是他速度慢了些,还在路上呢,”霍钧承扫了一下桌上的果品,似笑非笑:“到底是门先生,这待遇就是好的很,本侯爷来来回回了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是如此待遇……人未到,东西却是准备好了!” 说着,抬手就去拿果子。 孰知,姜青芷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叱道:“别动,这是个门先生准备的。” 霍钧承的眼神明显变了:“给他准备的我就不能吃了?” “当然,”姜青芷再次将果碟排好,“门先生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对啊,我是先同你认识的,他是后来的……凭什么后来者居上?”霍钧承越发不高兴了。 明明是他们两个认识在先,相处的时间也更多,怎么就让门砚后来者居上,占据了上风? 就因为他不争不抢? “你别管,反正你们不一样。”姜青芷并不想过多解释。 也解释不清。 难道还能告诉他,门砚是她的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姜青芷,我可警告你,你别有什么歪心思,人家门砚有相好的了。”霍钧承蓦然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狠力一拽,撞到了腿上。 因为用力过大,姜青芷又是猝不及防,一撞之下,差点摔到霍钧承的怀里,幸亏她手快,撑在了桌面上,才没有摔倒。 本想斥骂一声,但是听到霍钧承的话以后,整个人僵在那儿:“你说什么?” “瞧你那眼神,怎么,门砚有相好的,你不高兴?” “相好的?”姜青芷还没从震惊里缓过来:“怎么会?” 上一世,门砚自始至终,直到他为她而死,都是孤身一人。 如今,身边竟然也有相陪的人了? 姜青芷眼尾一红,泪水不觉漫上瞳底。 也好! 有人作陪,师父这一辈子就不至于孤苦一人了! “你?哭了?”霍钧承看着姜青芷这迅速变化的表情,心里那叫一个不爽:“他有相好的,你哭什么?哭那人不是你?姜青芷,你……” 衣衫掠空中,门砚在廊外落下。 润喜和竹枝都吓了一跳,见到来人是门砚,连忙起身,规矩的行礼。 “门先生。” “姜姑娘呢?” “在屋里呢。” “霍侯可是先来了?” “霍侯爷?没见到啊?”润喜和竹枝都是一怔。 不是说,今晚上只是单独邀请了门砚吗? 怎么还有霍侯爷的事? 门砚也是一怔:“不应该啊,他在我之前……哦,麻烦两位姑娘,进去通报一下,就说门砚拜客。” 润喜应了,刚要去掀帘子,霍钧承倒是从里面掀开了软帘:“你怎么才来?” 润喜:“?” 怎么回事? 这位爷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是她刚才打盹了,错过了什么吗? 她茫然的看向竹枝,竹枝也是同她一样的表情。 显然,她也不知道霍钧承是什么时候,从哪来的! 门砚拍去身上的浮尘:“我身上有伤,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是要慢一些的了……” 霍钧承要放下软帘的时候,突然又掀开了些:“润喜,再去拿一套茶具给门先生。” “哦,是,是……” 润喜连忙应下,与竹枝依旧是那种惊愕的表情。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啊……” “姑娘怎么也没喊一声?” “不知道啊……” “问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知道侯爷要茶具!” “……” * 门砚一进门,便看到了姜青芷微红的眼睛,遽然看向霍钧承,眼底满是询问的意思。 霍钧承酸的很:“别看我,她也不是为我哭的,是为你。” “……为我什么?” “因为你有相好的呗!” “胡说,”门砚的脸瞬间红了,本来要坐下的身子,骤然弹跳起来,紧张道:“霍侯,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有相好的了?没有!” “你没有?”霍钧承都要咬碎后槽牙了。 “没有,”门砚惊慌又尴尬的搓着衣服:“姜姑娘,你,你莫要听侯爷胡说,我没有……” “你敢说没有?你明明……” 霍钧承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门砚一把捂住嘴巴,顺势后推了好几步。 “霍侯爷,做人要厚道,你要是不讲武德出卖我,我可也要礼尚往来,出卖你了!” “我都这样了,还怕你出卖?”霍钧承才不受他的威胁,反手捂住他的嘴巴,一个折腰,将门砚压进了角落,膝盖甚至于还压上他的大腿,防止他再反压自己。 一转头,丝毫不讲兄弟情的贴脸开大:“是宋紫湘!” 门砚本来还要反抗的手,顿时像是被油灼了一般,竟然连霍钧承都推不开了,一张脸涨红到发紫。 “没有,没有的事,你别听他胡说,他胡诌的,没有的事……” “宋紫湘?宋姑娘?”姜青芷惊然之后,欣慰的笑了,泪水也不自觉的滚落:“好,宋姑娘好,她是个好姑娘。” 宋紫湘不管是人品还是性格,都与门砚很是匹配。 有她陪在身边,门砚这一生想必也不会孤单寂寞了。 霍钧承没想到她在听说宋紫湘的名字以后,泪水更加崩落,心中一颤,不自觉的松了手。 门砚趁机将他推开:“霍侯,你要是这么玩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姜姑娘,你可知道唔……” 霍钧承一把薅住他的头发,猛力一拽下,硬生生拦截下后面的话。 “闭嘴!” “嘶,你还薅我……” 门砚吃痛,又被霍钧承爆了心里的小秘密,也不客气了,直接还手。 两人一黑一白,在房间里辗转腾挪,打的不亦乐乎。 姜青芷懒得理会他们,转身去鼓捣烧水的小炉吊子。 润喜进来时,就看到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惊叫一声,手里的茶盏顺声而落。 霍钧承眼疾手快,迅速将茶盏抄在手里,扔给了后面的门砚。 “这是你的茶盏,打碎了今晚上没茶喝,还要赔!” “……你!”门砚刚要丢出去的心思,被这句话硬生生的给拦了下来。 润喜这才发现眼前站着霍钧承,连忙跪下:“不知道侯爷在此,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无事,不知者无罪,倒是你们这位门先生,好生侍候好了,去,给他倒茶。” “是!” 润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遵从霍钧承的意思,去取门砚手里的茶盏。 “不劳烦姑娘了,我自己来,”碍于外人在,门砚只能偃旗息鼓,谢绝了润喜,但是威胁的指了指霍钧承:“霍侯,我记下了!” 霍钧承无所谓的耸耸肩,眸光却落在姜青芷的身上:“你记我做什么?今晚上请客的人是姜姑娘,你要记也是记她。” 姜青芷没搭理他,唤住了润喜:“厨下不是做了酿酒糕吗?侯爷喜欢那个,你去拿过来。” 第315章 下套 “酿酒糕?”门砚暧昧的挑了眼尾,斜睨霍钧承:“霍侯还喜欢吃那个呢?听说那玩意像是发酵了的酒糟,有股子怪味……也是难得,姜姑娘竟然也喜欢。” “我倒是不喜欢,只是家里有剩下的酒糟,便顺便做了,不过,我家的是黄酒酒糟,比不得侯爷府里的,侯爷莫嫌弃。”姜青芷在往小炉吊子里添木柴,随后应了。 “侯爷怎么会嫌弃呢?他喜欢的,哪怕是个石头子都能爱屋及乌的爱不释手,又怎么会有嫌弃的心思,是吧,侯爷?” 门砚调侃的用手肘撞了撞霍钧承,霍钧承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当然,姜姑娘的东西,自然是都是好的。” 她,竟然记得他爱吃酿酒糕那股怪味? 一般的糕饼都是甜口的,但是酿酒糕却是酸臭口的,别说吃一口了,有些人光是闻一下都觉得恶心。 姜青芷便是会恶心的那一种。 但是霍钧承却对这种口味情有独钟。 当然,这是在遇到姜青芷之前。 后来,他遇到了姜青芷,知道她不喜欢那种口味,闻到就会吐,便再也没吃过。 没想到,今生,她竟然亲手做了酿酒糕。 润喜将酿酒糕拿来后,门砚是一脸的嫌弃:“这味道……和臭豆腐一样!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恶心的味道?” 一抬头,看向霍钧承的脸:“这味道和你这张脸,也是太不配了!” 可惜这张脸了! 不得不说,霍钧承的脸,好看到逆天。 甚至于连他这个男人都觉得赏心悦目,都喜欢的不得了! 可这种颜值的男人,竟然会好这种酸臭的东西? 怎么看怎么觉得撕裂! 他捂着鼻子,后退到窗边:“你说说,你家那位侯爷夫人得是多大的心,才能忍受你这个味道?” 听闻此话,姜青芷和霍钧承同时看向对方。 但是姜青芷迅速垂下长睫,轻颤的鸦羽遮下了瞳底所有的波澜,而霍钧承则是认真的看着她说道:“这有什么?我娘子不喜欢,我便不吃了就是,难不成,还能为了糕饼,舍了我家娘子?” 门砚靠在窗棱前,眼神都暧昧起来:“侯爷,你这话有毛病啊!” “毛病?什么毛病?”霍钧承一眼回瞪过去,同时又迅速瞥向姜青芷,没见她有什么反应,方才又给了门砚一记眼神警告——【你不要多事】! 门砚才不管这些呢,依旧笑道:“刚才我的问题里,提到了侯爷夫人,可是你并未对这个反驳我,可见,你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属意的女子,并且潜移默化将她当做了你的未来夫人,所以呢,你才在此基础上,反驳我酿酒糕问题……侯爷,你属意的姑娘是哪个啊?” 霍钧承的眼刀都要将门砚的脑壳削掉了,一个劲的示意他闭嘴,同时又怕姜青芷这边误会什么的,又担心她多心多想,恨不得一个人劈开两半,一半去堵门砚的嘴,一半同姜青芷解释什么。 “咻——” 小炉吊子烧开水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 姜青芷适时起身:“侯爷还是雾凇针吗?先生呢?雨前龙井?” “雾凇针?这可是皇家贡茶,姑娘也有呢?啧啧啧,要不,我也来一口尝尝?”门砚搓着手走过来,还不忘调戏般给了霍钧承一个飞眼。 霍钧承咬牙:“喝你的龙井吧!” “我不,我也要雾凇针,”门砚在桌边坐下,直怼霍钧承的眼睛:“这种喝皇家贡茶的机会了不多,侯爷别小气。” “你喜欢喝,我送你两斤!”霍钧承再一次眼神警告:“但是人家姜姑娘这边的茶,可是堪比黄金,贵着呢。” “咋?贵了我就不配喝了?再者说了,你与其送我两斤雾凇针,倒不如直接送于姜姑娘,那样我每次来这里,也能喝上一口雾凇针了……” “那能一样吗?姜姑娘的茶是她的茶,我送的茶是我的,你可以喝我送的茶,但是不能喝她的茶!” “侯爷,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谬论?怎么,你的雾凇针是茶,姜姑娘的雾凇针就不是茶了?为什么我能喝你的,不能喝她的?”门砚完全是那种得意的嘴脸,冲着姜青芷大手一挥:“我要雾凇针!我还就要喝姜姑娘的雾凇针!” “……” 姜青芷一直没搭理他们,只是听着他们在斗嘴,默默的用开水冲洗过茶盏,旋即打开雾凇针的茶叶罐,用木匙挑了些。 预备放第二个杯盏的时候,被霍钧承拦下了。 “不许给他喝,你的雾凇针,只能我喝,他要喝,等我送他了再喝!” 说着,不等姜青芷反驳,一把将茶叶罐抢走,揣进了怀里。 姜青芷都给整笑了:“霍侯,不都是雾凇针吗?先生要喝,就给他一杯嘛!” “不给!”霍钧承回的斩钉截铁:“他要是想喝,找他媳妇去!” “……你!” 宋紫湘对门砚是杀伤力是绝对的。 只要提到她,门砚的战斗值瞬间下降,被怼的只能指着霍钧承,却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钧承傲娇的拍了拍怀里的茶叶罐:“让你家宋姑娘给你买!要不就等着我送你!” “你!你可以,行!”门砚咬牙切齿:“我喝龙井!” “他说他喝龙井,”霍钧承的脸上有着得逞的笑,侧眸看向姜青芷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得意和宠溺:“以后就只给他龙井,不许动我的雾凇针。” 姜青芷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声:“你们几岁了,一杯茶也能吵成这样!先生,你确定要龙井吗?我是想着你爱喝龙井,所以才备下了龙门,要不……咱们沏两杯,一杯龙井,一杯雾凇针,如何?” “两杯?”霍钧承不高兴了:“他就一张嘴,你给他泡两杯?多浪费!” “好啊,” 门砚坐好,挑衅的扬起眉峰,笑出声:“就怕侯爷不赏啊!” 姜青芷没有过多解释,又个杯盏,挑了龙井,用沸水冲泡后,将之前那一杯雾凇针也冲泡了,一并送到门砚面前。 “先生,请。” “诶,那茶……” 霍钧承刚要反对,姜青芷却将手伸到他面前:“茶叶。” “那茶,是我的,”霍钧承不甘心的指了指雾凇针。 姜青芷依旧伸着手:“雾凇针,我要喝,可以吗?” “你要喝自然是行的,可他……” 霍钧承很不爽姜青芷特殊照顾门砚,但是又不好说不给,只能应下,将茶叶罐子拿出来。 姜青芷拿来两个茶盏,其中一个挑了雾凇针,侧眸:“侯爷还是雾凇针吗?” “……是。” “……”姜青芷便又挑了一些,放入另外一杯茶盏,用沸水冲泡。 “酿酒糕是今晚上新做的,想着明天让人悄悄的送去侯府,以谢侯爷的相助之情,今日既然来了,这一杯茶,便算是我敬侯爷的。” “……”霍钧承心里不高兴,没应声。 门砚则是幸灾乐祸的端起茶盏:“侯爷,人家姜姑娘今晚上请的是我,你过来不过是顺道请的,说起来是你沾了我的光呢,喝你一杯茶,你也不吃亏。” “……”霍钧承的眼刀,再一次攻击。 姜青芷则是将其他糕点推到门砚面前:“先生请。” “姜姑娘客气,”门砚笑吟吟的捏了一块糕饼,当着霍钧承的面,示威似得塞进嘴巴里。 姜青芷继续道:“今日请先生过来,也不是闲话家常,而是有事相求,想请先生帮个忙。” “你说,我定然帮!” “想管先生借点银钱……” “咳,咳咳——” 姜青芷的话都没说完,门砚的一口糕点就全咳了出来,差点呛死。 霍钧承端起桌上的滚茶给他,他下意识的接过去,刚喝了一口气了,又差点被烫死。 “你,霍侯你,不是,姜姑娘,你这请客,咳咳咳,你是不是请错人了?我,咳咳,我这个样子,你管我借钱?” 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管他借钱? 他立即指向霍钧承:“财神爷在那呢,你要是缺钱,找他啊?” 霍钧承却是没有搭话。 姜青芷那海一般的嫁妆,会缺钱吗? 怕是有其他事! 果然—— 姜青芷认真道:“先生喝了我的茶,吃了我的东西,如果不借钱的话,那就帮我做点事吧!” 门砚:“……啊?” 不对! 怎么感觉——是被下套了呢? 第316章 聊聊 门砚看了看桌上的茶水和糕点,再看看姜青芷,蓦然指向霍钧承。 “他!你要是缺钱的话找他,霍侯有的是银子,你,你找我借钱?那是肯定借不到的啊……嘶!” 他倒吸一口气,后知后觉的点点头,缓缓站起身。 “我知道了,你,你从一开始便是在算计我吧!你知道我拿不出银钱来,所以才会让我帮你做个事!” 自古以来,宴无好宴。 尤其是这种半夜三更的【宴】。 不对! 这都算不得宴! 门砚越想越觉得吃亏:“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费尽心思?” 姜青芷也不客气了:“我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如果说,我想要将一碗汤药炼化成药丸,但是又不影响它药效的前提下,有几个法子?” “……啊?”门砚听了一会,觉得自己听懂了,但是好像没弄明白其中的意思:“你,你缓一下再说,什么意思?你想把药变一个……方式?” “对,比如说我要把药提炼出来,但是又不影响药效……” “那就提炼嘛,你刚才自己也说了,炼制啊,说简单点,就是一碗水使劲的熬啊熬的,熬干了,那便是你要的东西了,至于如何变成药丸也容易,不过就是再加上一点其他的东西而已。” “你说的那是寻常的一两枚丹药,如此大费周章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若是要的多呢?总不能一碗一碗的去煮去熬吧?” 这种简单的熬炼法子,她当然是知道的。 但这种手法局限于小剂量的药包,一多就不行了。 门砚并未听出其中的不寻常,依旧在那里调侃着笑道:“你这多是多多少?十碗二十碗?还是一百碗?” “大概,需要十万……” “……” 门砚的笑容僵在脸上。 霍钧承的神色却是遽然一动,心有所悟的低头神思。 “十万?”门砚坐直了身子,沉声:“你要这么多药丸做什么?” 他突然看向霍钧承。 霍钧承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门砚的眼中露出疑惑:“姜姑娘,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你的这十万丹药,都是些什么药效属性吗?” “跌打损伤!” “嘶!”门砚倒吸一口气,猛然看向霍钧承。 霍钧承则是示意他冷静,很是随意的问道:“你要这么多跌打损伤的药做什么?” “囤货!”姜青芷的回答简单干脆,听起来没有毛病。 门砚挠挠头:“姜姑娘,冒昧的多说一句,对于寻常人来说,囤些伤风去风邪的药,或许还有出手的机会,这跌打损伤所能用到的几率太少了。” “我知道,所以我是囤货,”姜青芷坦然的很:“我是想要进一批跌打损伤,止血散,金创药之类的东西,可是药材太多的话,我没合适的地方存放,便想着是不是弄个什么法子,可以将汤药炼成药丸,方便存放运输的那种。” “这可真是巧了,”门砚突然笑出了声,并且看向霍钧承:“要不,你们俩聊?” “什么?”姜青芷一怔。 霍钧承道:“他的意思是说,你这个想法,与我的不谋而合,咱们可以一起聊聊?” “什么意思?”姜青芷的心思瞬然一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试探着问道:“莫非侯爷也是想要……炼药?” “是买药!”门砚坐在那里,抱着臂膀,完全是一种看戏的神情:“他和你一样,最近都盯上了止血类和跌打损伤一类的药……要不怎么说,你们俩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心有灵犀呢!” 他倾身,指腹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的一笑。 “姜姑娘,还记得上次海沉香的事吗?那个时候,你们便是如此默契,心有灵犀了!” **** 范鼎盛高中三甲以后,范家最忙的不是范鼎盛母子,而是姜锦莹。 她每日里都忙着在参加各种酒席宴会,并且在期间打探消息。 上一世,因为困到国公府当个不主事的当家大娘子,所以对坊间的一些传闻和消息知道的并不多。 如今,她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那点子记忆,结合了眼下的各种动态境况,才能在未来占得一份上机。 傍晚时分。 范鼎盛下了马,还没进家门,门房便告知:“大娘子传了话来,说是让老爷您回来之后,先去书房,她在那里等您呢。” “大娘子在书房?”范鼎盛心下疑惑:“她在书房做什么?” “这个小的便不知道了,大娘子只是那样传的话,看样子,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 “她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后宅妇人!”范鼎盛不屑的哼了哼。 骨子里,他就瞧不上这些妇人, 每天聚在一起,不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嚼舌根,便是和那些妇人说些没用的把戏,这时候能有什么要紧是事? 所以,他当下并未理会,而是先回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方才去的书房。 姜锦莹一直等在书房。 范鼎盛进去的时候,她还在书桌前仔细的看着什么,样子很入神,似乎连他进来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丫头在身后低声提醒了一句:“大娘子,老爷回来了。” “你在做什么?”范鼎盛随意的瞥向书桌,发现桌面上平铺着一张地图,而姜锦莹的手里则拿着毛笔,正在一张绢纸上写着什么。 “夫君,你来,”姜锦莹很是激动,拽着范鼎盛的手臂,将他拉扯到书桌前,“你看,这是风浪山的周边地图,我转变了汴京,才寻来这最仔细的一张。” “风浪山?”范鼎盛一惊:“它不是在边域吗?出了风浪山便是大燕的地界了,你要做什么?” “这些天,我在京中四处游走,听到了一些消息,你知道是什么吗?”说到这儿,姜锦莹微微皱眉:“你这些日子不也是在会客论友的吗?难道就没听说什么?” “听说什么?你们妇人之间所聊的事情,我能听说什么?”范鼎盛浑身写满不耐烦。 “自然是关于风浪山的事啊!” “……风浪山?”范鼎盛疑惑了:“风浪山怎么了?我没听说什么啊!” “你没听说,那是因为时间还没到呢,”姜锦莹神秘兮兮的压下声音:“可要是等时机到了,就没你什么机会了!” “……什么机会?” “升官进爵的机会啊……” “你又来!”范鼎盛不等她说完,很是不耐烦的将姜锦莹给甩开,冷下脸色:“当初你和我说,我会高中状元,让我安心,行!我安心了,可结果呢……不过是三甲之一而已。” “夫君……” “你别说话,让我说,后来,我又听你的,按照你的建议,去积极的笼络那些朝堂重臣,可是结果呢?我,我就是……” 范鼎盛说到这儿,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你可知道,如今他们在乎的是申渊,他才是状元郎的,再之后榜眼探花,一甲二甲三甲……那么多人,我,我就像是个跳梁小丑,去拿着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他上榜之后,也是有不少人来笼络他,可都是不是姜锦莹所说的权贵,不过是一些品级不同的文官而已。 而且,他们想要笼络于他,也不过是想着在门下添一个殿试过的门客,以后这个门客有出息,那做为他们的上家,那些文官也可以获得一个清流举荐的名声。 可实际上呢? 一旦投入到某个人的门下,那便是那个人一条狗,除非是有特殊的机遇,否则很难出人头地。 因此,范鼎盛游走了这么多天,又没选到一个好的落脚点。 如今,姜锦莹竟然还要拿这个来说事,范鼎盛怎么会不生气? 姜锦莹被范鼎盛的样子吓到了,拿着毛笔僵在那里,脸色惨白,丫头们也不敢吱声,任由他在那里咆哮。 而姜锦莹的这个样子,让范鼎盛更加恼火,他当下冲到书桌前,将地图撕了个稀巴烂。 “现在呢?你又拿出这个地图,说什么风浪山,说什么好机会……这是哪来的机会?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吗?机会在哪?在哪?” 他将撕烂的地图直接摔在姜锦莹的脸上,怒吼道:“说啊!你不是说有机会吗?那就把机会说出来,看看我的机会在哪,在哪!” 姜锦莹被摔的连连退步,最后撞到墙上,下意识的护着脸:“只有他们打起来,你就有机会了!” “……”范鼎盛扬起来的巴掌,距离姜锦莹的脸颊一寸处停下。 他想到了什么,后退一步:“风浪山……打起来?” 第317章 憧憬 姜锦莹闭着眼睛,惊惧的连连点头:“是,大燕会和咱们打起来的,就在风浪山……” “你怎么知道?”范鼎盛眯了眯眼睛:“这事外面有人传吗?我怎么没听说?” “这事外人还不知道,我也是通过一些消息才分析出来的结果,”姜锦莹意识到范鼎盛不再发火之后,小心翼翼的放下手,谨慎道:“夫君,你信我,大燕和咱们一定会打起来的,就在风浪山!” 她记得很清楚,很确定。 上一世的范鼎盛,因为协助有功,从那以后才平步青云,也是从那次之后,彻底开启了真正的仕途。 而这一世,虽然范鼎盛没有高中状元,可如果可以及时抓住风口的话,一样可以成为人上人。 “你一个妇人,哪来这样的消息?” “夫君,这个你就别问了,我,反正我知道……” “不问?”范鼎盛突然嘲讽一笑:“上一次你说我能高中状元的时候,也是让我什么都不要问!结果呢?” 结果便是他差点成为全汴京的笑话。 甚至于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一直被那些高门权贵拒之门外,只有那些他都看不上的小官僚才会搭理他一下。 而今,这个女人竟然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夫君,上一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不够谨慎,疏忽了,但是这一次绝对不一样。”姜锦莹对于上一次的事情也是后悔不已。 在她的认知里,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是要发生的,如果不想改变的话,那就顺着历史继续过下去便是了。 就像那一次的瘟疫,只要她稍微的用点手段,在疫病爆发之前,提前做好准备,便能安然无恙的渡过去。 若是想要改变什么,那就要好好的筹谋,比如说她和姜青芷换嫁这件事。 而今,范鼎盛虽然没有像前世那样高中状元,可好歹也是过了殿试之人,未来还是很有前途。 不像姜青芷,如今被国公府休弃,成了下堂妇,更是与家里交恶,几乎与家人断绝关系,被赶到一个旧宅子里度日。 所以,在范鼎盛殿试的时候,她想着只要顺应历史,她再稍微的透个题,让范鼎盛更有把握的话,那状元郎便是囊中之物了。 谁能想到,这一世的考题,竟然还会变化。 不过,这也给她一个警觉,意识到将来再有事情发生的时候,绝对不能再盲目自信,而是要做好一切筹谋,才不至于落得一个背道而驰的结果。 所以,这些天来,她表面上看来是在与那些妇人闲聊八卦,其实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因为她清楚记得,年关将近时,大燕来犯边境,不过是一天一夜,宋朝痛失两座城池,死伤军民五万多人。 事后,人们才知道,大燕这一次是燕王世子亲自携军偷袭,并且与之前被宋朝抓捕的俘虏们里应外合,才导致了这一场残局。 “夫君,这些天,你可是听说大燕总是犯我边境的事?” “……听说了一些,没想到,你也关心这些事情?”范鼎盛疑惑道:“我还以为,你们妇人在一起,聊的都是后宅里的私密事,要么就是胭脂水粉那些东西。” “她们聊的,自然是那些,但是我听的可不止这些,自然也有旁的东西了,不过,她们也都是从自家夫君口中听说的皮毛,所知也不多,估计还没夫君你知道的多呢。” 姜锦莹显摆自己的同时,还不忘给范鼎盛也抬了一下高度。 果然,范鼎盛很爱听:“确实,我们最近的酒宴上,倒是也经常提起大燕来犯边境的事,不过,那都是小打小闹,从来没过风浪山,而且,好像不管来犯多少次,来多少人,大燕都是咱们的手下败将,不是夹着尾巴逃走就是沦为阶下囚。” “那就对了!”姜锦莹的眼神遽然一亮:“就是这些人……” 上一世,她听国公爷和周煊元聊起过这件事,好像就是说这些俘虏的事情,还说大燕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来布局,走下了这步棋。 “什么就对了?”范鼎盛不悦的又沉了脸色:“你有话就说,别一惊一乍的。” “……夫君,这有些话,我不能明说,也不好说,但是你要信我。”姜锦莹最害怕的便是失去范鼎盛的信任。 她这后半辈子,还得靠他呢。 可是话说的不透彻,鉴于之前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会再相信自己的,为今之计,是想个办法,让他重新相信自己。 “这样,夫君,你和长公主的驸马爷可是相熟?” “……驸马爷?这里面有他什么事吗?”范鼎盛觉得事情不对:“他这个人虽然也是活跃的很,可是……终究只是驸马,很多事情上,人们都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才对他有所不同,你此时问他的事,可是别有所指?” “就是他,不是长公主,只是驸马爷!”姜锦莹对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很有把握:“你也说了,他只是驸马爷,在很多事情上,人们给的是长公主的面子,而不是他的,所以,他肯定是想要有自己的作为,从而出人头地的!” “……”范鼎盛的脸色很怪,没有说话。 长公主府的那位驸马爷,说的好听点那是当朝权贵,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也就是仗着有点姿色,得长公主青睐,才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而已。 嗯…… 说起来,同他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差不多。 因为谁不知道,他的祖上是贱籍,还不如岳家的良民,更没有岳家有钱,直到今日,家里的一应开支,也还是靠着姜家的嫁妆在撑着。 周围的邻居即便嘴巴上不说,甚至于还要说恭喜他高中的话,可在心里,没一个不是在嘲笑他【吃软饭】。 这和那位驸马爷有什么区别? 要说区别的话,那也就是他有着【软饭硬吃】的本钱,可以仗着殿试三丙的身份,压制姜锦莹。 可驸马爷肯定就没这个本钱了! 谁让他吃的是皇家的【软饭】呢! 姜锦莹警觉的发现了范鼎盛脸色不对,立即道:“其实,夫君你可以以他做踏板,入住仕途!” 上一世的范鼎盛,就是踩着驸马爷的肩膀,才有了将来的那一方天地。 这一世,她要更小心的引导范鼎盛走上这条路,绝对不能再出现之前殿试那样的问题了。 “我已经想好了,我和姜青芷是姐妹,长公主又和姜青芷交好,如今,快要立冬了,咱们可以趁着立冬这样的节气,去长公主府做客,你可以顺势同驸马爷说一件事……” 她唤过范鼎盛,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范鼎盛听的直皱眉头:“这算是什么事?” “你只管去说,但也不要表现的太过于明显,我想,如果驸马爷有这方面需求的话,肯定第一个想到的是你。” “你是想要我踩着驸马爷向上爬?”范鼎盛咬紧后槽牙:“可是,你不觉得这个人……位置太低了吗?” 之前都说的很明白了,这个人是公主的附属品,先有公主,才有驸马爷。 也就是说,驸马爷如何,全看长公主的意思。 说的简单一点:……但凡是这位驸马爷在公主那边不受宠了,那他的地位就直线下降。 到那时候,他这个依附驸马爷的人,岂不是更没地位了? “夫君,我懂你的意思,可你想过没有,其他人也是你这样的想法,这也就导致了驸马爷身边可用的人不多,你此时过去主动示好,到时候,你定然是他的左膀右臂……而等这件事情以后,你发达了,将来在驸马爷之上了,再将他一脚踹开,也不用担心他后台太硬而为难你嘛!” 姜锦莹第一次给出了很睿智的分析,认真的很。 “所以说,在互相利用这件事情上,利用也是把双刃剑,你利用对方的同时,也要做好对方无用,随时丢弃的准备,免得将来被对方所拖累!” “……你?”范鼎盛第一次对姜锦莹起了刮目相看的心思,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我还真是从未想过,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夫君觉得我说可是在理?” “在,很在理!你说的不错,对方比我们强的,我们要利用,弱了,就一脚踹开!这踹开的人,若是太强大,也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这样一想,驸马爷倒也是个选择。” “只是暂时的选择而已,夫君信我,你的未来,势必平步青云,权倾朝野!” “……那就借你吉言!到时候,你就是倾权之下的正室大娘子!” 第318章 出行 入了十月,天气逐渐冷了下来,尤其是早晚的时候,霜打之下,天地都湿漉漉的。 一大早,姜锦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 “要不要告诉姑娘?” “又不关姑娘的事,说什么?” “可这样的事,还是要让姑娘知道的好啊!” “好什么好?还不够生气的!” “……” 润喜和竹枝在外室搭配姜青芷要穿的衣服,悄悄的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直到感觉身后有人,下意识的一回头,才发现姜青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们身后。 “你们在说什么,鬼鬼祟祟的,好像还是姜家的事?姜家谁出事了吗?” “没有,没说姜家的事,我们在说……”竹枝快嘴,说了一句后,戛然收住了,心虚的看向润喜。 润喜磕巴道:“我们,在,在说三姑爷……” “范鼎盛?”姜青芷一怔:“一大早上的,你们说他做什么?” “我们也不想说他,是晦气,瞧见了他和三姑娘罢了!”竹枝的眉眼都因为用力而有点扭曲。 “……你们瞧见他也就瞧见了,怎么这么大的敌意?” 此时的范鼎盛,也就是姜锦莹的夫君而已,并没有前世那些折磨她的手段和敌意,鉴于这一点,姜青芷和他也就是表面过得去亲戚,得过且过罢了。 可竹枝此时的态度明显不对。 姜青芷意识到什么:“你们刚才说,一早上看到了他和三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 “……” 润喜和竹枝都同时不语。 姜青芷蹙眉:“说啊,你们越是不说,我岂不是越着急?” “我们看到他,他和三姑娘,还有,还有……” “还有谁?”姜青芷心下愈发的疑惑了。 他们俩和谁在一起,能让这俩人那么激动? “还有驸马爷。” “……驸马爷?”姜青芷的神色明显一变。 驸马爷! 这么说来——前世的轮回,终于还是要开始了吗? “就是长公主的那位驸马爷,冯驸马,他竟然和三姑娘还有范姑爷在一起,看样子也是很熟的样子。” 说到这事,润喜等人就气到不行。 姜青芷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驸马爷不是不知道,姜家对姜青芷如何,他肯定也有所耳闻,可就是这样的关系,他竟然和姜锦莹夫妇俩走的那么近,那不是打姜青芷的脸面吗? 姜青芷沉眸:“他们去哪了?” “不是很清楚,当时我们气愤的很,便没有多看,姑娘,要不要把这事告知长公主?” “……”姜青芷思忖着什么,没有说话。 润喜和竹枝猜不透她的心思,都不敢再说话。 许久,姜青芷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淡淡道:“快冬至了,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可是都备下了?” “还在准备中,只是,”润喜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姑娘,你准备那些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的凑不齐,不过,张金成说了,他已经将价格提高了三倍,相信重金之下,必定会提前凑齐的。” “告诉他,抓紧点时间,我们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好。” “还有,关于驸马爷的事情,你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对了,他们发现你们了吗?” “没有吧?”润喜与竹枝互相看了看,肯定道:“我们当时是气愤的很,可姑娘的话我们也记得的,您之前交代过,不要为了不必要的事情,与三姑娘和范姑爷起什么冲突,所以我们也只是生气,并未做任何事,想必他们是不知道的。” 她们两个也不是傻子。 即便当时再生姜锦莹的气,可碍于驸马爷在场,她们两个奴婢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毕竟,那可是皇亲国戚。 更不要说,姜青芷之前还是有过交代的。 “没有惊动便好,从现在开始,你们佯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不知道他们与驸马爷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要说,这件事很重要,记下了吗?” “明白。” “记下了!” 润喜和竹枝都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 自从那天姑娘和霍侯爷门先生夜谈之后,就变得神秘兮兮的,甚至于连她们都藏着掖着,隐瞒着很多事情。 她们也就知道姜青芷给了她们几张图纸,让她们交给张金成,叮嘱他加班加点的把图纸上的东西造出来,不论多大的代价都行。 但是那些图纸上的东西是什么,她们并不知晓,也看不懂。 说话间,徐妈妈过来,说是张金成回来了,要见姑娘。 姜青芷让他进来后,不等他行礼便急切道:“可是弄妥了?” “回姑娘,妥了,这几天,我不合眼的盯着,终于搞完了。”张金成的眼睛下面黢黑,人也消瘦了不少,估计这几天着实是辛苦了。 “东西呢?” “按照姑娘的吩咐,东西交给了孙教习,再有他们的镖队送去禹城,送到侯爷那边的宅子。” “霍侯和门先生呢?可是告知了?” “也都着人去回话了,我便是来告知姑娘的,顺便再问一下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姜青芷想了一会,道:“瞧你那眼下的乌青,想必是这几天都没睡好,这一趟就不用你了,而且,家里也着实离不开你,而且,你之前与孙教习接触过了,出现的太频繁,也容易引人耳目,所以这一次,你留下看家。” 满汴京就那么大,大门大户的人家家奴,多少都混了个脸熟。 张金成连续几天在京内奔波,肯定会被有心人记下,此时出城,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眼线。 “姑娘,我若是不去,姑娘怎么行车?”张金成不放心的很:“而且,禹城那边的宅子,也就咱们几个人知晓,再多人知道,不也是麻烦事?” “这件事我想过了,便让宋姑娘的弟弟宋文安送我们出城。” 宋文安年纪虽小,可因为家庭的原因,干得一手好车,之前姜青芷就见识过。 而且,他年岁又小,即便出城,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最适合做这一次出行的车夫了。 这一次去禹城的,不止姜青芷,还有宋紫湘。 宋紫湘在医药上独有的造诣,让姜青芷有种直觉,觉得此行有她,或许事半功倍。 不过,出门的时候,她并没有告诉宋紫湘要去哪,只是说请她作陪,与宋文安一起出一次 远门。 宋紫湘当时想都没想到,便直接答应了。 天不亮,宋文安便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后,熟练套好车。 之前为了方便,也为了掩人耳目,所以马车是张金成提前两天送来的。 等他喂好马,宋紫湘也已经出来了,手里还拎着姐弟俩的换洗衣服。 临上车时,母亲刘氏追出来,塞了几个饼子给他们,说是路上吃。 宋文安笑道:“阿娘,这一次我们是陪着姜家姐姐出门,有她在,我们还能挨饿不成?” “姜姑娘是姜姑娘的,你们是你们的,若是姜姑娘请你们吃,你们便吃,若是不请,你们还涎着脸去蹭吃的不成?” “阿娘,真不用,”宋紫湘也笑了:“楚姑娘你是见过的,她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而且禹城也就一天多的路程,我们即便耽误些,也就两天而已,路上那么多的铺子,那还用得着带干粮?” “你们知道什么,穷家富路的,带着东西这万一……啊呸呸呸,没什么万一,”刘氏意识到说错话了,连连啐了好几口,不高兴道:“都是你们两个熊孩子,非逼着我说不吉利的话!快些带上,别逼我大耳刮子抽你们!” 刘氏的态度十分强硬,这让宋紫湘心下有些诧异。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一向温柔的,这次怎么就这么强势了呢? 而且,就几个饼子而已,家里也不是给不起,宋紫湘便接了过来:“好好好,阿娘放心,这几个饼子,我一定好生收着,若是姜姑娘不给吃的,我们便吃自己的。” 趁着宋文安离开的契机,刘氏抓着宋紫湘道:“我和你说,这一次我的感觉有点不太好,上次你出事的时候,便是这样的感觉……可我也知道,劝不住你们,总之,一路小心。” 刘氏那么执着的让他们姐弟俩带上饼子,就是莫名的有种心慌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似得。 可她心下也清楚的很,姜青芷当初帮了宋家不少的忙,如今,她要借姐弟来出一次门,说不借用实在是说不过去,可去了,她的内心又莫名的惶恐不安。 就是在这种感觉里,她鬼使神差的烙下了几张饼子,让他们路上带着吃。 第319章 出事 宋紫湘不懂刘氏的不安,她的内心反倒是因为要见到门砚而莫名激动,收下东西后,她微笑着同母亲告别,上车去接姜青芷。 姜青芷这次又是一人独行出门,连润喜都没带。 因为那件事知道人越少越好。 而且,家里也需要润喜打理,所以便孤身换了身男装,一人上了马车。 宋紫湘看到她的装扮,立即道:“你怎么换了男装?也不通知我一声?早知道我也换男装了。” “已经给你备下了,”姜青芷从包袱里取出一身男装,“咱们出门在外,就两个姑娘,不出汴京便会被人盯上,所以换上男装更方便一些。” “这话说的不错,谢了。”宋紫湘还是惯会穿越者的思维,对于女性的弱势不是那么感同身受。 但是姜青芷不一样。 她生来便知道女人的不容易,尤其是抛头露面的女人。 所以行事都以谨慎为上。 宋紫湘在车里换过衣衫后,卸下钗环,将所有的长发都盘成了一个发髻。 姜青芷笑道:“你这个发髻也太简单了些。” “我就会这种,丸子头,扎起来绕过就好,不像你们,还要讲究发型。”宋紫湘说着,解开随身的包裹,将自己的衣服收了起来。 “这是什么?”姜青芷一眼看到了饼子。 “我阿娘烙的饼,说什么出门在外,穷家富路,非要我带上不可,来一块?” 宋紫湘没有解释太多,笑着掰了一块递给姜青芷。 饼子是刘氏一早上烙的,还带着余温,散发着淡淡的麦香味。 姜青芷也不客气,咬了一口:“你家婶娘是怕我会饿着你们姐弟俩吗?怎么会?就算我舍得,门先生也舍不得啊!” “……啊?”宋紫湘一怔,旋即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我说,咱们等一会,要和门先生汇合,有他在……” “快走!” “驾!” “吁!” 骤然传来的呼喝声,打断了姜青芷的话。 随即,一阵嘈杂从身后传来,听起来是不少的军马在往这边赶。 姜青芷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握紧袖子,而宋紫湘则是好奇的打起车帘。 “文安,怎么了?” “不清楚,好像是巡城卫队的人,在往这边走,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宋文安一边说,一边将马车赶到路边,让出了大半的路。 不多会,十多匹快马在人们呼喝声中,从他们马车旁掠过。 “他们也是去城门的,看样子,也是要出城呢,”宋紫湘看着那些人的行进方向,疑惑道:“不是说,巡城卫队的人只在城里巡逻护卫的吗?这怎么还出城了?” “哦,我想起来,昨天上早课的时候,听城外的学子们说,说是最近周围很不安全,经常有流寇出没,他们上学的路上,听不少人都说看到流寇作乱的呢!” “流寇作乱?在汴京?不可能,”宋紫湘想都不想,直接否决:“这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要是这个地方都出现流寇,那可就不是作乱那么简单了……那是谋反!” 她对这事理解的很透彻。 就像她的家乡某京那样! 一旦在某京城外出现劫匪横行,那可就是天下大乱的标记了! 皇城根下,天下的眼皮子底下,哪个流寇活的不耐烦了,跑这里来找死? 那几个巡城卫队的人风风火火的,说话间就跑的没了影子。 众人像是没收到什么打扰,继续做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紫湘拍了拍宋文安的肩膀:“弟弟,看到没有?这便是太平盛世的景象!” 宋文安却摇摇头:“你这是井底之蛙,一叶障目……听学堂的人说,外面可乱的呢,也就咱们汴京城的人不知道而已。” “小屁孩,你懂什么叫井底之蛙,一叶障目的?还笑话上你家老姐我了!小心开车,不要三心二意。”宋紫湘笑着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又缩回了马车。 车厢内。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松开袖口:“宋文安挺有学才的,想没想过送他去做皇子陪读?” “什么?”宋紫湘夸张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姜青芷,你开玩笑的吗?他……他一个小屁孩,书都没读上几本,你就要送他去做皇子陪读?他也配?” “做皇子陪读,学识固然是重要的,可我更看重心性和魄力!反正,我是看好他的,如果他想的话,长公主那边,我可以给他求到入试的名额……” “我想,想的呀,姜姐姐,我想,”都不等姜青芷把话说完,宋文安就迫不及待的转身说道:“姐姐,我想去做皇子陪读!” “别闹,”宋紫湘想都不想,便直接拒绝了他:“你为皇子陪读是什么好差事吗?那个弄不好便会掉脑袋……你在那些人的眼中,就是一个死炮灰!死炮灰懂吗?就是蝼蚁!可以随时被人家踩死的蝼蚁!” 她虽然没在这个世界混过几天,但是自古以来的宫斗剧,穿越小说是看了无数的版本。 是! 书里的主角都可以逆袭重生,绝境中成长,最终成为枭雄! 可,那是主角啊! 人家以后主角的光环加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你有什么? 一个刚刚吃饱饭的小屁孩! 就是这吃饱饭的前提,也还是在她到来之后,带着刘氏一起,才勉强活了下来。 如今,刚过了两天狗尾巴尖的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然还要去选皇子陪读了? “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就是觉得咱们是穷苦人家出身,将来会被人家一脚踩死的吗?可是,好男人志在四方,我也想轰轰烈烈的过一辈子,才不想窝窝囊囊的苟活呢!再者说了,我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行?又怎么知道我必定就是蝼蚁呢?说不定,将来是别人被我踩在脚下呢!” “……” 宋文安的一番话,让宋紫湘的心莫名颤了颤。 从她穿到这个家以来,一直都将他当成一个孩子,当成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土豆子。 可如今,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何尝不是犯了穿越者【主角光环】的心理暗示? 在她的认知中,她是穿越者,所以天生的享受气运的加持,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能成——就想金镶玉! 金镶玉便是【主角光环】综合症。 她以为自己是穿越者,便是大女主,这个世界变会围绕她来旋转,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是配角。 可其实呢? 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 不管是金镶玉,还是她宋紫湘,亦或是宋文安——大家都是自己故事线上的主角。 既然是主角,那她身为一个配角,为什么要去左右主角的故事线和人生呢? 想到这里,宋紫湘突然释然了:“是!是我错了,我没想那么多,疏忽了,虽然你还小,一些事情上还不懂轻重选择,但是,你也有你自己的人生……如果你真的想要参加那个所谓的陪读试一试的话,可以去试。” “真的?”宋文安没想到自己就是那样说了几句,宋紫湘的态度就急转变化,高兴之余,他还不忘感谢姜青芷:“姜姐姐,谢谢你!” 先别急着谢我,我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姜青芷连忙道:“我也就是只能给你一个承诺,但是具体如何,我并不知晓,而且,这皇子陪读,可不是简单的事,你即便是拿到了入门资格,可能连一轮都没过,便被淘汰了呢!” 她所给的,不过就是敲门砖,是宋文安未来生活的一把钥匙。 至于这钥匙最后是否能打开门,又是敲开了哪位皇子的门,全看他的能力和命数。 但是宋文安对这些毫不在意。 他似乎只要能够得到入选的资格,便很开心了。 路过城门时,姜青芷发现城墙上多加了兵卫,也多设了几个岗哨,而那些执勤的守卫,似乎也对路过的身强体壮的男人格外上心。 几乎没一个路过的男人,都就被他们死亡凝视。 若是有谁敢心虚的跑起来,肯定要被抓。 “出事了,”姜青芷放下窗帘,若有所思的低语:“城外肯定是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 “刚才的巡城护卫出去的那么急,这边的守卫也一个个虎视眈眈,如临大敌……如果不是出事了,就不会这样紧张!” “……能出什么事?” “寻常的小事,肯定惊动不了他们,势必是人命官司的那种!要不,就是你弟弟所说的流寇作乱,”姜青芷想到了什么,瞳色骤然一沉:“这还是白天呢!若不是白天人多,怕引起恐慌骚乱,怕是已经要全城戒严宵禁了!” 第320章 封路 就像宋文安所说的那样,巡城护卫们的职责是守护汴京城的安危,与那些府衙的官差还不相同。 巡城护卫隶属兵部,而官差属于内朝,双方都有兼护汴京安危的职责,但是从程度上来说,巡城护卫要压官差们一头。 至于城外的巡防,自有那些的驻扎的营房负责,各自负责各自的地盘,互相之前隶属一家,但也仅仅是互相合作的好关系,并不属于一方统辖管理。 也就是说,如果城外有事的话,巡防的军营会出面处理,而此时,巡城护卫都出城了,说明事情不是诡异就是很大。 城外的官道上比以往人多,却没有昔日的热闹,所有人都压着一口气,尤其是往城里走的人,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颇为凝重,即便有说话的人,那也是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姜青芷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宋文安:“找个人,打听一下。” 宋文安领会后,将马车停在一侧,迎向对面车道的一辆运柴马车。 赶车的是个白发老翁,见到有人过来,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勒听马车。 “吁——” 宋文安没等开口,先把银子掏了出来:“老爷爷,冒昧的问一句,你可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家哥哥要出门,我怕……这万一有什么不合适的,还可以及时绕路着走。” 看到银子,老翁的神色多少缓和了些,抽了抽嘴:“小哥,你若是想去禹城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封路了,说是死了人……一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一个村子的人?”宋文安吓到了:“哪个村子?谁干的?” “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些该死的流寇了,他们一伙人,昨晚上窜到程家塘,将一村子的老少,一百多口人了,都杀了,听说也就几个藏起来的孩子幸免于难,其他的都死了,诶!” 老翁重重的一声长叹,摇着头,心疼不已。 “这些杀千刀的流寇啊!你说你要是有本事,同……” 他戛然闭嘴,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多了,连忙改口道。 “总之,你们若是去往禹城的话,官道是走不通的,得绕路,过那边的三山镇,再爬过三山的山头,多走一日,也是能到的。” 从汴京到禹城,就这一条官道可行,而出事的程家塘又靠近禹城方向,是去禹城的必经之路。 如果那里封了路,他们势必得绕行。 宋文安谢过老翁,回到马车询问:“两位姐姐,咱们现在要怎么走?如果绕路的话,得提前改道。” “或许,只能也不用绕,但是我不能确定,”姜青芷想到了什么,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个东西:“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通关。” “这是什么?”宋紫湘和宋文安姐弟俩都没见过,都好奇的盯着那个东西。 “这是行宵令,之前霍侯借给我所用,但是他也没收回去过,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认不认这个东西……” “行宵令?” 宋紫湘对这个东西不理解,但是宋文安则是激动的不行,双手在身上擦了擦,恭敬的双手接过来。 “这便是行宵令?” “你知道这个?”宋紫湘好奇他的反应:“看起来很高级的样子!” “姐,这是行宵令啊!在汴京里宵禁都能畅通无阻的东西,你说高级不高级?”宋文安反复观赏着行宵令,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满汴京,统共也没几个人有这个东西呢。” “这个东西是在汴京能用的,就是不知道如今封路的是谁,能不能给霍侯一个面子。”姜青芷担心的却是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当今的朝堂,还不是霍钧承的天下。 此时的他,不过是皇上的小皇叔,身上有点军功的皇亲国戚而已,远远还不是上一世时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封路的人,又是哪个皇子的阵营。 倘若遇到二皇子的手下…… 所以,姜青芷也不确定这个行宵令是否可行。 宋紫湘从门砚那边听说了一些事情,从姜青芷的神色里看出了端倪。 “你是担心,遇到那个死对头?”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我们暂时都不知道封路的是谁家的人,所以,这行宵令还是要谨慎使用才行。” “明白!” 如果封路的是霍侯的门客,那就不多说,直接过去便行。 可若是遇到二皇子的人——嗯,还是绕路更明智一些,总比自投罗网的要好。 而这其间的利害关系,宋文安并不知晓,只是从二人的对话里,听出了一点端倪,遂有些失落的将行宵令又送回到姜青芷手中。 “我还以为能畅行呢,原也是空欢喜一场。” “这是酌情而动!你怎么知道是空欢喜?万一可以呢,”宋紫湘踹了他一脚:“走吧,前面再说,我就不信,咱们的运气这么差,真就遇上二皇子的人。” 对于周围这些军营的人,所有的皇子都倾了全力的去拉拢,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发生宫变,那这些城外驻军便是最快的勤王军队。 换个说法,那便是谁掌握了这些军士,谁便彻底掌握了勤王的本钱,所以,不管是有野心还是没野心的,都在想方设法的拉拢这些士兵。 这也就导致了巡防营的官兵们,同常是同命不同主,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他们的幕后主子究竟是谁。 这是所有皇子默认的游戏规则,不管先帝还是当今的皇上,都为此事斥责过,也几次三番的调换过巡防营的驻军权,可不管怎么调动,最后的结果终究是要被皇子收买。 所以,即便皇上三令五申的不许结党营私,不许私下结交巡防营,最终都逃不过巡防营势力分割,各为其主的局面。 鉴于此,他们谁都不敢确定,今日封路的究竟是哪个皇子的手下。 * 行至傍晚时分,姜青芷等人遇到一群在路边休息的人。 看样子,都是去禹城的。 宋文安下去问了问。 果不其然,都是与他们同行的人,从各自的行囊看,有路过的掮客,贩夫走卒,行乞的叫花子,甚至于还有几个拖家带口的,男女老少都有,乌泱泱的,得有三十多人。 姜青芷三人心照不宣,也以歇脚的名义凑了过去。 本想着能从他们之中探出点有用的信息,但是听了一会,顿感失望——这些人同他们一样,对前面的情况是一问三不知。 一群人叽叽喳喳了老半天,愣是没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眼下不过是两条路,一,头铁的继续往前走,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二,便是在下个路口转弯,绕路过去……” “这个绕路可不是一般的绕,那得是翻山头的,”一个掮客指向比自己都大的背篓:“这玩意,我平地背着都吃力,爬山基本不可能!” 那他人还没到,先累死在半道上了。 “这话不错!这绕路说的简单,可你们之中有谁走过的吗?那是一片大山林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绕过去的。” “是啊,那林子大家都不熟悉,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而且,这绕路又远,耗费时间和财力不说,还有危险,我觉得不可行!” “……” 很快,一个商客装扮的男人注意到姜青芷几人,遂拿过自己马鞍上的水囊,递给她们。 “三位小兄弟,要喝水吗?我看这情况,一时半会的是商量不出结果的。” “不用,多谢。”姜青芷婉拒,客气点头致谢。 男人也不在意,自己喝了一口,擦了擦嘴:“看你们这样子,怕也是不清楚前面的情况吧?” “你知道?”宋文安小孩子心性,快言快语的问。 “那谁能知道?我都还没靠近呢,就被几个当兵的给拦回来了,说是前面戒严,行者绕路,这不,我就回来,恰好遇到他们,便也停下歇歇脚,”男人打量了一下姜青芷的马车,目光在车底下的箱笼上一扫而过:“看几位的样子,不像是做生意的,衣衫也不是寻常料子,不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们……” 宋文安刚要说话,却被姜青芷扯住衣袖,紧急撤回一个回答。 “你呢?你又是做什么营生的?”姜青芷的眸光落在马鞍上:“我看你还随身带着刀,莫不是刀客?” 第321章 灭口 “你这小兄弟,是我问你话呢,你却反过来问我,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些?”男人插科打诨的哈哈一笑。 姜青芷似笑非笑:“寻常聊天而已,又不是生死之战,有什么厚道不厚道的?若是大哥你不想说,就当我们没问过罢了。” 说着,给了宋文安一个眼神:“我记得之前婶母烙了些饼,你去拿来。” 宋文安也是机灵的,从姜青芷拽他衣服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多嘴了,如今听到吩咐,一个迅猛起身,小跑着跑向马车。 这边,男人上下打量着姜青芷,又看了看宋紫湘,突然笑了。 “小兄弟,可是有人不夸你细皮嫩肉,长得又好看的?” “……”姜青芷瞳色沉了沉。 出门之前,她也只是为了路上行走方便,所以只是换了个男装,并未在脸上做什么手脚,也就是说,如今的她,是纯正的素颜,是她自己的脸。 这张脸,扮做男人,很明显的少了男人应有的阳刚之气,再加上她身姿纤细,怕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男人看着姜青芷的反应,更加坐实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侧过身子,低声道:“其实我也能理解,这姑娘家家的出门,总是不方便,换做男装,总是方便些。” 姜青芷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许多:“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哪来的姑娘!” 话是如此,却是迅速看向周围。 这里是官道,除了沿途栽种的大树,空旷的很。 若是真的出事,要跑都没遮挡物。 宋紫湘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意识到不对,立即看向宋文安。 此时的宋文安正从马车里拽下了烙饼,刚要过来,陡然看到姐姐再给自己递眼色。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聪明的一甩手,将烙饼扔进了车厢,麻溜的翻到了车辕上。 与此同时,男人非但没有因为姜青芷的否认而退让,反而变本加厉,更进一步。 “你现在不承认不要紧,但是等一会……怕是要求着我救你了!” “……” 姜青芷蓦然看向他,眸光也再次落到马鞍上露出的刀柄。 之前看到刀柄的第一眼,她就感觉拿刀有古怪,因为整把刀都用布帛包的严严实实,若非是偶尔露出来的刀环折出一点夕阳的余光,她都发现不了那里藏了一把刀。 那到的刀柄在前,跨于右侧的马鞍上,系于刀身的牛筋条因为暴晒等原因而显得老话成就。 她敛眸:“那个方向最是适合反手拔刀,说明你很擅长在马上作战……能在马上作战的,若非是战场杀敌的士兵,那就是……流窜作案的流寇!”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流寇】二字,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他们,此时瞬间鸦雀无声,全都转头看来,死死盯着男人。 而男人表情也瞬间僵住,错愕又警觉:“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想我从哪来时说?”姜青芷抬起眼尾,似笑非笑:“要不,就从你水囊里的蒙汗药开始说!” “……”男人的瞳孔明显一颤,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水囊。 “在你拧开水囊的那一瞬,我就闻到了蒙汗药的药味,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姜青芷也看着他的水囊,若有所思:“只是,我,没弄明白一件事……这里面的是的确是有问题的,为什么你喝了却没问题?” 蒙汗药是有解药不假,但是解药的价格是蒙汗药的好几倍。 即便有解药,男人也不至于为了演戏逼真,而浪费不必要的银子,去喝掺了蒙汗药的水。 因为只要不喝水,那便不用浪费解药。 可男人却当着他们的面,灌了一大口,以消除他们的警戒心。 “后来,我便想明白了,你的这个水囊,应该是阴阳共用的那种,只要在拔下瓶塞的时候,将瓶塞旋转一下,便能改变里面的机括,好确保里面流出来的是干净的水,还是蒙汗药。” “……” 男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姜青芷。 其他人则是定定的看着他,神情一个比一个严重。 前面的程家塘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心知肚明——此时此刻遇到流寇的话,那,这个流寇会不会便是造成程家塘惨案的流寇呢? 甚至于已经有人站了起来,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 蓦地—— 男人突然抬手,一支袖箭破空飞向天空。 “嘭——” 绚烂的烟花照亮了天边的晚霞。 “跑——”姜青芷和宋紫湘几乎同时喊出声。 宋紫湘起身就跑向马车,而姜青芷则是跑向相反的方向。 其他人心照不宣,东西都不要了,撒腿就各奔东西。 “得,得得——” 远处在同时也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应该就是收到男人袖箭信号的同伙了。 宋紫湘跑到马车那儿,下意识的转身想要看看姜青芷是否跟上了。 这一看不打紧,整个人都懵了:“——姜青芷!” 她是疯了吗? 他们的马车在这边,她怎么往相反的方向跑呢? 更要命的是,那个放出袖箭的男人,谁都没追,就追向了姜青芷。 那边,姜青芷也听到了宋紫湘的喊声,但是来不及回头,拼了命的向前跑。 “不用管我!你们先走,老地方见!” “姐,怎么办?”宋文安看着远处溅起的灰尘,再看看姜青芷的方向:“咱们要去救她吗?” 宋紫湘稍微的犹豫之后,果断跳上马车:“我们走!” “不管姜姐姐了?” “她不会有事的!倒是我们……快走!” “……”宋文安稍微的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一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驾!” * 男人不急不缓的跟着姜青芷。 他似乎是吃定她了,也不急着追赶,就那么牵着马,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享受着捕猎的小乐趣。 不多会,他的那些伙伴已经到了近前,四处追抓着那些逃走的人,将他们的包裹财产尽皆抢掠,但凡有敢反抗的,也不废话,直接砍杀当场。 很快,那些人就抢掠完毕,其中一人吹了声口哨。 男人收到信号,当下加快脚步,飞奔着抓向姜青芷:“姑娘,我们得走了!” 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姜青芷的时候,一把飞剑掠空而来,“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拦下了男人的手。 男人瞳孔一缩,蓦然转身,还没等看清楚,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他迅速躲避,但是脖子上还是一疼,被人抓出了几道血痕。 “唔!” 男人闷哼,吃痛的捂着脖子,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蒙面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姜青芷此时才长出一口气,躲在蒙面人身后,低声:“云仓,没问题吧?” “姑娘放心,我处理的了!” “那好,交给你了,我要那匹马!”姜青芷也不客气,指向男人的马。 男人:“……什么?” 云仓拔起剑,看了看指甲里的血痕,嫌弃的在身上擦了擦:“姑娘的话你没听到吗?” “……”男人的嘴角狠狠一抽! 他当然听到了! 但他是来打劫的,是贼寇,不是被打劫的那一个! 怎么就变成被人家抢马了? 云仓很是不耐烦的举起剑:“马!” 男人摸了摸脖子,谨慎又小心的瞥向身后,想要看看自己的那些小伙伴,为什么没来打支援。 孰知,一看之后才明白,原来那边的情况也不乐观。 不知道哪来的一群黑衣人,如入无人之境,冲着贼寇们一顿砍杀,杀的那些人仅仅支撑了几个回合,便都撒丫子溜了。 男人恨的直咬牙:“没用的东西!废物!”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下,不甘心的松开缰绳,将马送给姜青芷。 姜青芷翻身上马,再次看向云仓:“多加小心。” “姑娘也是,小心些!”云仓一剑锋拍在马屁股上,将姜青芷送走。 但是在他动手的时候,男人也突然动了,却不是择路而逃,而是不要命的扑向云仓。 云仓一个撤身,避开了男人的手,剑锋同时斜刺里的下挑,挑向男人的腋窝,男人若是不收手,势必要被斩断手臂。 他脸色一变,果然撤手。 不过在撤手的时候,手臂下突然冒出一只铁爪,挡开剑锋的同时,也恰好抓住了云仓的脸颊,不止勾下了蒙面的黑巾,也将他的脸抓出了血痕。 男人顿时得意一笑:“小子,敢抓伤我,这就是你的……嘶!” 他突然倒吸气,惊骇的看着云仓转过来的脸。 “怎么是你?你是……” 话音未落,云仓手里的剑破空而出,“咻”的一下贯穿男人的咽喉,带出一道血箭,也带着他的尸体钉在了地上。 云仓走过去,面无表情的拔出剑:“你本来是不用死的,可你看到了你不该看到东西!所以,只能灭口!” 第322章 屠村 姜青芷找到宋紫湘的时候,她正在马车边走来走去,神色焦灼。 见姜青芷安然无恙的过来,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之前我还想着,这万一你出事,云仓不在的话,那你得多凶险呢!还好,你没事。” 门砚和她说过云仓保护姜青芷的事,在那个紧急关头,姜青芷让他们逃命为上,她便想到了云仓,猜测是云仓在暗中保护她。 但是这也仅仅就是猜测,她也没亲眼见过,所以心中还是忐忑的。 如今见到姜青芷真的无事,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前些天,侯爷同我说过这事,说是最近事情多,让云仓跟着我,若是我有事,喊他便好,我就想着赌一把,没想到云仓真的在……”姜青芷侧滑下马,将马鞍顺手解了下来。 “什么?”宋紫湘的心又提了起来:“你,你之前让我们跑,你,你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人保护你?” “我以前也没试过,怎么确定?”姜青芷并未解释太多。 以前她有危险的时候,云仓总是能及时出现,后来想想,应该不是偶然,而是霍钧承命他暗中保护自己。 如今,霍钧承明着告知她,让云仓守在暗处了,那有危险,他肯定是第一个上。 只是—— 为什么云仓露面的时候,是蒙着脸的呢? 以前他出现的时候,可没这么神秘!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姜青芷并未放在心上。 “文安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去那边的坡上,程家塘就在那边,上了坡就能看到。” 他们眼下所在的地方,距离程家塘不过几百米远,因为是乡下土路,不是官道,所以没有官兵把手。 站在坡上,甚至还能看到程家塘林立的军旗。 宋文安远远的就冲他们招手:“姐,你们快来看!” “你小点声,再被听到了。”宋紫湘提着衣服,往坡上爬的艰难。 “这里就咱们三个人,怕谁听到?”宋文安才不管这些呢。 现在就他们仨,扯着嗓子嚷嚷都没人听到。 “你们看,那里不止有巡城护卫,还是府衙的官差,还有巡防营的……好多人呢!” “都屠了人家一个村子了,自然是要很多人了!”宋紫湘累的气喘吁吁,反观姜青芷倒是比她的气息更沉稳许多。 她不由好奇:“不对啊!我是一个农家女,打小就是干活干出来的,就这样爬山坡都把我爬成狗了,怎么你没事?气息这么稳?” “我上辈子练过气息吐纳,行不行?”姜青芷看似玩笑的回了一句。 但这是真的! 在上一世,她在武术方面是个渣渣,但是实打实的跟着门砚练过。 门砚曾经说过:【气息沉稳是最重要的,即便不是为了将来练武打基础,也要为了自己的小命做保证!因为,一旦有危险,跑起来,谁能一口气撑到最后,谁 就能逃命!】 是的! 逃命! 姜青芷上一辈子练习医术是为了治病,习的几招保命拳脚是为了关键时刻反杀自保,而修炼气息吐纳则是为了逃命的时候跑的更快更长久。 事实证明:门砚是对的! 若不是有了上一世的气息心法,她也做不到那么丝滑的上马,跑路。 但,也就局限于此了。 “你们别说了,快点过来看呢!”宋文安在上面再一次的催促。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么着急?”姜青芷和比宋紫湘更早几步,先到了坡顶。 只是一眼之后,她身上一震。 宋紫湘看到了她的不对,加快脚步,手脚并用的上来:“怎么了?” 随之疑惑:“怎么这么多人?还有那些穿……诶,不是说,程家塘全都被灭了口,没有活人么?” 他们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流寇作案,一夜之间灭了整个程家塘。 那,现如今程家塘里的那些男女老少,又是些什么人? 在他们这个位置上,很多东西看不真切,但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在程家塘的村口广场上,一群老百姓装扮的人,正窝成一堆瑟缩着。 远远的看,好像也有女人和孩子。 而在他们身边,是穿着盔甲,拿着长矛盾牌的巡防营。 “姐,这些都是什么人?”宋文安好奇道:“怎么都穿着不同的衣服?” “穿盔甲,拿盾牌的是巡防营,巡城护卫队你们知道的,青衣短打,尖帽长翎,那些穿皂色衣服的则是府衙的官差……嗯?他是?”姜青芷一怔,神色微凛:“金捕头!” … 金童心竟然也在这里。 而且,看样子,他正带着那群皂色衣衫的官差们,和尖帽长翎的巡城护卫队们争执着什么。 瞧那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就在双发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名穿着盔甲的男人走过来,从装扮上看,最少得是个副将。 他冷着脸,快步走到双方之间。 “吵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吵?” 一转头,冲着双方挥手。 “金捕头,曲队长,带着你们人,各自退后,都让一步……都是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这么剑拔弩张的做什么?” “兄弟?有他们那样做兄弟的吗?”金童心冷笑,指向对面的男人:“好吃好喝,有打赏的时候,全他妈的让他们护卫队干了,我们喝汤都喝不上一口热乎的……现如今,这种是丧尽天良的事情,竟然让我们干!对不住!老子不干!” “金童心,这是在给你机会,”曲队长也不逞多让,哼哼一声:“错过了这个机会,你可就再也没有了!” “不需要!老子不要这样的机会!老子的兄弟们也不需要!” “这可是给你脸,你可不要脸!” “你他妈的自己去长这个脸好了!” “金童心……” “……” 眼看着双方又要打起来,副将再次抬手:“都给我住口!” 眼神一沉,斜睨两人:“你们到来之前,你们的主子没吩咐吗?难道让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吵架的?” 金童心后退一步:“张副将,不好意思,今天这事,我们兄弟们搞不了!” 不等张副将开口,曲队长再次怼了上来:“搞不了你们来做什么?搞不了就有给我滚!滚呐!” “……姓曲的,行,老子我记下你了!” 金童心不再多做争辩,一挥手,带着身后的皂衣官差愤怒离开。 “金童心,你给我站住!” 曲队长呵吼着要去追,但是被张副将闪身拦了下来。 “曲队长,是这样,现如今箭在弦上,咱们都不得不发,金捕头若是不出手,那就只能劳烦曲队长你们辛苦一下了。” “我?我们?”曲队长的脸色微微一变。 “自然是你们,难道还能是我们?”张副将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的曲队长的肩膀:“我想,你应该比金童心懂事,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自然知道……” “那就好,那便请曲队长能者多劳,动手吧!” “……好!”曲队长低下头,思忖了许久,最终在嗓子里呜咽了一声。 随即,他一个转身,冲着自己的手下递了个手势。 那些人的脸色一时间都变了变,但是随着曲队长的手势再次落下,他们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快步走向那些被围起来的平民百姓。 有几个人,在行走的时候,便已经抽出了随身的长剑。 那些百姓之中,有人嗅到了危险,立即起身就要跑,可没等他们跑出包围圈,就被冲进来的巡城护卫队砍杀在地。 “啊!” “救命!” “杀人啦——” “……” 随着一声声的惨叫,巡城护卫队的众人如入无人之地,将所有人都砍杀在地——不论是女人还是孩子,全都斩杀! 自始至终,张副将都背着手站在那里,巡防营的士兵也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等金童心听到动静,带人跑过来的时候,已经无人生还。 看着满地的尸体,金童心的脸色阴沉至极:“你们……你们真的把他们都杀?这可是全族的人啊!” “金捕头,你在胡说什么呢?”张副将冷眼斜睨:“杀人屠村的是流寇,我们巡防营,你们衙司,还有曲队长的巡城护卫队,咱们都是奉命追杀流寇,奉旨查案的,三方合作!……难道你的主人没告诉你这个游戏规则吗!” 第323章 沾血 程家塘发生的这一幕,都被姜青芷等三人看在眼中。 宋文安第一次现场看到杀人,下意识的大叫一声,好在距离远,又被宋紫湘一把捂住嘴巴压了下去,才没有被人发现。 姜青芷也在屠杀开始的时候,迅速撤回去。 三个人藏匿在山坡背后,一时间谁都不说话,都在努力的平复心底的震撼。 许久—— 宋紫湘后知后觉:“不是说,程家塘已经被……而且还是流寇所为?” “流寇?流寇!”姜青芷想到了什么,蓦然看向宋紫湘,恍然大悟:“可还记得,咱们之前在路上遇到的流寇……” “……记得,咱们不就是被他们追着,逃到这里的吗?我当然记得,可是……他们和程家塘?程家塘的人明显不是他们杀的啊?” “现在是了!” “……” 宋紫湘显然还没弄清楚其中的关键,一脸茫然。 姜青芷轻轻压抚着心口,若有所思的解释道:“你想一下,在路上遇到流寇的不止我们,还有那几十个人呢!而且,逃走的也不止我们,也还有其他人……他们回去之后会怎么同旁人讲?” “这,这还要怎么讲?当然是实话实说,遇到流寇了嘛!” “是,遇到了流寇……咱们遇到了流寇是事实,那流寇杀人屠村的……也可以是事实!” “……嘶!”宋紫湘倒吸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这是……栽赃陷害?” “栽赃是真,陷害不一定!反正那些流寇也不是什么好人,本身就杀人越货,如今,不过是被人正好利用了而已。”姜青芷闭上眼睛,在心里将事情大概过了一遍:“如今,巡城护卫队的人杀了程家塘满村,只要他们不说,巡防营的人不说,衙门的人不说……那,杀人就肯定是流寇!世人也都会认为,杀人的便是流寇!” “是啊!流寇臭名昭着,恶名在外,这样的屎盆子,扣在他们头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宋紫湘穿越过来以后,也曾经历过不少闹心的事,可哪一次都是在她承受范围之内,唯独这件事。 那么多人,说杀就杀了! 而且,还能做到天衣无缝的栽赃陷害。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便谋划好了这个局,”姜青芷倏然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在程家塘的人都还活着的时候,便开始散布谣言,说是他们被流寇灭门屠村……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这个村子的人?” “是啊,他们不是朝廷的人吗?怎么也能干这种丧天良的事情?”宋紫湘也觉得事情不对劲。 朝廷,不都是保护老百姓的吗? 即便一个村子里的人有为非作歹的事情,也只是杀几个罪魁祸首,来个杀鸡儆猴的效果而已,怎么会有灭人家全村的事情发生? 姜青芷蓦然翻身再次攀上坡顶,宋紫湘也在示意宋文安藏好后,爬到了姜青芷身边。 此时,程家塘里也是乱成一锅粥。 金童心和曲队长都揪住对方衣领不撒手,不管张副将怎么劝就一句话。 “你自己要死,别拖累我们兄弟!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但也不会掺和你们的破事,你们现在放我们走,那大家以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还能和平共处!” 曲队长也是梗着脖子,丝毫不退让:“不可能!你们知道的秘密太多,今天若是有人双手干净的走出去,那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出卖我们?想要抽身,除非拿出你们态度!” “……” 金童心要走,曲队长不让,张副将劝说不了,三方就这样纠缠起来。 而就在这时—— “吵嚷什么?好好的想要睡个觉,都不能睡的安生!”不耐烦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远处—— 看着出现的男人,姜青芷的瞳孔一缩:“怎么是他?” 宋紫湘立即道:“谁啊?” “……驸马爷!” “我去!驸……”宋紫湘立即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人堆里一边伸懒腰,一边往外走的男人:“他就是素央长公主的那个驸马爷?” “冯驸马!除了他,哪还有第二个驸马爷!” 其他的公主都还年幼,成年婚配的公主,只有素央长公主。 姜青芷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他。 宋紫湘赞许道:“果然,这做的了驸马的人,都是不一样的,瞧这身段,倒是很有做小白脸的气势……不过,他身后那个也不错,很有大叔气势!” “……那个是范鼎盛!” “谁?”宋紫湘再次一惊,连忙又揉了揉眼睛,仔细又认真的看向冯驸马后面的男人:“他就是你家三妹妹的男人?啧!现在这么看的话,也就那么回事了!” 说着,还特意看向姜青芷,意味深长道:“我觉得,还是咱们霍侯爷好看!” “……” 姜青芷现在可没心思听她说这些事情,而是瞬也不瞬的盯着范鼎盛,仔细搜寻着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范鼎盛是在给长公主做事,毕竟当时在她的潜意识里,给冯驸马做事,便是给长公主做事。 那个时候,范鼎盛是偷偷的跟长公主那边搭上了线,如今看来,应该是搭上了冯驸马。 在搭上冯驸马之后,他也是悄悄的,什么都没说,甚至于最后也是象征性的通知她,说他要出一趟远门,新年都不在家里过了,让她看着家,守着吴氏,好好的过日子。 那个时候,姜青芷是全心全意的想要扶持范鼎盛的,所以想要替他把关。 在她的再三逼问下,范鼎盛才告知是要在给长公主做事,而且是军事,办好了之后,那他以后便能攀上长公主府的人脉。 至于这个【军事】—— 事后,姜青芷才知道,范鼎盛是陪着冯驸马往边关押送粮草,以及大批的御寒衣物和外伤所用的药材。 但是—— 这件事的后续是:我军战败,死伤数十万,被敌军逼退风浪山五十里,差一点丢弃大宋国疆! 上一世,姜青芷对其中的很多细节都不清楚,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割地赔款。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在今天,在这个地方完成了闭环。 * 冯驸马走过来,看着还在互相揪住衣服的金童心两人,笑着握住他们的手,轻轻放下。 “都是自家兄弟,闹红了脸,那以后还怎么相处做事?” “原来长公主也来分一杯羹了啊?”金童心冷笑,活动着手腕:“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们来这里,只求财,不谋命!其实……如果驸马爷早些出来的话,那沾血也就沾了,如今,曲队长却拿捏着让我们再杀人沾血,那未免有胁迫之嫌……这种被人威胁做事的事,我金童心做不来!” 一歪头,他看向范鼎盛:“再者说了,这里不沾血的也不止我们几个,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范鼎盛心下一惊,不动声色的行礼:“金捕头,有礼了,在下只是驸马爷身边的一个小卒子,不足以与金捕头相提并论。” 那言外之意就是说:——我就是长公主府的一条狗,只要我的主人拿出态度,我跟着走便是了,我自己不用表忠心。 孰知,金童心却冷笑道:“范郎君,可不敢这么说,你可是进过殿试,上了三丙的人才!一个觐见过陛下的人,却妄自微薄说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那我们算什么?岂不是连狗都不如了?” 在场的人之后,知道范鼎盛的人并不多。 因为他是跟着冯驸马出来的,又是一身的文人装束,所有人都以为他也就是冯驸马身边的虾兵蟹将,没想到,拿出名头来,也是能碾压在场所有人的【名人】。 范鼎盛的脸色明显变了。 他说了那么多,就是想要隐藏身份,当个出场的路人甲,刷一波小小的过场也就算了。 万万没想到,金童心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不止把他薅出来作对比,更是直接戳穿他的身份,将他架在了炭火之上。 “冯驸马,做人做事得将公道,这位范郎君的手想必也是干净的,怕是比我们所有人都干净,要是他抽身而退,把我们给卖了……怎么办?” “这个好办,简单的很,”冯驸马依旧笑呵呵的,从张副将的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打眼瞧了一下后,递给范鼎盛:“那就手上沾点血,大家上一条船好了!” 第324章 本性 范鼎盛的手明显抽搐了一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这,驸马爷,我,我……” 他就是个文人书生,别说杀人了,就是只鸡都没杀过。 可眼下—— 他为难的看向冯驸马。 冯驸马则是悠哉的看着他:“没办法,你也看到了,有人他不信你!所以呢,你就得拿出点诚意,搞个投名状出来!” 其实,金童心也不过意是他的嘴替而已,在他心里也是想要范鼎盛双手沾上人血,惹上人命的。 因为只有这样,范鼎盛才没有回头路,大家才算真的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 所以,在看到范鼎盛那么艰难的表情后,他反倒是更期待了。 “范相公,你也不用担心,在场的这些人里,除了你,哪一个的手上都不干净!” 范鼎盛拿着匕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是,我,我懂,只,只是……” 想到了什么,他立即看向四周:“只是咱们这里,我,我没人可杀啊?都是自己人……” “是吗?哈哈……”冯驸马蓦然大笑起来。 范鼎盛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冯驸马一挥手,缓缓后退:“放心,都给你准备好了!” “呜呜呜——” 人堆后面,张副将拎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粗暴的扔到范鼎盛脚下。 范鼎盛受到惊吓,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拿着匕首的手抽抖的更厉害了。 张副将冷笑:“范相公,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请吧!” “姓张的,你这是不是太阴狠了些?”金童心缩了缩瞳孔,冷眼:“你让他一个大男人,去杀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 “要不然呢?”张副将斜睨了一眼:“金捕头若是看不下去,那就亲自动手?” “滚犊子!老子不干这种丧天良,生儿子没屁眼,断子绝孙的事情!”金童心恶狠狠的啐了口,转身便走。 冯驸马眯起眼睛。 张副将会意,一把抓住他:“金童心,你这是要去哪啊?” “老子去那边休息,不行吗?” “这件事还没个结果呢,你就想走?” “姓张的,你还想怎么样?”金童心冷下,斜睨向范鼎盛:“你不会也想让老子在你们面前杀人,搞什么投名状吧?” “……”张副将看向冯驸马。 冯驸马依旧是那种莫测高深的样子。 张副将再次心领神会:“金童心,这投名状可不是只有你有,你也看到了,大家都有!” “大家?”金童心不屑的哼哼两声,平等的俾睨每一个人:“请问你们大家,有哪一个的后台,比老子的后台更硬?” “……嘶!”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气。 就连张副将的手都不觉松了些。 金童心继续道:“所以说,老子来这里,是为了配合你们……难道,还需要投名状?” 眼神一狠,他狠狠甩开张副将的手。 “都给我听好了,老子——就是投名状!” 话音未落,范鼎盛突然一声大叫:“啊!” 众人神色一凛,猛地转身看去。 只见范鼎盛拿着匕首,一刀扎穿了小女娃的喉咙。 小女娃的嘴巴里汩汩的往外喷血,喷了范鼎盛一身,可她却是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金童心冷笑:“行了!你们要的投名状……他给了!” * 远处,坡上。 姜青芷冷眸凝视着这一幕。 宋紫湘则是倒吸一口气:“他?他就,就这样下手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一个书生,读书人啊……” “书生?有些书生都不配为人!”姜青芷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了,“更不要说,他本就是样的人!” 也就是她上一世蠢,不懂那些闺房之事,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洗脑利用。 如今再想想他当初的那些行为,都不配叫个人! 试问,哪一个饱读诗书的隽雅君子,会将自己的妻子拱手送人,以为谋求上升之路? 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说明他的骨子里就是一个凉薄之人。 要不然,也做不出那些禽兽之事! 宋紫湘轻叹:“可惜,我们只能做旁观者,而无法插手,救不了那个小姑娘!” “无需自责,这人世间,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咱们都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救下所有人!”姜青芷撤回身形,若有所思:“如今,我们却有机会去救更多的人!走吧!” “去哪?” “自然是禹城!” “怎么去?这程家塘……” “绕路!” “……” 程家塘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每个三两天开不了。 有这时间,他们早绕道禹城了。 **** 有钱能使鬼推磨。 赶到下一个村寨的时候,姜青芷花了大价钱买下一辆舒服的马车,将箱笼抬进车厢后,又重新雇了个赶车的老手,让他帮着驾车赶去禹城。 此时远离了汴京,也就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们,宋文安也就暂且不用伪装了。 一行人没有翻山,而是快马加鞭的绕了一大圈,路过驿站的时候,换乘了五次马,这才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赶到了禹城。 姜青芷之前在禹城买下的宅子,早就收拾妥当,由霍钧承的人一并看守打扫,也是方便两个宅子一起照应。 早就收到消息的门房,一直在等着姜青芷的到来,见她下了马车,一边让人去禀告霍钧承,一边引着三人进入后宅。 “姑娘,侯爷吩咐了,为了减少麻烦,还请姑娘走后花园的后门过去。” “后花园?后门……” 姜青芷想到,之前霍钧承就开过玩笑,说是要在两个宅子之间搭一座桥,方便双方互相串门。 只是她当时以为这就是一句玩笑,可是,当亲眼看到那座石桥的时候,姜青芷还是被吓到了。 “不是……你们家侯爷还真的搭了一座桥?” “……这桥,有点不对劲啊?”宋紫湘是第一次来这栋宅子,此时有点懵, 哪个好人家的后门一打开,便是一座桥,而且桥头的另一端,就连着另外一栋宅子的后门? 这,这不是画蛇添足嘛! 她指向桥的另一端:“那是……霍侯的家?” “……是!”姜青芷的表情那叫一个无奈。 “呵……你家的后门,与他家的后门……一水之隔,还搭座桥?这……这直接把院墙打通,两家并一家岂不是更省事?”宋紫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青芷:“……” 门房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栋宅子本就是一家的,因为侯爷与姜姑娘当初都看上了这宅子,而且那东家也是一房两卖,分别把东西院卖给了侯爷与姜姑娘……侯爷说,若是大动,会坏了宅子的风水,对谁都不好,最后,便是弄了这道墙!” “这可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宋紫湘无语的都爆粗口了:“你们这样搞,和一家有什么区别?自欺欺人嘛!要我说,还是之前那样,直接将两家的墙头拿掉,反正外人也不知道,反而好端端的一个园子,被硬生生的给弄成了两截,多难受!” 姜青芷还没说什么呢,那门房就连声附和:“谁说不是呢?我们如今是两个园子的照顾,这有些时候,我们为了走到那边,还得巴巴的绕过来,走这边的小桥过去……” 说话间,对面的后门也打开了,走过来几个家丁,接下了这边的箱笼。 双方两个门房交接后,姜青芷跟着对方走进了霍钧承的府宅。 宋紫湘再一次感慨:“还是你们会玩啊!这都能……这也算是近水楼台了吧!” 这边也是姜青芷那边的一样,没有大动,一切都在修葺的基础上整修,还是保持着以往的格调。 若不是有那两堵墙,整体还是很和谐的。 书房里,霍钧承和门砚早就等候多时。 见到他们三人进来,两人的眼神皆是一亮。 门砚还好一些,与宋紫湘的眼神稍微的碰撞之后,便迅速避开,搓了搓手:“来了。” 霍钧承则就赤果多了。 看着姜青芷,那眼神里压不住的笑痕和宠溺,一边过去接下姜青芷脱下的外衣,一边指向自己方才坐过的暖凳:“你来这里坐,这里暖和,这一路上遭了不少罪吧。” 云耳在一边悄悄揽下宋文安的肩膀:“走,让他们聊,咱们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 临走时,也给了门外的侍卫们眼神警示:“守好了,别出岔子,外面也盯紧了,不要留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