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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夜眠道:“剩下的钱我就不还给你了,当你的买命钱。”

    她心道王符离可能有意见,又补充了一句:“一开始是你自作主张,可不要赖我身上。”

    王符离晕晕乎乎。

    他没有理解江夜眠是什么意思。

    江夜眠扫了他一眼:“拿着。”

    他讷讷地应了一声,连忙拿起石桌上的荷包,装进怀里。整个人仍是状态之外,问:“你刚刚说得——难道是?”

    唰刷刷几声刺耳的噪音传来。

    王婶拿着大竹扫帚刮蹭地上的落花,扫到王符离的脚底下,嘴里发出“去去去”的声音,用力把他往外推搡。

    “哎哎哎——”

    “不送。”

    王符离稀里糊涂地出了门。

    啪的一声。

    江家小院的两扇门关上,徒留门环孤独寂寞地晃晃悠悠。

    王符离仔细回想刚刚江夜眠说的话。眼睛慢慢瞪大,娃娃脸上表情各色纷呈,慌张地要重新敲响门。

    他明白了。

    原来她救了自己!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

    王符离敲门的手顿住,终究没有落下。

    临走前,他再度看了一眼江府的院落,那冒出墙头的碧绿葡萄藤可否会有结出果实的那一天?

    于他而言,都不会了。

    他心中怅惘。

    迈出脚步往城外走去。

    ——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

    名叫馒头的麻雀终于到了阳寿尽的那一天,江夜眠守在它的旁边,问它有什么遗愿,它的鸟喙里发出似人的喘息声:

    “不要悲伤。”

    “我们还会……再见。”

    还会再见?

    明明都死了,哪里会有再见的机会?

    江夜眠没有反驳,捧着它的小身体,看着它慢慢咽气,将它埋在小院里。她特地为它立了一块小墓碑,由几颗石头垒成。

    略显简陋,想必馒头不会在意。

    馒头是一只神奇的麻雀。

    她一直能从它的身上感觉到一丝诡异的从容淡定。

    或许以后真的有机会再见吧。

    某日。

    江夜眠在葡萄藤底下午睡。

    这片葡萄藤长得越来越茂密,尤其在馒头埋在土底下后,不知是不是错觉,葡萄藤的长势快得吓人。

    今年秋天应该可以酿出不错的葡萄酒。

    江夜眠眯着眼,吹着凉风,忽的听到藤蔓旁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睁开眼,看过去。

    正与一双冷冰冰的狗狗眼对上。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眼尾下垂的狗狗眼本应显得可爱,此时却瞪得圆滚滚的,试图凶神恶煞。

    他长得跟仙童似的,有几分眼熟。

    他的食指放在唇上,比划了一个嘘的姿势,见江夜眠看他,他又将手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这是“出声你就完了”的意思?

    江夜眠似乎懂了。

    小孩见到江夜眠的脸,眼睛更瞪大了几分,显得诧异。

    江夜眠知道是自己太美了。

    这份美注定是惊人的。

    她默默地感叹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这敲门声急促而紧迫,似乎来势汹汹。

    应是找这小孩的。

    江夜眠瞥了一眼小孩,果然看那小孩阴恻地盯着她,手里拿着一支黄金小弩,弩上的金箭正对准江夜眠的心脏。

    这孩子真凶残。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气势不善的练家子,均穿着黑色劲装,一个稍矮些,一个高一些。

    “有什么事?”

    这两个人的眼神本是凶戾,不耐的。却在看见江夜眠的一瞬间,眼神化为呆滞,恍恍惚惚,疑心是否是神女落入凡间。

    江夜眠催促:“有什么事?”

    好半天,这二人才想起来答话。

    矮子结结巴巴道:“我,我……”半天说不出口一个所以然。

    高个子接上:“只是想问问姑娘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孩,大约这么高——若没有见过,也没什么打紧。”

    他略显局促地调整了领口,想显得不是那么狼狈。

    江夜眠笑了一声,道:“没有见过,你们要进来搜搜么?”

    话音刚落,江夜眠便感受到了一股能将她脊背扎穿的愤怒视线。

    “不了不了……”

    “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

    还真的要搜?

    江夜眠没想到随口说得一句,居然真有人要搜,心道若再不弥补,里面的小朋友只怕要杀人了,便说:

    “……只是我娘生了风寒,门窗紧关着,不便见外人,而且我也怕传染给你们。”

    她微微蹙眉,面露为难,颇具弱柳扶风的姿态。

    见到她这样,任何人不管男人女人恐怕都不忍心让她失望,只想抚平她眉心的忧愁,让她开心。

    二人慌张摆手,口中忙道:

    “算了,姑娘自己小心……”

    “我们下次再来拜——噗!”说话的矮子叫另一个高个子在腹部捣了一手肘,高个子低声呵斥:“太无礼了,会吓到她。”

    “哦,哦!”

    江夜眠面露微笑,只当作听不到。

    这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不忘记叮嘱江夜眠将门锁严实,以免歹人冒犯。

    江夜眠关上门。

    葡萄藤下的小孩跳了出来,惊得目瞪口呆,上下打量江夜眠后,严肃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两个人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

    “这是秘密。”

    江夜眠随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知道了,原来——”

    小孩后知后觉捂住头顶,气得脸颊通红,呵斥道:“大胆!竟然……这么不知羞耻,随随便便触碰男子躯体,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啰啰嗦嗦。

    “啊对对对。”

    江夜眠打了个哈欠,翻开午睡前看得话本,上面写的是神鬼志异,正写到狐狸精与书生的故事。

    那小孩嘀嘀咕咕什么“这次就原谅你”,不经意间瞥到她书上的字,表情复杂地低声道:“也难怪了,你是……不懂人情世故也正常。”

    “?”

    江夜眠道:“你瞎嘀咕什么呢?”

    如此无礼。

    小孩正要发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眼里包含着打量与怪异的包容,咳了一声,说:“没什么。唉,毕竟你不是人,我就原谅你的无礼了。”

    “噗——”

    江夜眠险些将喝下去的茶喷了出来。

    这小孩怎么知道她不是人?

    真是神了。

    江夜眠放下茶杯,严肃道:“怎么骂人呢?”

    “哼,我说得是事实。”

    “胡说八道,姐姐明明是个人,只是长得漂亮了一点,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