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曼是谁?”
卷毛僵在原地,瞠目结舌。
达曼还能是谁?
他因着一双天生的绿眼睛,极受教主宠爱,他天赋卓绝,本前途无量,却触怒了大护法,被断了双臂。
还不晓得能不能活下去。
达曼仿佛疯魔般非要带她回大漠,结果在当事人心中,他连名字也留不下……
卷毛表情欲哭无泪,似在哀伤似在嘲讽。
“你怎么了?”
江夜眠凑近一步,看他的脸。
卷毛触电般弹起来,急忙后退。
“别过来!”
他怕极了江夜眠,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哪怕她现在戴着帷帽,也半点不敢看,躲在三尺远的地方,仿佛在避让洪水猛兽。
“你想用圣尊令干什么?”
江夜眠道:“什么事都可以?”
卷毛说:“只有一次号令我们的机会,可别太过分,当心被人报复。”
他也就说说了,世上真有人忍心伤害这女人吗?
他认为没有。
江夜眠道:“我要你们去救一个人。他现在在皇宫。”
卷毛表情怪异:“你居然也有这种时候?真是报应。”
他悄声嘀咕着。
江夜眠耳朵尖,听到了他的嘀咕声,冷声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还回去而已。”
“你欠别人的人情还算少的么……”
卷毛忍不住又说了一句,遭到江夜眠的白眼一记,她后知后觉隔着轻纱,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便也作罢。
她吩咐完具体救谁,从袖中拿出圣尊令,交给卷毛,头也不回地走了。
卷毛目送她远去。
拿起圣尊令,令牌温热,仍留存她的体温。卷毛凑近令牌,轻轻闻了闻,闻见一缕淡淡的冷香味,似梅香。
却比梅香更为馥郁,更为复杂,吸引着他深入。
卷毛不知不觉间将凑近圣尊令,狗似的嗅闻。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卷毛仿佛被烫到一般,脱手将圣尊令扔到桌上,惊魂未定地瞪着那枚小小的令牌。
“这女人太可怕了……”
——
太后崩逝。
宫中上下气氛一片悲痛,尤其是皇帝。
李太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从小照顾着他,也是她亲力亲为,让他免于沉重的政事负担。
即使前阵子她生病,处理不了朝政,也为他指派了值得信任的大臣分担政事。
可以说,李太后是皇帝的主心骨,指明灯,眼下这根定海神针崩塌了,皇帝顿感六神无主,惶恐不安。
所以他是哭得最悲伤的那一个。
次悲伤的,大概要属伺候太后的那些亲眷以及太监宫女们。
林总管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强撑病体,他眼眶通红,显然心中亦是悲痛的。
皇帝哭得起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皇帝依旧在痛哭,哭得身体一抽一抽。
身旁的太子劝谏道:“父皇,您歇歇吧,过度悲痛只会哭坏了身子。想必皇祖母九泉之下也不愿意看您这样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他的声音稚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看得出往后的俊美风姿。
太子仅八岁的年纪,就能说出这样明理得体的话。
倒是不错。
在场有的老臣暗暗称赞。
可惜九五至尊不这么认为。
啪得响亮一声。
皇帝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力道极大,带起一阵劲风,太子踉跄几步,跌倒在地。
他白嫩的右脸上浮起狰狞的掌痕,红彤彤一片,梳得一丝不苟的鬓发散落两缕,狼狈不堪。
皇帝更加厌恶。
他语气嫌恶道:“太后刚死,你就叫朕不要哭,安的是什么心?!她亲自抚育你长大,你却这么回报她,狼心狗肺的东西!”
众皆哗然。
各色各样的异样目光往太子身上看去。
太子小小的一个人趴在大厅中央,静静地转动眼珠,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周遭的一切。
“丢人现眼,还不退下!”
他缓缓爬了起来,依旧跪着,小心翼翼观察父皇的表情,道:“……父皇,儿臣也想给皇祖母守灵。”
皇帝瞥了一眼他,没有赶他走,嘱咐身边人:
“将福禄儿抱过来。”
福禄儿是他的弟弟,继后的亲儿子。
继后的亲子亦是嫡子,比他小三岁而已。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
可他们——包括太子本人心里知晓一个事实:太子失势了。
——
江夜眠的葡萄藤小院又迎来了一个客人。
她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一边看得入神,一边磕着瓜子,桌上摆着两个牌位,一只琉璃瓶。
盛满瓜子仁的盘子旁边站着一只老麻雀。
那麻雀可真老。
身上的羽毛已经秃了一块,原该黑亮的眼睛蒙了一层灰色翳膜。
王符离从没有见过这么老的麻雀。
来人正是王符离。
他看了几眼牌位,隐隐约约看到吾夫两个字,还想看个清楚时,江夜眠已经伸手拿一旁的手帕遮住牌位,抬起脸,问他:“你来干什么?”
王符离干笑两声,道:“我来同你道别。辛辛苦苦来城里一遭,本想赚点血汗钱,谁知什么也捞不着,干脆回老家算了!”
他说得洒脱。
实际上他在天牢里待了好几天,受到了层层严刑拷打,那些天杀的鹰犬本想直接杀了他,反正有物证在,毒杀太后的只能是他。
偏偏巧的很,他命不该绝。
一伙人说着异域方言莫名其妙把他给救了。
多亏他行善积德。
道袍下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王符离搓了搓手,面对这个一贯高贵冷艳的狠心女人,舔着脸道:
“这个……姑奶奶,我要回钟皇山,千里迢迢,旅途不易,贫道手上的盘缠有限,可否支援一点,以解燃眉之急……”
其实本来他有许多钱。
太后娘娘别的不说,赏赐格外大方。
从她手中漏出来的金银财宝够他十辈子吃喝玩乐不愁,更够他修十个道观。
可惜,他的钱全给了某个白眼狼。
王符离的表情幽怨。
江夜眠磕了一下瓜子,将剥出来的瓜子仁放进盘子里。
王符离心凉了半分,以为这个女人对自己无动于衷,连点盘缠也不愿意给他,自嘲道:“算了,大不了贫道一路要饭回钟皇山。”
话音未落,一个鼓囊囊的荷包放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