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命人呈上一盏上好的山泉水。
她拿起仙丹，就水吞服。
“唔，效果好似上来了。快，小桂子，扶哀家到榻上缓缓。”
李太后的脸上浮起不自然的晕红。
小桂子连忙搀扶着她，扶她到榻边。李太后躺在软榻上，表情时而忧愁时而欢快，口中不停呓语。
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
她感到身体状态前所未有地好。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一般，身体轻盈而舒展。
那真的是仙丹！真的有用！
“快，取镜子来！”
她接过小桂子手中的镜子，那张衰老的脸上依旧皱纹密布，老的可怕。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问：“为什么……为什么哀家还是这副样子？”
王道长说：“仙丹完全发挥作用尚需要时间。太后娘娘，您需要时间让妖的魂魄完全滋养你的身体。”
“到底是多久？”
“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个星期。”
李太后颓然放下铜镜：“那么久……”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沉重，身体里的困意涌了上来：“哀家有些困，怎么回事？”
“吞食仙丹耗费了您的精力。睡一觉便好了。”
“好，好。”
李太后躺在软榻上，呼吸渐渐平稳。
王道长道：“贫道去给太后娘娘调制些补充元气的补品，先行告退了。”
“……”
李太后没有说话。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她回到了六十多年前的初春季节，她骑着最喜欢的马儿珊瑚，在刚刚化冰的河堤边漫步。
尚带着凉意的微风吹拂她的脸颊，令人神清气爽。
一个英俊少年郎骑着骏马缓缓走来，要跟她同路。
“雪妹，我带你去看格桑花海，可好？”
她认了出来，这是赵鸿。
她喜欢的人。
李听雪忽然觉得他很烦，扬起马鞭，在他的马臀上甩了重重一鞭，他反应不及，险些被马带着摔倒，样子别提多狼狈。
李听雪看得哈哈大笑。
对啦。
这才对啦。
这才是赵鸿该有的样子，他就该狼狈不堪，当个小丑。格桑花海，她一个人也可以去看。
“哈哈哈，我自由啦！”
“珊瑚，我们要去天涯海角。”
“跑啊跑啊，再跑快一点！”
珊瑚跑得越来越快，她在马背上不停地大笑，欢呼，谁也追不上她。
父亲，母亲，大哥哥，二哥哥，赵鸿……他们都在她身后追赶，直至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殿内寂静无声。
没有人回答。
小太监做不了主。
李太后的亲信本是林大总管，执掌大权，却不知因何缘故触怒了太后，被罚去慎刑司关了一个月禁闭。
至今仍未出来。
这里伺候的小太监是他的徒弟。
徒弟比不上师父圆滑，便走到太后身边，问她的意思，太后口中流泻出一点也不端庄稳重的苍老笑声。
“太后娘娘？娘娘？”
“哈哈……”
王道长只当李太后默许，谢恩后便弓着背，缓步后退，退至殿外，直起身来，快步朝宫外走。
步伐快到近乎逃跑。
快了，就快了。
宫门就在眼前，近到他能看见宫门守卫枪上的纹路，他们已经看向了他，朝他这个太后眼前的红人露出微笑。
“王监正，您要出去了？”
当的一声钟响。
又是一声，两声。
守卫脸色大变。
十几个宫女从远处疾步走来，神色惶急，脚步并不慌乱，或许是因为她们对此早有预料。
“太后崩了！！”
“太后崩逝！”
“封锁宫门——”
守卫朝向王符离，带着微微歉意：“王监正，劳驾您回返了。”
王符离淡淡道：“应该的。”
他望着天色，长出一口气。
到底是没来得及。
也不知道江夜眠那个没良心的东西，有没有按他的意思去巷子口？
那里可藏着他毕生的积蓄，要是就这么埋在土里生锈，他做鬼也不放过这只妖精！
江夜眠正看着土里的东西发呆。
一只百宝箱搁在土坑里。
箱子里满是金光灿灿的元宝，五颜六色的首饰，猫眼睛大小的宝石，拳头大的珍珠……让人眼花缭乱。
王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的娘哎，这，这都是哪里来的宝贝？！快藏起来，姑娘，这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江夜眠心中同样很震惊。
她与王婶两个人一起将箱子偷偷摸摸运了回家。幸好这里在一片灌木丛中，没人看见，不然真说不好会不会有人起了歹心。
等回到家，江夜眠擦了擦汗。
王婶依旧惦记着宝贝的来源，纠结道：“姑娘，这些宝贝到底是哪来的？会不会……邪门得很？我这心总是不定。”
江夜眠道：“这是有人给我算的。”
“算的？”
江夜眠摇头，改口道：“不，是送的。”
王婶先是难以置信，但想到自家姑娘这祸水般的相貌也就能理解了。
换做是她，要是有金银财宝，也会想进贡给这样神仙似的美人，能博得她一笑死了都心甘情愿。
“那得找个地方锁起来。可别遭了小偷。”
江夜眠站起来，拿起一边的帷帽戴在头顶，道：“我有事出去一趟。”
她走出家门，往京城里最热闹的繁华地走去，人流渐渐密集，京城里的人什么样都有，江夜眠这副打扮并不奇怪。
她问了好几个人，才辗转找到日月当铺。
当铺内没几个人，柜台极高，江夜眠得仰视方能看见柜台后面伙计的脸。
伙计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上下打量了几下江夜眠，说：“死当活当？”
江夜眠慢吞吞从袖中取出一枚火焰状的令牌，在伙计面前晃了晃，他表情未变，打开一旁的小门。
“您里面请。”
江夜眠走进小门中。
伙计冷声道：“您请稍等一刻。”
江夜眠坐在太师椅上，品着小叶茶，等了一会儿时间。从外面走来一个少年，头发微卷。
竟然是个熟人。
当初与姚风一起过来的有两个少年，一个绿眼睛一个卷毛。出现在眼前的，就是卷毛。
他比江夜眠更惊讶，面容顿时失去血色，往后退了一步，怪叫道：“怎么又是你？你你你害了达曼还不够，还要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