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孤身返回屋子,室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他端坐在书桌前,缓缓展开那幅详尽的地形图。
大庸的每一寸土地,每一道山脉、每一条河流,他都已经牢牢记在心里。
只是,这次涉及谢昊天,他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疏忽。
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刘全静静地立在一旁,目光中满是对主子的关切,这回来可都有两个时辰了,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忙起来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
哎!
真不知道有谁可以劝一劝他。
尽管知道自己的劝说无用,刘全依旧轻声细语地劝道:“主子,您回来后就不曾用膳,身体要紧,不妨先垫垫肚子?”
萧慎对其劝说置之不理,眸光未曾从图上移开分毫,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吧。
刘全暗地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可怎么敢退下。
没办法,他只好再次点燃了一支蜡烛,默默地陪着自家主子。
萧慎眉头紧皱,内心充满着烦躁之感。
宿州,它的位置非常特殊,位于大庸的中心地带。
这次宿州水患,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着宿州城独特的地理位置。
它依山傍水,是东西南北方来往的交通要道,因此,宿州本就是繁华之地。
然而,它还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地势低洼。
这就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了宿州的咽喉。
一旦上游洪水积蓄,到了宿州,便如猛兽般奔腾而下,无情地吞噬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绿色。
两者相加,更使得灾情雪上加霜。
现在,虽然已经疏通了许多河流,水患得以平息,但是谢昊天若是要养军队,这里并非上佳之选。
谢昊天这老狐狸,究竟会把军队驻扎在哪里?
萧慎的眉宇间凝聚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深知,若是不早日争取主动,很容易将会全军覆没。
他手里头的黑甲卫并未多少。
他抬起头,冲着空中吩咐道:“十一,传我令,去找燕大将军。”
“是。”
树影萌动间,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突然,一阵莫名的晕眩悄然侵袭了萧慎的心神,身形不由自主地晃荡了下。
他伸出手撑在桌面上,等着那股眩晕过去。
这眩晕他并不陌生,若是以往忘记吃饭了,定会来这么一两回。
等到过去就好了。
刘全心中焦急如焚,连忙上前一步,伸出手将之搀扶到座位上,“主子,您身体贵重,万望保重身体。”
语气中满是关切与忧虑,心里止不住地恨起谢昊天。
若是哪天落到他手中,定要他好看!
“主子,对付谢昊天也非一朝一夕的事,还是得从长计议,若是身体垮了,一切就都没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奴才失言,主子定会长命百岁,长命千岁。”
萧慎的面容略显苍白,他本就失血过多,加之连日来的操劳。
身体早已虚弱不堪,仿佛是洪流中的一叶扁舟,只能随风飘荡,无法自己停岸。
这一日之中,他滴水未尽,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刘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
自家主子就是一个固执的人,就算他劝到口水都干了,也无法让其转性。
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个念头如同破晓之光,照亮了他的心。
他猛然想起一个人,或许她可以劝说主子暂时放下公务。
思及此,刘全身形微动,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生怕惊扰了萧慎。
他退到门口,见到了伺候在一旁的徒弟,吩咐道:“好好伺候太子殿下,别惊扰了他。”
刘斌郑重地点点头,“知道了,干爹。”
刘斌静静地推开门,走到了刘全刚才站立的位置上,默默地听候吩咐。
萧慎背靠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轻轻摇晃着脑袋,试图将那份挥之不去的昏沉驱除出去。
良久,他才感觉到眩晕感褪去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目光又重新聚焦于那张精心绘制的地势图上。
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若是自己是谢昊天,会将自己的军队驻扎在何处。
首要的,自然是让大军的驻地与宿州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因为宿州地理位置的原因,谢昊天定是不会放过宿州这一只大肥羊。
因此,他的驻扎之地,一方面要离宿州近,这样既便于迅速响应,又能逃离及时。
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
另一方面,一定要隐秘。至少目前为止,黑甲卫还未曾打听到一分一毫,这必然是隐秘至极的。
但他也是带兵之人,知道养一支军队,除了场地,更需要粮草。
那日后,谢淑本就是处于危急情况下,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抢育婴堂的粮食和药材。
育婴堂才多少粮食,她连这都不肯放过,想必,谢家私军定是面对一个缺粮的问题。
萧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担心他们出现抢粮屠民的举动。
至于谢家为什么会断粮,原因估计是出在自己身上。
目前,此刻牢牢掌握在他手中,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嵌入了敌方的咽喉之中。
此时此刻,想必谢昊天定也是不好受的。
如此,谢昊天的军队驻扎唯有一个方向,那就是西隅。
大庸朝,北疆、东隅与南疆,皆铺展着广袤无垠的平原,沃野千里,乃屯粮蓄锐之佳所。
唯独西隅,却是一片幽深莫测的密林。
萧慎眸光闪,随即,他沉声一喝,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刘全,速遣黑甲卫精锐,向西而行,深入密林腹地。”
“务必细察每一寸土地,若有丝军队驻扎之迹,皆需即刻回报!”
此言一出,空气似乎都为之一凝,他许久没听到回声,抬头一看,见身旁之人竟然是刘斌。
他眉头一皱,“你师傅呢?”
突然,门外响起两个急促的脚步声,刘全一把推开了门,顾不得礼仪,直接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主子,姜姑娘……姜姑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