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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柏向河夫妇回到磨盘村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柏向川家,他们要将柏可心带给父母的东西一样一样地点交给柏向川的媳妇。

    柏向川问柏向河:“向河,你们遇到我家可心了?”

    柏向河的媳妇就抢着说:“大哥,可心在省城最好的饭店请我们和柏仲一家吃了饭。唉,不晓得那顿饭让可心这孩子破费了多少钱?”

    柏向川的媳妇马上说:“他二婶,你们能赏光去吃是给可心脸面,哪能说破费哟!”

    柏向河和柏向川就一边抽烟一边扯闲谈。

    柏向河问:“向川哥,你说人这一生怎么才算幸福?”

    柏向川吧嗒吧嗒地抽了两烟锅烟丝才说:“向河呀,这幸福怎么说都行,过去一无所有时能吃上一顿饱饭就感到很幸福。后来,娃娃们一个个都大了,他们各人有各人的前程,我们作为父母的就感到幸福。现如今,我们都练习上‘孙子兵法’,这个幸福就不用我说了吧,哈哈哈——”

    柏向河亦笑着说:“是呀,大哥说的在理。”

    柏向川说:“向河,这一阵村上和乡上都在组织学习一篇文章,听说书中的很多话都是你的原话,你真行,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给咱磨盘村柏氏家族争了光!”

    柏向河在柏仲家就听说省人大常务副主任洪芸把与他的对话写进一部报告文学——《落雨河之春夏秋冬》。他这才晓得那天在蚕豆地里带孙子摘油花玩碰到的那个女同志原来是个“大人物”!呵呀,真是人不可貌相,自己还把她当成是县城里来落雨河畔徒步的游客!真有意思,若自己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大人物”,哪敢与她把磨盘村的前世今生说得那般痛快淋漓,甚至还痛骂了桂仁和、谢卓婷、李虎这样一些人。哎呀,都说自己是个土包子,现在看来真的是这样。土就土吧,反正说出来的话就像吐出口的唾沫——收不回来!

    柏向川的媳妇插嘴说:“他二叔,听人说那本啥书里把柏果这个小家伙叫他妈‘金银果’都写了进去,看的人都捧腹大笑,柏果这个小东西太可爱了。”

    柏向川就对他媳妇说:“那本书叫《落雨河之春夏秋冬》。”

    柏向川的媳妇接口说:“对,是《落雨河之春夏秋冬》。那个洪芸水平真高,我们天天年年看着的只是些山呀水的,可到了人家那里就变成了风景变成了故事变成了宝贝!”

    柏向川就打趣他媳妇说:“咋,眼红了呀,那你就把向河跟我的故事也写成本书,名字就叫《向川向河》?”

    柏向河哈哈地笑。

    柏向川的媳妇白了丈夫一眼说:“你就懂得欺侮我不识字,这能怪我吗?想当年,老人但凡让我进一天学堂,我也不至于连名字都不会写!”

    柏向河的媳妇连忙劝导妯娌说:“大嫂,那个年代没有几个农村姑娘上过学读过书,管他呢,都过去了,现在识不识字咱照样带孙子,人人都羡慕我们天天练‘孙子兵法’。”

    柏向川的媳妇笑了,但她的眼睛里分明装满泪水!

    柏果奶奶转过头问柏向河:“柏果他爷,人人都说我们练‘孙子兵法’,这个《孙子兵法》是个什么东西?”

    柏向河就一脸难为情地说:《孙子兵法》是一部兵书,然后就摇头晃脑地念道:“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柏果奶奶就打断丈夫说:“曰,曰你个头。你就说别人讲我们练‘孙子兵法’是个啥意思?”

    柏向川哈哈笑着说:“他二婶,这是个比喻。”

    柏向川的媳妇就拉着柏果奶奶的手说:“他二婶,咱到地里摘点青红豆和南瓜去,今下午就在我家吃饭,让他哥俩去孙子曰、孙子曰——”

    柏向河的媳妇就笑着跟柏向川的媳妇去屋后的菜园地里摘青红豆和南瓜,柏向川和柏向河就笑着一人喝下一大口烧包谷酒。

    柏向川家的柜子里现在也有几瓶五粮液和泸州老窖,这些都是儿媳妇文静和柏灵的姑父送的。但是,柏向川还是喜欢本地一家作坊酿的烧包谷酒,至于瓶装酒只有娃娃们回家时他才拿出来大家一起喝一点。

    他打开柜子问柏向河喜欢喝点什么酒,柏向河二话没说就让倒一盅烧包谷酒给他。

    的确,落雨河畔的庄稼人都比较喜欢自酿的烧包谷酒,一是廉价,二是喝着过瘾,酒从喉咙里滑进胃里简直像一团火一样刺激。至于那些瓶装酒,廉价的都是些酒精勾兑的劣质产品,有点名气的瓶装酒农民一般来说也不大喝得起,或者说也不应该去喝,毕竟要做到“打米量家底、吃饭量肚皮”,农村人不能像某些城市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口袋里连一分钱都没有,却硬要开豪车、穿名牌衣服、挎LV包、进高档馆子,付款自然是透支信用卡,还振振有辞地说超前享受,支持国家迈向现代化!唉,若是人人都这样超前享受,那这个社会究竟会变成个啥样子?听说,美国的次贷危机让全世界都跟着受苦受穷,那就是超前享受结出的苦果,咱中国为什么不吸取点教训,银行为什么热衷于办信用卡,青年人为什么喜欢刷信用卡消费?危险呀,真是危险呀!

    提到柜子里女婿送的酒,柏向川就想到自己的外孙女贾欣欣,他们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高烧竟然烧了一个星期不退?这县医院的医生怎么连治个高烧的办法都没有?

    柏向川越想心里越毛乱,就拿起电话拨通柏灵的手机,想问她外孙女的高烧退了没有,周末是否带外孙女来磨盘村玩,他们已经为外孙女准备好自制米花糖和落花生。

    接电话的却是柏灵的老公贾正道,他先向丈人和丈母问了声好,才说:“爸,欣欣的高烧一直没有退,我们正带她来省肿瘤医院做检查。”

    柏向川听到省肿瘤医院就咣当一下把酒盅掉到地上,酒溅到柏向河那双新皮鞋上。

    柏向河这双新皮鞋是儿媳妇金玉果送给他的,他原本舍不得穿,但柏仲硬是让他穿到脚上。当然,最主要还是受柏果奶奶的点拨——“你蠢,儿媳妇送的鞋你不穿,你想穿谁送的?”

    于是,柏向河在柏仲家里就把这双新款头层牛皮的某品牌皮鞋穿在脚上。当然,柏果的奶奶也把金玉果送她的那双头层牛皮的女式皮鞋套到脚上——码子刚好!

    柏向河见柏向川摔了酒盅并僵在那里半天都没说一句话,情知有什么事,就站起身问道:“向川哥,怎么了?”

    柏向川半天都没把嘴里那句话说完整,待他吞吞吐吐地把话吐出来时,这个自认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