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肿瘤医院公开的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但柏可心的办公室门口依旧挤满患者及家属,而且绝大多数都是没挂到号的病患及家属。
按照医院的规定,医生有权拒绝为这些没有挂号的患者看病。到医院就诊,挂号既是一种通行做法,又是一种科学做法,即使是私人门诊只要就诊的人多就都采取挂号,没挂号的人一般情况下医生都不给其就诊。
但是,柏可心似乎还不习惯医生惯常的冷漠,她看到那些为争取一线希望前来找她就诊的病人及其家属,就怎么也狠不下心将他们拒之门外。所以,每逢她上班总有很多病人和家属要守在她的办公室门口,她的中班往往上成“中班+晚班”,她上卫生间病人的家属就去厕所门口为她“站岗放哨”,弄得她解大手的时候根本不好意思使劲,徒劳的增加蹲坑时间、浪费不必要的如厕时间。
今天,她照例把中班上成“中班+晚班”,无奈何她只得给柏仲哥哥打电话,让他们不必再等他吃晚饭,并让他转达其对二叔和二婶的问候,说等她周末休息时请大家一起吃饭。同时,她通过微信给柏果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说给侄子一个见面礼,弄得柏仲不知如何是好?
柏可心今天接诊的最后一名病人来自广西和云南交界处的某地农村,由于患者和家属都不大会讲普通话,他们讲的方言柏可心亦听不大懂,于是,在了解患者的病情时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终于,柏可心将患者的“患病经过”搞清楚,并从专业的角度拿捏准她压根就没患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病人焦急万分的等候她诊断的疾病,不是绝症也应该是稍大一点的病,然而,柏可心却告诉患者及其家属“患者”没病,甚至连一分钱的药也不开给“患者”服用?
原来,这位名叫阿英的患者是一位农民,但她的妹妹是当地某企业的职工,这个单位按照惯例组织职工参加年度体检,阿英的妹妹因为两周前生病住院做过一次全面检查,她就将这次体检机会送给姐姐,并陪她去某医院做了规定的体检项目。
阿英参加完体检后,医院就通知她去做复查,复查结果把阿英和她的家人都吓坏了——疑似患“恶性甲状腺肿瘤,即甲癌。”
阿英他们村子每年都有人因患癌症去世,医院的复查结果令他们全家惶惶不可终日,一家人商量的结果和阿英本人的意见——到省城最好的三甲肿瘤医院就诊,如果医生认为通过手术能延缓阿英五年及以上的生命,那么就是“卖房卖女”他们都尽量给阿英治病;如果通过做手术最多能帮助阿英延缓一年半载的生命,那么阿英主动放弃治疗,活到哪天算那天!
笔者在此特别强调一下,阿英及家人说的“卖房卖女”指的是:将家中的房屋和值钱的东西都卖光,然后再将阿英刚满十六岁的女儿嫁人,让对方掏一笔彩礼钱,并非拐卖人口!
当然,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嫁人系违反《婚姻法》的行为,但这是穷人家没有办法的办法,违法也要这样做呀!真是令人痛心哟!
阿英和她的家属都感到十分疑惑,就像打机关枪一样问柏可心:“柏医生,你不会是怕我们付不起诊疗费才说阿英没病吧?”
柏可心说:“不,我是出于医生的专业知识和作为医者的良心。阿英真的没有病,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明天可以来开几组化验单,待化验结论出来你们再找其他医生看看?当然,我认为真没这个必要,你们没必要花上千元的化验费呀!”
阿英就流着泪说:“妹妹,一千来块钱我卖了一头猪凑齐了,你给我开一个化验单吧!”
阿英又把自己的诊断和甲状腺的一些特征告诉了阿英和她的家属,说:“阿英姐,我不只是一名医生,我还是一个拥有优良家风的女孩。我坚信,我的诊断是专业的、正确的,你们真没必要花这笔冤枉钱呀!”
阿英的家属也有些矛盾,但阿英坚持说:“妹妹,我求你给我开个化验的单子吧,即使这笔化验费真是冤枉钱我也愿意出,只要最终确定我没有得癌症,我回家再养上两头猪就能把这笔钱挣回来!”
柏可心终于明白,阿英的病其实就是那个体检结果和复查结果带给她的心病,她对那个医院发出灵魂之问——体检的意义是什么?
人生只有一次,都该好好地活着!柏可心没有理由再拒绝阿英,就按照甲状腺肿瘤的检查规程为阿英开了检查和化验单子,加起来超过两千伍佰元钱,扣除医保报销的部分,阿英个人需支付玖佰多元,相当于她卖得的那头猪款。
第三天,阿英和她的家人再次来到柏可心的办公室,这一次他们不是来就诊,而是将一网兜红富士苹果硬塞给柏可心。
柏可心知道,阿英和她的家属一定是看到了化验结果,阿英根本没有患恶性甲状腺肿瘤。她就问阿英,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阿英和她的家属都说,上午已拿给专家看过,专家说的跟你前天晚上说的一模一样。
阿英还说:“唉,这回总算放心了,午饭吃了一大海碗。回去我得拼命养两头猪,否则,女儿的学费就没得钱交!”
柏可心伸手拉开抽屉,将准备周末送给侄子柏果的红包硬塞给了阿英并说:“阿英姐,这点钱你拿去买两头猪仔,到过年时就是两头大肥猪。”
阿英和她的家人都说:“听人说省肿瘤医院是阎王殿,医生都是吸血鬼。今天,我亲眼看到省肿瘤医院是天堂,柏医生是尊活菩萨!”
柏可心不是通过微信给侄子柏果发过红包了吗,她为何还要给柏果封一个红包?原来,他前天从微信上发给柏果的红包柏仲一直没有收,只给她回了三个字——谢谢啦!
于是,她准备周末休息就请二叔、二婶和柏仲一家吃饭,然后硬塞给柏果一个红包。她做了推演,假使柏仲和果果姐坚持不收这个红包,她就“黑丧着脸”说:“我不认识你们,我是给我侄子柏果一个红包,请你们都给我远远的走到一边去,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