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到那一天。
“我们也来打个赌吧。”
屋外的雨势比来时大了些,远处的绿植将雨点染了色。
又绵又细的雨仿佛扑面而来,轻薄得像是某种冰凉的气体。
容玦言语间姿态闲适。
是独属于上位者的从容。
“赌什么?”
阿闲敏锐地感知到。
自己大概有了还债的希望。
“就赌姜聿肯不肯舍身救你。”
容玦温润地笑着。
此时,阿闲并不知道这个舍身一词的严重性。
只单纯把它当成一个修饰词。
可行事作风严谨如容玦。
怎么会滥用?
他在初期就在不经意间和你玩了文字游戏,你如意料之中没有发觉。
啧,他是那样的恶劣。
一个闲得蛋疼的资本家。
其实就连本人也不知道,你是如何轻易出激发他骨子里游戏因子的。
后面知道了。
这个赌因源自,“嫉妒”。
他得到了自己似乎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他和姜聿是同学。
在M国埃斯顿商学院。
那时他就听说过姜聿。
他能来这里靠的是什么,啧,这不是一个秘密。
国内的人,多少听说过或认识他,心里都是不屑加鄙夷的。
靠女人的怂包。
一度愤怒地觉得他镀金找这里,全然玷污了这里的荣耀与神圣。
哪怕是后来姜聿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商业头脑与天赋,远超众人。
还是有人以此内心贬低他。
不过是个出得起钱就能玩的玩意儿罢了,下贱。
而容玦与他,是表面平和,
天生不对付。
对姜聿这种“汲汲营营”,
贪婪写在脸上,
像恶心蛆虫一样见缝插针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人,
或者说,就是对他本人,厌恶好像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也许是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但姜聿显然是最下等的那种。
起初什么都有的容玦秉着良好教养,压抑着一份自然优越性。
其实自己是很欣赏他这种可怜虫的不是吗?不论是能力还是胆识。
换了自己是那样的卑贱开局,不一定能像他一样爬到现在这个高度。
而站在资本家的角度。
姜聿,是一把很锋利的刀。
投资得当,性价比超高。
所以压抑着不喜,他曾给姜聿提供过许多次的帮助。
可惜姜聿回国更早,
也拒绝了他抛来的橄榄枝。
他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容玦把姜聿当猎物。
自己在某些时候也成了猎物。
他这两年的帮扶。
姜聿是打定主意。
只吃不吐了呢。
没错,他利用着弱势。
或者说毫不吝惜表现出自己弱势,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毫无威胁。
除了眼皮子浅,拉的下脸的东西,还真没有什么人找过他麻烦。
别提副院长那么器重喜爱他。
最后,还把他利用了一把。
拍拍屁股,轻松走人。
容玦和他的交际也到此结束。
他只当花钱买教训。
回国不久,没忍住调查这剑货。
盘扯出很有意思的东西。
关注到最新动向。
他在帮人收拾烂摊子。
好大一摊。
那个人,他昨天还救过。
他实在是好奇极了。
容玦太清楚了,
姜聿是个多么自私自利的人。
于是他找来了徐闲。
好多年没“赌”了呢。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看见徐闲坐在对面。
恬静淡然的模样。
人性这个东西啊。
它到底经不经得起推敲呢?
“只要他肯为你豁的出去,就算你赢了,我可以帮你还债。”
“听说你一直想创业来着?”
“我还可以另给你一大笔钱,拿去创业也好,挥霍也罢。”
“怎么样?”
“要和我赌赌看吗?”
容玦浅淡笑意下是势在必得。
“姜聿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我的,我们才复合两天。”
阿闲觉得,姜聿应该是会帮自己还债的,但是多半换不了多少。
他那样事事权衡利弊寻找最优解的性格,估计在一起两天,满足了自己的猎奇欲,之后就是把她甩了的。
阿闲这样的人,没有好的皮相就算了,就说姜聿很喜欢她的性格,可她这种性格,当代年轻人美好精神状态罢了,路边一抓一大把。
缺少特殊性,
被替代可能就是随时的事。
阿闲不可能不慌。
她不想坐牢诶。
就算姜聿能想办法帮自己免除牢狱之灾,那……那这一步也是极限了吧。
豁的出去是什么鬼啊。
男二拜金小捞男人设,
这可是贯彻全剧终的!!
“我不是让他帮你清债的意思,毕竟他也没这个能力,只要他肯去做就行,再者,你现在还有别的法子还债吗?闲闲小姐。”
他就只是想看看,姜聿能为她做到哪一步而已啊,他在心里补充。
阿闲见拉扯的差不多了。
便点头答应了。
啊嘞嘞,
那阿闲刚刚那么说是??
嗯嗯。
为了掩盖目的性。
她总不能表现的很明显自己很想赌,很想接近容玦吧?
生性多疑如容玦,
肯定会生疑乱想的。
阿闲没那么那么在乎还不还债,有些事情,怕,是没有用的,该来还是会来。
她只在乎任务喜悦值。
她馋男主丰厚的喜悦值很久了。
5月21号这天。
容玦带她出来吃饭。
非常浪漫的法式餐厅。
两人在露天院子里就餐。
容玦锲而不舍提起相同话题。
“还在犹豫吗?”
对方叹了口气。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对方今天穿了件白色毛衣,外配驼色大衣,眉眼清隽,般般入画。
他本就生了副极好样貌。
与姜聿侵略性的第一眼美不同。
他像江南烟雨缱绻。
是缓慢侵吞的美。
今天这身与往常不同的穿搭,简直给人头都要帅掉了。
温柔好看得掉渣。
阿闲撑着下巴过眼福。
想着听他今天要怎么说。
“你也知道的,他这次不仅仅是和那些活死人打拳,还被老变态搞了,身上那些s/m疤痕,你别说没看见,那老东西可会玩了,说不定多人……”
“啧。”容玦边说边嫌恶。
虽说这里很有他一笔推动功劳。
更不幸和可悲的是,当事者的女朋友,也是一个刽子手,容玦如果负责捅刀,阿闲就是负责递刀的那位。
也只有那把刀。
才是能真正伤到姜聿的刀。
“再者和你在一起之前也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你难道就不嫌脏?”
“阿闲,我害怕你被传染。”
而此时的院外。
姜聿赶到这里不知站了多久。
看到这样一幅温馨画面。
满心的想要撕毁。
破坏欲几乎毁天灭地。
她说她创业忙,昨天一声不吭放他鸽子,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所以都是在和这个伪君子约会吗?
姜聿忽然联想起她这几天的异样,其实一切早有预兆了不是吗?
她有意无意拒绝他的靠近。
他以为她只是工作太累了。
百般做小伏低伺候她,他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只是从来没有想到……
她其实只是不想理他了。
听着里面那番对话。
他如坠冰窖。
浑身颤抖。
死死地看着女人的侧脸。
按捺着冲进去的冲动。
很想知道,
她究竟是怎么看他的?
她不会那样对他的对不对……
只见近乎下一秒。
女人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姜聿如坠地狱。
脸色死灰,血液好像都被冰冻。
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好像是心里哪根弦。
因为她说:
“这有什么关系。”
“他能给我钱啊。”
钱=喜悦值
阿闲每次回家,有时只是给他带份简单盒饭回来,他都会高兴。
虽然没有男主这边加得猛烈。
最近,也越来越少了。
阿闲怀疑,男二要没用了。
“那我也能给你,
要不考虑做我女朋友?”
容玦看向她,脸上原本带着的玩笑意也渐收,语气还是半带试探。
“徐闲!”
“你要是敢答应,你就死定了!”
再也无法“看戏”,他恍若惊醒一般,动了僵硬的身体。
姜聿好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只是掺杂着心慌和底气不足。
他推门绕路进来。
跑到身边拉起阿闲的手。
“跟我回家。”
阿欧——
看来全被他听进去了。
看着容玦近似看戏眼神,看来刚刚那些话给她一种引导性感觉。
不是错觉啊。
无所畏了,迟早男二知道这件事和她大有关系都会把她埋了的。
她将他残存的骨气和情爱明码标价,把他为数不多的纯白情念。
唯一信任露出的柔软脊肋,毫不留情地踩进了脏污水沟。
这要他怎么爬起来?
怎么翻身?
总要摊牌的,阿闲觉得自己大概从他身上无法获得喜悦值了。
索性自暴自弃。
扯出自己的手。
大着胆子,不耐烦道:
“你想怎么样嘛?”
“我要你现在承认,刚刚那些都是为了敷衍容玦!”
姜聿额头青筋暴起,还是忍着音量,怕吓到她,深呼吸一口才敢继续说完:
“我可以当没听见那些话。”
姜聿红着眼睛看着阿闲。
等着她的下文。
同时心里的悲伤连绵不绝。
可即将“失去感”更加可怕。
想起在那个地方奄奄一息的时候,冰海深处有多寒冷?
眼前是不绝黑暗。
他在最深的不见光的深渊,想念她的音容笑貌,肉嘟嘟的手,软乎乎的小肚腩,她还在家里等他呢。
绝对要活下去。
剖膛开肚也要活下去。
他每日每夜想她得心如刀割。
现在看来,她在和另一个男人算计他到底会有多拼命,多舍得下自己,又究竟能不能有个人样的回来?
他通通不知道。
他每天都在想。
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我好想你啊阿闲,可以带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