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部堂。”
严绍庭给胡宗宪行礼后,牛至也给胡宗宪行了一礼。胡宗宪赶忙给眼前二人回礼。
“绍庭啊,你怎么来浙江了?还有,可别叫我胡叔,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叫我胡叔,指不定怎么向你发脾气啊。”
胡宗宪赶忙道。胡宗宪与严世蕃关系不好,这不是朝野上下尽知的,甚至严党内都没多少人知道,而只有一些与严家关系很近、严党的核心人物,确确实实隔三岔五就要来严家的严党才知晓。
而胡宗宪与严世蕃关系不好,却与胡宗宪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单纯是严世蕃看不惯自家身为朝廷首辅的父亲与胡宗宪关系如此之好。在严世蕃眼里,严嵩作为他的父亲,怎么能与学生关系比起自己亲儿子关系还要密切?
严世蕃甚至这样问过严嵩:爹,你难道以后要让他胡宗宪接任首辅吗?你都不管你亲儿子,以后谁给你养老?他胡宗宪是你的学生不错,可他现在这样如此毕恭毕敬,是否因为你是首辅?倘若有一天你不是首辅了,他胡宗宪还能这样毕恭毕敬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清流,还把咱们严家当作给清流的投名状呢!爹,你今年也八十了,什么时候从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他胡宗宪还指不定怎么对待咱们严家呢!
而严嵩只是说:不会的,胡汝贞是我的学生,我比你了解他,他不会这么做的。
严世蕃听完严嵩这话,则更加生气了,只能把气撒在自家儿子严绍庭身上。而严世蕃与严嵩在书房里这番对话时候,严绍庭也在,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胡叔不必如此。”严绍庭笑着说,“我爹他只是见您与爷爷如此亲密不舒服,而不是因为胡叔的问题。倘若爷爷其他学生,姓王,姓李,我又多出了王叔,李叔,而这些王叔李叔与爷爷的关系倘若也像胡叔与爷爷一样,那我爹讨厌的就是他们了。”
胡宗宪赶忙要给严绍庭倒茶,严绍庭却赶忙拦住,自己倒了杯茶。胡宗宪叹道:“绍庭,也不能这么说。你父亲看不惯我的,是我明明是严阁老的学生,与严家交往也甚密,我却没那么听严家的话,听你父亲的话。相比之下,只有你爷爷的话我是大多听的,而你父亲的话……我就不那么听了。”
“胡叔不必如此自责。我父亲的话,我也是带听带不听的。毕竟在我严家,还是我爷爷说了算,严家的兴盛也是我爷爷一手带起来的。胡叔没说出口的,我来说出口,我父亲做事比起爷爷的缜密,火候还是欠缺了许多,有些不过脑子的意味。”
“绍庭,慎言!哪有子说父的道理!”胡宗宪赶忙制止了严绍庭。严绍庭只是摇摇头,也没有把话收回去,而是自顾自喝起了自己给自己沏的茶来。
胡宗宪虽嘴上让严绍庭不再说,心底则是松了口气:看来严阁老的这个孙子,是有些像严阁老而不是像严世蕃。严家今后倒是还有出路,严家还有个懂事的后代,严阁老还有个懂事的孙子。只是对于不能说父亲的提醒,胡宗宪还是要制止的,否则就给人落了教唆父子隔亥的嫌疑口实了。
“我与胡部堂还有些话要说,严兄,你先在总督衙门里转转,尽量不要与小厮见面,回头等我与胡部堂说完话,咱们再一起走。”牛至朝着严绍庭颔首。严绍庭也点了点头,随后出了门。
“牛小友这是……”
待到严绍庭出了门,胡宗宪出声。
“胡部堂是想问严绍庭为何来浙江,还与我同行吧?亦或是想问我到底是不是倒向严党了?”
“是。”胡宗宪点点头。
“我所与胡部堂首先要说的是,我绝不是严党,从来不是,以后也不是。而严绍庭之所以到我身边,则是一系列巧合:自从我给宫里送了四百万两银子后,严阁老应当是觉得,让严绍庭跟着我走,是给严家留个后,留条退路,在我来浙江后,便把严绍庭派来浙江,让严绍庭跟着我,说是为了我的人身安全。”
“圣上知道这件事吗?”胡宗宪问。
“应当是知道的。严阁老虽然七老八十了,脑子却没有糊涂,严阁老应当始终明白只有圣上才是我大明朝的天,严绍庭来浙江一行,我想,严阁老应当是请示陛下,或者得到了陛下默许的象征的。”
胡宗宪点点头,“我想也是。”
“我已经让严绍庭成为了郑泌昌、何茂才、杨金水与沈一石眼中的我,而我则作为了郑泌昌、何茂才、杨金水与沈一石派到‘小勇武公’身边的小厮。如此这般,他们的一举一动我便更清楚了。”
“好,好,牛小友果然非等闲之辈。我此番请牛小友来,牛小友可知原因?”
“是因为胡部堂要去往京城了?”
“是。牛小友果然聪明绝顶。”
“胡部堂想好了到了京城,该如何做?”
“想好了。”
“那我便不问了。祝胡部堂马到成功。”牛至向胡宗宪抱拳,“胡部堂还有何事?没有,我便带着严绍庭走了。”
“胡某还有一不情之请。”胡宗宪赶忙拉住了牛至欲走的衣袖。
“部堂请讲。”
“我收集了些信息,还有私下对马宁远的刑讯,已经有了确信就是郑泌昌、何茂财冲毁堤坝的证据。我不仅惊诧于他们有如此胆子,小阁老也如此胆大,但我不明白严阁老究竟是否知道小阁老的所作所为,因此我才要去京城。只是戚继光这边,他还在东南沿海抗倭,我放心不下。我担心我一走,已经如此胆大的郑泌昌、何茂财又弄些什么大事出来,甚至能牵扯到戚继光。
胡某在此对牛小友有不情之请:请求牛小友在我离开京城的时候,看住郑泌昌、何茂财,势必不能让他们伸手伸到戚继光的头上,以坏了东南沿海抗倭的大事。”
“那是自然。胡部堂放心便是。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我牛至若是强龙,郑泌昌,何茂财几人能否算得上是地头蛇,倒未可知。”牛至这般给胡宗宪吃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