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
严绍庭一句话把按察使衙门内的气氛冷了下来,郑泌昌、何茂财、杨金水、沈一石四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需要?什么意思?这个新来的小勇武公不需要这些?哦,明白,大约要的是些香车美女,金银财宝,这些个补身子的物,他一年轻纨绔,又怎么需要?
“诶呀,诶呀,不过是个比喻而已,小勇武公可别太过在意,”郑泌昌赶忙出来打圆场,
“我们这些个浙江的大老粗,纵使浙江在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已经算得上富庶,可比起京城,却又差了许多。我们这些个在浙江比起京城,而可以算得上是穷地方的官员们没见过世面,只知道用我们眼里的好东西来招待小勇武公,殊不知这些个我们眼里的好东西,在小勇武公的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东西罢了。
想必在小勇武公的眼中,好东西可不是这些个我们眼中的好东西:什么人参,鹿茸,而是另有其物。小勇武公想要什么,都可以与我们慢慢谈嘛。切勿因为此事动了怒,伤了身子。倘若让小勇武公动了怒,那倒是我浙江官场的失职了。
小勇武公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慢慢谈嘛。”
郑泌昌一口气说了完,赶紧拿起茶杯,喝起茶水来。
“是啊,是啊,小勇武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嘛。只要我们浙江能够做到的,都尽力做嘛。”何茂才也赶紧道。
“是啊,是啊。”沈一石也赶忙道,只有杨金水觉得十分尴尬,喝起茶来,沉默不语。这一切都是由他起的,他也做不了什么好人。
“我不需要。”眼前的这位勇武公之子道。“我是遵从圣上的命,前来浙江与西夷商人商谈的。一分一毫的贿赂,我都不能收受。这位叫做杨公公是吧?你我之间并无恩怨,我也不会计较,只要不在我眼皮底下做些什么其他把戏便可。”
严绍庭的一番话倒把几个浙江官员给整不会了。严绍庭喝完了牛至奉上的茶,一饮而尽:
“今日我与浙江诸位官员们也算是见过了,一见,便见得浙江官场如此乱象。希望各位大人好自为之。”
严绍庭喝完茶便一甩袖袍,走了。留下浙江按察使衙门内目瞪口呆的私人
严绍庭走后的浙江按察使衙门里,先是大约一刻钟长的沉寂,而后何茂才打破了沉寂:“他是什么意思?真当自己是什么清流一类的人物了?他不过是一公爵之子,连功名都没有,原来此番来浙江,是想给朝廷里那些清流交投名状的!
好啊,好啊,原本我们还以为不过是个捞钱的纨绔,没想到却是清流那些人安到浙江的棋子!我就说,我就说,那些个清流,怎么如此安静,在河堤决口之前一点动静没有,河堤决口之后也才派了个什么海瑞,而没有其他的动静!原来,原来,那些个清流早就拉拢了一位公爵,早就拉拢了勇武公!”
郑泌昌拿起茶杯,却发现茶杯里的茶早已没了踪影,只得悻悻放下茶杯:“看来啊,这小勇武公来我浙江,原来不是为我浙江助力的,而是给我们,给严阁老、小阁老使绊子的。杨公公,你看我们又该如何呢?”
杨金水此时正神游天外,听到郑泌昌叫他,才回了神:“我觉着,这小勇武公倒不是这番意思。”
“杨公公是说……”郑泌昌赶忙问道。
“那些个京城里来的纨绔,可不像我们浙江那些个纨绔,不像郑大人,何大人的儿子侄子一般。自古前朝纨绔有招摇过市者,可我大明不然。自从洪武帝开始,这些个异姓王可都是把裤腰带别在脑袋山过日子。京城里来的纨绔,表面上装装的样子可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因此,若是真想要确定这位小勇武公到底是不是个纨绔,还需要试探一番。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可是见过不少公爵之子,侯爵之子,在天子脚下,天子面前毕恭毕敬,却又有不少流言蜚语的。
而之所以只有流言蜚语,只因为按照大明律,若是没有证据,定不了罪,这些个公侯之子可是小心翼翼,不敢把什么做了坏事的证据传出来。
只能说,这些个在京城的公侯,可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啊。只有那些原本在地方的权贵,才会肆无忌惮。我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如此辽阔,除了天子脚下,其他地方发生的事,若不是太过严重,例如叛乱,圣上贵为天子,又作为万寿帝君,是不会管的。
况且,他第一次来我浙江,就如此态度,有没有可能是故意压压咱们的气焰,以获得更大利益呢?”
杨金水一番话,按察使衙门里的四人又埋头思考起来。又约莫一刻钟,郑泌昌抬头:
“杨公公说的不错,至于这点,咱们还要试上一试。至于该如何试……”
“试这一方面,切不可让其看出太过用心。我们得试出,他究竟想要些什么,胃口又有多大。我觉着,不如派个小厮给他,照顾他的起居,在他身边监视着他一举一动,到了一定时间,自然见分晓。我看,那个投奔咱们浙江按察使衙门府的小厮手脚勤快,就算不错。
杨金水心里为牛至声称不愿投奔太监的心结还未过去,此时还不忘坑牛至一手:那新来的小勇武公,看上去可不好相处。把那个可恶的小厮排到他的身边,想必必定能让他吃到不少苦头。要说可别得罪太监,杨金水就连这个时候都不忘记坑害牛至一把。
“甚好,甚好,那就依杨公公的话,就派那个新投奔我浙江按察使衙门的小厮前去……他手脚勤快,想必必定能够给咱们以了解这小勇武公的机会。只是……若是被这小勇武公发现了这一切,又该如何?”郑泌昌早已想到了下一层。
“那我们便只咬死说与我们无关,这位小勇武公应当会识趣的。倘若他不依不饶……哼,可别忘了,这是浙江,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有的是法子对付他。”杨金水早已忘了黄锦给他的嘱咐,只觉得如此这般,心中一口恶气就要彻底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