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这是什么意思?”徐阶盯着牛至。
“字面意思,徐阁老。”牛至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没刚才那么温热了。
“小友这么做的底气是什么?”
“凭我牛家是跟着永乐大帝靖难的一等公。”
“到底是铁打的王公,流水的内阁。”徐阶叹了口气,
“牛小友仅仅十七岁,未及及冠之年,便知王工在我如今的大明朝地位何等稳固。
若是洪武时候,牛小友说了这话,给锦衣卫听到,传进洪武大帝的耳中,管你什么牛家张家,可都不保了啊。
只是牛小友以为,娶了我徐家女,就能置身事外了?
娶了我徐家女,那严嵩,严家,严党不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
这番中立与清流与严党的话,我徐阶不信,严嵩想必也不信。”
牛至叹了口气,“倘若我能让严阁老信,是否也就能让徐阁老信?”
“自然。”
牛至听了这话,便掏出了从严嵩那得来的契约,递给了徐阶:
“请徐阁老过目。”
徐阶接过了契约,瞪大了眼:“这,这的确是严嵩的手迹,你是从哪得来的?”
徐阶失色,乃至直接从跳了起来,称呼也不用“小友”了。
徐阶自觉失色,慢慢坐了下来,喝了口茶,缓言道:
“让小友见笑了。只是我不明白,严嵩那老狐狸,是如何肯写下这番字样了?
或者说,你根本就是严党,只是为了取信于我?”
“不然。徐阁老所言为误,我乃是与严阁老说了些于他有大恩之事,严阁老才肯写下这字据的。
再者,我一勇武公之子,看严党与清流之争如此险烈,投靠严党有有何好处?
为何要冒这么大风险?安心做我的王公不好吗?”
“自然。牛小友,是我想多了。”
“既然如此,我能娶徐阁老孙女否?”
徐阶盯着牛至,盯了好一会儿,见他不似作假,便点了点头:“若锦倘若能进勇武公府,倒是也好。
陛下不还说过,只要小友能成婚,便可进工部任职。
若锦二八年华,与牛小友也是一对佳人。至于婚约婚书,还待我与勇武公商讨。”
“谢徐阁老。”
送牛至至徐家门前走后,徐阶冷哼一声:
“勇武公府,竟是送上门来,成了我清流倒严的助手。
呵,黄口小儿,不知从哪得来的严嵩手契。一张手契而已,作为手契,生来就是要被撕的!”
裕王府。
高拱、张居正已在裕王府等待徐阶已久。裕王与裕王妃也在此等候。
“那严嵩提了改稻为桑的政策,却要在浙江改!
如今东南倭患严重,胡宗宪正在东南练兵,无论圣上派谁去浙江,都得被胡宗宪制衡!
胡宗宪抵御倭患,本就不可临阵换将,他胡宗宪本就是严党的人,若是让我们派人去,谁听我们的?”
高拱气急,连小厮上的瓜果盘都来不及用,便站起身向裕王喊道。
高拱本就性急,而徐阶,张居正则是边看裕王的眼色,边想着些什么。
裕王想了想:“陛下可曾说定派谁去了?”
“今日没说。不过宫里的太监传出消息,说陛下和严嵩商定,先不派人去,而让胡宗宪与浙江的按察使、布道使先行用改稻为桑政策。
若出了问题,再派人下去问责,派人监督。”
裕王妃道,怀里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孩子是裕王之子,也是嘉靖皇帝的圣孙。
“这样也好,”张居正开口,“若是让我们的人去,严嵩于胡宗宪有恩,浙江底下的官员不听胡宗宪的,我们的人去了也是徒劳。
倘若出了什么变数,我们的人则不用担一点责,只需静观其变,其中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再向陛下提起让我们的人前去补救即可。
这样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怪到我们的身上,补救得力,则离我们倒严更进一步;
补救不得力,则我们可以说就是他严党惹出的乱子太大,咱们救不了。”
“那这不就是干看着吗!”
高拱又跳了起来,
“倘若他严党干得好呢?胡宗宪在浙江多年,倘若浙江上下一心,都是他严党的人,真给严党干成了又怎么办?
那离倒严还有多远?我看啊,要是真给严党做成了,再吞掉成百上千两银子,别说倒严了,咱们的死期都可以开始算了!
难道你们真要看着这严党祸国殃民吗?”
“肃卿,这件事本就是严嵩提出来的,他做事必然是为他自己着想的,咱们首先就慢人一步呐!”
张居正赶忙安抚高拱。
裕往王府里各人眉头紧皱 突然,门外有小厮传来消息:
“王爷,王爷,宫里来人了,这是宫里给的信。”
裕王赶忙接过来:“快快,信里写了什么?”
说着便打开与张居正,高拱徐阶共看。是黄锦的手迹,说圣上召见了牛至,不知说些什么。牛至是半个时辰前离开宫殿的。
“牛至……哎,勇武公之子也是严党的人!
这下好了,改稻为桑一事,咱们是插不上手了!”高拱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生着闷气。
“其实……勇武公之子牛至并不是严党的人,并且可以争取;方才来迟,就是他与我说,想要迎娶我的孙女。”
徐阶终于开了口,引得高拱与张居正瞪大了双眼。
张居正不禁道:“勇武公之子,那个做外夷茶叶生意的十七岁少年,竟不是严党?
那他从哪来的门路挣四百万两银子?
严党不难为他?”
徐阶道:
“这我不知,但我肯定的是,勇武公之子牛至挣这四百万两白银没给严党送一分银子。
圣上招他去,说不定就是问他卖茶叶的详细事宜,以移至卖丝绸上来。
既然他牛至想娶我徐家女,那么自然就是可以拉拢的。
咱们何不就在明日内阁会议上,让圣上把他送去东南浙江,以向咱们报情况?”
“可真就能保证他牛至不被严党所惑?反水我们?”高拱又问。
“肃卿,咱们也只是拉拢而已,不可太过张扬,毕竟我徐家女还未嫁给他勇武公府呢。咱们只是得掌握事态,做好对策,静观其变而已。不可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