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呆滞片刻,唐晴已经端来了冒着热气的馒头和粥。他看着眼前的饭菜,眼神空洞,丝毫没有食欲,只是木然地举起手臂,拿起碗,喃喃自语:“是,我要吃饭。”
男子抱着身体,缓慢进食,喝粥时还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如同什么东西在容器里来回晃荡。
安予眠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男子身后,她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腕,语气平淡地制止道:“别吃了。”
男子手中一颤,碗中的稠粥恰好不偏不倚地洒落在地,他望着安予眠的目光中充满惊惧与疑惑,她却笑得愈发深邃,悠悠说道:“一具亡魂,饮之又有何益?”
男子闻声脸色剧变,双眸刹那间赤红如血,全身肌肤竟寸寸迸裂,青紫交织的血脉冲破皮肤,化作根根带有倒刺的触须,嘴巴宛如被生生撕裂,延伸至耳后,露出了狰狞的巨大血口,长长的舌头犹如鞭子般在空气中狂舞。
安予眠见状,嘴角微微抽搐,评价道:“当真骇人。” 略带嘲讽之意的话语几乎让她忍不住呕出隔夜的食物。
变故骤然而至,凡人心性脆弱,此情此景之下,实属无法承受。刚才还是一位寻常人,眨眼间竟成为了一个庞然怪物,谁能不吓得魂飞魄散?
庇护所内尖叫声此起彼伏,胆小者早已晕厥,剩下的恐慌之人四处逃窜,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为了防止凡人因恐慌逃跑而误触妖怪,安予眠施展出昏睡咒,令众人纷纷陷入沉睡之中。接着她又携手苏墨布下了一道仙家结界,将妖怪与凡人分割开来。
苏墨生平首次面对妖邪,心中难免惶恐不安,但他见锦舒主神安予眠依旧从容镇定,不禁暗自钦佩:“锦舒主神便是吾等之心灵支柱。”
安予眠淡然接受了赞美,其实她能如此镇定,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的花蚕丝尚在季初泽体内,一旦自己遭遇危险,料想他必能迅速感应并前来相救。
她勉励苏墨道:“修仙者切不可失了气势,只有气场充足,方能占得先机,胜券在握。”
然而话音未落,那怪物便率先发起攻击,无数触须如同毒蛇般疾刺而来,伴随刺耳的厉啸声。
安予眠灵活闪避,同时祭出花蚕丝与触须纠缠。借机窥视苏墨的状况,期待他能助一臂之力,共同对付妖怪。无奈苏墨的修为似乎还不如她,想要保住自己的仙命都有些困难。
安予眠望着苏墨的表现,撇了撇嘴,低声叹息道:“就这样?还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自称是上神之后?”
苏墨听见安予眠的评价,欲言又止,奈何此刻正被妖怪的触须缠绕,根本无法开口。
激战十几回合后,安予眠终于发现妖怪疏忽间暴露出的致命弱点,她拉开袖箭瞄准,一箭射入妖怪人中之处。
妖怪头顶立刻涌出浓厚的黑雾,身形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萎靡。妖怪遭受重创,却并未发出凄厉的惨叫,而是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流出的并非血液,而是先前所饮的粥。
苏墨小心翼翼地走近,直到确认妖怪已被消灭,才略显惊讶地问道:“这就解决了?”
安予眠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妖怪的伤口,随后肯定地道:“这只是个躯壳罢了。”
“原来鹰王已然知晓我们的行动,今夜将妖力注入这具死去凡人的尸体,企图以此迷惑我们,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妖怪虽死,却依旧保持着人形,其衣物洁净无泥,分明未曾涉水,苏墨这才明白为何之前未能察觉到它的异样。
安予眠瞥了苏墨一眼,心道此人既菜又笨。但她随后耐心解释:“此类空壳之人通常行动僵硬,只会机械重复几句言语,或答非所问。只要稍加交谈,便可识破其真面目。”
苏墨这才豁然开朗,懊恼不已,讪讪道:“都是我平日里修炼仙术不用功,以至于今日差点被骗。”
安予眠摇了摇头,指出更为简单的判断方法:“那人声称自己是从井中爬出来,来到此处,可是你看他衣衫整洁,毫无线索显示他曾沾染过水渍,这如何解释?”
一番话语下来,苏墨羞愧地低下头,承认自己实在是过于愚蠢。
待安予眠收起花蚕丝,撤去昏睡咒后,凡人们陆续醒来,翻身再度沉沉入睡。
此时,季初泽匆忙赶回,见安予眠安然无恙,不由松了一口气。唐晴快步上前,手中捧着一方热毛巾,眼中带着些许羞涩与殷勤,柔声道:“季公子劳累许久,不妨拿去拭汗。”
季初泽接过毛巾,只觉上面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豆蔻花香,面色未改,直接将其丢还给唐晴,冷声道:“我对花香过敏。”
唐晴听到这话,不禁咬住下唇,显得手足无措。
季初泽牵起安予眠的手离去,留下唐晴紧紧捏着手中的热毛巾,满脸失落。豆蔻花香本是少女表达爱意的讯号,而这位季公子竟如此冷漠俊逸,莫非他真的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