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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自觉不如

    要说唐姝会些医术,那也不过是那些年自己救命的小伎俩。

    把别人救活也许不容易,但要照料赵诠这类负伤昏迷的皮糙肉厚之人,对唐姝来说还是信手拈来的。

    她的伤之于赵诠来说的确是皮毛,脸上那些血渍经水洗过后,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往上撒些药粉,再裹上一层纱布,便草草了结了。

    “你说你,能尽让你给逞完了。”

    唐姝话里带着些嗔怪,看着昏迷不行的赵诠,愣是盯了许久。

    “大夫只给你处理了伤口,”唐姝一边说着,一边从盆里拧了条湿水的布条,往赵诠脸上抹去。

    “所以醒了之后可别说我故意看你身子。”

    她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因为对面那人也不可能突然坐起来,跟她说:“你爱看便看着。”

    “青关之人下手尤其狠绝,如不是他们成心要跟你打消耗战,说不定你也活不到至今。”

    唐姝像是安慰他道。

    不知为何,对待这样一个浑身是伤,随时可能奄命的目标,唐姝像是放下了心头所有的芥蒂,只将全部身心放在使他痊愈的问题上。

    也许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现在的赵诠,根本就是一个完全丧失了攻击能力的人。不论唐姝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都不必担心他会察觉。

    恰恰如此,这也是唐姝下手的绝佳时机。

    只需要一击,唐姝便能就近寻一匹马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后销声匿迹。

    只是她不想这么干。

    至于为什么,兴许她有些赌气。赌李稚的气。

    回头再看赵诠这副平静的面孔,她愈是盯着,愈是觉得他同自己的关系亲密无间。好像他们就应该是一对平常夫妻,而她也在尽着妻子的职责,全心全意地照料着他。

    她所求的“稳稳”,何不就是如此?

    就这样,她守在赵诠身边等来了天明。

    还没出门,唐姝便远远闻及马蹄声。她不慌不忙地出门,重新坐回了素臾上。

    朦胧着睡眼的大夫一出门,看她这翻举动,先是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姑娘您这……”

    唐姝朝他看了眼,随后从容答道:“小女子先有腿疾不便,劳烦您将东西一并拿上马车,我们稍后便将起程。”

    大夫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阿彦一下马,便大步流星来到了赵诠床前,仔细询问一番后,才同手下将他一起抬上马车。

    安置完他后,阿彦又扶着唐姝上了去,并说道:“这辆马车是我托人专门买来的,里头空间大些,大人躺着也舒服一点。”

    唐姝点点头:“你也辛苦了,连夜整顿不易,待会叫马夫驾车就行,你去后头休息一会。”

    倒也不是她观察得仔细,而是阿彦的疲惫完全显露在脸上,就连眼底都布满了红血丝,恐怕是一晚都没怎么睡去。

    “嗯,”阿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待会大夫人也会来看望大人,她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倘若她又闹些脾气,且传我来就好。”

    说罢,阿彦便下了马车。

    果不其然,就在起程之际,明若娴带着碧兰往队中一直赶到这,生怕赶不上似的。

    “大人!”

    未见其人,唐姝便已经听见她急迫的呼唤声了。

    明若娴掀开车帘,第一眼看见是唐姝后,脸色显然拉了些下来。而后再看躺着昏迷不醒的赵诠,便是二话没说就跟着上来了。

    “大人他怎么样了?”

    她脸上浮现的忧愁不像是演的,不知赵诠受伤在何处,她也不敢乱动。

    只能问唐姝道:“妹妹,大人的伤,可否教我看看?”

    唐姝点点头,另外又提醒她道:“大人的伤虽有破溃,但有些不宜包裹,恐生感染,夫人见了不要忧心。”

    说着,她随意掀开赵诠的一个衣角,只稍微露出了一点小腹,明若娴便如见了阎王似的捂上了嘴巴。

    “碧……碧兰”她颤巍着手,想要抓住一个寄托般的,拉住了旁边婢女的手。

    碧兰见状,连忙拉着明若娴起来,安慰她道:“夫人,我们还是坐回马车上吧,大人这……”

    说着,她快速朝唐姝瞥了一眼,道:“这儿就麻烦二夫人照看了。”

    “嗯,这就交给我吧,路途遥远,还望大夫人保重歇息。”

    唐姝朝她俩点点头,随后又叫菁儿送了一段路。

    她看得出来,明若娴对他确实是爱慕,只是她出身高贵,鲜见这些明争暗斗留下的伤疤,难免会心生恶心。

    回去的一路上,明若娴的脑子都被刚刚那幅景象充斥着,久久脱离不出来。

    “我来从不知,唐姝竟也懂些医术的。”

    明若娴蓦然间觉得自己有些自愧不如。再想方才,面对着那副躯体,还有因夏日炎热难免溃疡发烂的味道……唐姝竟然也表现得如此镇定。

    一瞬间,她仿佛明白了赵诠对唐姝心生好感的原因。

    听着明若娴这话,碧兰连忙安慰她道:“夫人不必如此,只是人各有所长,也不见得二夫人能歌善舞,自也是比不过您的。”

    明若娴不语,只是眼底徒增了一抹忧伤。能歌善舞又如何,在此种情景下,她还是帮不了自己所爱之人,甚至……还表现出如此难堪的举动。

    若赵诠清醒着,想必在知道自己如此厌恶他的身体后,也会觉得自己肤浅至极。

    夏日炎炎,行军的队伍几次整顿休息,碧兰曾明里暗里问着她要不要再去看看,而明若娴却始终再没有踏上那辆马车,只远远观望着。

    就这样,阿彦带着队伍,又花了一个多日,终于是赶回了大都。

    李普在得知赵诠平安归来后,连忙派人前去慰问,还特地派遣宫里的太医携上好之药材诊治赵诠,并以救灾有功的名头赏赐了府邸的大大小小,只是没有再给他的爵位晋封。

    又过了两个日夜,赵诠才得以自行下床走动。

    只是睁开眼睛时,他的身边却空无一人。本该料到如此,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好似有种,掏出的真心被狗吃了的感觉。

    但只要一察觉到自己有此番想法,他又会劝告自己是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