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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真情错意

    送走明若娴后,唐姝这才暗暗地墟了口气。双手不由得交叠起来,试图将它给搓热。

    “菁儿,给我斟点热茶来。”

    菁儿照做,将茶水递到她的面前,这才发现唐姝的面色较以往又苍白了许多。

    意识到不对劲,她才反应过来,问唐姝道:“夫人,大夫哪时候说的您体寒呢?菁儿怎么没有听到?”

    只怕是在明若娴在的时候她刻意隐瞒了些什么,如今她走了,菁儿这才试图让唐姝放下警惕。

    看着菁儿脸上担忧的样子,唐姝则是笑了笑,似是嗔怪道:“你这丫头这么多嘴,小心在别的主子那掌了嘴。”

    “哪有!”菁儿气得鼓起了嘴巴来,“菁儿不会再有下一个主子了,夫人既然选择了我做您的丫鬟,那便是要侍奉夫人到老的。”

    她这副样子尤其可爱,唐姝也没忍住掐了她两下。只是没欢心多久,唐姝便开始忧心起来。

    这样的症状,是从她进入青关不久后开始的。

    青关,常以超乎常人所能忍受的极限训练每个被选中的人。

    而唐姝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在她七岁那年,深冬的大雪纷飞,扼杀了每一个试图突破天际的生灵。

    那年,有人携手在漫天飘雪中漫步;也有人,被困在盛满冰水的大桶里,浑身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那之前,她的身上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肿和勒痕。她甚至觉得,自己早该死在那个冬天。

    可她听见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七巧……”

    她被活生生从已冻成薄冰的水桶中拉出来,皮肤被细碎的冰渣划过,刺入……好似寒冷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以后不论是炎夏还是严冬,不论什么契机,这种坠入冰窟的感觉都会在不经意间席卷她的整个身体。令她痛不欲生。

    有个人在黑暗中喊叫着,可是唐姝也救不了她。

    “既然如此,去帮我喊个大夫来吧,兴许要多喝点草药补补。”

    虽说这样不顶什么用,但唐姝看菁儿闲得没事做,便给她安排了个差事,正好也能缓解一下她心头的担忧。

    菁儿一听便来了劲,“是,我马上就去!”

    唐姝朝她远去的背影看了很久,明明骄阳正好,她心中却徒然生起一股惆怅。

    如果当初自己是被别人给捡走,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大人!您回来了!奴婢正要给二夫人寻个大夫来呢……”

    思绪被菁儿的一声叫唤给拉了回来,她推着素舆走到侧门,定睛看向门外。

    赵诠此时正携着几个侍从站在门外,看得出来他一路上没少奔波,虽换了一身常服,但头上的束发却没时间捯饬好,远看还有些凌乱。

    但即便如此,他在人群中倒是最显眼的一个。

    赵诠有着这个年纪的男子共同而独特的特征,他身长玉立,剑眉星目,光是站在那,不说一句话,旁人就能被他身边一股无形的场给压迫住。

    “举觞白眼望青天”,唐姝觉着,他尤其能衬得诗里这句话。

    听着菁儿的一番话,赵诠的心也提了半分,便不再盘问,让她快去请大夫来。

    眼神正巧瞥过唐姝住着的东厢房,却不见得藏在门后的她,赵诠心里划过一丝失落。

    明若娴此时闻声从房里出来,便扬声迎起了他来。

    “大人,您终于是回来了,先来房里稍作歇息吧。”

    “嗯。”

    赵诠有点生硬地回了一句,便被明若娴直直拉回了屋里。

    不知过了多久,菁儿刚好从外头拉来了一位大夫,给唐姝里外把了一通脉后,便也说是有些体虚体寒,气血不足。

    给开了几方补血益气的药后,他便拿着银子走人了。

    临走时,那大夫正巧碰见从明若娴房里出来的赵诠,看他面色有些难看,一双眸子阴沉沉的,仿佛要吃人。

    大夫不敢与他有所交集,便假装没看见,连声招呼也没打,抻着手大碎步往大门出去了。

    此时的赵诠也没心在意这些细节,眼神面上都掩饰不了闹心,大快步就往唐姝那屋子走去。

    “大夫给的药拿去煎了吗?”

    一进门,赵诠就不知向谁问道。

    “回大人……还……还没。”

    菁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对付,大夫才刚走呢,他又不是没见着,要是拿去煎好了送过来才怪……

    “先拿去煎了吧,待会正好就要用晚膳了。”

    唐姝点了点她,顺势为她解了围。

    “是!”

    菁儿走出去,顺便为他俩带上了门。

    “看大人的面色有些不好,想必是遇上什么事了?”

    唐姝看向他,许久不见的面庞没什么改变,英气依然,只是多了些操劳的疲惫。

    见赵诠在案几上坐下,有些不想开口的样子,唐姝又说。

    “也是,大人日夜操劳,不仅指点大局还要亲自上阵,谅谁都会疲惫。只是大人突然间回来,也不捎个信,想必是临时起意,为了某个重要的……”

    唐姝余音回转,有些逗趣的意味。她没指名是某件重要的事,还是某个重要的人,就看赵诠自己是怎么理解的了。

    她转着素舆,有些艰难地转身,想走到赵诠对面去。

    对上他的眸子,果然如她所料,赵诠的表情已是有些松了下来。

    看到唐姝这般,赵诠二话没说就向她这边走来,转而蹲了下去。

    倒是此番举动,是唐姝没有想过的。

    他轻手撩开了唐姝的衣裙,暴露出一道道难堪的伤疤,有些是新伤,而有些则是永远也好不了的疤痕。

    最惨烈的则属膝盖骨那处,虽说当时那行刑官不至于把整条腿给废了,但这伤害也是足矣,倘若晚几天治疗,便真是要到老都被困在这架素舆上了。

    赵诠的手有些颤动,却又倔强地想看看纱布之下的状况,还好被唐姝的手给叫停了。

    她的声音温温的,像是说服,又像是乞求。

    “早上让菁儿帮忙换过了,你可不好动手。”

    察觉到她手上的冰凉,赵诠反是将它握住,紧紧地。

    “这有什么?血肉横飞的我都见过,这点东西……”

    他若是有意想干一件事,便没什么能轻易让他改变想法。

    可是当他真正揭开纱布时,心的确是停跳了半拍。

    怪不得她站不起来,那块肉尽成了死肉,红紫斑驳,隐隐可见白骨。

    赵诠竟是咬着牙帮她换完敷料的。

    等一切做成,盥手时,他才若有若无地问她:“疼不疼。”

    “挺疼的。”

    唐姝说得倒也是实话。她看穿了游离在他眼角的担忧,真切地淌在关于她的每件事上。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的确是赵诠的二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二夫人。

    可是,心里总有个声音,叫她不要再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