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爷。”
唐姝对他行了个标准的礼,再次看向他时,脸上已是挂满了笑。
外界传闻温从纾已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而今日一见,唐姝只觉得他才是不惑之年,丝毫看不出衰老的迹象。
鬓角虽也白发微微,但一副面容却始终硬朗而不松垮,锦缎在身不嫌赘余,反而矜贵。
只是他看着唐姝发了愣。
温从纾不是没有见过赵诠的大夫人,之前也还算多有往来,就算他不认生,这见过几次的脸总不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于是乎他又仔细瞅了一眼唐姝,那黑纱之下根本见不到正容。直到确信无疑,他才开口问道:“你是?”
“赵大人的二夫人,唐姝。”
温从纾这才大悟,先前早听赵诠纳了二房,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还是二房主动找上了门来。
既是二房,代表不了赵诠,温从纾也瞬间被消磨了耐心,挥挥手,含笑道:“原来是二夫人,还请自寻座坐下。”
唐姝坐在东面的一个木椅上,菁儿则随自己站在了身后。
她率先打破了沉寂,以一副平静的笑颜道:“温老爷恐怕是有些失望吧,小女子不是明夫人。”
“这……”温从纾则是有些尴尬地笑笑,“只是有些面生罢了。”
“也不怪老爷,只是若非小女子谎报家门,只怕温老爷就把自己拒之门外,而小女子就要与这满府的好春光无缘了。”
唐姝继续笑笑,只是笑里不见得针刺,谈笑风生之间不见得锋芒。
温从纾倒也是被她的话带笑起来,“哪里的话,夫人这不是就进来了嘛!”
“也是,”唐姝笑笑,转眼瞅向府外,“这温府可比传说中的惊鸿一眼更为传奇。我从北樾而来,一路上可是再见不到第二个温府了。”
温丛纾哑哑笑了两声,终于是扯到正事上了,“夫人您此番前来寒舍,莫非是赵大人有什么命令?”
从北樾而来,必定是跟着赵诠而来的。一个小妾能随夫调遣,可见她的能力。如此一听,温从纾也不敢再怠慢。
“赵大人的命令……”唐姝笑了笑,摇摇头,“是也不是。”
“想必温老爷也见到我此番模样了,并非小女子不敬您,而是我此番模样腌臜,乃毒物所致。这次前来龚府,便是受大人之命寻医找药,并在一番打听之下,寻得了温老爷的住所。”
“哦?是这样?”
温从纾有几分将信将疑,挥手示意一旁的婢女:“给二夫人端一杯茶来。”
“既如此,二夫人不妨说说所找之草药是为何物?”
“龙蒿。”唐姝脱口而出。
一听是龙蒿这物件,温从纾立马拍手,道:“去年时候,我温家专门从民间采购了一大批龙蒿作为药用,幸得仍有存余,我这就叫下人去取些给夫人。”
说着,他又吩咐了一名婢女去珍草阁取来龙蒿。
“如此便麻烦温老爷了,小女子实在感激不尽。”
谈话间,婢女端来了茶饮。
唐姝轻抿一口,顿时神清气爽,不禁看向温从纾道:“这碧螺春茶香鲜明,滋味回甘,有如在嘴里含着一株甘草,既能解渴,又能解口腹之需,实在是一品好茶。”
“二夫人竟也懂茶?”
别的不说,温从纾的生意虽扩及各行各业,却唯独在茶、药两个领域占据前沿。而他本人实好饮茶,不仅喜品茶,更喜谈茶,又喜观茶。
因而一闻唐姝对茶有所研究,兴致便一下被提起来了。
唐姝笑笑,说着:“只是略懂一二,哪及温老爷的半分呢。茶要好喝,首先要好闻。好茶的气味必清冽,喝起来才教沁透。”
温从纾听着唐姝品道茶叶,连连点头。
二人一直聊到快正午,温从纾才舍得让她回去,临别时还不忘喊她下次再来。
菁儿在一旁兴奋地拉着她,说着:“真不知夫人您做了什么,让那温老爷对我们如临亲故似的,好不痛快!”
“说得俗点,不过是套近乎罢了。也好在有这个二夫人的头衔在,不然,那温老爷真连见都不见我一面的。”
唐姝笑着,与人打好交道并非她的所乐,却是日后发展所需。
今日在温府没有得到有关阿彦的消息,但谁都说不准,这个温从纾在今后的日子里会对赵诠或是李稚发展势力造成什么影响。
有了龙蒿,再依着医师开的方子,唐姝的脸一日日见好,不过五日,基本上就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菁儿见唐姝摘下幂蓠,心里也不由得落下一颗大石。本是怕唐姝这副容貌会遭得大人嫌弃,好在大人心地善良,还专门派了亲信携从看病。
不过这些开心的话她也很少与唐姝相言,在菁儿的心里,她总觉得唐姝对大人的想法不甚在意,就算是脸治好了,也还是以往那副平淡样子。
好像真心的笑容,也极少出现在她的脸上。
而菁儿念在自己只是个奴仆,不敢过分猜想唐姝的内心,只得做好分内事,让自己的主儿有所依。
不过,这几日阿彦的行踪依旧诡秘,丝毫没有被唐姝抓住破绽。莫非那日听得的“药商”二字只是错觉?
趁着自己伤势渐好,一日,唐姝推开了阿彦的门。
“二夫人?您有何事?”
阿彦看着唐姝不请自来,有些奇怪。
那日临别,赵诠与他言道,齐皓修曾私下与人做秘密交易,致使往年灾情地方拨款锐减,救援不当,损失惨重。
此事被人掩盖得十分隐秘,李普没有深入调查,只以为是管制不当,策略不适,空留扼腕叹息。
而赵诠早年在各地安插眼线,早知有这一眼皮子底下的勾当。如今,这正能为使齐皓修一派人归顺而派上用场。
他猜测,这所谓勾当,应是通过齐皓修名下的地产和另一人的所有物进行买卖的。而天底下谁手中的所有物最广最全,莫不是在龚府一带。
阿彦此行,便是为找出与齐皓修接手的暗线人,牢牢抓住他的把柄。
只是任务艰巨,这几日下来,阿彦基本上认定了一家,但线索难求,只有口耳传道。
“阿彦,我的病情已经得到治疗了,想必多留在龚府也没有必要。不如即日起程,想必北樾那边也有需要用人的地方。”
唐姝说话直白,只撂下选择,静看着阿彦如何做出选择。
果然,阿彦还是不擅长隐藏。
只见他有些窘迫,慢慢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嘴巴也有些不伶俐,看向唐姝悻悻笑道:“二夫人,您……不如再多留些时日,待您脸上的病情完全好转,再回去也不迟?大人已是来信说北樾之事不急于一时,您的事情才是最为重要的。”
唐姝则是挑了挑眉,反问道:“大人真是如此说了?”
这一问,反教阿彦有些答不上话。
“大人托你有何事,不如也同我一并讲讲。”
唐姝缓缓走到阿彦身边坐下,眼神看向他,纯然中又带着一些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