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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差往龚府

    “看来传闻真是不假……”

    菁儿跟在唐姝身后,踏进这齐皓修随意备置的一座府邸,跟进了大观园似的,语气里尽是羡慕惊喜,圆溜溜的眼珠子也跟着转了几圈。

    的确,这座府邸与先前在大安的那小赵府可是一点没得比的。

    光是这进出的正门就有先前的两扇宽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想必讲的便是此种奢华吧……

    想不到,离这不远的几处地方,许多百姓正饱受着腹饥之苦。哪还有空闲赏庭院里的吊兰花开一盛盛,水榭楼台亭亭立,池中游鱼俏嬉皮,张口便是蒸馍来。

    府里的空房多,唐姝则是被安排在了东房,屋内陈设雅致,东西纤尘不染,打点得甚好。

    赵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明若娴倒也是安分待着,没去找唐姝的麻烦。

    毕竟,听说唐姝的脸至今还没治好,想必如今已是愁容满面,什么满腹经纶也是讲不出了。

    明若娴向来是不惮以最恶毒来审视自己的。毕竟自己是皇后的亲妹妹,学不来母仪天下,那些引媚除杂的法儿,倒是学来不少。

    何况唐姝并不是第一位。在她之前,明若娴就已经对好些仰慕赵诠的名门小姐做出些动作了。

    回望正窝在屋子里的唐姝,她取下了幂蓠,对着镜中的自己好一番查看。

    “夫人,这幂蓠戴上去真是一点不见您的伤,还挺有用的呢。”

    菁儿在一旁说着,多半,是想安慰安慰唐姝。

    “再是隐蔽,我总不能一辈子戴着它见人。”

    她的话中多见担忧。

    镜中的她,五官端秀,貌若清莲不浮不躁,不止不扬,一如心气。清隽的眉毛在一双秋波浓浓眼睛的点缀下更显突出,恍然一朵冷艳矜贵,却又纯洁剔透的雪莲。

    可那些红斑总是不能从人的视线里消失。虽是不痛不痒了,但脸上的症状是一点都没消退。

    唐姝先前叫菁儿抄来胭脂的成分,想着改日委托龚府的人问问是否有解。

    “菁儿奇怪,夫人为什么不与大人谈谈这事?”

    菁儿至此,还以为那盒胭脂是赵诠送来的,那出了事,也归他负责不可。

    唐姝不想多言,便只是说:“大人若是心细,也该发现。”

    菁儿暗暗“嘘”了一声,咕哝着:“夫人什么事都等着大人,任自己受苦做什么?”

    唐姝笑了笑,不经意说着:“嫁人便是嫁苦,苦吃多了,这人便也甜了。”

    菁儿不懂唐姝话里的意思,毕竟也只十五六的年纪,小小便当了丫鬟,哪能比自己多懂些什么。

    齐府里,赵诠将自己与唐姝的看法一并作与齐皓修参谋,他看着赵诠在图纸上划下迁徙、运粮、送水的各类标记,连拍手称妙。

    “这竟真是赵大人的内人所想?果真是一良计,恕齐谋许久以来宥于局限。”

    赵诠收笔,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也不全为阁下之过,想必李大人当时也是束手无策罢。”

    提到李稚,那齐皓修如鲠在喉,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先前赞许的目光也不知放哪儿合适,还没拾掇好,便又听赵诠传来一番话:

    “之前朝中大臣荐我入北一事,想必阁下早有耳闻。如今皇上也是惜才如金,遣我此差事,我便要着实办好,只还消齐大人助力。”

    “当然,”齐皓修拱手,“齐某定尽全力协助赵大人,若有所需……”

    “你当不遗余力?不畏前路阻挠?”

    赵诠抢下了齐皓修口中那未说完的一番话,直直盯着他,似要看穿他心里的空虚无底。

    “这……”齐皓修有些不自在地扯出个笑来,试探性地又问,“大人此言,是要齐某助力何事?”

    赵诠挑了挑眉,下一秒便收去了桌上的图纸,卷好收进了腰间。

    “当是旱灾一事,齐大人想到哪儿去了。”

    斜勾的侧眸如鹰隼般视监着齐皓修的一举一动,踏出了书房的门,赵诠撂下一句“今日不早,明日再议”便大步走了出去。

    留下齐皓修目光沉沉送着他的背影而去。

    早知赵诠是个狠角色,当初听闻他要来北樾,齐皓修实是惊大于喜。

    赵家就像是长着刺的藤蔓,巴结上了能步步升高,却是每走一步都在耗费心血;如若巴结不上,当他权倾朝野时,横生的尖刺便能将他齐家上下颠覆,不得翻身。

    如今他给自己下了“请柬”,接或是不接,他齐皓修都没法一时给出答案。

    赵诠回来时似乎心情很好,跟下面要了马粮,竟亲自喂起了马来。

    这匹眉心中嵌有一道白须的棕褐色玉骢名唤云安,自是赵诠年少时起便随着四处奔波了。赵诠与它,不亚是兄弟结交,骨血情谊。

    刚拍着马背唤它了几声,便听有个声音传来道:“这匹马儿叫云安?”

    扭头看去,唐姝正不知打哪处来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赵诠笑了笑,点头说是。

    “挺好的名字,向云而驰,却能安居故里,大抵是最好的安排。”

    “你怎么来这?”

    赵诠有些诧异。虽说,他本不该。

    唐姝则是答道:“刚吃了晚膳,肚子未消停,便想独自一人出来走走。”

    赵诠“哦”了一声,突然注意到她还戴着那件幂蓠,虽说这几日下来天天见她戴着,但想想,时日也隔得太久了。

    “怎么,风疹还没好么?”

    说着,赵诠便是放下手头东西,上前了几步,照往常一样掀开内里,想探个究竟。

    “大人也总是不见怪,这多难看……”

    “这也叫见怪不怪了,”透过一层薄薄的黑纱,赵诠妄图看进她的眼底,说着,“按时用药了?”

    “嗯,全按大夫的来办了。”

    赵诠的心猛然一提,这并非他的意料之中。本以为明若娴只是耍个把戏,想让自己因唐姝得了风疹便不带她北上。

    如今看来,不是风疹,莫不是什么毁容的痼疾?

    “你可将那盒胭脂带过来了?”赵诠问她道,“明日我叫阿彦四处问问,寻个良方来。”

    唐姝点点头,“一直带着。先前我叫小婢问过了,已是得了其中大致原理,说是毒素源于龚府的一种毒花,具体为何,还得亲自一去龚府才能知道。”

    唐姝这一说,便是将自己的大半底细给说了出去。

    赵诠一听也是微怔了下,良久才问:“你知道了?”

    唐姝点点头,“自那日大人说您的手下是阿彦时,我便料到那日给我送胭脂的不是大人了。”

    抬头看向赵诠,唐姝的眼神里没有什么责怪,反而是洞悉与看透。

    赵诠深深吐了口气,眼神则是有些避开,说了声:“对不住。”

    唐姝没有说话,而是别有深意地望着赵诠那双复杂的眼睛。

    真实,却太复杂了。

    “大人不必担心,病,定是有良方所在。只希望在大人前往龚府前,时候赶得及。”

    赵诠摇了摇头,“我在北樾还消待些时日。而你一病半月仍未见好,不得再拖。此一事,叫阿彦去办也定不两全……”

    随后看向唐姝,语气里有些征求的意思:“你若同意,便再奔波两日,携阿彦前往龚府寻医探病,如何?”

    “可这……阿彦是大人的心腹,若随我去了,您在北樾怎好动身?”唐姝有些担忧道。

    “无碍,若有需要再唤他回来便是了,”赵诠再一次问她,“你可同意?”

    唐姝愣了愣,随后点了头。

    “大人的一番好意,妾身辜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