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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面生桃花

    翌日,菁儿一早便端着早膳候在唐姝的房门前,可迟迟不见屋内有动静。

    她向来有分寸。往常都是唐姝较自己起得还早些,故也不存在擅自进门会不会打扰到她休息的情况。

    但看着日头渐高,菁儿心中也慌张万分。

    她先是叩了叩门,温声说着:“夫人,该用早膳了。”

    不听里面有回应,菁儿则又敲了两下,说着:“夫人,奴婢推门进了——”

    然而一开门,她便见唐姝俯着身子在盥洗盆旁,不止得往自己脸上拍着水。

    菁儿一见如此,便立马放下饭篮,几步就走向唐姝跟前,蹲下想要问问她的情况。

    哪知,待唐姝将脸转过来,菁儿便跟见着鬼似的,吓得连往后退了几步。

    嘴巴里惊呼:“夫人,您……您的脸?”

    唐姝忍着脸上的骚痒把头别了过去,说了声:“找大夫来。”

    “是……”菁儿刚踉跄着站起,脑子里又想到些什么,小声道:“夫人,要奴婢跟大人禀报吗?”

    只见唐姝摇摇头,“不用。”

    菁儿心里一紧,却不能应不是。推开门,大步就往府外跑去了。

    唐姝从地上站起,走到了妆奁前,瞧着镜中那面色通红,每几寸便疯长了红痘的人儿,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此刻的她,就像是患了疟疾的临终病人一样,令人避之不及。

    她看了许久,转而将目光放到桌上那封装完好的胭脂盒上。

    果然,明若娴这下就对自己下手了。

    唐姝知道她定不会要自己的性命,顶多就像这样毁了自己的容貌,让自己蛊惑不了他人罢了。

    而她只能将计就计。

    大房对小房暗里动手脚的事早已屡见不鲜,怕的不是给大人发现,毕竟明若娴的身份只教旁人怕她。

    真正怕的,是大房发现小房心眼子较自己还多,如此,便不止是暗中挑刺那么简单了。

    她暗里轻叹了一口气。虽说她经历的事情远比毁容更甚,但毕竟,她还是个年方十八的女子。

    菁儿终于把大夫给找了来。

    刚入门时,那大夫见着唐姝的模样还愣在了门槛外。直到唐姝为他宽了宽心,那大夫这才敢为她诊断。

    “嘶~姑娘这是得了风疹吧?”、

    那大夫瞅了许久,终于得出个结论来。

    “风疹?”唐姝皱了皱眉头,“可是对何物起了作用?”

    “花粉。”

    那大夫说着,目光瞥向一旁的胭脂盒,向唐姝试探了下,得允后才打开。

    观摩许久,他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多半是跟这盒桃花粉的胭脂脱不了干系。夫人不必担心,老朽这就为您开几服药,先治着看。”

    唐姝大抵是不信,吩咐菁儿给那大夫银子后便把他给遣走了。

    “夫人这是?”

    唐姝摇摇头,拿起了那胭脂盒,“你去附近专卖胭脂的商铺问问,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菁儿不知唐姝为何会质疑大夫的论断,但还是听话,接下手就去了临近的商铺。

    虽说不必怀疑是不是明若娴做的手脚,但她定不可能了解自己如此细致的情况。既不可能是风疹,为了拯救自己的这张脸,唐姝也势必要找出其中的病因来。

    她随手找来一件纱巾围在了脸上,照着镜子,这才较方才看得顺心点儿。

    菁儿此去良久未归,唐姝又不想蒙着面巾在幽闭的书房里闷着,便稍稍整顿了自己,出了赵府。

    早晨的锦绣街已是受了滔滔眷顾,在川流不息的车马里沸腾,吐出连绵不绝的热气。

    唐姝就这样混迹于人群,左右环顾着两侧商铺,只是闲情,也不妄图找到些关于什么的蛛丝马迹。

    忽而,两个装束各异的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那两个男人相隔有些距离,时而东望西望,着手不同,全然不似一家。只是她颇为熟悉的,是他们发笄下垂挂的一片青叶。

    青叶虽小、隐匿,却是她一眼便能认定的东西。

    那两人,是青关里头的。

    一颗心忽而被什么东西紧紧揪起,过往的种种犹如利刃般又准备在她的心口划下痕迹,痛而不自知。

    唐姝的呼吸在冥冥中沉了许多。

    目光顺着他们的踪迹往前,只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穿着粗布衣裳,衣裳上一褶一皱得,好像沾上了些恶心的东西。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走得很快,时不时双眼忧惧,回头望着什么。

    唐姝知道,这种事,自己断然不能插手。是规矩,也是保命之道。

    那少年与自己相隔不远,然而一个蓦然回眸,少年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继而四目相对。

    当唐姝刚想转身时,衣袖就被一个有力的手给紧紧攥住,耳边响起少年的一句话:“救救我,我不想再被抓回去了……”

    他的声音伴着无力的乞求,像是拼命抓住稻草似的,那双手紧紧攥着自己未松。连同着唐姝的心,紧紧锢着,快要渗血。

    她的眸子狠狠震了一下,就是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多年前自己的求助。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再被抓回去了……”

    少女的哭声震耳欲聋,听者却置若罔闻。

    唐姝反拽上他的手,引那两人进了一条无人小巷。

    “你是谁?”

    其中一名青关人发出质疑道。二者备起攻势,围抄路口,准备将唐姝和那名少年堵死。

    唐姝的一副纤弱身子挡在了少年面前,语气却凌厉逼人:“青关今日放他一马,我七巧便欠你们一条人情,日后若有需要,便向我来取。”

    那二人有些不可置信,相视后看向她,却是一点没有退缩:“既是青关人,想你也懂得规矩。要么一命抵一命,从来不存赊欠一说!”

    “那便抱歉了。”

    唐姝话一落,身子早已幻影般游到二人身前,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之际,早被双刀致命。

    “白常……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她收了刀,眼神示意少年过来相助。将两人的尸体安放好,随后将自己的匕首留在了显眼之处。

    那少年想必是没见过如此场面,太快,太狠……因而有些说不出话,只是眼神压抑不住不可思议,连着含糊的感谢之语。

    “多谢侠女救命之恩!”

    唐姝看向他,一双眸子丝毫不含杀人后的腥红或是忧惧,只是平静。

    “日后不必报恩。该去哪儿,你可有数?”

    少年点点头,望向她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头忽而一颤,继而重重地点了两下头,“知道!”

    唐姝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却是永远离不开青关的束缚。她丢下的那把匕首,势必意味自己与青关的羁绊,将在不日重演。

    也罢,只教自己多管闲事,动了恻隐之心。

    回了赵府,她才被提醒自己此刻的身份。像个大家闺秀般挽着自己的手,进了赵府的门,才发现赵诠已是早到了这儿。

    瞧了一旁面上担忧易见的菁儿,唐姝心里便是有了些数。

    上前几步,道:“大人,您来了。”

    “听菁儿说你得了桃花癣,”说着,赵诠便伸手想将唐姝脸上的纱巾给取下,“教我看看。”

    唐姝皱了眉头,语气变得极其小心,“大人还是别了,看了恶心人。”

    然而话虽如此,赵诠还是没停下手中动作。反而嗤道:“战场上血肉横飞的什么没见过,还怕这区区桃花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