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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热血男儿

    “其实您未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打一场光鲜靓丽的胜仗,横竖不过是少几寸领土,丢一些子民的事。”

    “整个大雍朝野都能看得过眼去,为何单就你肃王武瑛玖看不过去呢?”

    “殿下以远见和城府闻名于世,但那场收复之战,您让整个大雍朝野和百姓看到和记住的却是殿下冲冠一怒的男儿热血。”

    “男儿热血,换句话说,也可以说是冲动、无脑,乏善长谋。”

    凌姑娘继续娓娓道:

    “其实当年殿下哪怕不启用百威楼那些劫匪,在边境自保媾和应该是无虞的。忍下一时之意气,保存中坚之实力,只待京都城中庸才乱斗,乌烟瘴气,您再如救世主般卷兵归来,收复残局与民心,就可以堂而皇之坐收渔翁之利,如此既得权势,又得声名,便无今日流言之不利,他朝小人之谗言了。”

    “殿下,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时人评说的肃王武瑛玖:潜龙在渊,城府深沉。

    肃王武瑛玖定睛看向凌顾念剪水双眸:

    “哝哝,你知本王之志。”

    万般结果诚然都在肃王武瑛玖的预料之中,但是他还是执意而为:

    “本王要那场胜利。”

    肃王武瑛玖不要渔翁利,他要的是酣畅淋漓的胜利。

    彼时的大雍,被内斗裹挟,被外敌屠戮的子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诠释他们心中对这个王朝和国度的热爱了。

    彼时的朝野,太需要一曲凯歌,告诫人臣们,个人荣辱固然重要,但家国大难当前,理应放下芥蒂、团结一致。

    彼时执掌大雍兵部的肃王,需要用一场盛战,警醒四方环伺的群狼:

    大雍领土,寸土必争。

    外敌当前,屈辱媾和,卖地求安,绝非肃王品质。

    不与沆瀣一气的时局同流,不向内斗不休的朝政屈服,肃王武瑛玖可以被世人嘲笑没有远见,也绝不会做一个懦夫。

    利剑出鞘,当是保家卫国。

    带着这股子男儿热血,当年四王围困百威楼时,肃王武瑛玖携兵刃直冲天子病塌前,求请圣旨:

    “儿臣恳请父皇圣喻,保下百威楼。”

    凌捭阖一桩贪案,举世皆惊,世人将目光汇聚在藏金纳玉的铜雀台,坐实了凌捭阖金屋藏娇的名声。

    美人,浮银,贪官,污吏,吸引了举世的眼球。

    便令大多数人忽略了,当初查封铜雀台后,大理寺追查其资金流向,实则发现了铜雀台与百威楼、云韶宫的多笔隐秘的交易。

    当时就有官员怀疑铜雀台、百威楼和云韶宫存在着某种私密的联系。

    然而彼时天子病危,朝局复杂,人心割裂,诸王营私。铜雀台高,遍地金银,它一倒塌,便有诸多势力冲杀出来,忙着拾掇、分割果实,众人忙于内斗,谁也不在意过真相究竟几何。

    无形之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暗中操作。

    凌捭阖仓促伏诛,文昌郡主一夜暴毙,铜雀台的账本不翼而飞,既得利益者的百般阻挠,这些都让追查铜雀台资金流向一事变成了一条断头路。

    但也并非无路可走。

    彼时的肃王根基未深,羽翼不丰,但他无比清楚地知晓一点,四王围攻百威楼,绝非出于除暴安良的正义。

    他为此而来,言辞如刀锋般犀利,直击要害:

    “父王,凌捭阖虽已伏诛,但铜雀台脏银的来源和去向实则都并未完全查清,奸佞之辈趁着父皇养病已经将诸多财物收入囊中,并对查证的官员百般阻挠,祸害无数忠臣性命。”

    肃王口述的奸佞,皇帝又岂会不知,无外乎便是那四位。

    “百威楼根植于我大雍境内数十年,根基深厚,藏私已丰,眼线遍布。据儿臣所知,朝中诸多官员,都有把柄落在百威楼主手上。这个时候父皇若任由四位皇兄将百威楼据为己有,于朝局,是大弊,于父皇,是大危。”

    肃王武瑛玖御前带兵,已犯下大不敬之罪,御前护卫可当场将其诛杀。

    但他此言一出,皇帝顿感危机四伏,远超一个独自带着兵刃闯进殿来的儿子。

    “玖儿带兵刃入内,是为了能得见父皇的面。父皇心里很清楚,比之兄长们,玖儿最是无害。”

    彼时皇帝已经病了许多时候,朝堂上、私下里许多事,他都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几个儿子折腾。

    皇帝那时认为,只要自己身子好起来,重掌时局,威震社稷,一切的风波便都会平息安定。

    他没有想到,久病不愈,而切身之危,已经到了眼前。

    “为今之计,请父皇将百威楼牢牢控在自己手里,让它作父皇的眼线和爪牙,直到它再不能成为任何人攻击到父皇的武器。”

    弱冠之龄的肃王武瑛玖,在皇帝的眼中,原本是一颗弃子。

    江山传承,肃王武瑛玖已然入不了皇帝的眼目。

    然而在那一刻,皇帝重燃了多年前对这个儿子的期许:

    “肃王,朕听说你执掌了兵部,做了我大雍又一位大将军王。”

    大雍立国后,有将军,有王侯,但并无将军王。

    上一位大将军王,还要追溯到开国的高祖皇帝。

    天子久病,但也听说了四王拥立肃王武瑛玖为将之事。他先前对这个儿子毫不报以希望,便顺水推舟拿此认命做了四王的人情。

    如今幼子站在他的面前,病态全消,一身行伍英气,句句忠君之言:

    “儿臣愿保家卫国,为君分忧。纵使马革裹尸,亦要壮我大雍国威。”

    皇帝想起肃王幼时,他也曾爱屋及乌,发自肺腑深爱过幼子,如今见他一副视死而归的神色便很难不动容,软声问道:

    “兵士可都打点妥当了?可能自保?”

    “边疆之地,穷山恶水刁民,玖儿不必太将他们放在心上。”

    “凡战,当思先保存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皇帝明示暗示,但肃王似乎听不懂。

    肃王答:

    “大雍本无良将,纵使有,也都在四位皇兄的麾下。”

    “儿此去,率老兵万余,并无将。”

    “但请父皇放心,儿臣及麾下亲兵皆留遗书,立死志,此去愿以身殉国,绝无半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