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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黄道吉日

    凌姑娘有初生牛犊的无畏,亦有看破红尘的洒脱,说旁人时,她显得格外清醒,但轮到自己,却总是害怕正视自己真实的情感。

    七年前如是,七年后亦然。

    七年后,鸣金山上。

    天子驾前,肃王武瑛玖尊皇命,求赐婚,慧妃沈晚棠执己见,不愿同。

    母子俩僵持不下,却听一旁传来清冷的声音:

    “我不愿意。”

    过往的相识相处中,毫无疑问肃王殿下十分在意凌姑娘的感受。

    光求婚,他便求了很多次。

    然而事实证明,对于凌照水这样负隅顽抗的女人来说,迁就容易夜长梦多,城门失火。

    过了七年,肃王早已没有了耐心。

    肃王武瑛玖神色决绝,不容置喙:

    “凌姑娘,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转头看着她:

    “更何况,这是圣命难违。”

    许是肃王的语气过于坚定,凌照水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只好说:

    “我爹此前从未同照水提过这事,婚约这件事许是哪里弄错了吧?”

    肃王武瑛玖拿着圣命当令箭,半点不愿退步:

    “凌照水,你在质疑圣命?”

    如此咄咄逼人的肃王,令凌姑娘感到陌生,也让蠢蠢欲开口的慧妃沈晚棠闭了口。

    可恨那老皇帝十天半月说不了一句囫囵话,一开腔竟就给肃王武瑛玖指派了一桩婚事。

    八竿子打不着的一桩婚事。

    慧妃心下纳闷:

    若是皇帝与凌捭阖早有约定,为何她从前从未听皇帝说起过呢?

    可恨她头一次听说,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想抵赖,儿子却无比认真。

    凌姑娘不死心:

    “照水无才无德,委实不敢高攀殿下。”

    “横竖这间屋子里也就这么几个人,咱们或可以当陛下什么都没有说过。”

    肃王看着凌照水闪躲的眼睛,斩钉截铁道:

    “在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事,说过的话,本王都记得。”

    “凌姑娘若是忘了,本王可以一遍遍帮你回忆。”

    他如此强势,把她所有的辩解之词冲刷得一干二净。

    眼见凌照水哑口无言了,慧妃沈晚棠插嘴道:

    “肃王,凌捭阖贪赃枉法,已被处死,这婚约算不得数。”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肃王打断:

    “凌捭阖是死是活并不打紧,只要他的女儿活着,这婚约便依旧有效。”

    他说着,看了一眼绞尽脑汁自贬的凌照水:

    “别说是无才无德,凌姑娘便是伤了残了嫁过人生过孩子,本王也认了。”

    凌照水咬了下唇:

    “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勉强。”

    她一心盼望着肃王殿下收回成命,却听他不假思索道:

    “算不得勉强,本王甘之如饴。”

    诚然他脸上并无“甘之如饴”的丝毫表现,但凌姑娘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不容拒绝。

    横竖,这婚,肃王他结定了。

    慧妃拼命给周全使眼色,周全上前与肃王递话:

    “殿下,这凌照水心性未明,与诸多势力暗有勾结,将其留在身边,恐有祸端。”

    周全这话其实说得很轻,凌姑娘并未听清。

    肃王武瑛玖看着凌姑娘,却是朗声回答道:

    “如此才更应该将其留在身边,本王倒要看看她葫芦里究竟装着什么药?”

    “本王平生,最不怕的便是祸端。”

    慧妃接口,

    “肃王,王妃之位关系重大,切不可滥赌。”

    肃王武瑛玖想也不想:

    “无妨,本王赌得起。”

    他看着凌照水,凌厉的眸光透过她剪水双瞳直达内心深处:

    “无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个中弊端,肃王比任何人都明晰,因此所有的理由,都不能成为他放弃这桩婚事的借口。

    冷场许久,无人再驳,无法再驳。

    亲长无法,当事人亦不能。

    肃王武瑛玖便道:

    “既是无人再议,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凌姑娘一颗心沉到了底,竟生出一股认命后的松弛感。

    不过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她的神经便又立马紧绷起来了。

    只见肃王武瑛玖唤来周全:

    “去告诉钦天监,把明日定为黄辰吉日,命礼部拟诏,本王要在鸣金山上迎娶正妃。”

    慧妃沈晚棠闻言立马横眉:

    “黄辰吉日哪有自己定的,肃王如此,恐招非议。”

    肃王偏要一意孤行:

    “七年来倒是有不少黄道吉日,本王却都错过了。本王幸福与否,在于人,不在于日子。至于非议嘛,本王自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慧妃又道:

    “明日,实在太过着急!”

    “皇子成婚,岂可如此草率。”

    “肃王,此事哪怕定下了,也需从长计议。族规礼节不可废,这......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啊!”

    凌照水在旁拼命点头,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同慧妃沈晚棠站在相同的立场上:

    “殿下,照水也没有准备好。”

    肃王不以为意:

    “本王倒觉得这时日太晚了,仿佛已经晚了七年。”

    “婚姻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亦小。天地为证,高堂俱在。男女双方,你情我愿。”

    “这便够了。”

    “至于俗礼嘛......”

    “传令,父皇病危,本王欲成婚为父皇冲喜,时不我待,孝道为先,不必在意过多繁文缛节。”

    大雍仁孝治天下,肃王这句话算是彻底将悠悠众口给封堵上了。

    若是肃王急婚是为皇帝冲喜,旁人非但不会议论什么,反而会夸肃王仁孝。

    肃王随后便请慧妃移步厢房:

    “一应婚仪儿子自有准备,请母妃安心静待明日。”

    肃王言语客套,举止有度,可实则,这是鸣金山。

    禁卫开道,内侍紧随,慧妃沈晚棠的一举一动都在肃王武瑛玖的严密看管下,她便是有心想要阻挠什么,也无从动手了。

    到了此时慧妃才明白,她已然如肃王武瑛玖预期的那般,成为了一个傀儡。

    慧妃娘娘气冲冲地离去,

    “本宫就不该来这地方。”

    她若是不来,肃王缺失高堂,说不定还成不了这婚呢!

    慧妃走后,凌姑娘后遁欲逃,被肃王一把捞回,牢牢抓住:

    “走,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他亲自引路,带着凌照水在鸣金山主峰上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

    肃王脚步大,凌姑娘光是跟上他已经费尽气力,气喘吁吁至忍无可忍:

    “殿下,劳烦您走慢点。”

    肃王一点也不迁就:

    “凌姑娘,心思都放在好好走路上,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一路疾走,凌姑娘还不忘左顾右盼,眼珠子滴溜转,心思异常活络。

    她有年头没有到过这里了,这里似乎却还都是当初她离去时的样子:

    山雾沉沉,竹林深深。

    她在想:

    若是找个地方藏身,是否便能躲过明日的婚事?

    只可惜凌姑娘尚未如愿找寻到藏身的地方,肃王便识破了她的心事:

    “哝哝,这一回你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