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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磊愣的时间有点长,直到锅里有糊味。

    他连忙关火,扣好酱油的盖子。

    腰上的手还在。

    “陈麦。”

    他没听到回答,发觉抽油烟机响声可能太大,于是又匆忙关掉。

    其实陈麦耳朵贴着他的脊背,能清晰听到,可她不想说话。

    也可能是冲动过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音落下,陈麦松开他,问:“好了吗。”

    “糊了。”

    “就这么吃吧。”

    闻磊用铲子搅拌几下,倒到碗里,端出去,陈麦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

    他站在桌边,陈麦抬头催:“坐啊。”

    炒的不太好吃,闻磊根本尝不出味道,陈麦倒是吃得自在。

    异常安静的一顿饭结束,陈麦靠在阳台抽烟,闻磊在厨房洗碗。

    她知道为什么冲动,也知道为什么退缩。

    等烟抽完,她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

    闻磊没有来跟她说再见。

    她还是靠在阳台,看到闻磊从楼道门出去的背影。

    ……

    一周的时间,陈麦之前的官司到了关键时刻。

    其实进展还算顺利,虽然律师说打知识产权官司是个持久战,但她目前还是有利的一方。

    只是一周了,她跟闻磊没再见面。

    下午她正在书房看书,妈妈打来电话。

    “麦麦,你爸一会儿去接你。”

    她的语气有点沉重,陈麦拧着眉。

    “怎么了?”

    “奶奶快不行了,我们现在跟着救护车回老家,你一会儿跟着你爸下来。”

    陈麦挂了电话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对老太太没感情,可总归是生死相别离,一切都归于云烟。

    她第一时间去搜了县里有没有卖假发的,这一头红发肯定是不行。

    还好,总算是找到一家。

    陈麦有十几年没有回过下面的老家,一路土房子看过去,唤起一点小时候的记忆。

    到了熟悉的房子前,小院门口已经有人在准备着什么了。

    她刚走到院中的苹果树下,屋里爆发出哀痛哭声。

    闷热的天,一丝风都没有。

    今天单位事少,闻磊在电脑前抽烟,最近抽得狠,嗓子有些不舒服。

    对面手机在桌上震动,小陈接了刚说两句,慌慌张张站起来就往外跑。

    “哎。”闻磊叫住他,“出什么事了?”

    小陈眼睛通红,嘶声说:“磊哥,我请个假——我奶奶没了!”

    闻磊去领导那帮小陈补了假条就下班了,回到家后翻出手机,也没什么消息。

    他点开陈麦的头像,字打了又删。

    想着算了,估计这会儿也顾不上。

    丧事总共六天,天气太热,老太太只能在家里放五天。

    陈麦跟佳晨在灵前守着,来人吊唁就跟着跪,一跪跪五天。

    佳晨从来的时候就哭,眼睛肿得像核桃。

    明天老太太下葬,夜里钉棺的时候佳晨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麦哭不出来,眼眶发热一阵就下去了。

    待屋子里终于安静,佳晨靠在她肩膀上,说:“姐,奶奶最后没见着我。”

    她语气淡淡。

    “嗯,你妈说了,那是老太太不愿意让你来的路上辛苦。”

    佳晨抹抹眼泪。

    “姐你别怪我,我知道奶奶对你不好,可她从小照顾我,我控制不住。”

    “我知道,哭吧。”

    陈麦听了半夜佳晨压抑的抽噎声,夜最深的时候,她妈妈走过来。

    “麦麦……”

    “怎么了?”

    佳晨止住泪,以为有什么事。

    她妈妈有点不好张口,努力半天,说:“你几个老舅说——下葬的时候你不能去。”

    陈麦意料之中,说:“知道了,那我就在屋里呆着。”

    见妈妈还是一脸犹豫,她皱起眉问:“屋里也不能呆?”

    “要不——你现在回去吧,刚好也好几天没怎么休息了,回去好好休息,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现在?”

    佳晨也有点蒙,说:“等明天早上不行吗?”

    “天一亮就上路了呀……”

    陈麦抿着嘴,又问:“有人送我吗?”

    “这是钥匙,开你爸的车回去吧,明天我们跟别人挤一辆。”

    她爸妈不知道她现在开不了车,这么突然,她也不好解释。

    佳晨还在争取:“我姐一个人怎么行啊,这么晚。”

    陈麦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把身上的白布脱下放到一边。

    她老家的那些人,那些长辈亲戚,这么多年被老太太洗脑,说陈麦命不好,要是个男娃还行,这八字放在女娃身上就是不好。

    说到底,还是嫌她是个女子。

    陈麦本就不想跟这群愚人相处,而且这么多天戴着这顶假发,澡也不能洗,难受的要命。

    开车而已,慢慢开就是了。

    她接了车钥匙往门口走,到院里的时候看到她爸爸在树下抽烟。

    这几天他失魂落魄,让人心酸。

    陈麦不太明白为什么老太太对他那么不好,他一点怨言都没有。

    “爸,我回去了。”

    他反应慢半拍,浑浊的眼睛转过来看她。

    “麦麦啊,回去了?”

    “嗯。”

    “行,行,那你……路上小心点,慢慢开。”

    陈麦刚走出一步,他又叫住她。

    “麦麦。”他落下几滴泪,“家里对不住你,嗨——我从你奶奶那也学不到什么好,她对我也是——不说了,你回吧,比在这里强。”

    苹果树枯死的叶落在他肩头,陈麦转身出去。

    她全都明白,这么多年,也早都不在意了。

    不在意老太太的轻视,不在意亲戚的闲话,也不在意父母是否称职。

    不在意,就是唯一的办法。

    陈麦大学毕业那年,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辆车,如果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开车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现在,坐在主驾驶对她来说都是挑战。

    陈麦深呼吸后弯腰钻进车里,后背紧紧贴着,给自己充足的适应时间。

    还好,没有她想象中的困难,只是手有些抖。

    凭着记忆操作,车被开上马路。

    幽静的路上只有她这辆车远远打出的光,到现在为止,速度虽然慢,却也稳当。

    陈麦吐出一口气,还好。

    路是前几年刚修的,比较开阔,两边都是庄稼,各种声音都有,蝉鸣蛙声,也不算孤单。

    陈麦精神刚放松下来,突然车前有个东西快速跑过去,她急忙去踩刹车,堪堪停在路边。

    一瞬间的刺激让脑海里的声音涌出来。

    “保不住了!大出血!”

    “一尸两命,陈麦,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