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梅横着双臂挡住葛亦敏,她倔强地看着丈夫,泪水溢满了眼眶,似落未落。
“让开!”葛亦敏低吼。吴梅梅软了下来,她拉住丈夫的臂膀摇晃。
“离婚,你想都不要想,我们不会离婚,会永远在一起…”她哽咽出声音,眼泪稀里哗啦滚落。远处传来警笛声,不一会两辆警车从他们身边驰过,朝着那废弃的仓库方向奔去。
葛亦敏面色越发阴沉,望着远去的警车,若有所思。少顷,他冷哼一声,“你觉得害我还不够,非要把我弄上警车,送进大牢才肯罢休?!”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哼,今天幸好我赌场输了,不然我就是被警察当场抓获的赌徒!”吴梅梅一凛,心里蓦然生出后怕,她也望了望警车驶去的方向,心有余悸地说:
“亦敏,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再次伸手拽住丈夫,“今天这场赌局你幸亏输了,不然……”
葛亦敏冷冷打断妻子,“不然今晚被戴上手铐的人里就有我。”他又一次甩开妻子的手,不屑地说,“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幸而上天眷顾,令我输掉这场牌局,得以先一步离开赌场,避免被警察当场抓获,侥幸逃过牢狱之灾。”他冷冷地看了妻子一眼,“我输了钱财,焉知是福不是祸呢?让你失望了吧!我今天有幸成了漏网之鱼。”吴梅梅掩面而泣,“我没有,我…我想你尽快填补股市上的亏空,才劝你来赌一把的。我…怎么会害你?”
“你害我还少?”葛亦敏瞳色深深,透出一丝恨意。说罢,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道:“让我走。”
吴梅梅牢牢拽住丈夫,“别走,可以吗?”
向来蛮横霸道的吴梅梅,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过任何人,但她心里清楚,如果不软下身段,乞求他留在自己身边,恐怕这个自己深爱着的人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葛亦敏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抬脚便要离开。吴梅梅见丈夫这般决绝,满腔怒火喷涌而出,她扬起右手,狠狠扇了丈夫一记耳光,“你丢下一屁股烂账就想走了?你要离婚,不要这个家了,那儿子,还有父母怎么办?都不管了吗?”
提起儿子,葛亦敏一阵心疼,儿子很小的时候就交给两家父母管,妻子吴梅梅则忙着工作赚钱。而他自打儿子出生就不在身边,起初他在外地读大学,后来受老婆支配,在生意上打打下手。对儿子他未尽到父亲的责任,他愧疚,更多的是不舍。这会儿,他思忖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厌恶地说,“你还好意思提儿子,你把儿子丢给父母,什么时候关心过他们?”吴梅梅目眦欲裂,吼道:
“我不出去赚钱,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我在忙着挣钱养家糊口,你在干什么?在大学里撩妹!”葛亦敏听了妻子怒吼,心里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他从一个天之骄子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都是拜她所赐,因而他恨她。可当他从煤矿回到家乡在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又是她接纳了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他感激,也有过感动,唯独没有爱情。他明白吴梅梅爱他有多深,伤他就有多狠。如今被她一步一步引入泥淖,陷入无以自拔的境地。面对正歇斯底里哭闹的妻子,葛亦敏眼睛里有一丝厌恶,一点凄楚 ,还有一些同情,身上似有一种说不清的悲凉。
他唇角勾起,挤出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既然我如此不堪,你又何必继续跟着我忍受这些委屈呢?”他轻轻地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而坚定,“放手吧,让我们彼此解脱,这样对你对我都好!”说完,他的目光缓缓投向妻子,那是一种极其复杂且难以解读的眼神,其中交织着审视、困惑、嘲弄、痛苦和愠怒。
吴梅梅仰起下巴,狠狠地瞪着丈夫,“孩子你可以不要,父母你也可以不管,可你投资上的亏损,股市上亏空,你也要甩手不管,扔给我一个女人?你的良心哪去了,给狗吃了吗?”葛亦敏心里一阵心悸,是啊,这样一笔烂账他该如何向客户交代?尽管事先与客户签定了投资风险客户自担的协议,可风险真正临头,客户的资金严重缩水,甚至归零,轮到谁都不会淡定 。说不定会找上门来,恨不得撕了他这个代理投资人。想到此,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金维维那张漂亮,温婉,且充满期待的脸孔。前日他还向她保证会把代理她投资的30万赢回,让她得以尽快买上房子。可他赌输了,他该如何面对金维维,眼下从哪里弄得30万归还金维维?
他深知,金维维此时此刻正在翘首以待他的凯旋,迫切地等待着他将这笔钱送到她的手中。他今天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给她的则会是一个惊吓,接下来,恐怕会演变成惊悚。
葛亦敏心神恍惚,脸色难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吴梅梅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拉住葛亦敏,他才得以站稳脚跟。吴梅梅脸上泪水尚未干,她胡乱抹了下面颊,很错愕地看向丈夫,“你…你怎么了?”满脸都是担忧。葛亦敏稳了稳心神,立定,轻轻舒出一口浊气。他抬头凝望着清晨的天空,心中暗自思忖,该如何应对当前的生活。是继续与吴梅梅将就着过索然无味的日子,还是抛下一切,去追求那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
梅梅见此情形,确认丈夫身体无恙,这才安下心来。“过日子,哪家夫妻不吵嘴?吵吵闹闹日子才长久!”吴梅梅语气沉稳地说道。葛亦敏斜睨了妻子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那是你要的生活,我可不这么想。”吴梅梅接口道:“不管你现在怎么想,眼下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投资亏损的问题,接下来怎样应付客户的兴师问罪,该怎么安抚客户。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家人应该携手并肩战胜困难,解决问题。而不是闹什么离婚,搞啥子分离!”
葛亦敏眉头紧蹙,半晌不说话。少顷,他盯着吴梅梅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那就依你,先解决眼前的困难。”吴梅梅颔首,嘴角不觉上扬。
两人一前一后朝家走去。刚进家门,葛亦敏就急不可耐地对吴梅梅说:“我有一个办法,”他顿了顿,再次开口,“你暂且把我这些年赚得那些钱拿出来填补亏空,先稳定客户情绪。尤其那些急需用钱的客户,咱们先把钱退还给人家,比如金维维 ,人家那钱原本是用来购房的,被你忽悠来投资,结果打了水漂。”葛亦敏跟老婆解释,金维维那钱本就是做短线投资,赚出点小钱就拿出来购房用的,可如今股市被套,赌场又输了,她买房计划就得落空了。所以他希望吴梅梅能拿出钱还给金维维,让人家尽快买上房子。
吴梅梅听丈夫所言,火气噌噌上升,内心奔跑着一万匹“草泥马”。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强忍住胸腔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停顿片刻,佯装十分赞同却又无能为力的两难模样,她眼巴巴地看着丈夫,眼里满是无奈,“办法真的不错,可家里的钱,这些年我都陆陆续续地转给了父母,他们的生活,儿子的教育,购置的房产都是这笔支撑的。现在我手里真的没有多少钱呀!”说着,眼睛渐渐泛红。葛亦敏错愕,这些年夫妻二人东奔西跑,忙进忙出的做生意,开店铺,搞投资,加之吴梅梅脑子灵活,会念生意经,钞票赚得肯定不会少,按理应该够得上大款的称号。以往他从来不过问家里财务,赚得钱一股脑儿交给妻子吴梅梅,他知道吴梅梅精明会算计,家里的钱财由她管理,他大可放心。不料,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她竟然两手一摊,一句话:没钱!这让他如何甘心,怎么能相信!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好看的桃花眼直视着妻子的眼睛,眼神里有诧异、疑惑,和难以置信。吴梅梅迎视着丈夫的目光,很无辜地苦笑一声,“操持这个家不容易,你做惯了甩手掌柜,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家里大小事都由我顶着,我一个女人容易吗?”吴梅梅委屈地眼眶都红了,言语里满是怨气和不忿。葛亦敏听罢,不觉好笑,心下说,这不都是你乐意做的吗?就你吴梅梅德性,没好处根本不会张罗这些事!吴梅梅见丈夫低头不言,满腹心事的模样,嘴角不觉勾起一丝狡黠地笑。
待丈夫抬起头,吴梅梅面上已换成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她嗫嚅了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葛亦敏眉头紧皱,不屑地说道:“平日里你不是鬼点子挺多,标榜自己最是足智多谋,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你,今天咋没主意了?”讽刺意味明显。吴梅梅眉头紧蹙,假作思考状。须臾,万般无奈似的,“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她询问地目光望向丈夫。葛亦敏眉头挑了挑,示意她继续。吴梅梅很为难地说 “得让金维维先委屈一下了,”她小声嘀咕,偷眼瞄了下丈夫。
“什么意思?”葛亦敏不明所以地问,眼光冷寂。吴梅梅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葛亦敏脸色越发晦暗,“话说一半藏一半,算什么意思,不想说就烂在肚子里,装什么诸葛亮!”眼光冷寂。吴梅梅一直放低姿态,讨好丈夫,此时见他得寸进尺,继续恶言相向,火气“腾”地窜上脑门,立马变脸,她叉着腰,朝着葛亦敏骂道:
“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房了!少在老娘面前装大尾巴狼,老娘不吃你那一套!”吴梅梅从来不会受窝囊气,今天头一遭装成柔弱的小媳妇,百般讨好丈夫,没曾想这男人腰杆子一下子硬起,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在老娘面前耍起了威风!这男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不治他个服服帖帖,他都忘了自己姓啥名谁了。葛亦敏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毕显 ,内心深处已是翻江倒海,说出的话却明显软了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资金问题,尽快解脱困境,既然想出了办法又何必吞吞吐吐吊人胃口?”他了解吴梅梅的性格和为人,更明白身处如此窘境跟老婆闹起来自己讨不到好。提起离婚,那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吴梅梅,借离婚虚张声势,敲打一下“母老虎”。迫在眉睫的还是要解决金维维的购房款,装腔作势拿架势只能引得河东狮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看向怒气冲冲的妻子,脸色缓和下来,眼神里也有了些许暖意,“你乃女中诸葛,咱家大小事皆由你定夺,而今遇到事了,你切不可卖关子!”听闻丈夫如是说,观其态度也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遂顺坡下驴,敛起怒意。她默默看着丈夫,眼眸一瞬不瞬,须臾,她才慢条斯理地说:
“你晓得伐,金维维男人原是建筑工程的包工头,赚了钱后与人合伙办了个建筑公司,成了小老板……”听到这,葛亦敏打断妻子,沉吟片刻,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情况的?吴梅梅微微一笑,缓声道:“我招揽客户,必先调查了解客户的家庭和财务状况。金维维是大姜介绍来的,她的情况大姜自然是了如指掌。”葛亦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妻子继续。吴梅梅瞧了瞧丈夫,嘴角勾起一个狡黠地笑。
“我们可以劝说金维维向她老公再要些钞票,算是追加投资的款,待拿到这钱,你可以再去赌一把,赢了不仅可以翻本还可有盈余。”葛亦敏表情一下子僵硬,他嘴唇哆嗦,气的说不出话来。吴梅梅见丈夫这般模样,生怕他气出个好歹,赶忙拉住丈夫,并伸手轻拍其后背,帮他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