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 第1章 山旮旯里来了个金嗓子 夏夜,是矿工生活最有趣的时候。家家门前搭凉床,大人们聚一起纳凉,拉呱唠嗑,说些矿里的是是非非,长长短短。各家的孩子搭伙过家家,躲猫猫。头顶是满天的星星,和那枚圆了又缺,缺了又圆的月亮。自打 “小绍兴”回老家探亲带回一个女人,打破了这里的生活常态。那女人长相漂亮的一塌糊涂,每晚纳凉时分总引来一拨又一拨的人在“小绍兴”家门前转悠。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江浙某些市县的一些“老三届”为了逃避上山下乡,来到这座煤矿当了工人,虽说免做了“泥腿子”,却赶上了“煤黑子”,离不了一个“苦”子,谁让自个赶着了这样一个时代呢!这人就得认命。这拨人中不乏有才之人,有会画画的,写书法的,也有会吹拉弹唱的。“小绍兴”也是为了不当“泥腿子”和一帮同乡来到这座煤矿。“小绍兴”憨厚实诚,长相一般,也没啥本事,可偏偏讨了一个让人眼红的老婆,令那些个豪情万丈,有才也有貌的后生,心海泛起醋波,暗地里直嘀咕:这“小绍兴”何德何能娶回如此美貌的老婆!矿里的小青年不管是否老乡都与“小绍兴”套近乎,热乎劲让“小绍兴”忘记了先前的白眼。这帮人得空就往“小绍兴”家跑,聚餐喝酒,唱歌聊天。这年夏天,“小绍兴”门前的纳凉晚会是矿区一道最独特的风景。每每夜幕刚启,“小绍兴”的门前就围坐一圈人,那些个有点才气的人都聚在这里,手风琴伴着那女人的歌声到处流淌。歌曲多为古老的民歌,有外国的,也有中国的。有时也唱《红灯记》、《沙家浜》选段和现在称“红歌”的歌曲。女人声音柔美,即便是很硬朗的歌曲从她喉咙里出来也成了靡靡之音。女人打扮与众不同,头发拢在后面很随意地用一白花手绢扎着,穿的衣裳看着素净却透出妖娆,全身上下都吸引人的眼球,瞟上一眼肯定让人心动过速。“小绍兴”与她配对就像武大郎与潘金莲绝对不相称。妩媚的女人与魅惑的声音撩拨得大男人、小媳妇,大姑娘、小伙子心气儿浮动,白日扎堆议论,夜晚坐在凉床上听着“小绍兴”家传来的歌声。一时间,大伙儿心里头盛不下其它的事,就一件事:猜测这女人的来历。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女人名叫金维维,原是沿海某省歌舞团的演员,因生活作风问题被开除回原籍绍兴。作风问题当时可算是个大问题,家人跟着丢脸不说,连饭碗也寻不着,只好跑到新疆寻生活。一个偶然的机会,金维维结识了“小绍兴”的哥哥,他在新疆当兵多年,见到这么标致的女人,也就把那个“作风问题”抛到了脑后,相处不多时就想乘回乡探亲之机把婚结了。“小绍兴”得知哥哥的喜讯,也请假赶回老家见新嫂嫂。见了这么漂亮的嫂子“小绍兴”害羞的不敢用正眼瞅,只在人家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扫一眼。新嫂嫂眼睛迅速逮住“小绍兴”惊慌的眼神,火辣辣的令“小绍兴”的心颤抖不已。他像个害羞的大男孩,把头垂的很低,很低。他怀疑自个的眼睛,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美貌的女,而且将会成为自己的嫂子。准嫂子上前搡了“小绍兴”一下,亲昵地拍了拍他敦实的肩膀,说:“在煤矿工作?”“嗯。” “小绍兴”点点头,依然不敢看未来的嫂嫂。“在哪?”“苏浙皖交界处,属浙江,离伢绍兴不远。”“哎呀,那比新疆好多了。”准嫂子拿出新疆带来的葡萄干,说:“尝尝新疆的特产,很甜。”甜甜的声音伴着唱歌般的笑声蜿蜒地穿过“小绍兴”耳膜,进入那颗年轻又有些躁动的心。“小绍兴”羞怯地抬起头,那张没有丁点瑕疵的面孔令他一阵眩晕,手一抖,葡萄干撒了一地。 “哎哟,嫌阿姐的东西不好?”准嫂嫂佯装生气,轻轻打了他一下,蹲下身一颗一颗捡滚在地上葡萄干。“不不、、、我我、、、”“小绍兴”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不知如何解释。赶紧也蹲下身帮着收拾掉在地上的东西。那双白净纤细的手有意无意地碰到“小绍兴”的脸。“小绍兴”紧张的有些透不过气来,脸越发地红了。自此,金维维把热烈的眼神从哥哥的身上转向了弟弟。“小绍兴”也由害羞、躲闪,转为接纳。一来二去,“小绍兴”视野里只有金维维,哥哥、父母都看不见了。就在父母筹备哥哥与金维维婚礼的时候,“小绍兴”与准嫂嫂上演了风花雪夜的故事,成了一对地下鸳鸯。短短几日,一个怯生生的大男孩成了男人,虽心有愧疚,却奈何不了自己,不由自主地越陷越深。婚礼前三日,新娘与“小绍兴”私奔。一周后,“小绍兴”带着金维维回到煤矿,嫂子成了妻子。火箭的速度娶妻,且又如此的美貌,惊煞了工友,羡煞了那帮有些斤两的“老三届”。“小绍兴”家里日日都是高朋满座,凡有两把刷子的青年都爱来串门。会画的、写的;能唱的、拉琴的,有那么点一技之长常跑到金维维面前显摆。“小绍兴”像个跑堂的小二,端茶倒水,然后默默地躲在一边,看着老婆与人谈笑风生,佯怒还娇。又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开始热场。金维维像花儿一样幸福,“小绍兴”如针芒刺心般地痛苦。有一宁波来的“老三届”,不仅书法棒,手风琴也拉的很溜。他是“小绍兴”家的常客,逮着空就来。无论“小绍兴”在不在家,上班与否,“手风琴”照来,在他的眼里这家的男主人就是空气,全然不在眼里。那个时候忌讳作风问题,所谓“作风”特指生活作风,也即男女非正常的关系。谁有了这方面的辫子,无论有多大能耐被人吐唾沫,戳脊梁骨是免不了的。可到了金维维这儿,人家却没那么多顾忌。谁在她面前显摆,能招来她的媚眼,博得她的一笑,谁就会被羡慕,被仰视。“手风琴”有两把刷子,能拉会写,人长的也挺帅。每逢夜幕降临,“小绍兴”家门前的纳凉晚会少不了“手风琴”的影子,尤其金维维的敞亮的嗓子配他的手风琴,成了晚会必不可少的节目。美妙的声音流淌在矿山生活区的角角落落,为矿工们黑黜黜的单调生活添了些许色彩,丰富了“手风琴”伙伴们的想象。 第2章 金维维与人私奔 一来二去,“手风琴”与金维维黏上了,眉来眼去的,非但歌声与琴声扯不开,感情上也开始黏黏糊糊。 秋风起,纳凉止,“小绍兴”家的晚会由屋外转入室内。这时的金维维注意力全在“手风琴”身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围着“手风琴”上下忽闪,她的歌似乎只为“手风琴”一个人唱。擅轧苗头的人知趣的退了场。眼热的人心里泛酸,却也舍不得美人的歌声,依旧往“小绍兴”家里扎。可金维维的热情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四处散发,而是聚集在“手风琴”那儿。金维维才甩了人家哥,这会儿为了“手风琴”又想甩人家弟。“小绍兴”的哥们,以及那些吃不着“葡萄”的人不干了,要为“小绍兴”抱不平,除了舆论上给金维维和她的相好施压,还向矿里管事的人反映。一时间,金维维的来路不明的身份,以及美貌如花的金嗓子与井下摸爬的煤黑子的奇异婚配,成了好事者议论的焦点。那些个造反起家的头头们,似乎发现了这场奇异婚配暗藏玄机 :糖衣炮弹腐蚀煤矿工人,扰乱工人阵营。他们将金维维的故事视为异常事件 ,认为表象隐藏了其背后的严峻性和复杂性,正着手“剥开表相见本质”的实践,加紧内查外调,准备给金维维套上特务的身份,弄出个海峡对岸女特务施以“美人计”腐蚀工人兄弟的罪名来。 不料在这节骨眼上,金维维与“手风琴”私奔了。经过了短暂而又漫长的夏季,两人已是如胶似漆。为了长相守,必须摆脱“小绍兴”。可离婚,绝非易事,两人左思右想,伤透了脑筋也未琢磨出好法子来。当初那种歌声琴声赞叹声早已被窗外的风声雨声申讨声所淹没。此时,在他们眼里只有私奔这一条道了。秋末的一天,“小绍兴”轮夜班。就在人们刚入梦乡的时分,他蹑手蹑脚地穿上工作服,匆匆扒了口凉饭,去矿井上班。临走,他看了眼妻子那张美丽却已失去热情的脸 ,心隐隐作痛。“活该!谁让你抢了亲哥哥的老婆。”“小绍兴”捶着自己的胸口,自哀自怨自责,“报应哇!”一声叹息后,他轻轻地走出了家门。天上悬着一弯冷月,很不屑地瞧着这个孤寂、懊悔、失意的人。四下里,一片漆黑,除了秋寒,就是那弯嘲弄人的月牙儿。“小绍兴”缩了缩肩头,走进了夜色。这边厢,金维维一骨碌爬起床,收拾东西,等着心上人。她憧憬着新的生活,想象着又将上演的一场风花雪月。午夜时分,“手风琴”如约而至。一番激情过后,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绍兴”这个虽然短暂却曾经温暖的家。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选在深夜出走。矿区位于三省交界处的山旮旯里,两人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山坳里的风很硬,割在脸上生生地疼,金维维心里却是暖暖的。她与身边这个男人相互搀扶着,顶着风披着月,急急地逃离大山。这是她第二次的逃跑。仅仅隔了大半年的时间,她为了“爱情”与不同的男人私奔。每一次离开,她仅仅带走自己的东西,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给被她抛弃的那个男人。“小绍兴”下了夜班,照例到井口浴池洗澡,洗去满身的煤灰与疲惫。每次下班他总是先把自个洗的干干净净,精精神神地回家,让漂亮老婆寻不到半点煤巷带来的尘埃。今儿“小绍兴”心惶惶地,总觉得哪儿不对。他走出澡堂,太阳已挂在天上,可深秋里的阳光没有一点热气,加之山谷里的萧萧寒风,似乎有了寒冬的意思。“小绍兴”裹紧衣服,匆匆离开井口。心里惦着家里,脚步不由的加快。工友们打趣地说:“赶着给老婆暖被窝哇?人家早给暖上了,守着那么漂亮的娘们,你就不该上夜班。”“小绍兴”心里针扎般地疼痛起来,他知道在工友们的眼里自己就是武大郎,是绿壳龟,是牛粪。他感到全身发紧,脚步一阵踉跄,在一片的嘲笑声中,“小绍兴”裹着寒气,跌跌撞撞赶回家。 家里,寂静如山里的寒雾。一大早老婆会跑哪去?“小绍兴”左等右等不见老婆人影,心里只犯嘀咕:不会又私奔了吧?仔细一瞧,金维维常用的物件没了,翻开箱子,她的衣服不见了,但家里的钱和粮票还在。“小绍兴”一阵悲凉,他明白老婆真的走了,当初他和金维维私奔时除了两人的衣物,也没带走家里的钱财。面对冰锅冷灶凉被窝,“小绍兴”确切地感到老婆跑了,又演了一则与人私奔的把戏,只是男主角不是自己。他环顾着这间曾经给他许多欢乐、温暖,也给了他不少羞辱、眼泪的小屋,一头扎在床上,蒙上被头哽咽着。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悔不该挖了哥哥墙角,到头来又被人挖了墙角。“小绍兴”不吃不喝不上班,两天两夜躺在床上愣神。第三日,矿保卫股头儿带了两人登门,说是金维维是美蒋特务,先前潜伏在离海峡较近的城市,之后利用婚姻和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向内地逐渐渗透,扰乱阶级阵营,破坏工人队伍的团结,腐蚀煤矿工人。他们让“小绍兴”交待平日观察到金维维的特殊言行,和用美色拉拢腐蚀同志的罪行。“小绍兴”满脸惊恐,意识还无法与保卫股来人的说法接轨,他无以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很茫然,很无辜。来人见状,也不再追问,直接动手翻找东西。“你们要干啥?” “小绍兴”惶惑地问。“找敌台,密电码,这些个特务专用的东西。”保卫科头儿说。三个人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堆花花绿绿的手绢和金维维在剧团时的几张剧照。“小绍兴”一把抓过手绢,怯怯地道:“这是维维用来扎头发的,求你们别拿走哇。”保卫科的人讥讽地说:“还维维呢,你就是被这美女蛇,蝴蝶迷的糖衣炮弹击晕了头,丧失了立场。”说着抢过手绢往空中一抛,各色手绢飞舞着,又纷纷落在床上、地上。“小绍兴”呆呆地看着它们,不知所措。 第3章 “小绍兴”的后悔 保卫科的头儿很不屑地剜了“小绍兴”一眼,道:“上不了墙的猪大肠,活该当乌龟!”骂罢,让手下收拾好金维维的照片带走,“特务的照片没收!”他告诉“小绍兴”保卫科已派人员分三路外出捉拿“女特务”金维维和她的情人,让他闭门思过, 老老实实交代被“美女蛇”腐蚀的经过,以及与她相处时特务活动的蛛丝马迹。“小绍兴”巴巴地看着金维维的照片被抄走,满心的不舍,却又不敢与保卫股的人顶撞,只是追出门去怯怯地问了一句:“照片还还给不?等维维回来了,问我要咋办?”保卫股的那位头头狠狠地踹了 “小绍兴”一脚,骂道:“你个活乌龟,还想着女特务回你的被窝?做梦!”继而带着手下扬长而去。金维维被抓回来,面临将是牢狱之灾,抓不回来连见面的机会也失去了,“小绍兴”明白无论如何金维维再也回不到自个的身边了。“小绍兴”是个老实又善良的人,虽然他很委屈,可他不愿金维维被抓回来,即便永远也见不着,也不要她受苦坐牢。他祈愿老天保佑维维不要被逮住。“小绍兴”揉了揉被踹的腰眼,踉踉跄跄回到屋内,狠狠地把自个摔到床上。他不想去上班,怕工友们的白眼、讥讽和唾沫星子。他也不敢出门,走到哪都能感觉到背后的指指点点。他想家了,想自己的亲人,可他已无颜见父母和曾遭他伤害的哥哥了。 他躺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地想维维为何会丢下自己跟人跑了,当初的甜言蜜语难道是假的吗?继而又想自己为何会鬼迷心窍跟嫂子苟且,伤害哥哥。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到天亮,想痛了脑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满心悔恨,后悔自己背叛哥哥,伤害了家人,活该被维维抛弃,被工友白眼,弄了个众叛亲离的地步。他胸口涌上阵阵酸楚,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小绍兴”从来都是个胆小怯弱的人,可面对金维维美貌与媚色,却陡然胆大包天做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悔恨交加的“小绍兴”将头“咚咚”地撞在墙上,前额青紫一片 ,身上的疼痛依旧不能抵消心里的疼痛。他不恨“手风琴”,更不恨金维维,他只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无法笼络金维维的心,不能令她爱上自己,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但更多的还是后悔,后悔自己意志薄弱,经受不住美色的诱惑,与阿嫂金维维走到了一起。 他决定自己去找回金维维,然后亲自将金维维送到哥哥处,向哥哥负荆请罪。次日,一大早“小绍兴”收拾几件衣服和金维维那些花花绿绿的手绢和发卡装进军绿色挎包,准备外出寻人。薄薄的太阳光辉,给矿山井架镀了一层淡淡的水红色光晕。他走到矿山脚下路口,环视一周,他收回思绪正欲起步,却见几个工友哄笑着跑过来,拦住了去路,各种讥诮,讽刺,挖苦的声音涌入耳畔: “哎呦喂,大早晨的,干嘛去?” “去寻找跟人跑了的老婆?” “活王八不好当吧?” “老婆太漂亮,你小绍兴消受不起,找到人,人也不会跟你回来!” …… “小绍兴”有些胸闷气紧,脚步开始生硬。他手足无措地站立,双手紧紧地抓住挎包,一脸错愕。望着曾经跟自己一起在煤井巷道里干活的工友们,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半晌,他才难以为情地深深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嗫嚅着,“对不起…对不起…”工友们“哈哈”大笑,“你对不起的是你哥,你父母;而你老婆既对不起你哥,又对不起你,你道歉都找错了人!”其中一工友说。说罢,大家又开始起哄,将“小绍兴”往回拉,“那样的老婆不属于咱们这样矿井里的掏煤工。别瞎耽误功夫,找回来也会跑掉!”“小绍兴”捂住脸呜咽起来,“我…我…对不起我哥,我…我想把她找回来,送回我哥那去。”他哽咽着说。工友们收起讥讽和嘲笑,开始同情地劝解他回转,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找寻。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工友说:“你傻呀,她这样的女人会听你的?还想找回来还给你哥,你有那个本事让她听你的?况且她又不是个物件能随你拿来再还回去?”脸上的表情半是怜悯半是劝慰,“你呀,还是安安心心与咱们一道上班下井挖煤,下班喝酒困觉。以后找个与咱般配的做老婆。”另一个工友插嘴道,“癞蛤蟆就别梦想吃天鹅肉了。眼下我让我家婆姨给你掌掌眼,看有合适的对象给你介绍个。” “小绍兴”的这些工人兄弟,虽然嘴巴狠辣,说话喜欢埋汰人,可心地不坏,见自家工友受了这般委屈,一大早结伴去他家劝解和安慰。没曾想“小绍兴”已抬脚走去寻那个风骚娘们了。这才紧赶慢赶到必经的路口,拦住“小绍兴”出走的路。所以,一碰面便劈头盖脸地给予一顿羞辱,当然“小绍兴”也该骂,谁让他管不住自己,拜倒在自己嫂子的石榴裙下。经工友们的劝解,“小绍兴”终究放弃了找寻跟人私奔的金维维。 没曾想,金维维与“手风琴”在外呆了不足三天,又返回矿里,两人各回各家,没事人似的。原来“手风琴”在最后的关头,改变了主意,那日他们连夜赶到县城,顺利地买好当日去绍兴的汽车票。可就在上车的辰光,“手风琴”犹豫了,他无奈地对维维说:“我们今天自由了,可明天日子怎么过?没有工作,没有户口,我们能上哪?”原本“私奔”只是“手风琴”的一时冲动,他没有金维维那般的决绝和无所顾忌。他清楚爱情替代不了生活,琴声与歌声只是生活的佐料,不是生活的本身。况且他眼下的工作得来也不易,他不想为了儿女情长丢了饭碗,去过一种遭人唾骂,前途未卜的日子。金维维很失望也很伤心,但拗不过“手风琴”,只能怏怏而返。 第4章 “手风琴”葛亦敏 “手风琴”当然不叫手风琴。“手风琴”,姓葛名亦敏,老三届,宁波镇海人。原本的理想是上北京大学。可就在填完志愿的时候,文化革命的一声炮响击灭了他的梦想。葛亦敏只得将满腔的热情转向了大运动、大串联。大串联时去了趟北京,算是圆了去北京的梦想,而上大学则成了不能实现的幻想。葛亦敏大串联在外跑了一年,吃了苦也长了见识,算是上了一次社会大学。回到家屁股还没捂热,就轮到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广播喇叭整天介喊着:“农村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街道和学校天天来家动员到边疆或农村接受再教育。葛亦敏暗想,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有多大作为?不如当兵,可填表时“家庭成份”一栏,让他犯了难。他的家庭成份有些不清不楚,爷爷是个乡绅,解放前开私塾,还有几亩田地出租。父亲是个账房先生,公私合营后,在单位里做会计。说起来葛亦敏也算是个书香门第,从小跟爷爷练得一手好字,读了几本之乎者也之类的书籍。加上喜欢音乐,吹拉弹唱也都会那么一点,尤其拉手风琴在学校里颇有名气,每逢学校的演出活动总少不了他的手风琴。若参军或许会有一个好前程,可当兵必须根正苗红,葛亦敏连个报名的资格都没轮上。他跟人理论,人家说:“你家成分有些复杂,虽说够不上地主、资本家,但也不是贫下中农、城市贫民。这样不黑不白,不清不楚的家庭出身能进革命大熔炉吗?”。当兵是没戏了,葛亦敏面前似乎只有上山下乡一条路,可他打心眼里不甘心,不情愿。可街道里天天派人来家里做工作,大道理说了几箩筐,父母被逼无奈,违心地同意儿子下乡。葛亦敏不干,赖在家里就是不去,好在会拉琴,善书法,街道里弄个宣传队,写个大字报,总少不了葛亦敏帮忙,人家也就放他一码,并没像他的同学玩伴,以及街坊邻居的孩子们那样,通知一送,户口一迁,红花一戴,锣鼓一响,生生地被欢送到车站,继而分赴天南海北,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晃一年过去了,身边的玩伴都走了,整日介和一帮子大婶大叔们开展“大批判”,为他们的口诛笔伐提供笔墨服务。精神上无聊,无趣,无味。况且没有收入,老大不小的人靠着爹娘老子养,物质上贫乏,紧巴,口袋比脸还干净。他不甘心这样无所事事地拎拎浆糊桶,贴贴大字报,笔墨伺候“大批判”活动中的头头脑脑。他不敢想自己的未来,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自己的人生。 躲过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转眼到了1968年,又一轮上山下乡动员,街坊们盯住葛亦敏,向管事的理论:他葛亦敏可以不下乡,为何咱家孩子必须到农村接受再教育?眼看着赖不下去了,爹娘愁眉不展,顶风不去,怕被批判,顺势下乡,又怕苦了孩子。左右为难之际,省属一煤矿来招工,给了葛亦敏这样的知识青年当工人的机会。那个时候,喇叭里喊的,大会上说的,报纸上登的,都称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在人们的意识中当工人似乎比当农民硬气些,许多不愿下乡的三届生纷纷报名。葛亦敏不愿下乡,也不想再混迹于街道造反派之中,不顾爹娘反对偷偷报了名。葛亦敏的父母得知孩子要当煤矿工人,生拉硬拽不许。他们私底下说,宁愿让儿子土里刨食当农民,也不让做见不着阳光的煤黑子。父母二人跑到街道革委会让儿子到边疆兵团,去安徽江西农村都行,就是不要去煤矿。管事的说,你们这种成分复杂的家庭,资产阶级思想根深蒂固,就是看不起咱们劳动人民,早先拖着儿子后腿不让下乡接受再教育,现在又要干涉儿子当煤矿工人的选择,不狠狠批判真是要翻天了!人家连吼带凶,帽子一顶顶甩过来,吓得葛亦敏父母直哆嗦,再也不敢说“煤黑子”的不是,忙不迭地为儿子打点行装,抹着眼泪,巴巴地看着儿子上了车,去了一个黑漆漆,不知深浅的煤矿。 从此,那个位于三省交界的山旮旯里,多了一位有点笔墨,会点音乐,懂点风花雪月的煤矿工人“葛亦敏”。这座煤矿能人不少,工人来自全省各地,多为葛亦敏这样的老三届,有志向有文化,却没有上大学的机会。虽说英雄无用武之地,却也不甘心就这么个默默无闻混日脚。这地儿虽然偏僻,但文化革命每个阶段的运动,每一项活动一个都不少。这对葛亦民这样能写会画,能拉会唱的年轻人来说,山旮旯里也能展乾坤。葛亦敏下井挖煤不足一月,就当了掘进队的文书,经常写个广播稿,整个宣传栏,编个快板书,排个小节目,很快成了众人眼中的能人。继而被领导相中,抽调到矿政工科当上了宣传干事。 葛亦敏不用下井挖煤了,动动嘴,耍耍笔,开开会,成了他每日的工作,羡慕煞了那些年轻的工友们。可葛亦敏还是不乐意,依旧心事重重。煤矿是男人的天下。不见凤飞,凰自然憋屈,20大几的人,整日窝在男人堆里,别说谈恋爱,连个入眼的女子都没有,葛亦敏能不苦恼?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窗外的一弯冷月,葛亦敏总会拉上一会手风琴,抒发苦闷与孤独。琴声在月夜里徜徉,很悠扬也很感伤,葛亦民常常会陶醉在自己的琴声里,也让那些与葛亦民命运相同的矿工伤感,伤心。不知何时,人们对葛亦敏的称谓变成了“手风琴”。在矿工的嘴里“手风琴”指代的是葛亦敏。 就在葛亦敏陷入苦恼郁闷无以自拔的时候,“小绍兴”家里的金嗓子像一剂良药治愈了他心里的郁闷。每逢傍晚时分,美妙歌声随风穿过耳畔,让他的心跳加速。歌声牵动着他慢慢走向金嗓子的主人金维维。当他仅仅看见金维维的背影,心弦就被狠狠地拨动,正应了那句话:悸动的心,愿你刚好转头。而此时,金维维恰好转头,朝他柔媚一笑,葛亦敏瞬间沦陷。悸动的心,如流水中飘荡的桃花,承载着无尽的思绪与情感。 第5章 金葛相遇 没有爱的雨露滋润,日子是那般的难熬。葛亦敏,原先多数的时间都耗在广播稿与运动宣传中,每日里不是用排笔写标语口号,用彩笔画漫画,就是趴在桌上写抓革命促生产的报道。隔一阵还得提着浆糊桶四处张贴标语,布置宣传栏。除了地方变了,且有了那么点糊口的工钱外,与当初帮街道干的事儿差不离。他失望至极,觉得把自个的青春丢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真是一种浪费。他知道他比他的同伴们要幸运的多,在井下挖煤仅一个月就被调到政工科当了宣传干事。尽管如今不需在暗无天日的井下流汗,没有冒顶、透水、瓦斯爆炸,这些井下作业随时可能遇到的危险,不必承负着生命瞬息归去的担忧。但他还是极度的苦恼,日子里缺少柔情、温暖、爱意、愉悦,这些美好的感觉,生活就缺少了阳光和笑脸。葛亦敏苦闷地守着孤独,除了上班就用手风琴打发时光。日脚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中葛亦敏在这山旮旯里待了两个年头了。又是一年春天时,草叶开始苏醒,山谷有了些许生机。但风很硬,割在脸上很疼很疼。葛亦敏忍着这疼,在家属宿舍区的宣传栏里张贴批判稿和漫画。前一日他在办公室用楷书誊写好各煤炭生产小分队文书写的批判稿,并配上漫画,备下宣传栏需要的内容,次日便拿着一摞纸,提着浆糊桶四处张罗布置宣传栏。矿上有好几个宣传栏,政工科随形势的要求,隔几日就要更换新的内容。这会儿恰逢又一波的运动,葛亦敏整日里忙着这些事,不是写就是画,继而,拎着浆糊桶把这些东西张贴出去。葛亦敏表里不一地干着这一工作,明里表现出积极主动的态度,暗里却是毫无热情,甚至有些抵触。尽管对这些人云也云,指鹿为马的东西,他没敢从深处去想它们的正确与否,也没觉悟到与上面的精神相左,他只是从“小我”去看待自个正在着手的事情,他总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整日价用毛笔抄写批判稿,或报纸上的社论、评论,真是可惜了自己这一手好字。他常自问:难道我的青春就这样交待了?他不甘心,很不甘心。布置好家属区的宣传栏已是傍晚时分,阳光瞥一眼这位被命运抛在山坳里的青年,就匆匆躲到山后去了,不留一丝丝的温暖。 葛亦敏感受着山里初春料峭的寒意,心里一阵酸楚。他揉了揉有些发僵的手腕,很无奈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兀地,隐约听到一个女人唱歌的声音,唱的是那首苏联歌曲《喀秋莎》。这首歌葛亦敏最熟悉不过了,他的手风琴也经常流淌这歌曲的优美旋律。歌者音质很美,吐字音准非常到位,具有专业水准。歌者接连唱了《莫斯科郊外的夜晚》、《红河谷》,都是外国歌曲。葛亦敏很奇怪,在这矿工家属区怎会有这么美妙的歌喉?矿工家属大多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妇,生孩子,做饭,拉煤敲石子打个临工,都是好把式,可要是唱歌,尤其还是唱这些个洋里洋气的外国歌,几乎不可能。葛亦敏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谁家媳妇的歌喉。听着这美妙的歌声,葛亦敏紧锁的眉头舒展下来,心很软很软,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这一定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葛亦敏想。他愣神地听着,脚步被声音牵着走。宣传栏转角处,是一个公用水龙头,龙头边一位洗衣女子,边洗边歌,身穿剪裁的恰到好处夹袄,枚红袄色映衬白皙的皮肤越发地娇艳,长长的黑发用碎花手绢很随意地扎在一起,如画片里人儿。见到歌者,葛亦敏一下子就痴在那儿,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女子见有生人即停止唱歌,她用手腕捋了一下滑到鬓角的发丝,忽闪着一双媚眼瞧着面前这位文静帅气的小伙。“小绍兴”匆匆赶来,边跑边说,“维维,刚打春的水太凉,还是我来洗!”说罢,一转头见到了葛亦敏,憨憨一笑,“哦哦,葛干事在啊,”他看了一眼女子,喜滋滋地说,“我结婚了,这是我老婆,不好意思喜糖也没给你送去。”女人微笑着向葛亦敏点点头,眉头很俏皮的一挑:“葛干事,咱们这就算认识了,下回来家里白相。”“小绍兴”,这个曾经在同一个煤巷里挖煤的工友,咋就能找到如此美貌的妻子?葛亦敏很不解,也很不服气。可人家就有这样的福气,你又奈何?他不敢抬头看这女人,含含糊糊地应了女人的话,且说的结结巴巴。他望了一眼宿舍区上方的袅袅炊烟,赶紧离开这极不般配的两口子,心就像夕阳西下的太阳,一点点地往下沉。那晚,葛亦敏失眠了。他烙饼似的在床上折腾,恨不得立马再见到这个女人。一连几日,葛亦敏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走进“小绍兴”的家,走近“小绍兴”老婆,那个让他心跳不已的女子。这边厢,“小绍兴”的老婆也是心潮澎湃,自打见过葛干事她这心里就有了一种寄盼与想念。葛亦敏雅儒文气的外表吸引着金维维,在“小绍兴”的身边都是些粗人,很少出现这样风流倜傥的男子。她一天几趟去水龙头处磨磨蹭蹭地提水,洗东西,就想再次遇见这位令她心仪的人。当迎春花盛开的时候,满地都是金灿灿的点缀,给这个原本枯燥荒凉的矿山涂上了些许欢快的色彩。金维维再次出现在水龙头边,依然哼着苏联歌曲。早就猫在宣传栏后面的葛亦敏笑吟吟地走上前去,“洗衣服哇?”,装着恰巧路过。金维维见是心里念着的那个人,一下子跳将起来,模样如路边的迎春花那般妖艳,甜甜的笑声从葛亦敏的耳边滚入心里。“葛干事呀,这是上哪?”金维维热情地问道。葛亦敏觉得她太美了,以至于不敢直视金维维的眼睛。“随便走走,不想被你的歌声引了来。你唱的真好听!” “胡乱哼几句,解个闷罢了。”见葛亦敏背着手风琴,金维维上前拍了一下琴身说, “听说你手风琴拉的好极了,下回你拉我唱效果肯定不赖的。”金维维这一笑一颦一拍,令葛亦敏放松了许多,不再躲闪她的眼睛,话也说的顺溜了。他建议金维维不要在公开场合唱外国歌曲,“尽管苏联歌曲很美,但这些属于‘封资修’,若让人抓了把柄,弄不好会被批判的。”金维维调皮地眨眨了眼,说:“那我专门为你一人唱,怎样?”葛亦敏使劲地点头,心花怒放地笑开了。两人欢快的笑声和着水龙头的哗哗流水声在这个春意朦胧的午后持续了很久。打这以后,葛亦敏成了“小绍兴”家的常客,手风琴伴奏金维维唱歌成了家属区常开的“音乐会”,只是曲目不再是外国歌曲,而是政治形势允许的民歌和革命歌曲,以及样板戏的选段。原本就是相互吸引,相见恨晚的感觉走到了一块,经过一段时间的琴琴瑟瑟,很快就耳鬓厮磨越过了界限。 “小绍兴”这家忠厚的男主人却不明就里,整日除了上班下井,就是乐呵呵地为金维维和家里这位常客烧饭做菜,为他倒上一杯酒,泡上一壶茶,忙的屁颠屁颠,然后安静地坐在边上,像一个多余的人。 在缺少坦荡和真情的生活里,“小绍兴”命运与他的哥哥如出一辙,他们是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 第6章 风波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小绍兴”的老婆金维维成了矿里的名人。她的名字常常挂在大伙的嘴上,品味着,评论着。男人们夸她的美,媳妇们骂他浪,可不管男的女的总喜欢往她身边凑,每逢傍晚时分,饭碗一推,抬腿就往“小绍兴”家跑,说是串门乘凉,实为瞧一眼“小绍兴”的漂亮媳妇,听一耳朵美人的歌声。金维维倒也大方,笑对来人,屋里坐不下,她搬出椅凳、凉床,招呼大伙坐下,有好吃的也拿出来让大伙分享。当葛亦敏背着手风琴走来的时候,金维维的笑声柔的都能捏出水来,大伙听着心里软软的,很是受用。葛亦敏一拉琴,金维维歌声就随着琴声流淌开来,沉醉了歌者和“琴”者,快乐了赶着来瞧热闹和凑热闹的大家伙们。 山里的夏夜,原本很寂静,很单调,除了晚上7点广播喇叭里的硬邦邦的声音外,就是蛙声和虫鸣,间或一些矿工家属的吵架骂街声。若是碰到开批判会和宣传队的演出,整个矿区都会沸腾,大人孩子能够兴奋好几天。 自打 “小绍兴”娶来个漂亮老婆,金维维和她身边的人和事就成了矿区生活的兴奋点,白日里,那些个不当班的矿工凑在家属堆里,与娘们一道嘀嘀咕咕金维维的长长短短。当班的矿工们则在井下拿着“小绍兴”开着荤玩笑,细微地评品着金维维的五官身段。而家属们则如临大敌,尤其丈夫有点头衔的家属更是绷紧了“防范敌情”这根弦,无论是上班前后,还是茶余饭后,得空就敲打丈夫,防着金维维,千万别让狐狸精缠住迷了方向。 可人就是架不住诱惑,一到日头西下,炊烟四起,本该绷紧的弦就稀里哗啦松懈下来,大家伙赶紧地拾掇晚饭,天还没黑透,就朝“小绍兴”家张望,只要金维维那花蝴蝶般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大家伙就搬着板凳凑过来,说是串门,乘凉,听听“小绍兴”老婆那一嗓子,实际上就是来瞧瞧“西洋镜”,挖点桃色消息,顺带着看看美人养养眼。每晚“小绍兴”家都是门庭若市,金维维就如《沙家浜》里的阿庆嫂,笑吟吟地接待每位来客,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其实她的笑容,她的歌喉只对葛亦敏一人展现,眼里心里只在这一人身上。她相当讨厌那些个无事登门的工友和她们的老婆孩子,一晚上陪着笑脸,陪上唱歌不说,还得碍着人眼不能与葛亦敏掏心窝子说话,只得以眼神与心上人交流。可表面上,她对每个人都很热情,以致于大家伙都爱往她身边凑,每晚“小绍兴”家门前乘凉的人越聚越多,一时间,这里成了夏夜大家伙纳凉消暑的地儿。金维维是个演员,天生爱热闹,见那么多人听她唱歌,又有葛亦敏伴奏,她自然表现的热情高涨,笑对来人。日子一长,来“小绍兴”家瞧热闹的成员复杂起来。有的专门来刺探金维维的隐情,从她与葛干事眉目间传递的信息中,揣摩两人的关系,想象他们之间的故事。有的呢,带着十足的醋劲,你葛亦敏不就会拉个琴,写两字,既不是敢打敢砸的造反派,也非根正苗红的革命派,咋就能讨得这骚娘们的欢喜?说不定其间就暗藏着阴谋,这每晚的你拉她唱搅得大家伙心神不宁,扰乱了工人兄弟的情绪,破坏工人队伍的团结,如此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一些个矿工媳妇倒不是来听歌,看热闹,她们盯住自个家的男人,生怕他们迷失在金维维歌声里,疏离了为他们做饭生孩子的糟糠。有一次,金维维刚刚招呼好来人,人群里就响起了婆娘的哭叫声和男人的打骂声。男人说:“管上老子了,不让老子来,你也得像人家那样长的入眼,唱的入耳呀!” “你个挨千刀的,谁给你生孩子做饭,伺候一大家子吃喝,是我,你媳妇,不是“小绍兴”家的浪货。”女人右手抱着一个奶娃,左手牵着一个孩子,仰着头回骂道,蓬乱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男人气哼哼地,欲冲上来揍媳妇。拉架的赶紧扯住,男人抻了抻没有挣脱,便破口骂道: “你个贱货,三天不打皮痒痒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女人躲过了丈夫的拳头,嘴巴依旧不肯示弱,她将奶娃放在地上,拍打着双膝嚎啕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哇…呜呜…”她边哭边诉苦,说自个伺候老的,拉扯小的,还得敲石子,拉煤赚钱补贴家用,男人的工,女人的活全干了,到头来却遭打挨骂,“你惦记那骚货,人家眼睛里可是那识文断字,会两把刷子的俊后生,”她指了指葛亦敏朝丈夫吼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这副熊样能入人家的眼!”经她戳破了窗户纸,大家伙眼睛齐刷刷对准了金维维和捧着手风琴尴尬立在旁边的葛亦敏。 葛亦敏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这样的场面,金维维倒还镇定,她柔声慢语地说:“我在自个家门口唱歌,可没惹着谁,大家伙看得起我,来我家玩我欢迎,若是吵嘴,骂大街,我可不敢奉陪噢。”说罢,抿了抿滑向前额的发丝,扭头进了屋,把大家伙晾在了门口。 “小绍兴”提着一壶水愣在那儿,不知该不该招呼大家伙进门。葛亦敏一脸的苦笑,进不是,退不得,他虽不怕那女人的胡咧咧,可自个那点隐私当众被揭,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定了定神,恢复了往日的潇洒,“大周,别在这儿横了,有本事回家治你媳妇,别让她满嘴胡说。”撂下这句话,葛亦敏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周媳妇跳将起来,指着葛亦敏的后脑勺吼道:“当我们睁眼瞎,你那些个见不得光的破事大伙心里都有数,你当大家伙是来听你们拉琴唱歌哇,呸!还不是来瞧你和那骚娘们怎样的眉来眼去。”大周媳妇喷着唾沫星子,扯着喉咙骂人,“我家大周就是被这帮人带坏的。” 葛亦敏很生气,生自个的气,肯定是平日缺乏克制,见了金维维就情不自禁,露出了破绽,这下该如何收拾?葛亦敏胆战心惊,若是让管事的头头知道了,他必定没有好果子吃,挨批不说,还得重新回到采煤队挖煤。尤其要命的是金维维,她的来历,她的生活,她的甩了人家哥哥与弟弟私奔的故事,在矿区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再被人加油添醋,她这不成了活生生的反面典型?葛亦敏为自己,也为金维维担忧。 金维维的生活又起风波,一个浪头打翻了葛亦敏内心的五味瓶。 第7章 闯祸 经大周媳妇这么一闹,“小绍兴”家暂且安静了许多。葛亦敏躲在宿舍不敢去赴金维维的约,没了葛亦敏的琴声金维维唱歌也没了情绪,“小绍兴”家再没了往日的热闹。但“小绍兴”家依然门庭若市,大家伙有事没事都喜欢上“小绍兴”家串门,打探点消息,从金维维的眼神与做派,沿伸浪漫的想象,甚而至于蹭点美人的油水,弥补一下私底下那点色色的念头。 “小绍兴”媳妇和葛亦的风流故事被大伙嚼咀的津津有味,说的有鼻子有眼,惹的男人羡慕,女人愤怒。男人们巴巴地盼着看一眼金维维的笑脸,甚至有人希望能替代葛亦敏。而媳妇们则表现的很矛盾,她们一边骂金维维是个骚狐狸,恨不得朝她吐唾沫,一边又东施效颦,学着人家的穿戴、扭腰和招首弄姿,弄得男人侧目,同伴嗤笑,孩子傻乐。大周媳妇也用花手绢将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扎在脑后,见了大周老远就开始挤眉弄眼,惊的大家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大周火冒三丈一把拽下媳妇头发上的花手绢,再踏上一只脚将手绢碾的漆黑,“你癞蛤蟆扮天鹅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脸,”大周当着大家伙的面指着媳妇骂道,“再让我看见你这鬼样,老子揭你的皮!”大周媳妇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开了: “不活了也,见着骚狐狸撅屁股扭腰你眼珠子都要掉地儿了,见了媳妇横鼻子竖眼,俺就那么不招你待见。”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弄得袖笼和裤脚上湿津津的一片。 大周回道:“生就一副癞蛤蟆样,还想和人家比,回家好好照照镜子!” “你也撒泡尿照照,就你那个熊样,给葛亦敏提鞋都不够格,恐怕金维维的骚味丁点都不给你沾。” 大周媳妇不甘示弱,句句戳大周的心窝子,“咱俩桌子板凳一般高,谁也别嫌弃谁!”大周与媳妇唇枪舌剑干开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大周脸青一阵白一阵,举着巴掌冲向媳妇。大周媳妇跐溜一下立起,拔腿就跑,躲过了大周蒲扇般的手掌扇过来的耳光。葛亦敏恰好提着浆糊桶在生活区贴标语,大老远就听见大周两口子的骂架和大家伙的哄笑声。他猜想这两口子又是因为金维维而吵吵,他故意不朝那边看,心不在焉地做着手中的事。兀地,他听见吵架人提到了自己,心里一慌,手头一颤,干活不免潦草,把个宣传标语贴反了。他还没来得及检查,就被匆匆跑来的大周媳妇撞了个满怀,葛亦敏一个趔趄碰翻了浆糊桶,浆糊溅在了两人的鞋面上,大周媳妇心里的火更如添了油般冒了三丈。她跳起脚扑向葛亦敏,可脚下的浆糊一滑,身子一歪,倒在宣传栏下。 葛亦敏赶紧上前,“嫂子,对不起!”他边扶边说。 “正经老婆不找,尽干偷人媳妇的事,你还要不要脸!”大周媳妇一把推开葛亦敏说,“大周那没出息样不就是向你学……”她看了一眼宣传栏,话头一下子打住,她定睛地瞧着贴反的标语,嘴巴张的老大,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似乎抓住了葛亦敏的短,很得意地喊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反动分子,难怪跟女特务抱一团,毒害俺大周这样的工人阶级。”葛亦敏这才发现自己闯了大祸,脸“刷”地没了血色,他赶紧解释说: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我只是……只是粗心大意贴反了。” “不是故意的?你挖小绍兴的墙角,与人媳妇搞流氓也不是故意的?”大周媳妇反问道,一口浓重的当地土音。 “嫂子,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成心的。”葛亦敏胆怯的声音里透着哭腔,他恨不得跪下来求饶。可眼前这个粗枝大叶的女人,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她要逮住这个机会,把对金维维的妒忌、愤恨,把丈夫对自己不屑和侮辱所积攒的怨气全都倾泄出去。葛亦敏明白这个近乎癫狂的女人是不会放过自己,可他不明白自个哪里得罪了这个女人。他举起微微颤抖的手准备揭下标语,大周媳妇冲上去张开双臂护住宣传栏。她兴奋地舞着两只大手,大声呼唤周围的人: “葛亦敏反革命,我抓了现行啦!”周围的人很快聚了过来,大周媳妇指着贴反的标语,“大家瞧瞧葛亦敏的罪证!”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这小葛真是昏了头了,轧姘头顶多是个作风问题,眼下这事摊上的可是大问题!” “可惜了的,一表人才,就这样白瞎了。”人群里嘘唏一片。也有为他抱屈的,认为做事难免会出错,不必上纲上线。金维维老远听到宣传栏这边吵吵声,心里很是忐忑,从窗里探头一瞧,见那儿聚着许多人,大周媳妇特有的大嗓门闪了过来: “打倒臭流氓葛亦敏,打倒坏分子葛亦敏!”金维维心一沉,知道小葛遇到麻烦了,想去探个究竟,又怕给他添乱。她只好支使“小绍兴”去打探消息。金维维在家打转,她的心一会拎的老高,一会儿又狠狠地摔在地上,难受的几乎要跳出胸口。不一会“小绍兴”回转来,告知了情况。金维维知道小葛这回惹的麻烦非同小可,她顾不了其它,直奔过去。见金维维来了,“小绍兴”家的几位常客很热情地解释眼前的情况,大家伙七嘴八舌示意事情的严重性。 “这有啥,不小心的事,重新贴呗,何必大惊小怪的。”金维维故作镇定,轻描淡写地说道。 人群中有人说话了:“瞧瞧,这就是个立场问题,什么立场说什么话!”保卫股股长施长海闻讯赶来,起初夹在人群中瞧着热闹,并没吭声,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到来。这会儿见金维维为情人帮腔,气不打一处来,把这事一下子上纲到政治层面上来,“你金维维是什么人,特务!”他说金维维先潜伏在沿海城市,凭着美貌和好嗓子混进了歌舞团,继而步步深入到内地,眼下打入工人队伍内部,专门腐蚀拉拢意志薄弱的同志。他如此这般,绘声绘色地讲述金维维的故事,令在场的人恍然,甚至有一种身处险境的感觉。 金维维一下子愣住了,她闹不明白施长海何以如此编排自己,故事中的主人公怎么会是自己?泪水盈满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半晌,泪珠一粒接着一粒滚落下来。施长海直视着泪美人,很邪气地冷笑着,继而凑到金维维的耳边轻言:“自以为很金贵,不把老子搁在眼里,”他捏捏了金维维的粉嫩的脸,“哼,狐狸精白相小白脸,弄得小白脸丢了魂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呀,真是个害人精!” 第8章 寻不到的后悔药 金维维恍然明白,施长海三番五次上门约她学习读报,唱样板戏,还说只要接受了他这个工人兄弟再教育,与他打成一片,他和他领导的保卫科一定鞍前马后为美人效劳。尽管金维维喜欢男人,可她也看重品味,为了生计她会拿男人作跳板,为了平抚内心的躁动她也会消遣男人,但对眼前这个每个毛孔都透着粗鄙的男人,金维维还是很抵触。对保卫科长施长海她敬而远之,对这个男人频频而至的热情她拒之门外。金维维用她淡然的微笑和令人痛苦的美丽击败了施长海的进犯。 施长海妒忌葛亦敏,他以为金维维就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才冷淡自己,每逢葛亦敏与金维维琴琴瑟瑟,歌声琴声赢得一片赞叹和羡慕的时候,施长海恨的直咬牙。施长海千方百计想找葛亦敏的岔,可人家是笔杆子,矿上的领导看重他,矿里宣传活动少不得葛亦敏写的宣传栏和标语口号,“促生产”也需要葛亦敏弄几句鼓干劲的广播稿和快板书。施长海绞尽脑汁也寻不出人家的麻烦来,没曾想他葛亦敏自个掘坑埋自个,竟然贴反了标语,标语一反,标语内容就有了另一种解释,再往深里一琢磨,葛亦敏即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这可给了施长海解恨的机会他不仅要借机将小白脸打倒在地,还要踏上一只脚,狠狠跺几下,让金维维明白小白脸可爱却不能爱,我这大老粗虽不怎么可爱却能想怎么爱就怎么爱。 这会儿,施长海心花怒放,他看着金维维那楚楚可怜的样儿,不禁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张开手掌,轮番摁着自己十个手指,生生摁出指骨关节摩擦的声音。他再次凑到金维维的耳朵边说:“原本你特务问题只是个嫌疑,可你站错了路线,跟错了人,闹出这么些花花草草的事来,问题自然严重了,”他看了眼面前这张美的令人心痛的脸,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人跟对了,复杂的问题也会变的简单,回去先考虑问题,想清楚了来找我。” 金维维很无辜地举着头颅,任凭泪水肆意,整个身子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神形之间透出一种特别的韵味,让人怜惜。她用眼睛找寻葛亦敏,四目相对有着太多的内容。大周媳妇跳将起来:“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一个女特务,一个反动派。”她兴奋的有些口吃。 那些个整天往“小绍兴”家跑的工友,抽着冷气说,从一开始就觉的这个金维维的美貌与歌声是一个诱陷,可就是躲不开这样的诱惑,随着葛亦敏一块陷进去了,虽说带着警觉,可还是心甘情愿陷进去了。大周拼命地点头,赞同这一说法,他看了会金维维,又瞅了眼妻子,两相比较心里又起波澜,“娘的,是男人都愿跳这陷阱!”他说。 金维维从她鬼魅般的美艳,异样的韵姿给了这些个产煤工人最为荒谬也是最真实最原始的内心感受。 “小绍兴”在大家眼里则成了一个笑话,编排他的故事五花八门。一时间“窝囊废”,“活王八”成了他的代名词,任谁在他面前都可以这样吆喝他。嗤笑和嘲讽劈头盖脸朝“小绍兴”砸来,他张惶失措,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不敢出门见人,上班途中垂着头匆匆而行,见到工友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将头垂到裤裆里。他一天比一天沉默,在井下他闷头苦干,似乎把所有的力气和精气都倾注在井巷作业面上。工友大刘实在看不过“小绍兴”的遭遇,私下里对大家说:“`小绍兴这么温和柔顺的一个人,遇见这么糟心的事容易钻牛角尖,咱们不能落井下石,在他犯难时再踹他一脚。”工友们纷纷议论开来: “他呀,夺了自家哥哥的妻,活该他当!” “看不出来呀,他能干出这样的事!” “肯定是被那个狐狸精迷的辨不清是非,犯了错呗。自作自受啊!” 大刘不乐意了,怒喝道:“谁没个犯错的时候,若换成你们,保不齐比小绍兴错的更离谱。” 工友们对“小绍兴”先也讥讽,渐渐生出同情,到后来更多的是劝慰。这一日,大刘邀上小绍兴和几个要好的工友来家里喝酒。小绍兴再三推辞,还是经受不住人家的热情,去了大刘家。 几杯酒落肚,小绍兴哭的稀里哗啦,“我对不起阿哥,对不起爸妈,当初她要跟着我过日子,偷摸跟我来矿里,我觉着不好受,恨自己辜负了爸妈,对不起阿哥,可这心里面还是蛮开心蛮幸福的。”他哽咽地自责,“可后来,我才明白自己过错有多大,这些日子来,我从一个无比幸福的人,一下子变成了无比凄惨的人。原来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痛苦。”他开始捶胸顿足嚎啕,“我让阿哥心寒,让爸妈失望。我罪有应得,我活该啊!” 大刘和其它工友都赶忙过来劝解,夺过他手里酒,打来热水让他洗了把脸,平稳下情绪。大刘招呼工友继续喝酒,小绍兴在一旁愣怔着,半晌才说:“我真希望事情能推倒重来,要是能悔棋就好了。”他看了眼墙角矮凳上胡乱堆在一起的象棋子。 大刘狠狠喝了一大口酒,接过去说:“下棋可以悔棋,走路也可以回过头重新起步。可过日子,都是实打实的,错了就是错了,只有改过,没有后悔一说。”大刘因多喝了几杯,很激动,开始语无伦次。他喝多了就开始掏心窝子,一句接一句,而且是车轱辘话,同样的话说上好几遍。 “后悔,有啥用,上哪去找补?事情已经发生了,难不成让时间倒流?”大刘说,“好就好在一个字上,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呀!”他指了指其他几位工友对小绍兴说,“咱们都是一条巷道里干活的工友,看不得你这么难受。我告诉你啊,那个娘们像咱们这样的人消受不起,你和你哥也都招架不住。”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后悔也没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思虑片刻又说,“噢,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个教训,以后找老婆可得睁大眼睛,别只看样貌,得估摸着与自个是不是相配。”说罢,又劝了小绍兴一番,并建议他暂且请个假回老家跟爸妈和哥哥道歉悔过,取得家人的谅解。 小绍兴站起身来,朝大刘深深鞠了个躬,“谢谢!”又朝另外几个工友鞠躬,“我听你们的,明天就回老家请罪。我自作自受,应该受到惩罚。”声音里带着暗哑和沉重。 当晚,“小绍兴”回到家,本想收拾行装,次日就回老家跟哥哥负荆请罪,寻得父母和哥哥的谅解。可走进家门一见到满脸泪痕,凄凄艾艾的金维维,他实在狠不下心丢下处于窘困,被众人唾骂的金维维。他觉得自己虽没有什么能耐解救金维维于困境,但陪伴在其左右,为她煮饭做羹汤,照料她的生活,对她终究也是一种帮助。他不想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弃她而去,让他心生愧疚。他已经对不起父母和哥哥,不能再对不起眼前这个人了。所以他暂且收起回老家的脚步,只想守在金维维身旁,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尽可能地护她周全。 第9章 葛亦敏被关押 入秋后,“小绍兴”家失去了先前的热闹,不再有歌声和琴声传出。太阳跌落山头的时候,山里的气温骤凉,搬出凉床椅凳屋外乘凉的人家渐少。天刚擦黑,矿区就进入了夜的宁静,没了金维维家里的歌声和琴声,这日子似乎无趣了许多。 自打葛亦敏的“标语贴反”事件后,葛亦敏被隔离审查,关在矿部办公楼仓库里,保卫科派人轮流看管,吃饭,如厕都有人跟着,日日检查,天天交代,连祖宗八代的事都查了。起初,葛亦敏还很配合,认为自个贴反了标语,虽说并非主观故意,但行为上确实为大逆不道,有着真心悔过之意。可审查人员对他似乎有置死地而后快的意思,有的,没有的,现在的,历史的,该查的和不该查的,都查了,尤其与金维维的关系问题,审问的入微入细,连两人在一起种种细节和感觉都问到了,常常是葛亦敏被问的面红耳赤,审问者施长海等人兴奋的手舞足蹈。瞧着施长海等人异样的神情,葛亦敏恍然悟到这些人的醉翁之意在于金维维,“标语贴反”事件只是一个离散自个与金维维关系的把柄。葛亦敏心里嘀咕:把我葛亦敏弄成坏分子,他们就有机会走近金维维,染指金维维的石榴裙。想到金维维,葛亦敏一阵心痛,那日施长海绘声绘色编排金维维特务故事的时候,维维那惊诧、无助、凄怨的眼神深深烙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他清楚地知道,落到施长海这帮人的手里,维维同他一样不会有好日子过,除非委身于人,听他们摆布,尚可苟且偷生,否则“间谍特务”、“流氓阿飞”的帽子定会砸的她生不如死。他关在这儿,无从得知金维维的现况,他深深为维维担忧。当问及金维维如何勾引他,怎样腐化的问题,葛亦敏咬紧牙关,不吐一字。 “你俩谁主动的?第一次在哪?”施长海问。葛亦敏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他有些结巴地回答: “没,没有谁主动,我们只是在一起拉琴唱歌,啥、、、啥也没有的”。 “啪!”的一声,施长海将桌子拍的山响,“不老实交代,看来我们应该给你用点手段了!”边说边朝葛亦敏裤裆踢了一脚,“踢碎你个球,看你咋样搞腐化!”说罢以眼色示意手下,手下似乎得了指令,一哄而上,一阵拳打脚踢,给了葛亦敏一顿狠揍。 葛亦敏捂着裆下倒在墙角,刀割般疼痛弥漫开来,意识有些模糊,他似乎又看见维维那双透着惊诧、无助、凄怨的眼睛,“维维……”他喃喃地说,“你来看我了?”半晌,他搂住桌子腿犹如搂住孩子般轻轻地拍着,“别怕,别怕……”这等模样,分明是疯了,傻了。葛亦敏怪异神情令施长海愕然,他没料到葛亦敏这么不经事,关了半拉月,挨了一顿揍,就成这熊样了。 “小白脸真是没用!”施长海说。疯了好,金维维不会喜欢疯子,美人很快会投入我的怀抱。施长海思忖着,被欲念蛊惑着的施长海,一阵大笑,弄得看守们莫名其妙。葛亦敏吓得躲进了桌肚子里,惊诧地看着施长海。施长海鄙夷地摇了摇头,叹道:“真不知哪点吸引女人。” 葛亦敏从桌肚里探头来,举着一张惨白的脸,“我以后不拉琴了。”他说。他恍惚觉得就是自个拉琴,维维唱歌才弄出这么些事来,可他心里明白他与维维这台戏永远收不了场,因为他已深深地陷入维维那片温柔的沼泽里了。此刻,面对凶神般的看守者,他紧张,胆怯,不知道怎样才能躲过这一劫。矿里造反派头头张大永副主任早就放出话来,一定要绷紧斗争这根弦,把葛亦敏与金维维问题查个彻底。可半拉月都过去了,外调的人也回来了,审查依然没有啥进展。从金维维原先所在的歌舞团外调回来的人说,金维维被开除主要还是男女关系问题,至于是否特务尚待查证。这日,张大永副主任来关押审查点,见葛亦敏躲在桌子肚里,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往日的精神和挺拔没了踪影,不免有些可惜。先前他还是挺看好葛亦敏,觉着他能写会画,聪明能干,是造反派的好苗子,没曾想,为裤裆里那点事,弄出个反动事件来,不值当。他想。张大永弯着身子朝葛亦敏道:“这是干嘛,‘桌子’帮不了你,躲里面解决不了问题。”他示意施长海把葛亦敏拉出来,“别吓着他,毕竟还没到敌我矛盾的份上。”葛亦敏挪出身子,抱住张大永的腿哀求道:“主任救救我,我不是故意贴反的,我不是反动派。”他一遍又一遍的诉说,声音颤抖,一会儿高亢,一会儿低沉,最后成了自言自语的呢喃。张副主任见他眼睛发直,神情异样,已然疯癫,念及葛亦敏先前的好,张副主任颇为同情,他含含糊糊地表示,葛亦敏的问题在敌我矛盾与人民内部矛盾之间,现在还属人民内部矛盾。张大永拉起葛亦敏,让他坐到凳子上,有些温和地对他说:“你反戈一戢,老老实实把金维维先跟你搞腐化,拉你下水,再怂恿你搞破坏活动,贴反标语的事交代清楚了,可算你戴罪立功。” 张大永副主任莫名地恨金维维,恨所有漂亮的女人。他是家里的长子,初中还没毕业就回老家,帮衬父母挣工分,养活一大家子。为了改善全家人的伙食,他结伙村里两同伴偷了矿上的雷管,去河里炸鱼。不料,雷管哑炮,他上前探究竟的辰光突然又炸了,毁坏了他的“命根子”,从此失去了消受女人的能力。在他招工入煤矿前,父母匆匆给他说了个带 “拖油瓶”的小寡妇,他面都懒得见就应了这桩婚事。结婚成个家,当个现成的爹,弥补了他做不了爹的遗憾,挺好。他想。可他见不得漂亮女人,尤其像金维维这般美艳撩人的女人。对金维维他心里有一股子无以言说的怨气,金维维不仅美丽且妖媚十足,撩拨的男人都似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天天讨论她身上的点点滴滴,使得他更加倍地自卑,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无能。金维维的出现似乎时时都在提醒他作为男人的残缺。如今他对金维维的怨气有了导出的渠道,把憎恨的情绪物化为批斗的行动,欲将美人批倒、批臭、批的体无完肤。他指示施长海把审查重点放在金维维的问题上,葛亦敏只是个突破口,倘若他揭发了女特务拉他下水,策划反动行动的罪行就放他回去。葛亦敏的心一阵抽搐,他开始明白他粗心酿成的大错只是给了人家惩治金维维的一个把柄,如今他是一件对付金维维的武器。人家就是要利用他的弱点,他的绝境,戴罪立功,置维维以死地。 张副主任走后,施长海将坐在椅上的葛亦敏推开,挪过椅子坐在桌前,“把你和金维维搞腐化的过程坦白了,你就可以先回去了。”施长海对葛亦敏说,“交代的越详细越好。”施长海很怪异地笑了笑,他在意的似乎只在如何搞腐化的细节上。葛亦敏怔怔地看着对方,很茫然,很错愕,半晌没吭声。 “啪!”施长海又猛地拍了下桌子,“妈的,嘴还挺紧,你做得还说不得?”他立起身,狠狠踹了葛亦敏一脚,“再不说,就让你与女特务一道游街,一起批斗。”葛亦敏脑袋霎时被抽空,成了一片空白,半晌才回过神来。如果他不照他们的意思揭发,他的问题过不了场,就转化为敌我矛盾。若依了他们的意思做了,维维可就惨了,他不忍心,更不愿意维维受难。 第10章 秦师傅暖心的一碗面 葛亦敏还沉在自己的思索中,模模糊糊听到一看守问施长海:“葛亦敏他眼睛发直,神情痴呆,莫非脑子出问题了?”一句话,提醒了葛亦敏,索性装疯卖傻,躲过这一劫。葛亦敏突然大笑,笑的喘不过气来,继而痛哭,哭的掏心掏肺,惨白的脸孔沾满了鼻涕和泪水。他揪住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再次往桌子肚里钻。葛亦敏嫌恶地闪身,躲开“疯子”。疯子的口中挖不出“货”来,只好放人,审查不了了之。葛亦敏因“发疯”而得以自由。 “一个俊秀的后生,毁了。”矿工媳妇们都这么说,痛惜得很。 回到宿舍,葛亦敏倒头就睡,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睡得昏天黑地,直至第三天凌晨,他才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弄醒。屋子里很暗,扎染的蓝布窗帘缝隙里透进一丝微光。他晃了晃脑袋,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他支棱起身子痴愣愣地四下打量,忽地听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间或还传来轻轻呼唤,“小葛,小葛,你还好吗?快开门,给你弄些吃的,再怎么着也不能饿肚子,跟自己身体过不去。”苍桑的声音里透着焦急。 葛亦敏下床,头晕目眩袭来,他扶着墙稳了稳,待昏晕感过去后,才慢吞吞地走过去打开门。原来是住在对门的老矿工秦师傅,他端着碗面条,油汪汪的汤面上还卧了个鸡蛋。葛亦敏舔了舔嘴,饥饿的感觉兀地强烈起来。他让秦师傅进门,连声道谢。秦师傅深深叹口气,“你是文化人,万不可想不开,”他把面碗放在桌上,催促葛亦敏快吃,继而又劝解说,“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再难的事风一吹就跑了。” 葛亦敏端起面,眼睛起了一层水雾。葛亦敏绞着筷子,撩起面送进嘴里,饿了几天,这会儿吸溜几口一碗面就进了肚子。他抹了一下嘴,朝秦师傅深深鞠了个躬,嘴里一个劲地说:“谢谢!”秦师傅见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放下心来。先前见他躲在家里不露头,生怕他想不开寻短见。大家伙都在说小葛疯了傻了,秦师傅是不信的,小葛只是不小心犯了点错,咋能那么不经事地就疯了?在秦师傅眼里小葛是个有文化明事理的人,就怕他要脸面,一时想不开出意外。白日里老秦就想上门劝慰,再给他送些热乎饭暖暖胃,可又怕人嚼舌根,说他与坏分子走的近。只好大清早趁天还未透亮躲开人眼,火急火燎地给小葛送上吃的。这会儿见小葛这个吃相,老秦不再忐忑,笑意慢慢爬上布满皱纹的脸。 秦师傅很实诚,是井下的掘进工,干活从不偷懒,过日子也很努力,与老婆还有一双儿女就住在矿里。一家人很和睦,虽然经济不富裕,日子过的紧巴,可一家人和和睦睦,拧成一股绳勤俭过日子。老婆一有空就去山上敲石子赚钱,一双儿女一放学就跑到井口拾煤渣补贴家用。秦师傅一家与工友和邻里都相处很好,谁家有个难事大家都会伸手相助。葛亦敏也不例外,与秦师傅一家子常有走动,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与老秦和他孩子们一起分享。工余时间,葛亦敏还会教老秦家的孩子写毛笔字,老秦也会邀葛亦敏喝两杯,吃的兴奋时,葛亦敏还会拉起手风琴,赢得街坊四邻好评。 没曾想,“小绍兴”家的漂亮婆姨来到矿里后,情况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渐渐葛亦敏很少在家里停留,也不再给邻里拉琴。但他手风琴更加频繁响起,却只在“小绍兴”家门口缭绕 ,配伍着“小绍兴”漂亮老婆美妙的歌声,在四下流淌。 日子一长,闲言碎语甚嚣尘上 。秦师傅听在耳朵里,心里也是着急,耽心葛亦敏被那婆姨美貌迷惑了,耽误了前程,污没了名声。曾几次侧面敲打提醒,可葛亦敏似乎并不介意,依旧我行我素,每日一下班照例赴“小绍兴”家的歌唱聚会。 不出意外却出了意外,小葛疏忽大意贴反了宣传标语,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生活作风问题一竿子撑到了政治问题,被关了禁闭,即便被放出来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街坊四邻,工友朋友谁都不敢与葛亦敏来往,生怕沾了晦气。秦师傅很是不忍,想着葛亦敏离家背井跑到矿里,本就不容易,现在又碰到难事,理应帮一把。当然明里走动,秦师傅还是没那个胆量,毕竟拖家带口不想惹啥麻烦,可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见不得这么好的后生沦落下去。他就想暗地里给予帮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日见葛亦敏被放了回来,他就把关切的目光投在小葛家,有意无意在家门口张望,观察葛亦敏动静。可几天下来,小葛家都是静悄悄的,灶房里也不见烟火,无声无息就像没人似的。这可吓坏了秦师傅,生怕葛亦敏想不开出了事。他跟老婆说起心里的担忧,老婆点头,称:“这小葛也是可怜,遇见这种事。”说着,又叹了口气,“也是太年轻了,被狐狸精勾了魂,才出了这样的错。”停顿半晌,又接着说,“小葛是个好人,平日跟你处的不错,要不,明儿你偷摸着去瞧瞧,送些吃的过去。” 秦师傅原本就想前去了解小葛的情况,看看小葛有什么需要帮助。这会儿见老婆也有这个意思,于是决定次日上门去看个究竟。 这晚请师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大白天上门万一被人看见,给自个扣上个勾结坏分子的帽子,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秦师傅趁着天不亮就起来,招呼老婆烧火做饭。他跟老婆说:“看小葛几天没出门,也不见他生火做饭,指不定饿成啥样了。要不,咱赶紧做些给他送去。” “是咧,我多做些,趁天还没亮你给小葛端过去。”夫妻俩相当默契,没容秦师傅解释为何不能等在天明时分,非要在黑灯瞎火时送餐过去,老婆已是心下了然。不容分说,老秦媳妇就利索地上手和面擀面做面条,不一会儿功夫热腾腾的一大盆面就做好了。 此时,天色暗沉,晨光未显,四下黑黢黢的,四周也安安静静,人们大概还沉浸在梦乡里。秦师傅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盆面条,跨过几个台阶,向对面葛亦敏的宿舍走去。 第11章 废弃仓库里的醋罐子 葛亦敏被隔离的当日,金维维也被关押,关押地点放在矿井井口附近的废弃仓库内,离家属区较远,每天由保卫科派人轮流看管。葛亦敏与金维维分别要人看管,人手有些吃紧。可看管金维维保卫股的人积极性特别高,白天黑夜连轴转也不嫌累,恨不得不换班天天黏着美女特务金维维。 起初,金维维真的是又惧又怕,关在这么一个荒僻的地方,面对着一帮粗鄙汉子和一双双色色的眼神,不免乱了阵脚,整日里梨花带泪,惹人生爱且怜。负责该案的审查人员和看守的人见状怎么也狠不下心来,问话时和风细雨,生怕惊吓了这花儿般的女人。维维妩媚的眼睛盛满了委屈,说出话来,软绵绵地声音把眼前的男人们缠绕的迷失了方向,末了,颠倒了位置,金维维俨然成了主人,支使看守们屁颠屁颠地为她服务。尽管金维维依然被关,没有人身自由,可她并不寂寞,有那么些个人围着她团团转,好话哄着,好吃的候着,笑了有人陪着,哭了有人帮着抹泪。可总觉着有那么一对眼睛背地里盯住自己,常常窗子上映出窥视的眼睛,蓦然回头,却不见踪迹。渐渐地,金维维不再紧张,也不害怕了。她天性爱热闹,每天有那么多的人轮番陪着,吃的用的也有人张罗,禁闭场所的日子并不难熬。最初的恐惧消失后,金维维索性破罐子破摔,与看管她的这帮男人打情骂俏,频抛媚眼,令几个大男人摔破了醋罐子,弄的这个废弃的仓库,充满了山西老陈醋的味道。 金维维的笑脸象花儿一样朝着身边每一个人开放,这令施长海很是不爽,原本以为,扳倒了葛亦敏,他这个保卫科长眼看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不想这美人是个滥爱的主,对谁都是情深深,意蒙蒙。这日,施长海亲自审问女特务,让其他人回避。他坐在金维维对面,目不转睛地瞧着金维维,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维维知晓施长海的用心,翘起嘴角,故作生气地背过脸去。施长海赶紧上前,捏住维维的手说:“维维,咋的了?” “你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呀?”金维维甩开施长海的手娇滴滴地说。施长海到维维的耳朵边,轻轻地说: “这只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审查组。”施长海顺势抚了下维维的脸孔,一股麻酥酥的感觉袭过,“我…我咋舍得难为你哟!”说罢,施长海一把搂过维维。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急促,很暴躁。施长海很不情愿地放过金维维,慢吞吞地走去开门。造反派副主任张大永立在门口,铁青的脸孔因为愤怒有些变形。他逼视着施长海,半晌没有言语,阴沉的面孔似乎可以捏出水来。施长海尴尬地立在门边,结结巴巴说自己正在审问金维维。张大永剜了施长海一眼,冷冷的目光令施长海浑身发颤。 “你也想学葛亦敏?”张副主任问,潜台词不言自明 。 施长海脸刷地变了颜色,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葛亦敏是反动派,坏分子,我哪能学他,我真的是在讯问金维维。”施长海赶紧解释。 “就你一人讯问,谁批准的?”他逼问道,不饶不依,“我看你这个保卫科长是不想当了。”说罢,他的视线越过施长海,死死盯着金维维,金维维感觉凉嗖嗖的,似有无数根针扎在身上。她恍然悟到,这些日子里窗外那双或隐或现的眼睛,暗地里射向她的目光,正是源于眼前这个人。金维维立起身,声未出,泪先下,她回视着张副主任,任泪珠儿滑落,她试图以女人的娇弱来打动这位掌握自个命运之人。张副主任皱了皱眉头,“坐下!少来糖衣炮弹,我可不吃这套。” 他手一摆,说:“不把问题交代清楚,你休想走出这个屋!” 金维维缓缓地坐下,弱弱地叫了声:“张主任。”她掏出手绢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继而将手绢缠绕在手指上,一点一点的缠着,然后又突然放开。她仰起脸惨然一笑说:“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让我说什么呢?” 张副主任 “啪”地拍了下桌子,吼道:“你的特务罪行交代了吗?,你搞腐化,以美色腐蚀工人队伍的罪行交代了吗?”张大永青筋直爆,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美的让人心颤,却没能力消受的女人,碾碎了生吞下去。施长海骇然,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张副主任何以如此憎恨这个女人。金维维惊惧地看着张副主任那张因激愤而有些变形的脸,泪水再一次汹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张副主任仍不罢休,继续威逼。维维明白在这个人的面前,无论是女人的眼泪,还是女人的娇媚都无法激起他的怜爱,只有把自己真实的过去说出来,或许才能消解怀疑,洗去强加之罪。她停止哭泣,深深叹了口气,开始道出她心酸而又无奈的经历。 金维维因为漂亮,加之能歌善舞,读初中的时候就被沿海一城市歌舞团选中。那年她15岁。在歌舞团,除了训练学习,就是排演节目,巡回演出。开朗单纯的性格,刻苦认真的训练,加上天赋,没几年她就成了团里演出骨干。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发的漂亮,出落成惊艳的美女。团长开始打她的主意,从单独找她谈心,做思想工作,到掏心掏肺说爱,做收编情人工作。可这个四十大几的老男人,却怎么也走不进维维的心。收编不成,团长拿出杀手锏:主角休想,A角没份,金维维降为跑龙套的角色。她不能忍受没有掌声的生活,更不能容忍舞台上的光鲜转移到业务竞争对手的身上。她妥协了,压住对老男人的反胃,强颜欢笑投入了团长的怀抱。她抢回主角的位置,有了团长的庇护,金维维的生活越发的鲜亮与丰富。 不料,有一天团长的夫人突然打上门来,金维维刚卸完妆的脸肿成了一张面包脸。团长的夫人不是一般人家的闺女,有一个硬的令人发怵的背景,团长只有忍痛割爱,以拉拢腐蚀领导,生活作风问题开除了金维维。 第12章 桃花雪 金维维背了这样一个处分被开除,没有一个单位能够接纳,可生活还得继续。为了远远地躲开这个伤心之地,她只身跑到了新疆,可在那个辽阔、苍凉的土地上,除了贫困的生活和恶劣的气候,最要命的是人烟稀少。寂寞如无边无际的沙漠迎面扑来,令她窒息的难以忍受。 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她遇见了“小绍兴”的哥哥,这个浙江老乡成了她潦倒生活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死死抓住不放,认识不足一周就决定嫁给这个男人。当这个男人带着准新娘回老家绍兴成亲的时候,金维维见到了这个男人的弟弟“小绍兴”,这是一个害羞,有点懦弱的青年。得知她在江南的煤矿工作,以为那里一定比新疆强的多。她思谋着留在浙江生活,再也不要回到遥远而又贫瘠的新疆去。 她打起了“小绍兴”的主意,一颦一笑,没几个回合就将其迷得丢掉了手足情。在哥哥婚礼的前夕,“小绍兴”牵手准嫂子私奔,令哥哥的心灵受到重创,给父母留下了无比的伤心。 “乖乖,弄了那么些男人,真是十足的破鞋!”施长海听完金维维自诉叹道。金维维脸部颜色突然泛红,表情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好像是逆光中的剪影。她从逆光的阴影中看着施长海,悲凉地,无力地说:“是,我是,可那能怪我吗?最初还不是被你们这些男人逼的,非要把我弄成破鞋!”她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眼角边的泪渍洇湿开来,使得那张俏脸越发的迷人。施长海使劲咽着唾沫,喉结上下翻滚。 张副主任不屑地斜了一眼施长海,转而对金维维喝道:“不要避重就轻,重点交代你的特务问题。”张副主任厉声地说。金维维双眉上扬,很不屑地回道: “特务问题?编这么大个帽子给我,我可受不起哟!”说起生活作风问题,金维维心里确有愧,尤其对“小绍兴”哥俩,她知道给予很大的伤害。可对所谓特务问题,她并不介意,莫须有的事情总能撇的清,她想。金维维恢复了原先神态,用糯的让人酥软的言行,与眼前这个男人周旋。她扭了扭腰身,嗲声嗲气地说,“不能因我在沿海省城待过,就让我背个特务罪名吧?” 不料,这张副主任油盐不进,他气急败坏,指着金维维对施长海说:“她就是用这等手段腐蚀工人队伍,对她的斗争必须升格。”张大永立即下令择日召开金维维批判大会。 日脚走的很快,维维在这个仓库关了一个多月,葛亦敏因精神出问题早已结束禁闭,恢复了自由。此时,冬天的味道渐浓,窗外已是一片萧瑟。矿里决定先放电影《列宁在1918》,再开批判会,用电影里女特务刺杀列宁的情节,激起人们对女特务痛恨,提升批判会的效果。批判会的横幅和标语,审查组决定让葛亦敏来写,一来检验他是否真的疯了,二来这矿里确实找不出字比他写的好的人,给他一个补过的机会。 召开批判会的当日,迎来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雪片如扯碎的花瓣满天飞舞,很飘逸,也很冷艳。雪花落地即化,融入了泥,化成了水,像极了过了季的桃花,纷纷扬扬,转眼零落成泥,融为流水,蜿蜒流淌,落入水塘,沟渠。 葛亦敏一个下午都在矿办写标语,横幅,他写的极其艰难,“金维维”三个字,每落一笔,他的心都会疼痛,都会颤抖。当绯红叉叉在“金维维”名字上洇开来的时候,他想到了落地成泥的桃花,凄美,无奈。他丢下笔,冲到屋外,承受着雪花的洗礼。他瞅了一会这落地成水的头场雪,突然张开双臂大声喊道:“桃花雪”。 突如其来的喊叫,令旁人惊诧不已,觉着这人真是疯魔了,大雪天胡喊乱叫,把这雪花说成桃花。一些矿工家属正围着火炉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聊天扯闲篇,听到外面的动静纷纷跑出来看个究竟。只见葛亦敏张开双臂,傻不愣登地仰头瞅着天空,嘴巴发出不辨悲喜呼喊。 雪花纷纷扬扬洒向矿区的角角落落,葛亦敏全身湿漉漉,头发贴在脑门上,雪水顺着一缕缕头发滴在脸上,流向嘴里。人们躲在自家门口屋檐下指指点点,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这小伙子关了几天,八成精神出问题了。”一位恰好路过的矿工见状说道。 “谁说不是呢!关在里面这些天,不知遭了多大罪!”有人附和着说。 “这小葛多好的后生啊,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就这么给毁了,可惜了。” 大周媳妇也凑到人前嚷嚷 ,“那个狐狸精真是害人,惹得小葛精神错乱。”她撸了把满脸的雪花,有些幸灾乐祸地说,“这小葛也是,年纪轻轻不学好,自作自受。活该!” 葛亦敏立在大雪中,寒风吹在脸上,雪花随着风朝着他眼睛里吹。眼睛里溢满了水,不知是泪水还是雪水。他身上衣服不厚,寒风钻心入肺的冷。他似乎听不见,或者装着听不见别人的议论,全神贯注于漫天飞舞的桃花雪。 喜欢嚼舌头根子的娘们,立在屋檐下七嘴八舌扯起了闲篇,又开始编排金维维勾引葛亦敏的故事。 此时老秦师傅下早班回家,他前脚进门,老婆后脚才回家,饭也没做。秦师傅有些不乐意地对老婆说:“饭点不在家弄饭,大雪天还往外跑,瞎耽误工夫。”秦老婆赧然笑笑 ,继而又神秘兮兮地跟他说了葛亦敏的事。老秦师傅听了心生同情,紧赶慢赶来到矿办,只见葛亦敏还仰头立在雪地里,嘴里喃喃自语。对面家属宿舍门前仍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那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老秦斜斜地看了那些人一眼,撑开手中的伞跑向葛亦敏,他将伞举在葛亦敏头顶,拉着他往屋里走。“小葛啊,这是干嘛,大雪天的,冷不?”葛亦敏不动,依旧仰头迎雪。老秦急了,拽着葛亦敏的手臂往矿办室内拉,“快回屋里,冻坏了,你爹妈要心疼的,我…我老秦也会难受噢。”葛亦敏收回视线,看向老秦,眼睛里是一片空寂,眼神中却带些无辜。老秦瞧他这个样子,心里很是酸楚,不仅嗟叹:一个大好青年咋就弄成这个样子了! 老秦师傅把他拽回室内,掸去他身上雪花。见室内并无毛巾面盆之类的东西,又赶紧脱下外衣,用自己衣服给葛亦敏擦拭头上、身上的雪水。他边擦边劝解,说:“你还年轻,还有大好时光等着你,眼面前遇到坎坷,一迈腿就过去了。可不能想不开,犯糊涂。”秦师傅没啥文化,讲不出更大道理,可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大实话。葛亦敏感激地看向秦师傅,眼睛里拢起了一层水雾。 秦师傅陪他回到宿舍,烧上热水,换了身衣服,又让自个媳妇炒了米饭送来,让他垫垫肚子。弄完这一切,葛亦敏思绪才清楚,脑子也清醒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刚从梦里醒来。他谢过秦师傅,又立马赶往矿办,拿起毛笔完成任务。 第13章 批斗会 冬日的街道总是显得寂寥萧索,雪花飘飘洒洒,马路上蓄起了一层薄薄雪白。 冬天时分,天黑的早,灯光下的雪地,泛着点点的光,晶莹又漂亮。刚入晌午,广播喇叭就叫开了:晚上矿部礼堂放电影《列宁在1918》,之后是女特务金维维批判会。 葛亦敏贴反了标语,其过错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不过是疏忽大意,工作不认真使然,无主观故意,不必升格处理。多数矿上多数人也都认为葛亦敏的“标语”事件无需上纲上线,应该从轻发落。从大了讲,标语一贴反,字面的意义大相径庭,实乃别有用心所为。造反派头头们认为此事后果很严重,影响很恶劣,必须以敌我矛盾处置。于是乎成立专案组调查葛亦敏“标语”事件和腐化问题。继而又由葛亦敏的所为延伸出了他的不清不楚的家庭成份问题,从其反动现行挖出了历史的根源。葛亦敏腐化堕落又牵扯出美女蛇金维维。 金维维被隔离审查期间那些个保卫科负责看管人员,个个都受不了她桃花般的眼神,桃花瓣的脸颊,成了她石榴裙下的败兵。审查了两月除了男女作风那点事和腐蚀工人队伍的问题外,查证不了特务的罪名。上头决定召开批斗大会,敲打一下那些个被腐蚀毒害的人,也让人认清美女蛇糖衣炮弹的危害。 矿部礼堂离矿工家属区有一里路的光景,平日用来开大会,搞大批判,也当电影院和剧场使,宣传队的演出和样板戏轮番地演,屈指可数的几部电影车轱辘似地放。《列宁在1918》放过很多遍,可大家伙还是雀跃,况且这晚放这部电影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那个向列宁开枪的女特务,令人可恶可恨,也让矿工们明白金维维就是现实版的女特务,没准哪天也会向造反派打黑枪。造反派里管事的就是想通过这个电影提醒矿工们警惕隐藏在身边的敌人。当电影放到女特务刺杀列宁同志的时候,观众群情激愤,向银幕上的女特务掷石子,骂声,叫声响成一片。黑灯瞎火中,施长海跳到银幕前舞着拳头呼喊口号:“打倒女特务金维维!”“警惕隐藏在工人队伍中的敌人!”“严防敌人的糖衣炮弹!”几句口号把群众的激愤情绪转至“现实版”的女特务金维维身上,场内的灯骤然亮起,礼堂中愤怒的观众呼应着银幕内激愤的人群,整个礼堂一片沸腾。电影没法继续放映,管事的决定趁热打铁,立马举行金维维的批判会。保卫科科长施长海亲自押着金维维上台。 刹那间,会场寂静无声,人们紧紧盯着这个天仙般的女人,脑子里怎么也不能与电影里那个面目可憎的女特务挂上钩。金维维立在台上,依然面若桃花,身如柳。脖子上挂着个纸板,上书:女特务金维维。金维维一出现会场上愤慨与激愤的情绪立马消失殆尽,大家伙眼里除了欣赏,就是惊异,半张着嘴,似乎在问:世上咋会有如此美的女人,如此美的女人咋会是敌人?见状,副主任张大永赶紧来了个开场白: “金维维与电影中的女特务都是我们的敌人。金维维作为美蒋特务就是想通过拉拢腐蚀工人队伍,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的大好形势,最终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张大永一席话把金维维的问题上升到了敌我矛盾。 台下一片嘘声,叽叽喳喳议论着金维维隔离审查后发生的一系列桃色新闻,说者绘声绘色,添油加醋,一脸的兴奋;听者如听故事,好奇中透着羡慕。一个个曾倒在她石榴裙下的造反派,上台揭发她糖衣炮弹的威力和难以抗拒的媚力。 台下的人窃窃评点:“漂亮,实在是漂亮。”“能见上如此美人也算是开了眼了。”“这糖衣炮弹咋不砸在俺身上呀!”“妈了个巴子,美煞了保卫科那几个龟孙子。” 感叹声,称赞声,羡慕声不绝于耳。批斗会成了大杂烩,金维维是当然的主角。可台下的嗡嗡声和台上的批判声似乎离她很远很远。她双手端着胸前的牌子,嘴角似笑非笑地翘着,眼光穿过朱红的窗子,远远地看着灯光下飞舞的雪花,眼神迷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组织者指着她说:“小娘们还挺精啊,用手托住牌子脖子可不就轻松了”。继而上前,扒拉金维维的手,喝道:“老实点,把手放下!”半晌才将自个的手从金维维的手上滑下。金维维慢慢地转过眼扫了他一眼,定定地看着手里的牌子,柔声地说: “绳子断了,挂不住呀。”声音一出台下一片安静,清透的,温润的,柔和的声音流淌到了礼堂的各个角落,那湿透的伤心让人的心一个激灵,生出一份怜惜。葛亦敏缩在会场的角落里,不敢抬眼看台上的金维维,他害怕维维谴责的目光和伤心的模样。他勾着脑袋想着自个的心思。眼下,他的思维依旧混乱,关了近两个月,忽然被放出来,绷紧的神经还未缓过劲来。 自打写了批判金维维的标语,葛亦敏即被解除了监控。虽然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无需在众目睽睽下解决吃喝拉撒之生活问题,可葛亦敏的心却像灌了铅似的异常沉重,他深感对不起维维。尽管他获得自由有其精神失常的因素,但他明白,这只是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一过性”的精神异常,很大程度是装疯卖傻。他原本想借着疯劲拒绝写批判金维维的的标语,可当张副主任锥子般的眼光射向他的时候,他惧怕了,他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战战兢兢提起笔写下了令他牵肠挂肚的那个人的名字,且加上了“女流氓”、“女特务”的称谓。他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写着,字依旧那么漂亮,可写字的人却没了当初的俊朗与潇洒。他神情惶恐,眼睛木呆,裹了一件蓝布工作服,上面缀满了星星点点的墨汁,袖口露出脱了线的绒线衣,绒线头晃晃荡荡,随着他的笔势上下浮动。 管事的人也认为葛亦敏精神出了问题,关押下去意义不大,何况他服从张副主任的命令,写了批判金维维的东西,葛亦敏很快恢复了自由。 第14章 批斗会演变成了闹剧 葛亦敏是懦弱的,他躲过了上山下乡,熬过了下井掏煤,好不容易沾上了文化的边,干起了舞文弄墨的事儿,哪能为了男女私情再把自个抛到见不着阳光的煤井里,提着脑袋混口饭吃。可他心很疼很疼,疼的不敢抬眼看那个挂着牌子的女人,他使劲搓着双手,牌子上“女流氓、女特务金维维”,以及名字上粗大的红叉正是出之于这双手。葛亦敏很耐心地搓着手,内心的负疚、委屈、愤懑逐渐膨胀开来。此刻他身体虽然恢复了自由,可他的心却背负了沉重的精神枷锁,他无法原谅自己,竟然用这双手向这个在他的生命里已经烙下深深印记的女人泼污撒垢。 台上的聚光灯亮的晃眼,金维维眯了眯眼,继而扫了一眼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演员出身的她,这样的场景一点不陌生,以往她是演员,如今是批斗对象,只是身份相异,角色不同而已。在台上,她没有惊慌失措,也无凄凄惨惨。她神态自如地扫视着人群,兀地,她看见了角落里的葛亦敏,两个月的光景怎么换了个人似的,没了精气神,像丢了魂灵似的。金维维定定地看着他,心柔软的像窗外的雪花,眼眶潮湿起来。葛亦敏依旧专心地搓着手,没有抬头看台上。金维维紧盯着他,只要他抬头就能逮住他的视线,她根本不在乎会场上的口号、谩骂和奚落,只在乎这个令她日思夜想的葛亦敏。葛亦敏还是没有抬头看她,金维维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将托住牌子的手放下,牌子失去支撑重重砸在台前地板上,巨大的声响惊得葛亦敏跳将起来,金维维终于接上了葛亦敏的视线,葛亦敏投过来那深情的目光,里面盛满了关切和歉意。金维维感知这目光里的内容,她知道自己没有被他抛弃,他还在爱。金维维笑了,眼眶里的泪珠随之滚落下来,显示了一种很有温度的欣慰。当张副主任下令,将金维维押下台的时候,她还在笑,笑的很灿烂。 次日下午,批判会继续进行。天依旧下雪,先是雨滴,继而变成茸茸的雨雪,扭扭捏捏给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脚踏上去留下了一个个黑色的痕迹。那一天礼堂的周围到处都是这样黑色的痕迹,人们冒雪赶来参加批斗会,看热闹,瞧美女。漫天的桃花雪经不住众人热情的践踏,柔柔弱弱落地成泥。 “小绍兴”做了一笼蒸包,装入铝制饭盒,又用毛巾包好装入布袋,尽量不让包子失了温热和宣软。批判会场陆续有人进入,“小绍兴”也怀揣布袋赶到大礼堂。这时批判会恰好开始,金维维刚刚被带入台上。“小绍兴”趁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台上的时候,蹑手蹑脚挤入会场。他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解开棉衣,用棉衣将布袋紧紧裹在胸口处,想着批斗会结束,把包子送给维维时,包子应该还是热乎的。他安下心来,这才抬起脑袋,朝台上看去。 当看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他的心又开始乱跳起来,接着就看见那个悬挂在这张脸下方的牌子,以及牌子上划着红叉叉的黑字,他的心就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仰起脖子看向台上。四周议论声此起彼伏,间或又被口号的呼喊声盖过。“小绍兴”心里眼里都是台上的维维,根本听不见别人的这些议论和山呼海啸般的口号声。 大周媳妇忙的不亦乐乎,随着口号呼出,拳头举得老高,旋即又指着台上的金维维与周围的人大声议论着,激动的口不得闲,手也不停歇。有人指责她扰乱会场秩序,说:“有本事就到台上去批判发言,在下面嚷嚷个什么劲。”大周媳妇不干了,拉起撒泼打滚的架势,与人展开骂战,骂声绞织成一团,渐渐又演变为肢体冲突。一时间,礼堂内乱哄哄,叫骂、哭喊声响成一片,批斗会硬生生弄成了一场闹剧。 管事的负责人和维持秩序的保卫人员也乱了阵脚,只得提前散会。可那些参会的矿工和家属并未散去,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看“西洋景”。 “小绍兴”挤进人群,奔到台前,战战兢兢地从棉衣里掏出布包,双手捧着伸向金维维,“维维,这包子我刚做的,还软乎着呢,你…你拿着,趁热吃。”他小心地把布包递向金维维,眼神透出的是急切和焦虑,生怕包子凉了影响了口感,亦或是怕金维维并不稀罕他送上的食物。金维维漠然地立在台前,她瞟了眼“小绍兴”,又抬了抬胸前的牌子,脸上露出一丝讥诮地笑,似乎在告诉他:我这个样子怎么去接你给的东西呀。“小绍兴”不解,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双手依旧托着布包伸向台上。金维维抬了抬胸前写着自己的名字,打着红叉叉的牌子,示意自己没办法去接布包 ,“小绍兴”恍然。 此时,管事的和维持秩序的人都在台下处理大周媳妇与人干架之事,趁这个空档“小绍兴”踏上台阶,走到台上,准备将布包塞到维维手中。没曾想,他尚未来到老婆跟前,躲在后台角落里的张大永冲了过来,他一把夺过“小绍兴”手中的布包朝下狠狠一摔,布包里的铝制饭盒滚了出来,他又上前一脚踢翻了饭盒,里面的包子散落开来。“小绍兴”用自己的体热来保温的包子,这会儿热气殆尽,在浮了层煤灰的地面上一滚,就成了结结实实的煤球了。 “小绍兴”狼狈不堪,他颤抖着手,试图捡起地上的包子,可实在太脏,他只好放弃。他看着变成煤球样的包子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愤然,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慢慢地拾起饭盒,重新装入布袋,回头看了眼金维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半晌,他强忍住没有哽咽出声,拎起布袋转身离去。 原先打成一团,骂声一片的会场,这会儿安静下来,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小绍兴”身上了。喜好搅和,又爱凑热闹的人瞧了瞧滚落在台前的包子,又看到缓步离去,一步三回头看向金维维的“小绍兴”,情绪再一次高涨起来,瞬间礼堂里又充满了讥嘲、谩骂和哄笑声。 第15章 背后窥视的目光 批判会上,谩骂、嘲讽、以及口号声潮水般涌来的时候,金维维没有一丝地惊慌,似乎这一切与己无关,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无视穿梭于身边的那些个声讨和批判自己的发言者和台下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只有看到台下葛亦敏的时候,她才感知到心悸和心痛,葛亦敏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歉意和无奈,她投去关切的眼神,眼见着葛亦敏坐在群众席上,她知道葛亦敏没事了,自由了,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 面对一片声讨“女流氓、女特务”的声音,金维维充耳不闻,她心里只搁着一件事:小葛没事了!金维维嘴角微微上翘,笑了起来。她心里嘀咕:小葛这么年轻,生活才开头,哪能为了她这么个女人把今后的好日子都赔进去?她盯着台下的葛亦敏,微笑依旧,可泪珠儿从她勾人魂魄的眼中汨汨地流出,似哭还笑,弄得那帮觊觎金维维美色的人越发地转不动眼珠子了。 被大周媳妇那么一闹腾,加之“小绍兴”批斗现场送包子一事的搅和,批斗会草草收场。金维维又被押回仓库,继续着被羁押的生活。只是被人遗忘了一般,金维维被丢在这个仓库后,除了施长海和他的几个手下负责看管外,再也没人问津。 可金维维感觉暗中有双阴郁的眼睛盯视着自己,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金维维总能觉察背后那股冷飕飕的眼光,冷不丁地回头,嗖地一下,没了踪迹,留下一个令人生疑的背影。速度快的让金维维怀疑自己的感觉,暗处是否真有这双偷窥的眼睛? 管他呢,反正该失去的都失去了,还能拿我怎的?她想。金维维释然,不再警惕背后的影子。尽管金维维经常能够感觉暗处窥视的目光,可她一点不介意,在这狭小昏暗的空间里,照样唱歌、冥想、练舞,与看守们打情骂俏,到点吃饭,按时睡觉。连保卫科科长施长海都认为这金维维没心没肺,都到这般田地了,还跟没事人似的。 也亏了她那天仙般地模样,施长海也不跟她计较,只要不离开关押点,爱干嘛干嘛。施长海与手下也乐得与美女嬉闹,吃吃美女的“豆腐”。 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金维维才会对着窗外的冷月,倾吐着对葛亦民的思念,尽管她知道批判会上的那些标语横幅出自葛亦敏之手,但一点不怨他,处在他那种境地,只能听命于人,任人摆布,她理解他的所为。 天气越发地寒冷,施长海派人在仓库里安了只煤炉,长长的铁皮烟囱通到窗外,排去了滚滚浓烟和满屋的寒气。隆冬季节,山里头北风呼啸,寒冷刺骨,可仓库内却是温暖如春,金维维在炉子上烧水,做饭,烤地瓜,并与看守们一起分享。反正吃完了,施长海自会派人送来。金维维除了不能走出仓库,在这空间里她最大,施长海和他的手下都围着她转,屁颠屁颠地为她服务。高兴了,她还会亮一嗓子唱一支曲,或者甩胳膊扔腿跳一圈舞。金维维复杂的经历,练就了她超强的适应性,她善于应付各种危机,自在地与不同的人周旋。她最大的优势不是她的美貌,而是乐观的天性和旺盛的生命力,在困顿的境遇中依然活力四射,她的一嗔一笑,影响着周围人的情绪,竟然令看守她的人心甘情愿地成了她的侍者与玩伴。 副主任张大永从未进入这间仓库,可对金维维与看守们融洽的关系了如指掌。一个大雪天的下午,金维维瞅着窗外弥漫的风雪,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北风那个吹》,施长海和他的手下们围着火炉听着,很安静,很惬意。金维维唱了一曲还不尽兴,建议道: “要不,我们来演《白毛女》选段,施长海你演杨白劳,我演喜儿,就是扎红头绳那一段”。大家伙嘻嘻哈哈起哄,催着施长海上前表演,施长海半推半就,刚立起身,张大永踢门进来了,脸色铁青,一拳捣在墙边的桌上,吼道:“混蛋!”他指着施长海等人,“人家糖衣炮弹一上,就做了俘虏,你们还有没有立场哇。”阴郁的眼神扫了一眼金维维,金维维心里“咯噔”一下,这双阴冷的目光令金维维打了个寒战,她不禁恍然:张大永副主任就是藏在背后监视自己的那个影子。多日来,追逐在背后那股冷飕飕的眼光有了确切的主人,金维维心一下子乱了套,张大永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从未有过丁点笑容,自打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她那曾经迷倒无数男人的美色,在这人面前非但魅力尽消,而且成了毒蛇猛兽。金维维隐隐觉得这人心理异常,对于女人那种仇恨的背后隐藏着十分强烈的饥饿感,他憎恶好看的女人,又十分嫉妒她们身边的男人。落在这人的手里,危险不会太远,金维维内心忐忑。 张副主任撤走了看守,只留下2人轮流给金维维送三餐饭。并下了“四不准”的命令:不准闲杂人等进仓库,不准施长海擅自审问金维维,不准送餐者与金维维扯闲篇,不准金维维哼唱靡靡之音。施长海很不是滋味,与美人的融洽关系才有了开端,就被人硬生生的掐断了,施长海能不介意?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人家是自个的上司哩! 仓库里的日子很寂寞,撤了嬉笑的玩伴,失了撒娇的对象,没了唱歌的听众,金维维生活犹如窗外的积雪,寂静、苍白、单调。她不知不觉跌入了对葛亦敏长长的思念之中,忆起了他的笑声、琴声,以及与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金维维经历过许多男人,对男人就像熊瞎子掰苞米一样,掰一个丢一个,唯独葛亦敏让她有了异样感觉,见到他时快乐幸福,想到他时甜蜜温暖,离开他时伤心绝望,金维维终于尝到割舍不下的苦痛。命运给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原先只因自己性格上的弱点和对所处境遇的不满,随意地消遣一个清朗干净,还算看得上眼的后生,不曾想弄出这么一台戏来,且假戏弄成了真,自个深深陷入其中,永远收不了场了。 第16章 “小绍兴”雪里送炭 金维维守在火炉边上,想着自己今后人生如何行进。前些日子光顾着与施长海们周旋解决眼下的问题,根本无暇考虑将来的事。这会儿一人独处,许许多多的事儿忽忽悠悠都浮上了心头,这愁怨也挂上了眉头。她失声痛哭起来,凄凄艾艾的哭声穿过架起烟囱的破窗传得很远很远。 天暗了下来,金维维下意识地向炉里添加煤块,炉里的火焰翻腾着,火舌狠狠地舔在炉壁上,半截烟囱也烧的通红,将她身形投影到对面的墙壁上。她从炉边立起,活动一下有些发木的腿脚,突然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她猛然回头,窗口露出一双仇恨的眼睛,阴森森的盯着她。那双眼睛嵌在棉军帽中,四周裹得严严实实,见不着口鼻,在炉火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阴沉可怖。金维维旋即冲了过去,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只看见军大衣的后摆。 虽未见来人的庐山真面目,金维维心里却明镜似的,只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似乎对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却又时刻警戒别的男人靠近自己,不愿他人染指。对自己一眼一波,一颦一笑,明明是看一眼都会爱的肠胃痉挛,却偏偏咬牙切齿,义愤填膺。一个颇有势力的头头,在这偏远煤矿可谓一手遮天,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夺妻掠色,何以如此偷偷摸摸,行暗中窥视之事呢? 金维维苦笑一声,甩了甩脑袋,似乎要把这种种的不解扔出脑外。炉里的火渐渐暗去,该添煤了,可身边只剩下大块的煤,无法塞进炉里。山里的冬夜,很冷,没了炉火的夜晚怎能熬到天明?她捡起一块石煤砸向地面,可力气实在有限,煤块稳稳地落在地上,没有碎裂。再砸,依然如此。她怒不可遏地举起石煤朝铁炉狠命地砸去,煤块轰然崩碎,纷纷落地。金维维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半天都缓不过劲来。夜里的燃料有了,她稍稍有些放心,她将碎煤块添入炉中,火再一次升腾起来。突然一个念头闪入脑际:偷窥是因为无能,仇恨来自于自卑。这人向往男欢女爱,却无力为之,渴望美女却无能消受,才会对美色既惧怕又切齿,而对殷勤于美色的男人只有羡慕嫉妒恨了。 疑惑解开了,金维维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祥的预感犹如清水中一滴墨汁不可遏制地弥漫开来,她清楚地意识到,变态之人十分可怕。 周遭一片寂静。金维维觉得危险就躲在某个角落,离自己不会很远。但是,因为无法预知危险实质内容,越发觉得这危险的可怖与诡异。 满世界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舞动,染白了山头、井架、屋顶。积雪吸走了矿山特有的嘈杂,掩盖了矿区遍地的污浊,剩下的除了宁静还有洁净,如一个很虚幻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除了吃饭的时分与送饭的人照个面,金维维只能一个人寂寞地呆在仓库里,她觉得自个的语言功能都快退化了,她很想与送饭的人聊聊天,解解闷,可总觉得那双阴冷的眼睛在暗处监视自己,她不想连累别人,给送饭的惹麻烦,对着难得一见的来人只好莫不着声。 金维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一个断了一节的蛛网孤零零地吊在空中,她觉得自个就像这张破蛛网,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飘来荡去无处置身。自打批判会上在人群中见过葛亦敏,之后再没碰面,两人的缘分犹如晨曦朝露,没留下一点痕迹。还是“小绍兴”念着自己,打通看守的关系,晌午时分冒着大雪送来一罐子梅干菜烧肉。“小绍兴”打开用棉芯层层裹着的罐子,急急举到金维维面前,说:“趁热吃点,可香了。” 金维维头一扭,看都不看道:“我不值得你惦记,咱俩以后各走各的路,你别再来了。”她虽不爱“小绍兴”,却不想再伤害他了,她曾经狠狠地伤害了“小绍兴”和他哥,如今自己陷入这样的逆境,决不能让这个老实巴交的好人跟着一块倒霉。“不,我不……”“小绍兴”嗫嚅着,很执拗地将那罐肉捧在金维维面前。金维维虎着脸端起罐子就要往地上摔,“小绍兴”上前牢牢护住罐子,结结巴巴道:“别别,这…这…这可是攒了几个月的肉票……”脸涨得通红。 梅干菜是绍兴特产,烧肉特香,金维维就喜这道菜。金维维喉头发紧,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半晌,她硬起心肠,轰赶这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男人。她吼道:“你何苦非要黏着我,你不过是我当初的一块跳板,你不该对我这么好。”“小绍兴”依旧护住罐子,扭着头回了一句,道:“我愿意!”他将罐子小心地放在炉子边的铁架上,从怀里拿出一条花围巾,有些害羞地塞在维维手中。金维维捧着这条还带着“小绍兴”体温的围巾,再也忍不住地哭将起来,泪珠儿不断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衣襟和手中的围巾。 当她从伤感中回过神来,“小绍兴”早已不见了身影。大门再次紧锁,屋内孤影相吊,除了铁架子上那罐子梅干菜烧肉提示她还有人惦记外,她似乎与这个世界割断了联系。眼下落井下石人多,可胆怯的“小绍兴”非但不这样,还偏偏雪里送炭。金维维在寂寥悲凉之中,很感动地站立着,她将围巾绕过脖颈,搭在手臂上,微微贴在面颊上,仿佛一种倚靠。她抽泣起来 ,泪水滴滴答答,片刻就打湿了围巾。她索性嚎啕,把心里的郁结、憋闷,抒解出去。哭声穿过空旷寂静的仓库,在山野雪地上跌宕。 冬天的夜晚来的快,不到六点天已漆黑。金维维热了热“小绍兴”送来的那罐肉,满屋子飘着香。金维维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慢慢咀嚼,仔细品尝。“小绍兴”不知道嚼了多少顿不见油星的绍兴萝卜干,攒了几个月下井补贴的肉票,才给自己做了这盆梅干菜烧肉。想到这,金维维心如针扎般疼痛,她一丁点都不爱的这个人,而这个人却能不求回报地为她做任何事情。她对他在感情上是疏离和遥远的,这个愿意承担和背负她一切的男子与她的灵魂难以同频共振,无法产生交会与共鸣。 对于男人,金维维向来有着犀利而激烈的欲望需求,可对“小绍兴”却是个例外。在她的眼里,“小绍兴”不够男人,既无葛亦敏式的浪漫与柔情,也无那个“歌舞团团长 ”的强悍与霸气。可她又是一个善于变通的人,绝境时,她可以伪装成不需要爱也能够生存下去,所以她走进了“小绍兴”生活,但又不能顺受生活给予她的安排。她期待真爱,需索真爱,渴求真爱,当真爱就在身边,却不能够去承受和接纳。她开始反省自己,意识到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自相矛盾、自欺欺人的虚空中,没有爱,只有性。 第17章 该来的终究来了 金维维悲戚难耐,嚎啕持续了半晌。累了,疲了,倦了,金维维蜷缩起身子,匍匐到床上。直至月明星稀,她依旧不眠不息,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晃过这些年她生活中的片段,以及她与葛亦敏交往的种种。 此时她才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小绍兴”哥俩,后悔自己的混蛋做法,活该自个沦落到如此糟糕的境地。情绪上经过哭嚎、思虑和内疚,一番折腾下来,她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再一琢磨,觉着虽说自作自受,是报应,可最悲催的还自个倒霉,遇到了变态狂。想到此,金维维打了个寒颤,似乎又感觉到黑暗处投来的窥视目光,凉飕飕的,令人惊惧。 金维维没有开灯,她害怕偷窥者的眼睛,黑暗中吃完了这顿饭。这是她关进仓库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咀嚼中品味美食的同时,也消化了孤独。炉火渐弱,寒冷袭来,金维维打了个寒战,她摸着黑用晌午送餐人带来的一把木柄的小铁铲敲碎煤块,添入炉中。炉火又一次升腾,驱逐了屋里的寒意。 屋子内添了些许亮光,金维维了了眼窗外,只见黑黜黜的破窗上映出一个人的轮廓,金维维惊的跳将起来,叫道:“谁?”随即拉了灯绳。灯光兀地亮起,窗外的人似乎吓了一跳,躲闪中脑袋撞在了窗框上,仅露出眼睛的脑袋,用棉帽裹的严严实实,很难识得真面目。但那双阴森的眼睛,金维维不会陌生。 金维维冲到窗前,来人狠狠剜了她一眼,便消失在黑夜的雪地里。金维维感觉危险逼近,却又想象不出何种危险,她想逃离,可她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一把大锁牢牢地把她关在这里。她拼命的拍打大门,希望得到帮助,可大雪夜谁会注意这个偏僻的角落?惊恐过后,她只能无奈地接受危机四伏的现实。 金维维关了灯,坐在火炉旁发呆。不知怎样才能熬过这漫漫长夜,窗外的积雪淡化了夜里的颜色,令这个夜晚越发显得隐晦与危险。索性睡觉,只要进入梦里就不会害怕和担忧,金维维想。她摸索着爬到床上,钻进被子。“小绍兴”送来的那条围巾依然围在脖子上,她悲凉地感知到危险近在咫尺,她想象着那个满脸戾气,眼露凶光的恶煞,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她预感危险的存在,却没有一点办法化解,凶险匍匐在周围,似乎正在一步步靠近。金维维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无望地惊惧,绝望地痛楚着。 冬天的夜走的特别慢,炉子里吐出的热量架不住雪夜的吞噬,寒意铺天盖地袭来,金维维警惕的情绪渐渐被麻木的感觉覆盖。绷紧的身躯随之松懈下来。管它呢,该来的终究会来,何必危险未至,先吓着了。金维维想。她固有的那种随遇而安,没心没肺的性格消弭了她的不安与胆怯。她跳下床,用小铁铲给火炉添了几块煤,随后将铁铲丢在床头的破木柜上,转头又钻入被子。眼皮涩重,睡意渐浓,金维维终于跌入了梦乡。 天色蒙蒙亮起,白雪映衬下的清晨很安静。“咔哒”一声,仓库的门开了,随之又关上了,窜进了一股风雪寒意,和一个披着军大衣,包裹严实的男人。金维维猛然惊醒,一个念头涌入心头:该来的终究来了!在这当口,金维维还未来得及惊呼,男人箭步扑来,随之一拳狠狠砸向她脑袋,她顿时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手脚却怎么也动弹不了,这才发现,四肢分别拴在床铺两头的木档上,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那个裹得只剩下眼睛的来者,坐在边上,见金维维醒转,他默然立起,拿起枕边的那条围巾塞进金维维的嘴里,继而气急败坏地撕扯她的衣服。她扭动着抗拒着,他凶狠地扇了金维维几个耳光,她停止了抵抗,微睁双眼,任由他剥去衣服,女人赤裸的身体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高耸且弹性十足的胸乳让他愣了一会,继而发狂似的揉搓起来,很无耻,很猥琐。整个过程他都在咬牙切齿,他不放过每一寸肌肤,粗重的喘息伴随着双手在女人身体上移动。金维维受不了这猛烈的刺激,全身僵直,喉头不由自主地发出怪异的呻吟。 女人的神态激怒了来人,咬牙骂了一句:“妈的,真是个骚货,浪活。”金维维一下子哭了,泪水稀里哗啦流了一脸,她恨自己如此不堪,被这样一个邪恶、猥琐的变态人凌辱。她早就预感这变态狂会加害于自己,可她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这样下作,如此下流。她哽咽起来,有些喘不过气。见状,来人拽出堵在金维维嘴里围巾,她呼吸顺畅起来,可是,极度的悲愤、惧怕、伤心,让她一句话也喊不出来。 来人则用邪恶和歹毒的眼神盯着这具白皙、美丽的身体,守着这样的尤物,却无能消受,令他十分恼怒。他脑门上青筋直跳,体内热血沸腾如万马奔腾,却无力驾驭这具充满魅惑的躯体,炽热的情绪没有倾泻的渠道,他觉得自个就要崩溃了,他全身颤抖,大吼一声,抓住床头木柜上的铁铲,将铲把的木柄狠狠扎入女人的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令金维维再次晕了过去。血顺着铲柄滴在床上,洇湿了被褥。 金维维苏醒的时候,来人已不见踪影。此时,早班矿工正赶着上班,途经仓库,传过一阵嘈杂的人声。金维维张开喉咙,拼命喊出“救命”的呼唤,然而声音实在虚弱,无法穿过这个白雪覆盖的早晨,到达人们的耳中。 血依旧汨汨地流着,她觉得自己很轻很轻,如撕碎的纸片在空中飘荡,飞舞。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似乎又看见了那双可怖的,阴森的眼睛,她极尽全力喊了一句:“变态狂,不管你如何伪装,我都认得你,张大永!”然而,从她喉咙发出的竟是一串模糊的颤音,继而脑袋一沉,陷入了昏迷。 第18章 血溅桃花 保卫股负责送早餐的看守,打开仓库大门,血腥、惨厉、怪异的情状直逼眼底,惊骇地喊叫声,透过白雪覆盖的房屋,传的很远很远。刚下夜班的矿工被这凄厉的喊叫震住了,大家伙愣怔了片刻,继而,随着喊声的牵引,朝仓库奔去。 血泊中的金维维,其惨状连这些粗枝大叶,神经坚硬的矿工都不忍多看一眼,他们心里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和震惊,无法想象世界上会有如此残忍与变态的行为。大家伙解开金维维束缚住的手脚后,谁都不敢去碰插入她身体内,沾满血迹的铁铲。大家伙用被子潦草地裹住金维维,而后战战兢兢地搁在门板上,几个粗壮的汉子抬起门板,踉踉跄跄朝井口医务室奔去。 血,从门板缝里渗出来,滚落到雪地上,一蓬蓬如怒放的桃花,这桃花般的血滴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鲜艳。闻讯而来的矿工和家属们,以及远远近近赶着看稀奇的当地村民,跟在后面打探究竟。驳杂的脚印将桃花般的血滴碾碎,如凋零的花瓣融入水,化为泥,只留下淡红色的水渍,越发的悲凉和凄惨。“小绍兴”媳妇遭人祸害的消息不胫而走。片刻功夫,井口医务室就被围个水泄不通。人群里嘘唏声四起,一些平常看不得金维维做派的矿工家属也生起怜悯之心,不禁迭声叹息:“造孽啊,造孽,哪有这样祸害人,畜生都不如噢!” 众人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啥样的人会使出如此歹毒变态的手段糟蹋人? 医务室的赤脚医生,从未经过这阵势,更未见过如此血腥而又奇异的伤害,吓得脸发青,手发抖,根本是束手无策。这当口,大庄媳妇拨开人群,挤进医务室,冲着赤脚医生吼道;“赶紧送人民医院,再耽搁人就没救了。”一会功夫,一辆运煤的卡车载着伤者开往山外的县人民医院。 得知维维遭难的消息, 刚到井口正准备坐罐笼下井的“小绍兴”,惊恐地掉转身,跌跌撞撞朝医务室奔。此时卡车恰好启动,“小绍兴”追着车子跑,嘴里不停地念叨:“怎么会这样,谁,谁干的呀?”车子碾过积雪,留下了两道辙迹,很快在视野中消失。“小绍兴”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哭天抢地,悲愤欲绝的样子,令在场的人嘘唏。花一样的女人就这么毁了,每个人都觉得可惜可叹。 当人们蜂拥着赶来看这个备受摧残的女人的时候,只有葛亦敏远远地看了一眼,无关痛痒的躲了起来,他早已明白自己与她的关系绝无可能会有安稳与妥当的未来,他曾经因为他们的浓稠而又热烈的相处,陷入了无底的深渊。沾上她,片刻的快乐之后便是无尽的折磨、消耗、损伤、毁灭。好在抽身及时,不再有创伤和渴慕,往后须小心翼翼行事,怀揣伤疤重生。尽管他最初有着剧烈的情绪起伏,很想冲过去看一眼,但来自心底里的恐惧令他驻足,他清楚事件的背后那只残暴严酷的黑手控制着一切,他不能回头。为了他自己的生存,他只能若无其事地默默走开。被不幸碾压而碎裂的金维维,与卿何干?从此他的生活不属于自己,不再会有刻骨铭心的思念和爱恋。 花朵一般女人遭祸害了,凶手的可怖与可恨令大姑娘小媳妇们人人自危,一时间,白雪覆盖下的矿区笼罩在一种悲愤、悲悯、悲情的气氛中。 为尽早抓住凶手,消除大家伙的不安情绪,扞卫工人队伍的纯洁性,矿里管事的头头经商议 ,成立了由张大永副主任任组长的专案组,曾经负责看守金维维的保卫股施长海等人,这会儿也都成为专案组的成员。专案组工作效率高的惊人,不足一周案即告破。 管事的指令专门召开大会,由张大永代表专案组向全体职工及家属宣布了案情,说这是阶级敌人上演的一出苦肉计,女特务金维维自导自演,不惜以伤害自己身体为代价,转移斗争方向,以达到博取同情,栽赃他人,破坏工人队伍的团结,扰乱革命阵营和当前大好形势之目的。号召大家伙要擦亮眼睛,不要被敌人狡猾的伎俩所蒙蔽。 张副主任案情报告尚未说毕,会场一片哗然。大庄媳妇吼了一句:“骗鬼啊,还苦肉计,抓不住狼,还硬说羊羔子自个毁了自个,真是没天理!” 张大永扫了一眼会场,然后顿了一顿,清了清嗓门,说:“这恰好说明当前斗争的复杂性,金维维本身就是个演员,她把表演从戏台搬至生活中,运用于同咱们工人老大哥较量之中。”说话间,张大永眼前错落地浮现出那晚闯进仓库后的片段,金维维那具美丽的裸体再次冲击眼底,他下意识地捏紧拳头,一种不可遏制的愤怒袭上心来。 半晌,张大永平息了下来,迈着方步很从容地走出会场,留下一屋子满腹狐疑,半信半疑的群众。其实生理的缺陷早就使得他人格分裂,一半是人,一半是鬼。对他来说生活本身就是表演,人鬼完全可以混为一谈,真假难辨,有时连他自己都闹不清自个是谁。此次他要借专案组组长的位置把他邪恶之举掩盖在“阶级斗争”幌子下,用唬人的口号把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将自个犯下的罪行消解的干干净净。 金维维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被县医院一位从大城市来的医生救了回来。医生是从上海下放到这个偏远山区,接受改造的。见到金维维的伤情,他倒抽一口冷气,一柄铁铲木把穿过子宫,刺破直肠,身上片片淤青,齿痕累累。这位医生不敢想象什么人会邪恶到如此程度。抢救过来的金维维身心受到极大的损毁、伤痛与惊吓,留在她脑海中的都是那个雪天清晨遭遇的灭顶之灾,感受着那种直捣骨髓的屈辱。她不断地打着寒战,常常目不转睛地盯着惨白的墙壁,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陷入虚无和停滞状态。 第19章 离开伤痛之地 “小绍兴”整日守在她的身旁,帮她擦洗,喂水喂食,无微不至地照顾。闲下来,“小绍兴”总会极其温柔地牵着她的手,用绍兴口音的普通话说些趣事,以及矿区新近发生的故事。有时他静静地坐在床边,沉默地凝望着这个伤痛中的女人,满眼的都是怜爱和心疼。他非常清楚这个是非不断的女人,令男人既爱且恨,与她厮守的生活难有安宁的日子,但他不肯也不会放手。他把这女人的手捂在自个的手心里,爱抚着,温暖着。 女人脸色苍白,她似乎感知了手中的温暖,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她从惊悸、羞辱、虚无中回过神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小绍兴”那张憔悴的面孔,和那双透着关切,焦急、心疼的眼睛,愧疚一下子袭上心来。这个她当着跳板,一直轻慢待之的男人,却以善良宽厚和死心塌地的爱,恋着她,守着她。她意识到正是自己的浅薄、轻佻、与不忠,不仅遭致了不幸,也深深伤害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人才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 经历了这场劫难,金维维终于明白“小绍兴”的好,知道真正的爱,不只是包容你,爱护你,还会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护你周全。金维维修养恢复期间,时不时地反省自己这些年所做的荒唐事,羞耻心常常令她不能自已,哭得天昏地暗。她开始鄙夷自己,这些年竟然可以活的如此没脸没皮,难怪被变态狂盯上,活该遭人祸害。 山坳坳里的矿区,犹如平静的湖水,极少有起伏。而金维维的事情,似乎给这平静的湖水重重投掷了一块石头,令湖水波澜起伏,涟漪不断。一时间矿山平静而单调的生活被打破,到处都能听到有关金维维的八卦。“小绍兴”每天上班下班,无论是在作业点 ,还是在上下班途中,都能听到人们在绘声绘色谈论此事。到了家,说八卦的嘤嘤嗡嗡声音早已灌满了耳朵。 “小绍兴”并不在意,就当风儿吹过耳畔,无关痛痒。可他担忧金维维听此会难堪,会难受,会不知所措。所以他从不跟她说起外面的议论,更不会谈街坊四邻的风言风语。他以金维维身体有伤,需要静养为由,劝解邻里不许来家走动,更不容金维维走出家门。金维维被“小绍兴”护的很好,饿了渴了,他为她做饭烧水煮羹汤,衣被脏了皱了,他为她洗洗涮涮整理衣裳。除了去上班,他整日守在维维身旁,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 日子一长 ,屋里的和屋外的人都有些受不了了。金维维是个爱热闹的人,长久闷在家里,无所事事 ,只能与“小绍兴”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起初她还会反省自己,深刻检讨这些年做的那些混账事。可待身上的伤好了,身体也渐渐恢复了,她脑袋里的东西又开始活泛起来,思绪又绕啊绕地朝葛亦敏绕去。久而久之,她不再满足整日待在家中跟自个较劲,眼前除了“小绍兴”,就是四堵墙,这个关在仓库那会儿也没啥不同。她看着忙进忙出的丈夫,心里生出厌烦。瞧着他整日围着自己转圈圈,事无巨细地较真,就有了一丝得得意忘形的傲慢和对“小绍兴”的轻慢。 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金维维大概就是如此,感情这伤疤还没好利落,又思谋着揭伤疤的事儿了。而屋外的那些人,将金维维的八卦说的差不多了,掰开了,揉碎了也翻不出啥花样了,这才渐渐消停。这不,又开始寻找新的热点来嚼舌根子了。 这一日,“小绍兴”一下班工作服都没换,便去职工食堂打了饭菜,又买了几个白馒头。他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匆匆往家赶,迎面碰见保卫科科长施长海。施长海堵住他的去路,阴阳怪气地说:“这么多日子了,狐狸精伤也该好了吧!”“小绍兴”低头不吱声。“你把狐狸精养肥了,又得跑出去撩骚了,你这不是白忙活了?!”施长海讥嘲地又说。 一股热潮一下子涌上了“小绍兴”的脸颊,“我给老婆买饭,招谁惹谁了,用的着你施科长跟我指手画脚!”他嗫嚅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在施长海眼里“小绍兴”就是个窝囊废,三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主,这会儿冷不丁被这“窝囊废”怼了,气的火冒三丈,他指着“小绍兴”的鼻子骂道:“你个活王八’,竟敢跟我顶嘴!”说着冲上前推搡“小绍兴”。“小绍兴”扭身躲过,而施长海用力过猛,一个趔趄跌了一个狗吃屎。 此时,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大家伙指指点点,有人嗤笑施科长竟然治不了“活王八”。但更多的人,指责施长海手伸的太长,事管得太宽,人家给老婆打饭挨你啥事,轮得到你个外人瞎咧咧!活该摔个狗吃屎。 施长海用力过猛,这一跤摔得不轻,“哎吆、哎吆…”哼哼半天,也没人上前扶他起身。半晌他才忍着疼痛爬起身来,他狠狠地瞪了“小绍兴”一眼 ,“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面部表情扭曲,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诅咒,“你家那个烂货铲把捅得还不够深,再有下回这烂货定会被捅个脚底朝天,烂的不能再烂!”施长海咬牙切齿地说。此言说罢,一旁瞧热闹的人不干了,纷纷给“小绍兴”抱不平,指责施长海说话恶毒,是非不分。大家议论纷纷 ,你一言,我一语再一次说起金维维遭祸害的事。 “那事究竟是咋回事,至今也没弄清楚。说是金嗓子自导自演,自己祸害自己,谁信啊!” “谁会那样作贱自己,给自己下那么狠的手?骗鬼呢!” “凶手没有逮住,任由他们胡诌八扯。”说到凶手,大家齐刷刷看向施长海,“这凶手不会就是你施科长吧?”有人指着施长海开玩笑地说。 “你别血口喷人,我可是保卫科长怎么会是凶手。”施长海暴跳如雷,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刚才好像听施科长说这事还有下回,有无下回,除了凶手谁会晓得呢?”这人毫不示弱地回道。施长海气急败坏,话都说不囫囵了。 “你…你…诬陷…,你…妖言惑众,你…你敌我不分。”施长海踉踉跄跄上前,试图扭住对方。 面对愤怒的施长海,那人轻松地抵住施长海 ,又嘻嘻哈哈地甩开,“施科长咋那么不经逗,开个玩笑还当真了。”众人也纷纷附和着说: “说句玩笑话,不必当真哦。” “施科长是干大事的人,哪里会计较上不得台面玩笑话。” ……… 面对众人的嬉笑嘲讽,施长海脸上挂不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离去。 恰在此时,张大永得到手下的小报告,说是有人在食堂门口闹事,紧赶慢赶跑了过来。这时人正待散去,见张大永过来,又停了脚步,想听听头儿张大永的高见。张大永打听事体的原委,清楚了今日事情的始末,便一个冷眼扫向“小绍兴”,“女流氓金维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开始兴风作浪了!”停顿片刻,他看了眼“小绍兴”手里提着的食盒和馒头,又说,“你还给她做好后勤保障,天天伺候她吃喝。”他说,很不屑地瞥了眼“小绍兴”。 “没…没有兴啥风浪。维维伤的重,大半年了还没恢复,起不了床,我…我…,只得我给她弄些吃喝,养好伤,慢慢恢复。”“小绍兴”见到张大永双腿不禁打颤,他磕磕巴巴说罢,便转身向家走去。而张大永阴冷的声音却追着他,从他的背后传来: “你告诉金维维,她的事还没完,问题没弄清楚,事情就不会了结,她还要接受调查和批判。”“小绍兴”听的心惊胆战,他明白这里已经容不下维维了,再待下去她将会遭二茬罪。对他来说只要维维不吃苦受罪,他怎么样都无所谓,所以他豁出身去也要护她周全,给她一个安全的家。他开始盘算着离开此地,带着他的爱人维维远走高飞。 又是一个桃花雪飞扬的早晨,“小绍兴”牵着他心爱的女人,伴着落地即化的雪水,离开了这个让金维维遗下刻骨铭心伤痛的地方。这场桃花雪消失在初春阳光下的时候,金维维与“小绍兴”早已无踪无迹,从此山外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传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而山里矿区则留下了金维维色调灰暗,凄迷悲凉的故事。 第20章 三口之家 日脚慢慢地走着,岁月如白驹过隙,一晃很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发生了变化,那些与所谓的“运动”、“批判”、“斗争”相关联的事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呈现在面前的是热气腾腾的生活,朝气蓬勃的社会,奋发向上的国人。每个人都在加油努力,为发家致富,过上美好生活而奋斗。 “小绍兴”似乎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和生活的目标。当初他带着金维维逃出那个伤心之地后,便东藏西躲,四处打零工过活。后来他们添了个女儿,成了三口之家。生活越发地艰苦,他不再局限于小零小碎活计,而是跑到工地干起了搬砖运瓦攉水泥的营生。好在他勤劳肯干,又能谦虚讨教,在工地上跟着师傅学会了泥瓦匠的活。 后来形势发生变化 ,政策向好,师傅拉起了一支建工队队伍,去大城市里盖房子搞建筑。“小绍兴”作为师傅得力助手自然跟着师傅去 ,且成了师傅建筑队伍中的一员大将。 “小绍兴”一走就是好几年,把妻子金维维和女儿丢在出逃后的落脚地——兴德镇。也只有在过年时分才得以回来与妻女相聚几日。在“小绍兴”心里,妻女最为重要,他要赚到足够多的钱,以给她们优渥的生活和最好的保障。而他自己远离亲人,在外辛苦打拼就是为了一家人的幸福,再苦再累他也心甘情愿。而妻子金维维则是个喜欢热闹,不甘寂寞的人,长此以往,她便牢骚满腹,心生埋怨。 这一日正是梅雨季节,阴雨连绵,兴德广城街的屋檐下满是积水。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光着脚丫,裤管湿了一半,转着圈踩水蹦哒。水花四处飞溅,女孩一门心思戏水,母亲走近了,她还全然不知。 母亲火冒三丈道:“就知道疯玩,你爸咋就把你个讨债鬼扔给我了,他自个做甩手掌柜,一走就是几年。我招谁惹谁了,非得拴你这个拖油瓶!”边骂边拽过女孩的胳膊带回家去。 女孩跟母亲姓,名叫金晶。 她们的家租住在一个半新不旧的单元楼,第五层。朱红色门上贴着烫金的“福”字。进得门去,光线骤然一暗,进门是个不大的客厅,木条沙发,小小的圆桌。墙角歪歪斜斜摆着些完成与尚待完成的画。 房东名叫李萍,是广城中学的美术老师,年近三十了还是闺中待字。早年丧父,不久母亲也撒手人寰。她跟着哥哥阿秋一起生活,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视她为眼珠,百般呵护,从不让他受委屈。直到哥哥阿秋娶妻生女,也没将她请出家门,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拉扯她这个妹妹,供他读书,送她去学画。因为妹妹从小喜欢画画,走哪画到哪,图书馆里借到一画本,可以废寝忘食地看到星星点灯。只要妹妹喜欢的东西哥哥宁愿砸锅卖铁也要为她办到。渐渐地,引起了嫂子的不满,尤其在嫂子生下了女儿后,这不满越发地强烈。于是哥嫂二人为了李萍,是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最后闹到一拍两散的地步。嫂子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再无音讯。 此时,“小绍兴”一家刚到这个小县城,举目无亲,住房也无着落,恰好李萍嫂子带着孩子跑路了,家里空出了屋子。金维维听闻信息便找上门欲租下房子。阿秋兄妹俩一合计,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出租赚点零花钱,如此这般谈妥租金画押签字。“小绍兴”一家便租住了阿秋兄妹的家。 从此,“小绍兴”带着妻女与阿秋兄妹俩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日子倒也安生。没过多久,哥哥阿秋依旧惯着妹妹,有求必应。李萍有着哥哥护卫,养成了大小姐的脾性,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对金维维这位漂亮的房客,李萍则能另眼相待,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两人经常一起去卡拉OK唱唱歌,去舞厅跳跳舞,或者窝在家里聊聊天。就在这个时候,“小绍兴”跟着师傅去大城市搞建筑盖大楼去了。 日子流水般地过去了,李萍出落的越发漂亮,竟连大美女金维维都有那么点羡慕妒忌。阿秋见李萍整日介无所事事,便托关系给妹妹找了份工作,在广城中学当上了美术课的代课老师。 李萍有了工作,也不能天天与金维维混在一起。金维维老公远在他乡,即便难得回家一趟,也是待一两天就匆匆离去。赚钱嘛,哪能那么容易,金维维明白丈夫在外辛苦赚钱都是为了这个家,可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她心里还是不得劲,有气恼,更多的还是无奈。 白日里李萍都在学校里忙。阿秋三班倒,上中晚班,白天大多待在家中,与金维维接触自然多了起来。金维维很热情,常常多做一碗面,多烧一碗饭招呼阿秋对付一餐。日子一长,两人之间开始黏黏糊糊,关系也近了一步。金维维寂寞的心活泛起来,生活也有了滋味。 可一旦孤男寡女走近了点,闲言碎语随即四起。街坊四邻嘀嘀咕咕,说长道短,越说越玄乎,亲眼目睹了似的,后来就连李萍耳朵里也刮到了风声。顺着这股风声,有人故作高深地说:“别看金维维那么漂亮,这就是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李萍不相信自己阿哥会做拈花惹草的事,可又觉得无风不起浪 ,便旁敲侧击地试探哥哥。没曾想哥哥阿秋模棱两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说了句:“谁都不容易,你别去为难人家,以后我会保持距离。” 哥哥所言,既没证实也没证伪,这让李萍有些不知所措,她虽不能去找金维维理论,可心里却生了嫌隙,她怕真像别人说的那样,金维维是扫把星,哥哥沾上了会倒霉。渐渐地李萍与金维维生分起来,碰面也不再搭理她,弄得金维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忖半晌,也猜不透其中的原委。她想寻到阿秋问个明白,可阿秋见到她也是退避三舍,再不见以往的热情。 第21章 不受待见的乖囡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李萍工作走上正轨,一切都在向好发展的时候,漂亮的面孔吸引了十里八村的青年。每逢放学,校门口聚集很多人,都想一睹李萍的风采。这不,有一混小子仗着父亲是县里的管事的官,硬要与李萍交男女朋友。半道上拦住,不答应就不让走,想来个霸王硬上弓。 哥哥下了工,等到天黑也没见妹妹下班回家,心急火燎地匆匆赶往学校去接妹妹。没曾想,半道里见妹妹李萍被人堵在路上,硬要和李萍谈恋爱,不答应就不让走。哥哥阿秋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推了那小子一把,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拿把镜子照照。” 那小子,一蹦三丈高,抡起手边的一块利石,劈头盖脸朝哥哥阿秋砸去,阿秋顿时倒地,鲜血弥漫开来,洇湿了地面。哥哥阿秋再也没有醒过来,从此兄妹俩阴阳两隔。 李萍抹干了眼泪,送走哥哥后,她只能独自面对生活,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张罗。这可难为了李萍,以往什么事都是哥哥替她担着,她不必操心,如今啥事都得自己出主意。上班时分,面对一帮稚嫩的学生娃,只要把课上好倒也没啥可操心的。课余时间里烦心事儿则会不断地冒出来。快三十的人了,虽然模样长的还行,但在别人眼里早已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她着急,恨不能尽快嫁出去。她可不愿独守闺房 ,孤独终老。只是身旁没个亲人,也没可说心里话的朋友,这样的心事只能憋在心里,无法说与外人。日子一长,李萍性格也不似以往的开朗,变得沉默寡言。 这可难煞了租客金维维,原先虽然丈夫远在他乡,可有这兄妹俩在身边,生活还能有所调剂,不至于那么单调乏味。眼下阿秋不在了,李萍又变得心事重重,悒郁不定,加之曾经街坊四邻对金维维与阿秋的风言风语,李萍更是冷脸相向。虽然都在一个门洞里进出,抬头不见低头见,金维维对之是满脸笑意,问寒嘘暖,可李萍并不买账,横她一眼,漠然丢给她一个背影转身离开。日子一长,金维维也不想热脸贴人冷屁股,不再巴巴地上杆子讨好。 金维维,原本就是一个外来户,样貌虽标致名声却不怎么好,邻居家的媳妇像防贼似的防着她,生怕家里的男人沾上腥臊。如此一来 ,爱热闹的金维维每天只能形单影只,不是围着女儿,就是围着锅台转。她满腹怨气,却无处可撒,老公远在外地,骂架泄愤都没个对手,只好将委屈、不满和怨气撒向女儿,一时间,女儿金晶成了她的出气筒。 这日,见女儿金晶脏兮兮地在水坑里蹦哒,金维维把金晶带进房间,二话没说,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拿出一块约莫四寸宽、五尺长的布条,立马要把女儿绑在椅子上。金晶又蹦又跳,哭闹着不让妈妈捆绑。金维维流着泪说:“你咋这么不听话,一眨眼功夫就跑到外面疯。”她深深叹了口气说,“你爸一年到头不着家,在外赚钱养活你,是辛苦。可你妈我容易吗,着落你吃饱穿暖,早晨一睁眼看到的是你 ,晚上睡觉对着的还是你。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少给我惹麻烦 !”说完,抹了抹眼泪,朝着金晶的小屁股啪啪啪几巴掌。恨恨地说:“就是你这个拖油瓶,害的我只能守在这个屋里,哪里都去不了!” 金晶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听着母亲的这番话。 李萍平日很少言语,默默地上班,下班,无声息地画画,备课。对金维维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像吐出串火药 ,点火就能炸向四面八方。李萍是房东,金维维不敢针尖对麦芒地针锋相对。只将满腔怒火冲向女儿,对女儿金晶她早没了以往的和颜悦色,不是瞪眼就是训斥。私下里邻居阿婆常常问金晶,“今天又惹阿妈生气了?”。金晶摇摇头。“那我怎么又听到噼里啪啦放炮声?”阿婆打趣道,笑意漫上了那张打皱的脸。金晶害羞地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扭着辫梢。阿婆转身端出糖糍粑,“吃吧,又糯又甜”笑眯眯地递给金晶。又道:“乖囡要听阿妈的话,阿妈勿容易哦” 金晶接过糍粑,瞥一眼阿婆,咬了一口糍粑慢慢地吃起来。金晶知道阿妈的好,面上虽然凶巴巴地,可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金晶。以前李萍阿姨也对她好,每天教她认字画画,帮她梳洗整理。常常将她打扮成洋娃娃,两根辫子扎上绿色丝带,跑起来就像两只蝴蝶在耳畔飞舞。可不知怎么的,现在的妈妈见她就生气,不是打就是骂。李萍阿姨看着她就皱眉 ,十分讨厌地不给她一个好脸色。金晶百思不解,“为何妈妈和李阿姨突然就都不喜欢她了,是自己不乖吗?”她问阿婆。 阿婆疼惜地摸了摸金晶的头,“不是囡囡不乖,是她们心里事情太多,没看见囡囡的乖巧。”说着,拿起梳子给金晶梳理乱蓬蓬的头发,“乖囡,你还是个小孩子,你只管好好读书学习就行了。” 金晶点点头,她心里明白只要自己好好读书,学画,阿妈就会和风细雨地说话。若是自己调皮捣蛋,学习不努力的时候,阿妈才会噼里啪啦。 阿婆家养了几只兔子,也常去野地里割草。金维维忙家务的时候,金晶就巴巴地跟着阿婆去田地里割兔草,阿婆常常塞两个青团,几把青豆给金晶。 离家不远的青溪河,水面不宽,河清可见游鱼,水面随着微风泛着层层波光。每当汛期,外河港水涌入,青溪河里的小鱼小虾泛出水面,在岸边活蹦乱跳。金晶会跟着阿婆提着竹篮沿岸拾捡,掂着脚丫在河岸蹦着挑着,每捡拾到一条鱼就呼叫着奔向阿婆。阿婆怜爱地刮着她的小鼻子。 跟阿婆在一起,金晶特别开心。虽然阿婆只是邻居,没有一丝的沾亲带故,可待她却跟亲奶奶似的,有啥好吃的,总会偷偷塞到她手中。在金晶的记忆里,只有爸爸把她当成宝贝,每次回来都给她带来很多欢乐,给她买好多吃的穿的玩的。做游戏,举高高,逛公园,常常逗得她哈哈大笑。可惜爸爸在家时间短,一年中,这样的快活日子也没几天。她想爸爸,很想很想。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她只有在邻居阿婆这儿才能寻到温暖,有一种被爱的感觉。 阿婆是个善良的人,她见不得金晶那么小的孩子不招人待见,常遭母亲拳脚,被房东阿姨嫌弃,所以她看向金晶这孩子就多了些许怜爱和疼惜。 第22章 妈妈的撒气筒 80年代,是一个热腾腾的时代,那年头人人埋头工作,要把十年动乱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大家伙白天工作,夜晚学习。除了通过高考成为象牙塔中的学子外,什么电大,函授,自考应运而生。李萍,因为画画得好,被聘为学校的代课教师。可代课老师是个泥饭碗,随时都有打破的危险。李萍无大学文凭转正则成为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别人都在急着学习充电,忙着挣钱奔小康,金维维则不然,她把时间都消耗在麻将桌上。 自打李萍与金维维有了芥蒂,少了走动,耐不住寂寞的金维维便迷上了麻将,三天两头丢下孩子,跑棋牌室搓麻将。 而李萍却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她不想低人一头,更要把日子过好 。她努力温习功课参加自考,争取拿下大学文凭,给自己一个迈入正式教师队伍的资格。可眼下要把日子过好,靠代课老师那点微薄的收入,谈何容易!代课老师的工资一个月20多元,比正式教师少了不是一点点。为了生活,节假日李萍扛着画板去野地挖野菜,到溪塘边捞鱼虾。 这一日,金晶看着李萍拎着鱼虾回家,刚到饭点,厨房里就传来爆炒油煎的滋啦声。飘出的香味,引出了馋虫,金晶嘴巴里蓄满了口水。她躲在门后瞧着,大大的眼睛里透着羡慕。李萍见状,不动声色地盛出一小碗虾和鱼肉,放在金晶手中,依旧冷着脸,没有表情地说:“吃吧,当心鱼刺。”金晶抬起脑袋,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笑了。她接过碗乖巧地说:“谢谢阿姨,这鱼虾好香哦。”她舔了舔嘴唇,俨然一副馋相。李萍再也绷不住了,终于有了笑容,她又盛了碗饭 ,“就在这吃,不够再给你添。”金晶孩子气地蹦跳到餐桌旁,刚拿起筷子,又赶紧放下,她垂下眼睛,指着那碗鱼虾怯怯地说:“我吃一半,留下一半给我妈妈可以吗?” 李萍不忍,心疼地搂过金晶,“随你!”心里却吐槽: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金维维那样的妈!李萍摸了摸金晶的小脸蛋,“真是个孝顺孩子,你妈好福气!”金晶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拿起筷子。她小心翼翼地吃好饭,留下一大半的鱼虾。 “你这孩子吃这么点,阿姨烧的不好吃吗?”李萍皱起眉头。 “阿姨,你烧的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虾。”金晶咂巴着嘴巴,似乎还在享受美味。旋即,她抬起清亮纯净的眼睛直视李萍又说,“可妈妈是大人,应该吃多些呀!”李萍不屑地笑笑,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李萍还得复习功课准备自考,可金维维还未回家,她也不好让金晶一个人回屋待着。“你妈妈干嘛去了,这么晚也不回家 ,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也放心 。”李萍嘀咕着,为金晶抱不平,也为自己不能静下心做功课着急。 金晶有些不知所措,“阿姨,那我回屋等妈妈好了。”李萍揉了揉金晶的脑袋,有些同情地说: “你妈干嘛去了呢?她常这样留你一人在家吗?” “妈妈打麻将去了,有时会晚一些。”金晶低下头,有些委屈。 李萍生气地夺过金晶手中的碗,里面还装着大半碗的鱼虾。“这些留在阿姨处,明儿你过来吃。你妈心都在麻将桌上,不在乎这点吃的。”思忖半晌,她又说,“你先回屋里看看电视等妈妈,阿姨要复习功课,不陪你玩了。”金晶点点头,很不舍地看了眼那碗鱼虾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口,李萍端过碗塞在金晶手中,“算了,就依你吧。噢,下回你陪我去河边写生,咱们一起摸鱼捉虾,咋样?”金晶一下子笑了,捧着碗使劲地点头。 李萍好面子,明里说去写生,背着个画板,往乡野奔,实则是去寻野味打牙祭呢。日子久了,左邻右舍也看出了门道,只道是李萍虚荣,私下里编排李萍:老姑娘就是矫情! 那个打死阿秋的混混,被判了好多年,他的弟弟曾是李萍的同学,叫孙二宝。读书那会儿孙二宝常常向李萍献殷勤,李萍眼皮一翻,从没给人好脸色。后来,他哥因李萍失手打死了阿秋,蹲了班房,成了杀人犯。而李萍也永远失去了哥哥阿秋,成了孤家寡人。这会儿两人成了死对头,见面就掐。 孙二宝四处说李萍的不是。这天,他见阿婆和几个街坊在街口的拱桥下边洗衣,边聊天。他凑上去答腔,三两句又扯到了李萍身上,说,“我见她天天一放学就往溪塘方向走,假模假式背个画架,还不是去偷鱼摸虾。”说罢,将烟屁股丢在地上,再狠狠地踏上一脚,道:“真正是丢人现眼,白瞎了一副漂亮脸蛋!” 邻居阿婆不高兴了,“人家又没去你家捉鱼,关你啥事!”阿婆斜了孙二宝一眼,说:“走走走,别在这嚼舌头根子,讨厌!”说罢,用棒槌把衣服捣得“梆梆”响。孙二宝一脸尴尬,怏怏地离去。 这天金维维从麻将桌上下来,“小绍兴”寄来的这几个月的生活费也输了个七七八八。她不敢再在麻将桌上耗下去,觉着这会儿自个手气太臭,屡战屡败,再下去自己和女儿就得喝西北风了。她不再恋战,转身回家。刚走到溪塘桥边,就见李萍带着自个闺女金晶在河里玩耍。河岸路埂上还支棱着写生画架,河里沉浮着网兜,网兜一头挂在树桩上。 此时正当汛期,外河港水涌入,溪河里的小鱼小虾泛出水面,在岸边活蹦乱跳。金晶跟着李萍提着竹篮沿岸拾捡,掂着脚丫在河岸蹦着跳着,每捡拾到一条鱼就呼叫着奔向李萍,李萍笑眯眯地接过鱼,一个劲地夸她能干。 金维维见女儿跟在李萍屁股后面蹦哒,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心想,天天摆个臭脸不搭理人,怎么好意思让人家闺女帮她抓鱼弄虾。她赶紧走下桥,奔到河边,一把拉过女儿,在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两天不揍你,皮痒了是吗?”她边打边骂,“不在家待着,跑河里帮人抓鱼,我揍死你,揍死你…”原本金维维麻将桌上输了钱,窝了一肚子气,这下找到了撒气的地方,金晶成了妈妈的撒气筒。 她边打边骂,李萍见状,一股火儿窜上脑门,她猛地拉回孩子,指着金维维说,“你再打一下试试,”李萍双眼怒瞪。 金维维也不甘示弱,上来拉回女儿,“我的女儿,我想怎么管就这么管,还轮不到你个外人说话!”李萍嗤笑一声,“有你这样的妈,算这孩子倒霉。平常孩子一个人在家里,饥一顿饱一顿,你在哪?还当妈的,你要点脸吧!”金维维被李萍数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管不顾地哭嚎起来,“她爸爸常年在外,我一个人拉扯孩子,我容易吗?当妈的容易吗?有本事你也当回妈试试!”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李萍气的一跺脚,走人!没曾想,一不留神撞上赶来看热闹的孙二宝。孙二宝咧开大嘴,“哎呦哎呦…”地叫起来,装模作样地称被撞坏了,不许李萍走。李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好狗不挡道!”孙二宝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抡起拳头就要朝李萍身上招呼。金维维见此情形立马冲了过来,挡在前面,“你个大老爷们,别跟女人一般见识。”说罢,又拉了拉李萍的手说,“咱姐妹俩斗个嘴,闹点小别扭,转过头就没事了,别让人看笑话。”她摸了把脸又朝众人扫了一眼,说,“我当着大伙都面,向你认个不是,我道歉,行吗?”李萍斜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径自走了。 孙二宝拍手大笑,称:“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热脸贴人冷屁股。”金维维冷眼相向,“舌头和牙齿也会干仗,何况姐妹之间会起口角,回头咱们还是好姐妹。”众人听后都觉金维维有度量,能屈能伸。孙二宝一声嗤笑,讥嘲地说,“啥个姐妹,不就是见不得光的姑嫂!”金维维气的说不出话来,上去就要扇他耳光,堪堪被孙二宝躲过,然后一溜烟跑了。众人斥骂孙二宝不地道,纷纷指责 :“人家阿秋都不在了,还这样胡说八道,真该给孙二宝几个大耳刮子。” 第23章 “小绍兴”的无奈 李萍辛苦没有白费,通过自考成功拿下大学文凭。她很兴奋,大方一会,忍痛掏出瘪塌塌的钱包,周末中午请要好的同事、朋友在大排档搓一顿。虽然不是上台面的饭馆,大家吃的还是蛮开心,气氛也很热烈。都称李萍有了文凭,代课老师转为正式教师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李萍举杯谢过大家的美言,并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几杯酒下肚,李萍微醺,脸颊酡红,煞是好看。众人见了,甚是欢喜,却也不乏同情,大伙心里免不了嘀咕:姑娘虽长相和能力都不错,可毕竟快三十了还没嫁出去,再这么耽误下去怕是要成老姑娘了。其实像李萍这样的姑娘欲结婚还是很有市场的,可惜的是李萍不属在编教师,那个时候有无编制比模样好坏更重要,这让那些优秀男却步,而次一些的李萍也看不上,在李萍认识里宁缺毋滥,绝不将就。如此高不成低不就,李萍的婚姻大事就这么给耽搁下来。 饭吃的差不多了,有一年长女同事真心实意地说,“小李啊,如今文凭拿下,转正有望,可转正这事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不是一时半会解决得了的,眼下迫在眉睫的事,还是个人问题。”话说的语重心长,在座的一致点头称是。 “嗯嗯,咱们这不是大城市,女孩子过了三十找对象就难了。”大家纷纷附和。李萍笑笑,不置可否。处在她这个境遇找对象的确着急且棘手,可她的原则不能破:宁缺毋滥!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 一顿中饭一直吃到下午二点,李萍回家途中路过肯德基门店,以往她从未敢踏足肯德基,只是哥哥在的时候给她买过。她在门店前踌躇不前,欲进店大方一回给金晶买一份肯德基,却又舍不得已经瘪下去的钱包。想想还是算了,可抬脚走了几步,金晶那让人怜爱的样子就在脑子里荡来荡去,她一阵心软,苦涩一笑,驻足,转身,跑进门店。她准备买两份鸡腿,鸡翅,薯条,一份犒劳自己,一份送给小可怜金晶。可结账时,她摸出瘪瘪的钱包,思虑再三,就给金晶买一份,让小姑娘开心开心,自己嘛刚请大家吃过饭,喝了酒,也算是对自个的犒劳。 一进家门,就见隔壁屋内传来金晶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时夹杂着男人的欢快的笑声。李萍纳闷,金晶平日很安静,她妈金维维每日里中饭后,必定泡在麻将房,孩子一个人在家写字画画搭积木,很少有人陪她一块玩。这男人是谁,难道是金晶的爸爸回来了? 上一次李萍与金维维之间发生争执,孙二宝瞎掺和且口吐“芬芳”编排李萍,金维维挺身而出数落孙二宝,并姿态摆的很低当面给李萍道歉。经过此事,李萍与金维维的关系有所缓和,金晶也开始黏着李萍,写个字画个画都拿给李萍检查,乖顺地听李萍讲解指点。李萍也常拿些好吃好玩的东西送给金晶。 前一阵子李萍听金维维说起,孩子他爸爸在外与人合伙承包建筑工程,建房子,造大楼,项目接的手软,活儿多的干不完,这个城市活儿还没竣工,另外的地方工程已经等着开工了,忙得一年到头不着家,可生意越做越大。所以这些年李萍也没见过几回金晶的爸爸。 李萍拎着肯德基,轻轻敲了下隔壁的门,继而推开虚掩的门,金晶一声欢呼冲向李萍,举起手里的芭比娃娃,“阿姨,你看爸爸送我的娃娃,多好看呀!” “嗯,真好看!”说罢,李萍看了眼屋里的男人,“噢,金晶爸爸回来了。”她点头打了声招呼。 男人微笑着站起身,“李老师好!”他说。李萍笑着回应,然后将手中的肯德基递给金晶,“这个给你,刚买的趁热吃。” “哇噻,肯德基!”她眼睛一亮,“爸爸上次回来带我去吃过,可好吃了。”她咂巴着嘴,笑得更加灿烂,捧着肯德基连声说:“李阿姨真好!” 金晶的爸爸“小绍兴”上前,礼貌又得体的道谢,感谢李萍这些年对女儿的照顾和关心。此时的“小绍兴”已不似以往的怯弱,眉宇间全然不见当年的低眉顺眼,脸上刻有时间都痕迹,颇具沧桑,但更多的是坚韧、沉稳,还有谦逊。他身着驼色夹克,黑色西裤,脚蹬耐克运动鞋。看着腰板挺直,肩宽体长,当年那个唯唯诺诺形象已然不复存在。长相还是那副模样,却精气神十足,更显俊朗,有了些许成功人士的范。 李萍当然没见过当年的“小绍兴”,当他带着妻女租住她家房子时,李萍也没过多注意。后来他跟着师傅别处搞建筑盖大楼,休假回来,李萍也只是匆匆一瞥,打个照面,招呼一声作罢。这会儿冷不丁见着“小绍兴”,李萍有些愣神,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持重且有风度的男人会是那么不靠谱的金维维的丈夫。李萍揉了揉金晶的头,朝“小绍兴”温和地笑笑,称金晶很可爱,她很喜欢。说罢点点头,又朝这父女俩摆摆手,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小绍兴”有些犹豫地叫住李萍,李萍回过头没有言语,看过来的目光里带有疑问。 “李老师,你知道微微常去哪里玩麻将吗?”“小绍兴”脸上没什么表情,见李萍不答,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打搅李老师了。”李萍摇摇头还是没言语。“那维维是否经常把孩子独自留在家里?”“小绍兴”又问。李萍很尴尬地笑笑,“这还是要问问孩子,”她看了看金晶,又说“或者问问孩子的妈妈。”停顿片刻解释,“我白天忙上课,晚上忙自习,很少注意别人的行踪。”她直视“小绍兴”询问的眼光,回避他的问题。“小绍兴”颔首,不再追问。“麻烦李老师了。”他笑笑,有些讪讪。金晶啃着肯德基鸡腿 ,说,“阿姨,肯德基真好吃,妈妈从来不给我买。”她看向爸爸,“每天下午都是我一个人在家,我很乖的,不会乱跑。有时候李阿姨会陪我玩,还会拿好吃的给我。”金晶嚼着满嘴的食物,鼓鼓囊囊的嘴巴说出来的话也是磕磕巴巴。金晶抹了抹油汪汪的嘴巴,歪着脑袋对爸爸说 ,“阿姨,还烧鱼虾给我和妈妈吃,还带我去溪塘抓鱼。” “小绍兴”皱眉不悦,转头看向女儿,又是一副和颜悦色的脸。“那妈妈不陪你吗?”“小绍兴”笑问。 “妈妈要打麻将。”金晶回道。“小绍兴”脸色僵了僵。李萍有些不忍,问了句:“你今天回来,金晶妈妈晓得伐?”“小绍兴”点点头,“前些日子就写信告知,前天还跟她打长途电话说了到家时间。”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扯起嘴角有些无奈地笑笑。 李萍很诧异,实在搞不懂这金维维何以这样对待丈夫和孩子。麻将有那么大吸引力?置至亲至爱于不顾!李萍心里犯起嘀咕,她抬起头有些愣神地看着这对父女,心生异样的感觉,为眼前这对父女感到不值。 “小绍兴”朝李萍摆摆手,再次表示感谢,然后抱起孩子去洗脸擦手。 第24章 成了潘老板的“小绍兴”遇到了烦心事 李萍回到家,阳光从西边的窗口穿入屋来,午后阳光很温暖,落在屋内李萍并未感觉到温度的上升,相反一丝孤独的凉意自她内心传递到四肢。西斜的阳光射进空荡荡的屋子里,孤寂的感觉越发强烈。拿到自考大学文凭的喜悦一下子消失,先前那股学习的劲头一松,加之刚才见过隔壁那父女俩脉脉亲情,孤独感油然而生。她想起了为了保护她而丢了性命的哥哥,心疼的不能自已。她躺在床上,看着太阳一寸一寸落了下去,情绪也跟着沉入低谷。 她没心情弄晚饭,连灯都懒得开。就在她伤心不已,在黑暗中迷迷瞪瞪之时,隔壁家传来激烈争吵和孩子的哭叫声。李萍本不想起身,更不愿掺和别人的家务事。可吵闹声太大,尤其听着金晶这孩子的哭得喘不上气来的声音,李萍躺不住了,她赶紧撑起身来,怏怏不乐地走向隔壁,四邻住户不少人探出身来张望,朝着金维维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萍推开虚掩的门,只见满地盘碗碎片,金维维坐在地上,指着“小绍兴”哭哭唧唧地说:“你一年在外忙到头,回家的日子没几天,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容易吗?”她吸了吸鼻子,“就你寄来的那些钱还不够我牌桌上玩几圈的。”她拿过毛巾捂住脸开始啜泣,“小绍兴”把大哭的孩子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哄着,金晶渐渐停止哭泣,嘴里不时传出抽气声。 “小绍兴”皱起眉,拧起了一个疙瘩,“孩子那么小,你怎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金维维将毛巾朝桌上一甩,“我就活该天天守着孩子,锁在这屋里,一步都不得离开?”“小绍兴”深深叹口气,“我早说了我去哪,你和孩子就跟我在哪,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工作再辛苦我也不觉得苦,过日子也会有滋有味。可你不干,说要安定的生活,不愿东奔西跑。”金维维无神的眼睛瞪得很大,对丈夫说,“你个泥瓦匠这里搬砖头,那里和水泥,我可不想拉着孩子今天跟你在这工地上,明儿又奔那工地,三天两头搬家!”“小绍兴”脸色阴沉,心口突突地跳,他觉得金维维简直不可理喻,当年那个温柔多情,爱唱,爱笑,让他身体里奔跑着幸福的维维不见了。那个令他热血沸腾,干活有使不完的劲的孩子她妈到哪去了? 他记起他们刚到兴德镇时,维维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他在外面打工赚钱,生活虽不宽裕,但一家人和和睦睦,很是快乐。后来为了一家人能更好生活,给孩子一个美好未来,他跟着师父闯荡他乡。行前,他托人给她找了一个幼儿园教孩子唱歌的工作,如此一来,既可以有事做,也可以照顾孩子,不至于无所事事,生活无聊。可那时的金维维并不急于出去工作,天天忙得不亦乐乎,与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朋友去跳交谊舞、唱卡拉OK、逛街赶集。“小绍兴”再一想自己外出做事,她一人在家带孩子也不容易,只要她开心就好。 “小绍兴”姓潘,名叫成东,他跟师傅东奔西走,承包建筑工程,随着城市建设推进和房地产业发展,潘成东事业上闯出了一片天地,成了二老板。“小绍兴”变成了潘老板,在现今他工作所在城市买了房,他希望一家人这此团聚。可他左劝右说,妻子就是不愿过去,非要在兴德镇买房安家。无奈之下,他给妻子汇了30万元钱,依她所愿让她先在兴德买下房子。那时的30万,算是一笔巨款,在兴德镇足以买上两套不小的住房。 没曾想,金维维拿到钱,不是去看房买房,而是游走于麻将桌之间,没过多久这笔巨款就在麻将牌的三下两下碰撞声中被吞噬的一干二净。潘成东这回赶来兴德镇除了探视妻女,原本还想看看妻子房子买的咋样,帮助看房把关。谁料房没买,钱打了水漂,孩子也没人管。当他做好晚饭,等到暮色四合,金维维才回来。 潘成东起先还耐着性子招呼妻子吃饭,可妻子脸色阴沉 ,孩子快乐喊着妈妈,拿起爸爸给买的芭比娃娃给她看,可妻子爱搭不理,看也不看丈夫和孩子一眼,自顾自地上桌吃饭。潘成东忍无可忍,夺过妻子手中的碗,怒气冲冲地摔在地上,“你平常就是这样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天黑透了才回家,你还像个母亲吗?”金维维并不答话,不由分说给了女儿一巴掌,“我让你告状,我让说你妈的不是!”金晶被打懵了,须臾才捂住脸大哭起来。潘成东眼里喷着怒火,狠狠推了金维维一把,他搂过女儿,轻抚女儿有些红肿的脸。片刻,他放下女儿,怒不可遏地掀翻了一桌子饭菜。金维维见此情状,即刻怯了阵。她从来没见过丈夫发这么大的火,平常丈夫向来对她轻言细语,呵护备至,她这才敢有恃无恐,不把丈夫当回事。这会儿见丈夫愤怒的模样,她收起锋 芒,迅速、敏捷地躲进厨房。 潘成东不依不饶,闯进厨房拖出妻子,非要妻子说出个所以然来。金维维低下头,不说话。潘成东抵着她的下巴,让她正面对着自己。她的脸依旧好看,但不知何时起这张漂亮的脸上生出蠢意,就像当年从大周媳妇脸上看到的蠢相。金维维嗫嚅着,半晌才说自个心情不好,麻将桌上输了钱,把气撒在孩子身上了。 说到钱,潘成东问及购房一事,金维维支支吾吾,眼光飘忽不定,继而软软糯糯靠向丈夫。潘成东冷冷地甩开,盯着妻子逼问,“说啊,房子呢?”金维维便哇的一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钱输光了,房子买不成了。” “你说什么,30万全输了?”潘成东惊诧地吼道。他原以为妻子打麻将只是打发无聊,小打小闹不会耍大的。这会儿听了妻子的坦言,他差点背过气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金维维瞪着泪水涟涟的眼睛 ,“我不想说,你非让我说,你满意了吧?”潘成东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何其陌生,愚不可耐,蠢得可以。金维维见丈夫默不出声,再次上前,摇了摇丈夫手臂,泪眼婆娑地说:“要么你再给我一些钱,我再去耍几圈我一定能把钱给你赢回来,甚至还会翻本。”潘成东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这样愚蠢的女人当初怎么就被她勾搭上了?!他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心,沉甸甸地下沉。金维维见丈夫依旧不作声,以为丈夫正在思考该不该给她钱。他再一次靠向丈夫,“只要给钱,我定能翻本,老公相信我!”她边说边伸手抚摸丈夫的脸。潘成东一个激灵,猛地推开妻子。金维维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恰在此时,李萍推门进来。 第25章 离还是聚这是一个问题 李萍走进隔壁金维维一家租住的屋子,只见一地狼藉,屋子里到处是残盘碎碗和饭菜食物。金维维坐在地上嚎啕,孩子金晶窝在角落里抽泣,潘成东则杵在破碗碎盘之间凌乱。一时间妈妈闹,孩子哭,爸爸怒,整个家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李萍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 ,继而慢条斯理地说:“我作为房东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们这样喧嚣吵闹,严重影响了四邻住户休息,若你们不顾别人的感受,继续鸡飞狗跳,那我会考虑解除房屋租赁合同,让你们从这里搬出去。”“小绍兴”潘成东回过神来,收起愤怒地表情,非常无奈地回道: “真是对不起,打扰了大家 ,我们不会了,到此为止,以后不会再影响大家。”他脸上满是忧伤和痛苦。停顿一会,他很不好意思地说,“还请容我几天,等我把家里事处理好,我们会搬出这里。”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脸上发烫,脚底生凉,手心也在冒汗。他默默走到墙角抱起还在哭啼,鼻子冒着泡泡的女儿。 李萍有些同情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当着孩子的面吵架?”潘成东有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他将孩子放在椅子上,缓缓走向李萍面前歉意地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闹成这样,我也不想,可有些事,有些人实在没法平和处之。”他深深叹口气说,“李老师,你批评的对,刚才没顾上孩子的情绪,话赶话,急赤白脸地就闹成这样了。”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很是懊悔 ,“我一时气急竟忘了孩子这茬。” 金维维可不在意孩子,更不在意别人的反应,她抹了把眼泪,用白眼翻了潘成东一下,“你别拿孩子说事,我不就是用了你几个钱,找你再要几个钱嘛!”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挑衅似的指着潘成东喝斥。 潘成东肩膀颤了一颤,僵住了。片刻,他才低吼出声,“那是几个钱吗?30万那,都被你输在了麻将上了。”李萍听罢吓了一跳,这金维维真是胆大包天,做事不知轻重,麻将敢打那么大,三十万,对一般人家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闹到警察那儿就得吃官司,进牢狱。李萍看向眼前这个男人,满脸都是同情。“赌博,那就是个无底洞,你还想拿钱去翻本,真是愚不可耐!”潘成东指着妻子又道。金维维理屈,却不甘示弱,她强词夺理地说: “你赚钱不就是给老婆用的吗?你管我把钱用在哪里,是打了麻将,还是买了房,那是我的事!”蛮不讲理的样子连李萍都忍不住想破口大骂。李萍咬牙没有骂出声,却狠狠剜了她一眼,心下说,真是个不可理喻,愚蠢至极的人。她怀疑潘成东是个好色之徒,正是贪恋金维维美色,才娶了这么个货色。再一想,自己曾经也跟金维维走的挺近,朋友似的一起去跳舞,逛街,卡拉OK,看来自己识人也不行。人啊,无论男女都喜欢与漂亮好看的人相处,作伴。这样一想,就有些理解潘成东了。 金维维依旧不依不饶,“老公,不是你说的吗,赚钱就是给我花的,如今当老板赚大钱了,就食言了。原来你就是两张嘴皮一碰随便说说,哄我开心罢了。”她哭的梨花带雨。潘成东阴沉着脸,两手紧了紧,他忍住与她争吵,为了女儿,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他一忍再忍,任由金维维胡言乱语。 面对这样的场景,李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到金晶缩在椅子内,小小一团,红红的眼睛里透着害怕,惊惧。李萍十分心疼,不忍这么乖巧的孩子心灵上受到伤害。她对潘成东说:“你们做父母怎么不为孩子想想,竟然让她面对这么混乱的场面,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吵架干仗。”她朝金晶招手,“金晶,今晚去阿姨家里住,让你爸妈在家静一静,想想该怎样解决问题。”这话对着小孩儿说,实际是说给小孩父母听。 金晶听了这话,揉了揉泪汪汪的眼睛,跳下椅子,炮弹般冲向李萍,她紧紧搂住李萍脖子,“阿姨 ,我跟你去。”李萍抱起金晶,头也不回地离开。 潘成东不再理会妻子,他拿起扫把清扫地面的碎碗残盘和黏糊糊的饭菜。起初金维维一动不动地看着老公收拾屋子,继而,时不时向老公抛出媚眼 ,潘成东根本不回应,连个眼神都不给。等到屋子全部打扫干净,已是星星点灯之时。金维维耐不住寂寞的心性,让她不自觉地朝丈夫一点点靠近,她扯了扯丈夫的衣袖,一改刚才的泼妇样,以柔媚的姿态看向丈夫,眼睛里水波荡漾。 “都是我不好,你骂我打我都行,不能不理我呀。”她轻声细语地说,眼睛如盈盈秋水。潘成东嗤笑一声,甩开老婆的手,“你还要不要脸,耍这种手段我就能将你的过错一笔勾销?”此时无论金维维如何媚眼如丝,妖娆招唤,潘成东都不为所动。可事情到了这一步,问题总得解决,他不能自个辛苦赚得的钞票被妻子霍霍掉,更不能让女儿受到伤害。工程队的工作很忙,由不得他在此耗费时间,他必须速战速决解决问题。他原本就是为购房一事抽空回来,哪想妻子给他闹了这一出,房子泡汤,钱输没了,孩子也受了委屈。想到此,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心突突跳,恨不得甩给妻子几个大嘴巴子。可他是个很克制的人,他不想惊扰四邻,更不能让孩子受惊。他一忍再忍,皱了皱眉,示意金维维坐下。他说:“我们谈一谈。”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他坐在她的对面。 “你想谈什么?”妻子问。 “你说呢?”丈夫反问。作为妻子的金维维脑子里出现了片刻空白,她想用老一套撩骚的办法魅惑老公,看来是行不通了。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犯的错太大,轻易是过不了关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么你再给我钱我去翻本,要么这钱就当花钱消灾。”金维维偏着头看着丈夫。 “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态度吗?”丈夫一下子站起身,指着妻子说,“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走南闯北赚来的辛苦钱。你有没有心啊,这样糟蹋我的心血!”丈夫嘴唇抖了抖,说不下去了。 妻子低下头,没有回答。两人不再说话,时间似乎静止了,四周十分安静。金维维很后悔自己犯了傻事,轻易地就把输掉30万元购房款的事告诉了丈夫 ,弄得现在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原以为自己做什么事,丈夫都会容忍,更不会计较。没料到,这一次事情做的太过,丈夫终于反水了。在金维维的眼里,丈夫“小绍兴”一直就是个窝囊废,从来都是她说啥是啥。今儿个终于挺直腰杆成了男子汉,看来“小绍兴”成了潘老板,腰杆硬了。此时的潘成东在金维维眼里伟岸起来,她抬起头来时,脸上带着娇羞,媚眼很迷人,“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好!那就听我的。”潘成东斩钉截铁地说。他说了两个办法:一是离婚,一拍两散,他带着孩子走,金维维爱干啥干啥。二是,他带着孩子去他工作的地方苏城安家,她在此思过,想通了,可以赴他和孩子所在地团聚;也可以选择在此地找个正经事过活 。 金维维错愕地看着丈夫,她万万没想到丈夫会想到离婚,弃她而去。她与他走到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经历过多少磨难和不堪啊!她痛彻心扉,打心里觉到自己错的离谱,让丈夫厌弃。静谧的空间响起她嘤嘤哭泣声。 离婚,金维维当然不会答应,可要随着丈夫去苏城,她也不情愿。苏城离他们当初逃离的那个伤心地不远,她只想远离令她受尽屈辱,伤害和不堪的地方,更害怕黑暗处那道阴冷的目光。虽然那些早已成了过去,世事巨变,那样的事情成了不可能的存在。可她还是惧怕,怕被熟人遇见,被人提及那些不堪回首的伤害。正因如此这些年她才带着女儿守在偏安一隅的兴德镇过日子,任由“小绍兴”在外闯荡,辛苦赚钱。如今又在兴德镇与她的老相好重逢,她就更不愿离开此地了。 离还是聚,这是金维维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第26章 姜哥为金维维画下“大饼” 金维维站在丈夫面前,盯着他冷峻无情的面容,只觉得一颗心凉到了谷底。她明白自己的丈夫再也不是那个软弱挺听话,任她欺负的“小绍兴”,而是说一不二,干练霸气的潘成东,如今即便是磨破嘴皮解释,辩解都已无济于事。无论她是撒泼打滚,亦或是用柔情似水的戏码都不会动摇他的决心 ,改变他的决定。 好在他手下留情,给了她两个选择,除了离婚,还可以选择跟着他走 ,一家人团聚。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丈夫对她最后的让步。可她还不想马上离开兴德镇,她不甘心30万打了水漂,心心念念想着翻本,或者用其它方法将钱弄回,她想弄回一点是一点,将损失降到最低。此外,金维维还有一个藏在心里不能言说的原因,就是舍不得那个离别多年却在兴德镇意外相逢的老情人葛亦敏。 潘成东听妻子还是那一套,一丝丝悔改的意识都没有,他眉心一折,清冷的眉眼在女人泪痕斑斑的脸上一顿,最终落在她含情脉脉的眼睛上,男人的眉峰又是一蹙。 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好看的,她的身上有一种勾人魂魄的狐媚样,会让人心跳加速 ,叫人心动不已,明知有陷阱也会心甘情愿往里跳。潘老板还是“小绍兴”的时候就了然妻子的杀伤力,如今闯荡江湖多年的潘老板早已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了免疫力。他漠然地看着妻子,“明天我就带着孩子回去,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事。”他冷冷地说,“你,好自为之吧!”说罢,转身去了卧室。他路上颠簸了一天,到家又逢闹心事,弄得鸡飞狗跳,这会儿累的只想睡觉。 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与妻子金维维这么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刚过上好日子,这女人又开始作妖,真是个不安分的妖精。离婚,也有些不忍,毕竟他为着她背叛过哥哥,伤害了爹娘,又带着她几经波折,才从噩梦中醒来。如今自己的事业蒸蒸日上,而金维维一个半老徐娘,除了犹存的风韵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会,离了婚她要如何生活? 潘成东想着想着便进入了睡眠。迷迷糊糊中,女人的身子软软地贴了上来,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身子。他不采,翻个身用脊背对着女人。“我不离婚,我舍不得你和孩子。那么苦的日子咱们都熬过来了,现在你发达了,我可不能让别人采摘胜利果实。”她嗲声嗲气地说。潘成东一屁股坐了起来,打开灯鄙夷地指着妻子,“你不是舍不得我和孩子,你舍不得的是钱袋里的钱。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你的钱袋。” 金维维娇柔地搂着男人的肩头,“我都舍不得,人舍不得,钱也舍不得。”她呢喃细语,声音软的可以捏出水来。男人冷冷推开她,不容置喙地表示,天一亮他就带女儿走,她是跟着去,还是留下来 ,请便。金维维赧然,“你们先行一步,我把这里事情处理了就追过去,一家人团聚。”她扯住男人的臂膀,笑得没脸没皮。男人愕然地瞧着这个女人,真真切切的见识了她的厚颜无耻。男人不再理会妻子,麻利的收拾自己与女儿的行装,准备一早启程。女人则坐在一旁,敛声静气地收拾情绪,思虑怎样才能拿回莫名其妙就输掉的30万。 最初她进棋牌房只是打发无聊,来去数额不大,十元八元的输赢不过消磨时间而已。她还没傻到要在牌桌上讨生活,更不会将全部身家投入其中。这日,她把孩子丢在家里,去歌舞厅寻开心,恰好遇见曾在棋牌室搓麻将牌搭子,几圈交谊舞跳下来,两人越说越投机,从跳舞说到麻将,又从股票扯到炒房。这人姓姜,金维维称他为姜哥。姜哥能说会道,和什么人都能聊上几句,自称生意场上混的,啥个赚钱就做啥生意。。 一听到炒房,金维维开始显摆,说老公在外承包工程,能赚钱,“这不,前几日给我汇来30万让买房子。”她傲娇地说。对方一听立马来了劲,30万那,眼前这女人分明就是个漂亮的富婆。他神秘兮兮地告诉金维维镇上新开了一家棋牌房,进出都是大手笔 ,手气好时一天能赚个万儿八千。那种十块八块的麻将,是老头老太太的游戏。“像你手头有那么多钱,来上几把说不定就能翻上几倍。” 金维维噗嗤一笑,“说的跟唱似的,财神爷又不是我家亲戚,把把都能让我赢?!”她不屑地说。 “四两拨千斤,懂伐!”那人故作高深地说。金维维讪笑,不作回应。见金维维不为所动,又说,“你也可以把钱投到股市里,几个来回就让你赚得盆满钵满,三十万变六十万,六十万万变成一百万。有了一百万你买的房子就不是一套,而是三套五套。再把房子这么一炒,啧啧…钱就像自来水般哗哗地流到你家了。”他说的天花乱坠,一个劲地为金维维画大饼。金维维被忽悠的有所心动,开始憧憬钱生钱的美好钱景。心里到底不踏实,做做梦还行,真做起来既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本事。她支支吾吾说自己不是那块料,撑不起那么大的场面,搞不好弄个鸡飞蛋打,那就得跳楼了。 金维维对姜哥的建议没表现出热情,而是不咸不淡地地回绝了。姜哥并不气馁,三天两头约她跳舞,卡拉OK。跳舞唱歌不过是个由头,打的还是她那三十万的主意,见面没说几句话,就能扯上发财赚钱的话头,继续用“钱生钱”,“四两拨千斤”的理论给金维维洗脑,不断地给金维维画大饼。金维维终究经不住姜哥的忽悠,不仅做起发财梦,还想将梦付诸实践。但毕竟是一大笔钱,她当然不敢轻易听信别人,虽然心有所动,动真格的还是胆怯。 “姜哥打牌搓麻将我不精,平常小弄弄就当玩游戏,若如你说的那样靠打牌赢大钱我没那个能力。做股票吧我又不懂,盲目投钱进去等于把钱扔水里。”金维维兴致缺缺地说。 姜哥两眼就像孩子玩的玻璃球滴溜乱转,思忖片刻,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我把你当自家妹子,说给你一条发财的路子,你可不能向外说哦。”金维维拍着胸脯保证绝不跟人说一个字。姜哥似乎生怕别人听了去,四下张望一番,前后偷瞄一圈,这才靠向金维维耳边说: “你打牌不必精,股票也不用懂,你把钱就给会的人和懂的人去操作,你就坐等收钱呗。”他举起右手用拇指与食指一搓,做了一个数钞票的动作。 第27章 姜哥的欲擒故纵 姜哥耐心地解释,怎样借力发财,将兜里的钱交给他人帮助投资理财,不费力气让钱生钱,坐收钞票。他循循善诱,说的唾沫横飞, “世上有那么傻的人,拿自己的本事去帮别人赚钱。”金维维嗤笑,不信。 “我的好妹子哎,这叫互惠互利,人家缺钱,你缺技术,你出钱,别人出技术,强强联手,赢了大家都赚钱。”姜哥赶紧解释。 “钱是我出的,赢了钱却要一起平分?”金维维皱眉。 “那倒不是,出技术的只是按比例抽成。拿大头的自然是出钱的, 出钱的才是老板,出技术的就是给老板打工。”姜哥谄媚地笑说,“妹子啊,你当了老板可不能忘了哥,到时妹子吃肉,记得给哥喝口汤哦。”金维维眉头上挑,脸上满是自得,好像当“老板”拈手即可来。她拍了拍姜哥的肩膀,说: “放心,妹子若发了财,就把姜哥当财神爷供着。”说罢,她思忖半晌又说,“姜哥,你忽悠人本事厉害,我都心动了。可到哪里去寻帮我坐等收钱的能人,姜哥不会是你吧?”她朝姜哥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屑。 姜哥扶额,“我哪有这本事。”须臾似乎恍然,“瞧我这脑子,把最重要的事忘记说了。”他如此这般将那个可以帮助金维维投资发财,钱生钱的能人说与金维维听。“我不是跟你说过,这镇上新开了一家棋牌房,平常都是老板娘打理。老板低调,很少露面 。他呀,是个赚钱的高手,赌钱,炒股,期货,他样样来赛,玩的很溜,在他这儿就不知道输字怎么写!”他手舞足蹈地说着,对那位老板似乎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人可是个大能人,赚钱的路子多的很,他开的棋牌室就是个幌子,实际上他专门帮有闲钱人理财,投资。当然啦他帮忙也看人,不入眼,再有钱他也不帮,”他故意停顿下来,卖起了关子。 金维维来了兴趣,跃跃欲试,还问了一大堆不得要领的问题。姜哥故意皱了皱眉,欲言又止。金维维盯着姜哥的眼睛,讪讪地说:“原来是逗我玩啊 。我说呢,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姜哥挠挠头,故作为难地说,“有本事的人自有主张,愿不愿带你发财得看他的意思,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说罢,抢过话筒拉着金维维唱起男女对唱《甜蜜蜜》。金维维嗓子很好,歌厅里向来很受欢迎,可今天她唱的心不在焉,一首歌未唱完,便撂下话筒,扫了眼捏着话筒沉浸在甜蜜蜜的歌唱中的姜哥,漂亮的脸上染着愠色,撇了撇嘴,转身离开。 歌厅里的人面面相觑,旋即众人嘘声四起,“啊哟,对唱成独唱了,独自甜蜜蜜了耶。” “大姜你对美女咋啦,怎么气哼哼走了?” …… 姜哥立马放下话筒,匆匆追出门去,丢下一屋子的嘲笑声。他气喘吁吁地追上金维维,气还未喘匀就结结巴巴地说:“这就走了,歌都没唱完呢。” “你拿我开涮,还要我陪你唱歌?我犯贱啊!”金维维揶揄地说。 “你这生的哪门子气啊,我啥时候惹到你了?”姜哥急得抓耳挠腮,装着十分委屈的模样。他必须演好欲擒故纵的戏码,唬住这位金主。 金维维仰起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前把钱生钱说的天花乱坠,把人的胃口吊足,就开始摆谱了。你玩这套把戏,不就是想从我这儿多捞些介绍费嘛!”金维维说罢,一跺脚甩开姜哥离开。姜哥赶紧上前拦住金维维,说: “妹子,你误会了,我可没想什么介绍费。你想啊,我跟人也不是铁哥们,冷不丁介绍你过去,人家也不一定买账,到时人家不愿带你发财,你不得骂我。”他顿了顿,又说,“所以没有八成的把握我怎么敢跟你介绍!”金维维脸色缓了缓,转过身看着对方,嗤笑一声。 “那你在我面前显摆个啥,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就你这样,怎么看都不像与能人大腕有交集。算了,就不劳烦你了。”金维维轻慢地说完,拔腿就要走。 姜哥拉住金维维,“妹子,你急个什么劲哟,听我慢慢给你说。”他凑上前,故弄玄虚地说,“他这人虽然看人下菜碟,不会随便帮人,可他听老婆话,但凡他老婆认可的人,他都会出手相帮理财投资。”他建议哪天他带金维维去棋牌室跟老板娘套近乎,联络感情。“拿下老板娘,这事定然水到渠成。”他言之凿凿地说。金维维思忖半晌,点点头。她心想,多个朋友多条路,事情即便做不成,交个有本事的朋友也是极好的。她嘴角上扬,脸上有了笑意。姜哥赶紧说,“赶晚不如赶早,要不,明儿咱们就去拜见老板娘?”一副谄媚模样。 金维维脸上笑意更浓,她眉眼弯弯,娇媚地说:“姜哥,这事若成了,赚了钱,妹子我绝对忘不了你。”声音里渐渐带了些豪迈,“什么介绍费,好处费,都少不了你!”说着,她歪着头思索一会,“有个时髦词叫什么来着,噢,经纪人,对经纪人,你就是我的经纪人,帮我投资理财牵线搭桥。”说罢,灿烂一笑。姜哥心中一阵窃喜:这事成了!他似乎看见钞票正哗哗地朝自己涌来。他心花怒放,同时不禁感叹:这女人真好骗!私下里讥嘲金维维:聪明面孔笨肚肠,白瞎了一副漂亮脸蛋。 次日一早,她将女儿金晶饭食备好,交代女儿在家写字画画,中饭时将饭菜拿去邻居阿婆家热热吃。金晶乖巧地应承,吃完早饭小小的孩子自己将碗筷洗净放好。见妈妈在镜子前涂脂抺粉,她犹豫一会才说:“妈妈,今天你能早点回家吗?”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金维维瞥了一眼女儿,继续在涂了护肤霜的脸上拍拍打打。 “金晶,你都五岁了,就不能自己在家待着?”女儿仰头看着妈妈,嘴巴瘪了瘪,要哭未哭的样子。金维维皱眉,“你就不能乖点嘛,别给我找事。”金晶委屈地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滴落。金维维见状心软了软,她放柔了声音,“妈妈今天有事,事情办好才能回家,回来早晚说不准。”她帮女儿抹去泪水,又说,“你乖乖在家写写字,搭搭积木,也可去阿婆那儿玩玩。隔壁李阿姨在家的话,你就去让她教你画画。”金晶抽噎着点点头。 金维维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一袭湖蓝色连衣裙把自己穿出个凹凸有致,原本就长得好看,一打扮更加的美艳动人。 第28章 不期而遇“手风琴” 金维维按约去新开的那家棋牌房门口与姜哥碰头。一路上她都心怀忐忑,既害怕人家不肯带她发财,又耽心自家钱放到外人手里被坑,她慢吞吞地走着,思虑这事能不能做,靠不靠谱。开头那股子找到“钱生钱”发财路的兴奋劲,已消弭了大半。她刚一露头,姜哥就急不可耐地朝她奔来。 姜哥早就等在那儿,左等右等不见金维维,急得直跳脚,生怕到手的兔子跑掉了。此时见到金维维,心里面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跑到金维维跟前,他有些噌怪地说:“我等多时了,妹子迟到了耶!”金维维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哪个有你福气,家务有老婆管着,甩手掌柜当当。我可要张罗好孩子的吃喝拉撒才得出门。”金维维回道。姜哥扯着金维维匆匆进入棋牌房。 时间还早棋牌房冷冷清清,没有几个客人。老板娘坐在一旁,手里忙活着半件毛衣,眼看一截袖子织成形了。她朝姜哥掀了下眼皮,继续织着毛衣,“来了。”她说。姜哥屁颠屁颠上前,跟老板娘一阵寒暄,继而指了指金维维介绍一番。隔了一段距离金维维听不清两人的嘀咕,不乐意了。心想,我才是出钱的主,把我撂一边算怎么回事,别不是谋划着把我当冤大头,算计我的钱财! 想到这,金维维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她撅着嘴很不开心,准备打退堂鼓。她起身正欲离开,姜哥笑嘻嘻地向她引荐老板娘。金维维干涩地笑笑,什么话也没说。老板娘剜了姜哥一眼,“大姜,你带个美女过来砸场子的吧?”讽刺的意味明显。“客人见了美女,哪个还有心思打牌!”她放下织了一半的毛衣,仔细打量一番金维维打趣地说 ,“这么漂亮的妇人不多见哦,可我开的是棋牌室,不是歌舞厅,更不是婚姻介绍所,放我这儿屈了。”姜哥赶紧解释,说了求见老板的原由和投资理财的想法。老板娘深深地看了眼金维维,转过脸对姜哥说:“我家那口子整日忙得前脚打后脚跟,忙着炒股,忙着投资,忙着赚钱,找他帮忙的人多了去了,哪有功夫搭理投资三瓜两枣的客人。”语气里满是不屑,她不信这样一个女人拿得出大数额的票子。姜哥接口道: “我这金妹妹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富婆,我好说歹说信了你家葛老板,这才过来商议葛老板代理投资理财一事,我呢就是个牵线搭桥的人,能见不能见葛老板,能行不能行这事,还不就是你这老板娘一句话的事。” “哎呦喂,大姜你可高看我了,虽说我是他老婆,却做不了他的主。其实做他的老婆只是替他生娃带孩子,外代看店守户,其它一无所能。”老板娘话说的谦虚,表现的则是洋洋自得。姜哥是个很会看眼色行事的人,见老板娘如是说,便顺杆子讨好,溢美之词不断地朝外蹦。 “这兴德城里谁不晓得葛老板本事大,谁又不晓得葛老板本事再大,都得听老板娘的!”老板娘听罢,志得意满,笑意晏晏,“我也是没功夫管他的事,孩子家务一摊里里外外都要我操心;这棋牌室打理事无巨细都要我亲力亲为。杂事琐事,迎陪走送,忙的我像只不停旋转的陀螺。”老板娘三十多岁,白白净净,五官端正,个子高挑,是个长相不错的妇人。 这时,棋牌室客人渐多,进进出出好不热闹。金维维见老板娘与人谈笑风生,估摸着这是个“阿庆嫂”般的人物,八面玲珑,更不是个好惹的主。金维维想着与此人打交道,自个大概讨不到啥好,还是躲开为妙。正待她打算悄默声地离开的时候,一个颇为熟悉的人影落入她的眼里,金维维揉了揉眼眶,怕是眼花认错人了。可惜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再看那人,一晃已经进入了棋牌室后方的内室。 金维维愣怔了,片刻都未缓过神来。这人太像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称“手风琴”的葛亦敏。那段酸甜苦辣的曾经,有欢喜的琴瑟和鸣,有浪漫地短暂私奔,有艰涩的隔离禁闭,一幅幅画面在眼前浮现。她的眼眶开始湿润起来,她按了按绯红的双颊,走向老板娘,“刚才那个人就是你家掌柜的吧?”她指了指后院的内室问。老板娘直视着她,“你倒眼尖,我都没注意。我老公,低调的很,极少在人前出现,你头一回来咋就知道他在里厢?!”金维维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赧然笑笑说: “刚才见一人进去,想是能进内室的人不是老板还能有谁?”她笑容依旧,“我来就是想让老板替我投资理财,我当然想认识老板,想知道老板的模样。”说罢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阳光穿过玻璃窗打在她和老板娘身上。她眯眼打量着后院,时不时扫一眼那间大门紧闭的内室。 此时人声,洗牌声,麻将牌碰撞声四起,姜哥玩性上来,挤上牌桌准备上手。金维维不乐意地上前阻止,要求他先将正事办好,再来解赌瘾。姜哥讪讪起身说:“你跟老板娘拉上关系,让她跟他老公这么一说,一撮合,这事准成。我就是个牵线搭桥的,接下来就看你怎么顺着这根线,走上老板娘这座桥。”他朝老板娘努努嘴,示意金维维在老板娘那儿下功夫。金维维根本不理会姜哥的话,假装不经意地问: “老板姓什么来着?刚才你好像提起过,说是姓葛,是吧?” “嗯嗯,是,姓葛,好像叫什么敏。”金维维心猛地一跳,有点疼。她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自己眼睛没有花,刚才真真切切看到了那个深爱的人。曾经的一幕幕若隐若现,心底里的一块隐痛尖锐起来。 金维维端起服务员小妹早早泡好的茶,咕咚咕咚灌了半杯,直到茶水进入肚子里,心里刺痛稍减。她对一旁的姜哥说:“你直接去跟老板娘说,我要让她家老板帮我投资理财。”口气很硬,有命令的意味。姜哥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嘴上勉强答应,心里却在狂喜:这女人伸伸手就上钩,真正是蠢得可以! 他佯装为难,很是不快地说:“我跟老板娘没啥交情,跟老板更是连话都未曾说过。别说我这种小角色,就算老板娘亲自带我过去,人家也未必抽时间见面。”说着他皱起眉头,思忖半晌,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无奈妹子你交代的事,明知难办,硬着头皮也得去办!” 第29章 家有悍妻 姜哥给台前的老板娘一个肯定眼神,老板娘心领神会。姜哥假模假式地在老板娘耳畔说着什么,老板娘眼光了向金维维,抬着下巴轻嗤一声,“这年头谁都想发财,找我家老板帮忙赚钱的人多了去了,不是熟人介绍咱可不接这活,既担风险又费脑汁。”说着,她用织毛衣的长竹针敲了一下大姜脑袋,“说你多少次了别再给我添乱,前些日子我看你的面子才让我家老板帮你的朋友投资,这刚尝到甜头又来给我添麻烦!”她冷眼看向金维维,“我可不想为那些个不相干的人费力气。”姜哥眼睛看向金维维,示意她上前跟老板娘套近乎,说好话。 金维维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她做梦都想不到姜哥嘴里的大能人会是葛亦敏。时隔十年,她时不时会想起这个人,特别在夜深人静,寂寞难耐的时候她更会怀念他们短暂的快乐时光。可她知道自己与他只是露水情缘,生活不可能再有交集。她不信世上竟有如此的巧合,姜哥介绍的老板竟然是葛亦敏,他就在身边,跟自己同处一地。会是同一个人吗?此葛什么敏的,会是那个葛亦敏吗? 她要见见老板娘的老公,那位叫葛什么敏的老板。金维维稳了稳心神,不急不缓地走向老板娘。她直视着老板娘,迟迟未开口。一旁的姜哥急得抓耳挠腮,一个劲地给金维维使眼色。老板娘斜了姜哥一眼,“大姜,人家美女只想把钱捏在手心里,没想着投资啊,股票什么的,你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怂恿一个妇道人家搞投资,况且我家老板这会儿也忙不过来,没功夫替人忙活,”她轻蔑地笑笑,环视一周闹哄哄的场面又说,“我忙着呢,就不陪你们了。”她将织了一半的毛衣随手一扔,扭着身子招呼服务小妹给客人泡茶续水。 金维维稍一愣怔,立马满脸堆笑,她轻轻扯过老板娘的手,“我胆子小,第一次见面哪敢胡乱开口,这不,正想着怎样开口,才让你这漂亮老板娘接受我呢。姜哥跟我介绍时,就说你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阿庆嫂般的女子,你家老板是大能人,股票、期货、赌牌样样精通,我呀,真心想跟着你们让我手里的钱再生出钱来。”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娇娇糯糯,不急不躁,叮叮咚咚地,像民谣歌曲一样娓娓说来。听罢,老板娘细眉弯弯,笑意直达眼底,可面上不动声色。 “哦哟,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受不起!”老板娘看向姜哥,一副为难的表情,“瞧你给我招的这事,不答应,就驳了人面子,答应了,我家老板手里活太多怕忙不过来,而且担着风险,万一亏了,或赚少了,遭人骂不说,这风险责任算谁的?”老板娘说话的架势透着对姜哥的埋怨,实则是图金维维心甘情愿尽快上钩。 金维维眼光一闪,依旧笑意晏晏,“老板娘,你就放一百个心,我怎么能让帮忙的人担上风险,扛下责任呢。行话里不是说:`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嘛!我既然找上门,就明白其中的风险,责任当然由我自己担。”她思忖片刻,又说,“帮忙的费用可以按比例抽成。”老板娘的耳朵里回荡着这软软糯糯的声音,直接令她心花怒放。她笑容满面,轻轻拍了拍金维维的手说: “哎呀,没看出来,妹子还是个爽快人,就冲你这爽快劲,我劝我家老板接你这活。”金维维反手也轻拍了下老板娘的手接口道: “别急,我有个条件,这事必须我跟你家葛老板面谈,尽快约葛老板与我见一次面。”声音依旧温柔如春天嫩绿的柳,可落在老板娘的耳朵里却感觉那般刺耳。这娘们狐媚样一看就会招男人,自家男人再有定力八成也经不住这娘们的招惹。自家男人相貌堂堂,有文采,有能力,会搞钱,自然也招女人欢喜。可他从不与女人走得近,再漂亮的女人打他身边过他也能目不斜视,不会了上一眼。可老板娘心里明白,不是他男人有多么爱她,以至任何女人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实则是家有悍妻,他怕河东狮吼。她男人深知她这个做妻子做事狠绝,他若敢招惹其他女人负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绝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知道老婆的手段,教训非常深刻。当年葛老板就是因老婆大闹学府,控告自己出轨大学女同窗抛弃糟糠之妻,而被开除学籍,赶出大学校门。 葛老板曾是恢复高考后首届大学生,经历过初试复试,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进入了象牙塔成了意气风发的大学生。他长得好,相貌俊朗,身高腿长,还会拉小提琴,深得女同学的青睐。遗憾的是他是已婚人士,老家有妻子和孩子。 当年他在矿里因金维维惹祸上身,被监管。直至“小绍兴”带着老婆金维维跑路、失踪,他这破事才不了了之。可名声臭了,找对象成了问题。葛老板只得听从父母安排娶了现在的妻子吴梅梅。妻子在老家也算是个人物,精明能干,会算计,长得也不赖,就是脾气大,在乡镇供销社站柜台。两家是邻居,葛老板父母看着俩孩子长大,后来一个去了煤矿 ,一个上山下乡,后来吴梅梅凭着一张巧嘴和笼络人心的手段从农村上调到乡镇供销社工作。吴梅梅就相中了葛老板的相貌,把他当成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供销社里有啥好东西就往葛家拿,久而久之供销社亏空。查出缘由后吴梅梅被供销社开除回家。葛家儿子恰好也出了事,两家惺惺相惜,定下儿女亲家,吴梅梅成了葛老板的老婆,一年不到就得了一儿子。葛亦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也算圆满了。哪料形势变化,政策向好,恢复了高考,他又看见了希望,他要通过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一头扎在书本上,复习功课,努力学习,终于走进了大学。 就在他志得意满,怀想美好憧憬,与爱慕他的女同学暧昧的时候,吴梅梅抱着孩子来到大学,她跪倒在校园操场上,哭诉自己的遭遇,指责老公上了大学就忘了妻儿老小,三年未曾回家看一眼。操场上围满了学生和老师,听着她的哭诉,个个义愤填膺,纷纷指责葛亦敏是现代陈世美。事情闹的太大,在师生中影响恶劣,学校最终决定开除葛亦敏。 第30章 你不是我的对手 老板娘吴梅梅,盯着金维维漂亮的脸蛋,轻嗤一声,“不信任我,就请自便!”她又拿起毛线针织起毛衣,轻慢地说,“过不了我这关,我家老板谁的面子都不会给,大姜你跟我认识不是一两天,这点规矩都不懂?”她狠狠剜了姜哥一眼,“哼,还想背着我单独见面,真敢说!”她阴沉着脸,用毛线针指向金维维,“你这要求,哪里是央人帮忙投资,怕是想玩色诱的把戏!” 金维维只想尽快见到真人,根本不想与老板娘斗嘴,略一怔忡,即沉下脸来。她冷声说:“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仅凭人几句话就随随便便交给一个脸面都不让见的人去打理。”吴梅梅并未接话,她朝金维维翻了个大白眼,然后转向姜哥,满脸怒意地斥责:“瞧你干的好事,啥人都往我这带!”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大姜,带着你的人赶紧走!”老板娘使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假模假式地生气,赶人。她相信大姜一定会将这个女人哄回来。 姜哥点头哈腰,拽着金维维就要离开。金维维甩开他的手,笑眯眯地看向吴梅梅,“老板娘,要是咱俩换个位置,你会随便把钱交给一个陌生人理财吗?将心比心你就会明白我为何要与你家老板面谈。”吴梅梅脑袋一昂,很傲娇地说: “我可以代表我家老板,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金维维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就你?嘿嘿,那我可不想让钱打水漂。”金维维转身假意要离开。吴梅梅可不想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一个眼神甩向姜哥,示意他留住这位金主,姜哥心领神会一个箭步上去拽住了金维维。 吴梅梅原以为金维维好糊弄,不是有句话嘛,叫聪明面孔笨肚肠,哪曾想面前这个漂亮女人来这一出,非得亲自跟老板面商。万一自家老公被这狐媚子勾引住了,别说赚来的钱都揣进狐媚子的腰包,甚至连老公也成了人家的了,这不是鸡飞蛋打,得不偿失嘛!可又一想,如今股市行情看涨,这女人手里有三十万,拿来炒上几个回合,小头给这女人,大头归了自家。放弃掉这无本的生意,她吴梅梅舍不得,想着那么多的票子跟自己擦身而过,她就心疼。她收起刚才对金维维那副傲慢且蔑视的态度,僵硬的神情松弛下来,她朝姜哥摆了摆手,“大姜,你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这么强拉硬拽的伤了这位漂亮妹子可就不好了。”她一改先前强硬的态度,上前轻轻拍了拍金维维的胳膊,用噌怪地口吻说:“这大姜也不知个轻重,妹子的皮肤娇嫩着呢,那经得起你粗手拉扯的,”她边说边卷起金维维衣袖查看,“瞧,这胳膊都红了。”她似乎真的很疼惜,轻轻吹了吹金维维胳膊上雪白的肌肤,上面有一丝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粉色痕迹。金维维觉得这老板娘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那般恶言相向,转瞬之间轻声细语,爱护有加。看来自己的老相好娶的这个老婆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金维维见老板娘吴梅梅一改刚才,变得和颜悦色,她也见好就收。她朝吴梅梅莞尔一笑,反握住吴梅梅的手,“好姐姐 ,我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这钱是我老公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原本是用来在此地买房子让我们一家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她顿了顿,旋即指向姜哥,笑意晏晏地说,“后来听姜哥介绍说,你家老板有本事可以让钱再生钱,这不,我才动了心思,瞒住老公跑你这儿寻一条投资理财,让钱再生钱的路子。”她扶额叹息,“只是帮我理财投资的人姓何名谁都不知道就将钱奉上,我不敢冒这样的风险,起码得跟老板见个面,聊一聊关节要害,谈一谈抽成比例,或佣金什么的,然后签字画押。”她貌似非常真诚地说着这些话。说着,她紧紧握了握老板娘的手,一本正经地道,“做事有了章程,到后来就不会落一堆麻烦。老板娘你说是吧?” 老板娘皱了皱眉,心想这女子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根本不像姜哥说的那般好糊弄。可赚钱哪有那么容易的?何况空手套白狼,无本生意,靠得就是本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让美女金主跟自家老公面谈,她还能当着老板娘的面给老板卖弄风情!想到这,吴梅梅狡黠地说:“我家老板一般都是由夫人我出面与人谈合作,何况像你这样的女人他更不会,”说到这,她抿嘴一笑,“噢,他也不敢撇开夫人直接去谈事体。”她拍了拍胸口,“我这个夫人看着挺风光,人前人后一声声的被人称为老板娘,可我整日围着老公转,不仅张罗他吃喝穿戴,还得帮他把关,定夺合作对象。在我眼里不是有钱就能合作,还得靠谱,不然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她叹了口气,说他老公脑子好使,搞钱的营生样样行,就是识人不清,好坏不分,常常忙活完,赚上钱,全是给人做了嫁衣。她执起金维维的手,很亲热谈起贴己话。说他老公多么地灵光,又多么的不容易。她告诉金维维,他家老板整日里绞尽脑汁赚钱,不是在股票交易所大户室盘算买进卖出,分析该是持空仓还是满仓。就是回到家躲在屋里研究股市行情,什么阴线阳线,政策形势分析的透透的。到了周末还得上牌桌搓上几个来回,让委托人的钱不断增量,当然也是为了让他们这个家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我这个当老婆的必须擦亮眼睛,为我家老板排忧解难,选择靠谱,合适的合作伙伴。”她羞赧地笑笑,有些抱歉地说,“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妹子体谅我的难处。”说罢,她又拾起毛衣织了起来,“瞧,我给老板织的毛衣,”她扯起织了一半的毛衣说,“不瞒你说,有关我家老板的大事小情,都得从我手上过。离了我,他呀寸步难行!”她说的自信而又自得,实则是在给金维维示威:别觊觎我家老公,你不是我的对手! 第31章 往事不堪回首 金维维才不管你老板娘是什么态度,她只想尽快见到老板,此时她已肯定这躲在后面的老板就是“手风琴”葛亦敏,那个曾与她有过一段刻骨铭心情感经历的人。 这个时候什么投资理财,“钱生钱”在她这儿都不是最重要的了。凭着当年的那一段感情,这“老相好”或许能与自己再续前缘,前缘续上了,何愁赚钱的事?到那时什么吴梅梅,李梅梅都得靠边站 ,“老相好”定会心甘情愿帮自己,凭他的本事帮助扩张她的钱袋子。想到此,她暗自窃喜,做梦没料到姜哥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她嘴角微翘,笑逐颜开,她凑到吴梅梅耳畔,“得亏姜哥介绍,我才慕名寻上门来,想借你家老板之手助我一臂之力,发个小财。你总不能面都不让见就将人打发了,好端端浪费掉咱们一起赚钱的机会。”她深叹一口气,旋即又笑吟吟地说,“咱姐妹俩也算是有缘,即便不能一起赚钱,结个姐妹情也是不错的。”吴梅梅斟酌再三,终究舍不得金维维手中的30万。她觉得在丈夫心里自己是很有份量的,当年在丈夫就读大学里她闹的那场风波,对丈夫来说就是一场血风腥雨,丢了学籍,毁了前程,在心理上烙下了阴影。如今再漂亮的女人站在面前他或许都不敢瞅一眼。即便是男人他也不愿跟人打交道,扔在人堆里他绝对是沉默寡言,最大限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他的认知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之上必存祸患,远离江湖就能远离祸患。他丢了文凭,找不到工作,好在新时代给勤劳而聪慧的人很多可能,只头脑灵活,肯干活,能吃苦,赚钱机会无处不在。他干过很多营生,可都不尽人意,赚来的钱也没期望的那般高。此时炒股盛起,股市疯魔,一些炒股大户,揽得资金替人炒股,轻松赚钱。这让他兴致雀跃,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都说替人炒股,帮人投资,把别人的钱当自己的钱来耍,亏了是别人的,赚了都有份,在他的眼里,这倒不失为一条绝妙的生财之道。当然心里会有压力,若亏的多赚的少对出钱的金主心有愧疚,操作起来势必小心翼翼,买进卖出每一步都算计到位。上手后,他稳扎稳打,凭着聪明的脑瓜和细致认真做事方式竟然从未失手,笔笔都赢。一时间名声鹊起,找他合作的人络绎不绝。吴梅梅兴高采烈,觉得丈夫能力强,眼光准,炒哪只股都赢得盆满钵满,端的是聪明脑袋,好手段!可好景不长,股市由牛市转入熊市,炒股专业户纷纷跳水,哀鸿一片。吴梅梅那能干老公也不例外,亏得是一塌糊涂。金主们找上门来,要求分摊亏损,说是不能赢了你拿抽成,亏了袖手旁观不伤一分一毫。吴梅梅不干了,当初你们自个上杆子要求帮忙炒股,白纸黑字写好风险自担,赚了咱按比例抽成,亏了白耽误工夫劳务费一毛不要。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吴梅梅家老板将剩余的那些钱甩到牌桌上,耍了几把大的,赢回了局面,填补了股市里的亏空。吴梅梅与老公不敢再待下去了,牌桌上赢得多半是运气,输家肯定不服,必定卷土重来,集资再战。两口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彼地,偷偷来到陌生又偏远的兴德镇。在这里他们租了房子,重起炉灶又开起了棋牌室。 吴梅梅斟酌一番,觉得眼下股市行情看涨,牛市似乎又至,自家正缺资金入市,可不能因小失大丢了这30万的投资。她立马笑意晏晏,她亲热地握住金维维的手说:“就冲妹子这番话,这片诚心诚意,这单活我接了。” “答应我与老板面谈?”金维维投来一个疑惑地眼神,有些不确定的问。 “都依你,你跟我家老板直接商议具体细节。”她稍一思忖,又道,“我这个老板娘得在场陪着,谁让咱俩认了姐妹呢!”说罢,笑了,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金维维深深看了她一眼,揶揄地说:“你是去陪我,还是去监督啊?”吴梅梅讪讪地笑笑,她瞥了金维维一眼,用开玩笑地口吻说: “谁让你那么漂亮,我得防着点;可咱姐妹情谊我也得顾,我必须陪。所以你说的没错,我去陪你也好,监督也罢都是我份内的事,都是必须的。”金维维摆摆手,捂住嘴嘿嘿笑个不停。 “挺会拽词整歪理,真有你的,不愧为是当老板娘的。”金维维打趣道。吴梅梅抓起桌上的电话,手在拨号盘面上一圈一圈地拨动,半晌电话才接通。话筒里传来男人沉稳严肃的声音:“梅梅,有事吗?”话筒声音很响,立在一旁的金维维也听的一清二楚。这个声音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当年她熟悉的那个清澈,带一点少年感的声音,此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她很喜欢他的声音,这么多年来,梦里时常会听到他对着她说话的声音。可眼下,他说话的对象是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成了他妻子的女人。想到这,金维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感,像潮水一样迅速淹没了她的整个心灵。那是一种混杂着苦涩、失落和无奈的情绪,让她的胸口感到沉重而压抑。 这阵酸楚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金维维几乎无法呼吸。她试图用深呼吸来平静自己,但那种刺痛的感觉仍然萦绕不去,仿佛在提醒她心里那个重要的人即将失去。 她不禁回忆起过去的甜蜜与痛苦,和曾经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那些带给她无比喜悦的快乐,也带给她深入骨髓痛苦的曾经,如今都变成了回忆。往事不堪回首,或许是对一个结果的失望,亦或是对再续前缘的不确定性,以及对未来的某种期许,无论是什么原因,这种酸楚直击金维维内心,令她不能自已。 吴梅梅放下话筒,一脸诧异地看向金维维,“妹子,这是怎么了?要哭的架势,谁惹你啦?”金维维摇头,抹了抹泛红的眼睛说: “沙子迷了眼睛 。”她转头看了眼大开的窗户,“起风了,窗户也不知道关,沙子不就随风而至,飞入眼睛里了嘛。”她故作埋怨口气说。吴梅梅哈哈大笑,点了下金维维脑门:“美人就是多事!……嗯,怪我,怪我……。”边说边让服务员关闭了窗户。熟稔的就像老朋友,根本不像刚刚还在拔剑弩张的陌生人。 第32章 约定面谈 姜哥赶紧跑上前,眼睛轮番扫向两个女人,见她们俩勾肩搭背咬着耳朵说话,热络的真像是亲姐妹。他放下心来,觉得这事十拿九稳成了,这介绍费就要到手了。他心花怒放,乐呵呵地指着面前俩女人说:“这一会的功夫,你俩就处成好姐妹了?” “你不懂,咱姐妹俩有缘嘛,乍一见面陌生,甚至有敌意,再一瞅顺眼,便熟悉起来,说上三两句就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这就叫缘分!”吴梅梅很不屑地对姜哥说,“你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女人间的相处眼缘的重要性。”她搂过金维维,“妹子,我说的没错吧?” 金维维笑靥如花,连连点头附和,心里却在骂娘。她知道吴梅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姐妹,无非是想把她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以便能够随时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既可以得到她那30 万投资,又能防着她觊觎她家老板,这如意算盘打得滴溜转,欲将一切都置于她的掌控之中。都是女人,金维维稍一思索就揣摩出对手的用心。她不禁感叹吴梅梅的心机和算计,更为与“老相好”能否重修旧好而担忧。 金维维盯着吴梅梅想听听她与老板打完电话后的下文。姜哥也急切地想知道老板是否同意与金维维面谈,他才不管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暗中较量,他只想尽快拿到介绍费,将钞票实实在在揣入腰包。 吴梅梅当然明白眼前这两人的心事,只见她微微一笑,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起刚才电话里老板答应与金维维面谈代理投资炒股一事,“你们知道吗?这种情况一般都由我出面与人商谈代理炒股相关事宜,我家老板轻易不会与被代理人见面。既然妹子要求见见老板 ,直接面谈,我依妹子意思打电话告诉我家老板,你们猜怎么着?”她看着面前的二人故弄玄虚地说,金维维和姜哥均心里一紧,对望一下,“没答应?”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吴梅梅“哈哈”大笑,双手一拍说: “他竟然愿意见面详谈代理投资炒股的事情!”她顿了一顿,似乎在观察那两个人的反应。接着又继续说道:“看来,我这个老板娘说话还管用,老婆当的还算称职,不然他也不会听老婆的话,破了他自个定的规矩。”她仰起下巴,一副洋洋得意相。姜哥见状,顺杆子讨好: “那是当然,娶上你这样能干的老婆,谁还不得听命于老婆!”金维维颔首低眉,心里却五味杂陈,很不是个味。但毕竟人家答应见面了,机会送到了面前,事情能如何发展,就要看自己的手段了。吴梅梅则没有注意金维维的情绪,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径自说起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咱做事讲究个速战速决,我家老板说就定在明天晚上,地点随我定。我觉着这棋牌室人多嘴杂,不是个谈事的地方,不如选个清净的地儿边喝茶边商议。”思忖一会,她一拍手,“就定在大东茶室好了!”她朝姜哥摆摆手,“大姜就别去了,你来我棋牌室帮我监督服务生好生接待客人,别偷懒耍奸。”姜哥讪笑没有吭声。吴梅梅笑嘻嘻地挽着金维维继续说,“我带妹子过去,介绍你与我家老板认识,为你们倒茶添水做好服务,尽好一个老婆的责任。”她故意强调“老婆”二字,似乎在宣誓主权,有意无意地提醒金维维。 一席话后,三个人各怀心事,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东茶室离吴梅梅的棋牌室不过几十米其间要经过一座石拱桥。石拱桥对面是一条街巷,街巷沿河边而建,沿街有饭店、影院、小吃摊,书店、杂货店…,大东茶室处街巷深处,比较静僻。大东茶室在兴德镇还算有些名气,当地一些生意人喜欢来此谈事,朋友间闲来无事时也爱来此喝茶、聊天。茶室大门正对着不太清澈的河,茶屋大厅分隔很多间茶室,每间茶室坐南朝北,推开北窗,可以倚窗聆听到河里的“吱扭吱扭”的小船摇橹声。茶室屋檐上挂着红色灯笼,起风时,悬在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远远看去像似一团跳动的火焰。它们轻轻摆动,仿佛在与风共舞,又好似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故事。那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生姿,似乎正在招呼各方的客人。 这日下晚,金维维早早做好晚饭,催促女儿金晶尽快吃好晚饭 ,即吩咐女儿去隔壁李萍家学画画。金晶眨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妈妈,晚上还要出去吗?”金晶声音里带着哭腔。 “今晚妈妈有要紧事,必须出去一趟,你要么去李萍阿姨家画画,要么一个人乖乖待在家里。”金晶眼睛慢慢泛红,小嘴终于没憋住,“哇”的一声哭将起来。金维维揪住女儿朝椅子上一扔,不耐烦地说:“哭什么哭,你都多大了还这么粘人!不懂事的玩意,妈妈就不能有自己的事,非得围着你转吗?”金晶看着妈妈,眼泪噼里啪啦滚落,小小的人儿用手背使劲抹着眼睛,似乎要抹去泪水看清妈妈的脸,可泪水越抹越多,越发看不清妈妈那张愤怒的脸。 金维维的责骂声夹杂着金晶哭声惊扰了四邻。邻居们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邻居阿婆和隔壁的李萍则赶过来看个究竟。阿婆舍不得这么乖孩子受委屈,李萍早就看不惯金维维对孩子不管不顾的态度,此时两人不约而同闯进屋里。阿婆一把抱过孩子,口中喃喃哄着。李萍则很愤怒,她指着金维维开了腔:“你还像个当妈的吗?整日里不着家,把孩子独自扔在家中不管不顾,自己却在外逍遥快活。回到家也不知道关心孩子,张口就骂,伸手便打。你这样做,心里就没有愧疚?”金维维拿眼扫了面前两位不速之客,继而朝李萍翻了个白眼。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了?”她指了指阿婆怀中的金晶,“即便我打她,也挨不着别人的事,我是她妈,她是我女儿,当妈的教育女儿天经地义,与你们何干!”金维维理直气壮地说。她转向满脸怒意的李萍,阴阳怪气地笑笑,随即揶揄地道,“你别以为我租了你的房子你就可以随便指责我,我可是付了租金的哦。”说罢,她看了看手表,与吴梅梅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她不再搭理李萍和阿婆,径自去洗手间洗脸描眉,心急火燎地收拾下自己,又去卧室换了件藕色西装套裙,这才将视线转向女儿,“妈妈有事,得出去一趟,你听话,乖乖待在家里。困了就自己先睡。”说完,扭着身子转身离去,丢下委屈的孩子和惊愕的李萍和阿婆。直到金维维不见了身影,李萍才从愕然中回过神来。 “她就这样走了?把孩子丢给我们她不管啦!”李萍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踢了一脚房门,“天下竟有这样不负责的母亲!”阿婆心疼地搂紧金晶,嘴里喃喃自语:“这孩子真是倒霉,摊上这样一个妈。” 第33章 老相好假伴新相识 “大东茶室”整体则属于一些画舫式的飞檐雕龙木结构的建筑,也是兴德镇的一道别样风景。画舫式的茶室内外漆成红色,窗格棂栅、飞檐翘壁;四周悬挂红、黄、蓝、紫各色彩灯,更显其精致迷人。每当夜幕降临,客人凭窗远眺,真有点朱自清“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的影子。 金维维匆匆赶往大东茶室,远远就见吴梅梅小鸟依人般地挽着一个男子的胳膊,正缓缓地走进茶室。那男子身材颀长,温文儒雅,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此时,金维维才真真切切地确定吴梅梅的丈夫,那个躲在其背后的老板正是她日思暮想的老相好葛亦敏,先前所有的怀疑和不确定性都成了现实的存在。像是有根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金维维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绪。她立在墙角紧紧盯着正欲走进茶室的那对男女 。那男人温情款款看向身旁的吴梅梅,眼里是金维维熟悉的神情和温柔,只见他缓缓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撩起吴梅梅额前一丝长发,将它轻轻抿到她的耳后。这个简单的充满了细腻关怀和爱意的动作曾经是她专属。就在这一瞬间,十多年前这个男人与自己在一起的甜蜜场景,一幕幕在金维维眼前浮现。那时的他们也曾如此亲密,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对对方的依恋和爱意。每一次的相视一笑、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成为了自己心中不能忘却的记忆。然而如今,这一切已经不再属于她,而是被另一个女人,他现今的妻子吴梅梅所取代。金维维除了心痛还有不甘,她要重修旧好,回到他的身边。 想到这,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一下跌宕起伏的心情,整理好情绪,缓步走向大东茶室。当她走到约定的隔间门前,先扯了扯衣角,又拢了拢烫成波浪卷的头发,才很斯文地敲响隔间的门。 当打开门,迎面就见吴梅梅依偎在男人臂弯里,见状,金维维愣怔了一下,正想回避,吴梅梅却像蝴蝶般飞过来,拉住金维维朝向男人。男人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当面对金维维那一刻,他猛地张大眼睛,石化了一般僵在了那里。片刻,脸上才显示出吃惊,诧异,愕然的表情。 金维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些。 葛亦敏心头万马奔腾,半晌都无法开口,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你好,我是金维维......”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装成头一回见面的陌生人向对方介绍自己。此时葛亦敏的心里已然兵荒马乱,他拼命地遏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其表露出来。当听了金维维这般介绍,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暗自庆幸金维维没有当着妻子的面捅破他们曾经的关系,同时也感到一丝愧疚和无奈。 他礼貌地站起来,也像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般与金维维打了招呼,并介绍了自己姓啥名谁。随即看了眼依偎在身旁的妻子吴梅梅,不动声色地离开些距离。 金维维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紧张和不安,但她目光躲闪,不敢与葛亦敏对视,暗自思量着如何面对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吴梅梅依偎在葛亦敏身旁,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细微变化。她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和不解。她琢磨不透丈夫见到金维维后的表情,更猜不透金维维自打见了她两口子脸色就开始变化多端,一会儿红,一会儿又白了。她试图从葛亦敏的表情中寻找答案,但他的平静让她更加心神不宁。她看了看丈夫葛亦敏,又看了看金维维,内心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眼前这两人大概有着她所不知的过去。当她第一眼见到金维维的时候,就知道那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故事另一个主角会是她吴梅梅的丈夫。 吴梅梅漫不经心地招呼服务生上茶,眼睛却不时地瞄向丈夫葛亦敏和坐在对面的金维维,心中却在犯嘀咕:别不是钞票没赚到,却把美女蛇引了来。吴梅梅有些后悔,悔不该让丈夫与金维维见面,即便生意不做,钞票不赚也不该让金维维这等漂亮女人接近自己的丈夫。可表面上,吴梅梅则云淡风轻地说着客气话,为金维维面前的碟子里添上各式茶点,亲密地跟丈夫打情骂俏,秀着恩爱。 金维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知道自己来这里明面上是谈投资炒股相关事宜,她试图将话头引入正题,“梅梅大概已经跟葛老板说过了吧,我手头一笔钱,原准备用来买房,可看股市行情看涨,就想先用这笔钱投资炒股,赚了钱再去买房。听姜哥说葛老板是炒股行家,眼光准,买进哪只股,哪只股价就飙升,钞票是哗啦啦地赚进。”说到这,她瞟了吴梅梅一眼,故作讨好地搂过吴梅梅的肩头说,“这不,我才求着老板娘跟你吹个枕头风帮我理个财炒炒股。至于代理费嘛,就按葛老板意思给。您跟别人怎么算,跟我也怎么算。” “啊哟,你俩怎么像老熟人似的,一见面就谈的拢,沟通起来没有一点障碍,我在这倒成了摆设。”吴梅梅撅起嘴以玩笑口吻道,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酸醋味。葛亦敏的心似乎漏跳了半拍,他了解吴梅梅的性子,拈酸吃醋的主,无事也能生出三尺浪。 “涉及到钞票,你还是慎重些好,毕竟那么大一笔款项 ,况且炒股有风险,万一亏了,我可担待不起,你大概也承受不了。”葛亦敏直视着金维维眼睛,沉吟片刻继续说,“我劝你三思,还是谨慎小心为妙,况且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不该把这么大笔钞票交给我打理,完全没必要承担这样的风险。”葛亦敏故意强调与金维维是第一次见面,实则是说给妻子吴梅梅听,以打消妻子的疑虑。 金维维眨巴一下漂亮的眼睛回道: “说句玩笑话,葛老板不至于会亏待一个妇道人家吧!”继而她莞尔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梅梅姐,自然也信任她老公葛老板呀!”她佯装傻白甜的模样,示意自己欲委托葛先生帮自己投资炒股,是吴梅梅在其间起的作业。 “既然梅梅也有这个意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葛亦敏皱了皱眉头,似乎无可奈何,很不情愿地接受金维维的委托。他看向金维维赧然一笑,又道,“我丑话说在前头,股市风险自担,亏了你可不能赖我。”语气听上去有些疏离。 金维维心中一阵苦涩,面上却不动声色,她颔首低眉,“那是当然,我记住那句话: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既然闯入股市,不管是赚了,还是亏了我都认!”听金维维这么一说,吴梅梅立马跳起来,兴奋地握住金维维的手,“好,一言为定!” 接下来,三人开始商议如何规划投资,以及代理费,抽成比例等相关约定。葛亦敏告诉金维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30万分三等份,一份投入股市,一份用在期货,另一份来的快,风险也更大,那就是麻将桌上比高低,一天即能见分晓。 第34章 暗流涌动 说到股票,金维维来了兴趣,毕竟关系到她那用来炒股的票票能否呈几何状增加。她暗地思忖,一个曾经会拉“手风琴”,又会画画的文艺青年怎么干起了代人炒股,替人投资的买卖。她不知道葛亦敏后来经历了什么,更不明白他怎么一转身就成为理财行家。但她更想知道十年过去了,时光流转至今,葛亦敏心里是否还有她,他的手风琴是否还能为她拉响? 金维维压抑住内心情绪,表面还算镇定,有关投资炒股一事商定好,签字画押,搞定。一时无话,有些冷场。按理她该礼貌道别,转身回家。可她不想走,即便不能相认,不便谈笑,能够近距离与老相好待在一起,对她来说也是极好的。她看向葛亦敏,试图谈些有关股票问题,可对股票她一窍不通,不知从何谈起。葛亦敏对着她的视线有些躲躲闪闪,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生怕一不留神露了破绽,让老婆生疑。他避开金维维投来的目光,自顾自地喝茶,神情冷淡而疏离。 金维维见他如此,明白他的心思,彭拜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转而扯住吴梅梅的手,笑眯眯的说:“你家葛老板真有能耐,买哪只股 哪只股就大涨。梅梅姐,你可真有福气,嫁了个财神爷。”话里尽是恭维和讨好。 吴梅梅娇羞地朝丈夫笑笑,“他呀,打小就聪明,干啥啥行,学啥啥精。手风琴拉的好,画画也不错,街坊四邻都夸他。”说到这,她娇嗔地拍了拍丈夫的肩头,“他若没有这三分三,我能上赶子追着嫁给他!”她告诉金维维她与丈夫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玩游戏,过家家。读书后,一起上学,一块放学。直至她上山下乡,他去了煤矿才分开一段时间。之后她追着他走南闯北,顺理成章地结婚成家。 这边厢吴梅梅眉飞色舞笑谈她与自家老板的浪漫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栩栩如生。 坐在另一边的金维维只听得心生妒意,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眼神透露出不满和嫉妒。她暗自想着:为什么吴梅梅与葛亦敏能够拥有共同的成长经历,有过如此美妙的曾经!与此同时,葛亦敏则显得尴尬不已,他不敢抬头,目光游移不定。他不停地端起杯子喝茶,又不断往杯子里添水,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不安,竭力控制情绪的外溢。吴梅梅见状不乐意了,刚才的好心情忽地淡了下去,她扯了扯丈夫衣角,不开心地说:“瞧你那眉头都皱成疙瘩,我哪里说错了让你这么不得劲?” “没,没不高兴呀!”葛亦敏慌忙摇头,“我…我在听你讲故事,虽说都是老黄历了,可我还是很愿意听你讲过去的事情。”葛亦敏故作轻松地说,随即飞快地瞟了金维维一眼,“只是你在外人面前谈咱们夫妻间的秘密不免有些难为情,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不得劲也属正常嘛!”金维维的心似乎被人狠狠扎了一下,在葛亦敏这儿如今她成了外人,当年那个心里眼里都是她的“手风琴”已然变成吴梅梅的恩爱老公葛老板了。 金维维强压住心里的酸涩,轻慢地扫了葛亦敏一眼,“葛老板,你们真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让人羡慕煞了!”语气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说着,立起身,“你们夫妻再坐会,我就先回了。” 吴梅梅赶紧伸手拽住了金维维,说什么也不让走,她按住金维维让她重新坐下。又拿过茶壶,给金维维重新沏了盏茶。她笑吟吟地将茶递到金维维手中,说: “还早呢,着什么急嘛,再坐会儿聊聊。”金维维拗不过只得重新坐下。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 “你两口子在这儿打情骂俏,重温浪漫,我这个外人碍眼,还是回避的好。”语气里带着点讥诮。说罢,金维维偷眼扫了下葛亦敏。葛亦敏正襟危坐,把玩手中的茶盏,似乎对眼前这个女人所说的话毫不在意,然而,他那拿着茶盏的手隐隐有些发颤,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金维维暗自嗤笑:看起来他还挺能装的呢!她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吴梅梅并未觉察出其间的暗流涌动,还以为刚才自己表演的夫妻恩爱秀起了作用,不禁一阵窃喜。她暗自思忖:但凡金维维对自己这个俊朗且聪明的老公起了觊觎之心,此时也该偃旗息鼓,不再会有非分之想了。 吴梅梅上前拿下丈夫手中的茶盏,娇嗔地说:“正事谈完了,咱们和妹子聊聊家常,扯扯闲篇,就当休息。”她亲昵地撸了撸老公的头,“你呀,也别满脑子赚钱那些事,要放空大脑,学会休息,修身养性。”她笑意晏晏地朝金维维偏过头去问,“妹子,我说的对不?” 金维维“噗嗤”一笑,“这话应该问你家老板,我可是个外人,哪里清楚你家老板该如何,又哪里晓得老板娘的话说的对与否!”她眨巴一下漂亮的大眼睛,顿了顿又说,“眼下我最想知道的是葛老板多久能让我的钱生出钱来。”听得此言,葛亦敏朝金维维掀了下眼皮,金维维那张熟悉,且依旧漂亮的面孔让他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看着这张美丽的面孔拉手风琴的日子。 吴梅梅看到丈夫那愣怔的眼神,心里开始泛酸,她推了一把自家男人,“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吧?”她柳眉倒竖,指着葛亦敏骂道,“见到漂亮女人就这德行,眼睛都直了。”葛亦敏赶紧收回视线,嘴角抽了抽,回道:“金女士不是在问赚钱的时限问题嘛,我总不能信口开河乱说一气吧。这不,得考虑一下投资的周期。”他举起茶盏喝了口茶,表情又恢复自然,他睨了一眼妻子吴梅梅,“你呀,开玩笑没个尺度,不知斤两,真拿你没办法!”说罢,拈起一块茶点塞到妻子嘴里,宠溺地说“堵上嘴,你就不会胡说八道了。”他朝金维维招招手,示意她也来点茶食,吃些茶点。金维维翻了个白眼,不予理睬。葛亦敏似乎也不在乎金维维的白眼,他言归正题,说起了投资一事。 第35章 兴德城的“股神” 说起股票,葛亦敏兴趣盎然,一改刚才的沉默寡言。话匣子一打开,他眼里有光,脸上有笑,整个人都变得精神焕发起来。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对市场趋势、投资策略以及各种股票相关知识的独特见解和研究成果。语气里充满自信与坚定,仿佛已经掌握了股市的密码,可以在风起云涌的市场中洞察先机。他对股票的热衷溢于言表,不难看出他对投资炒股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当然,他也是谨慎的,说完了宏观上的展望,他转而说到具体的代理炒股事宜,可谓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他转过头直视金维维说: “投资赚钱不可能是立竿见影的事,它要有个过程,有风险,也需要一定时间。比如炒股它有起有落,不可能天天给你个涨停板。” “这我明白。”金维维点头。 “你明白就好,不然我这个代理人就没法代理了。”他细心且具体地给金维维解释:投资赚钱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就拿炒股来说吧,股市行情变幻莫测、跌宕起伏,怎么可能几天就让你赚得盆满钵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也只有在梦里寻了!他对金维维正色道:“想要通过投资来赚取财富,不仅需要有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和精准的判断力,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去等待时机。千万别指望着一夜暴富!”他一再强调赚钱的不易和面临的风险 ,似乎想打消金维维让他代理投资理财的念头。“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立马终止合约。” 金维维狡黠地笑了笑,“我相信葛老板的本事,更信任你们两口子的为人,自然不会放弃我们的合作。”说罢,举起茶杯分别跟吴梅梅和葛亦敏碰杯,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以茶代酒,天长地久。来,预祝我们的合作成功。”她仰头喝完杯中茶,旋即又说,“赚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合作让我认识一个人,看清一些事,交上真心待人的朋友!”软软糯糯地声音十分的好听,让葛亦敏不禁愣神,再一次陷入回忆。 金维维朝葛老板仰起笑脸,说:“姜哥说葛老板是股神,买什么股,什么股就涨,你凭什么认定哪只股会涨?凭运气吗?” “凭运气怎么能走得长久?”葛亦敏不屑地反问。 “噢,我听说有人居然凭借神奇的第六感在股市上横冲直闯,结果却大赚特赚。你也是依靠这神秘莫测的第六感吗?”金维维故作娇憨,问出一些懵里懵懂,傻里傻气的问题。 “第六感?”葛亦敏甚是诧异,没想到金维维居然也了解第六感这个概念。其实,对于这种说法葛亦敏是相信的,因为刚入股市时,他就是凭借着第六感赚了一点小钱。然而,炒股不能仅靠第六感,要想在炒股这场过山车式的游戏中立于不败之地,仅仅依靠第六感显然是不够的,更是靠不住的。况且,第六感并非凭空出现,它是建立在对市场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对局势精确无误的分析和判断的基础之上产生的。 想到这,葛亦敏兴致勃勃的给金维维科普起来:“其实那不叫第六感,而是敏锐的洞察能力中的一种。比如巴菲特这类传奇人物都是有超强的洞察能力与嗅觉,能比普通人更早嗅到,所以他们才能成为传奇。” “巴菲特是谁?他那么有能耐,咱们直接让他代理投资不就得了。”金维维眨了眨眼睛,装作天真又无知的模样,笑呵呵的说。葛亦敏错愕的无言以对,一脸的懵逼。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无法相信金维维竟然如此无知,竟然要让巴菲特做她的投资代理人。 半晌,他才收回思绪,嘴角勾起一抹似玩味,似邪魅,又似讥讽的笑,“人家在大洋彼岸,美国人,是大投资家,真正的股神,一般人都够不着。”葛亦敏讥诮地说。 金维维讪讪地笑笑,小嘴一撅,道:“够不着的我不稀罕!我的意思是说你葛老板就是兴德镇的巴菲特,承蒙你看得起,我才够的着,让你代理我算是找对人了。”一席话,找补了刚才的失言。吴梅梅暗想,这女人虽浅薄无知,脑子却不笨,三两句就把刚才的尴尬化解了,不可小觑。 吴梅梅笑吟吟地说,“巴菲特,地球那一端的人,妹子不知道也正常呀,那人再有本事与咱们何干!”说着她白了葛亦敏一眼,一脸的埋怨。葛亦敏讪笑,不置可否。吴梅梅转向金维维继续说:“妹子啊,你是慧眼识英才,我家老板也算是我们这的`股神’,身旁有一帮人跟着他炒股赚钱,从未失手。那些人赚了钱四处叨叨,更多的人蜂拥而来找他,甚至直接拿钱过来让他代理炒股。这不,他的`小股神’的名头也就坐实了。” 的确如此,葛亦敏`股神’的名头吸引了一群股民。这些年葛亦敏于股市上征战,赚的多亏得少,几番下来,许多人从羡慕者转为追随者,渐渐周围有那么一帮人跟随他炒股,手中捏了不少代理炒股的合约。 吴梅梅说的没错,若是十个八个都跟着他家老板赚钱,其他人就会蜂拥而至。这就是蝴蝶效应。 葛亦敏有一个多年不变的习惯——接受一项代理投资之前,都要通过妻子吴梅梅出面与被代理方闲聊一次,聊天的内容很宽泛,天南海北一顿侃,从中了解对方承受能力,要求的时间限度,投资数额大小等,一番谈话下来,对方基本信息已然了然于心。将信息传达与自家老板葛亦敏,再由葛亦敏定夺接受与否。 以往葛亦敏从不出面谈合作,全由妻子吴梅梅代劳。这回人家非得他出面才肯合作,无奈之下才与老婆一同前往。葛亦敏做梦都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十年都未曾谋面的老情人金维维。他的内心躁动不安,很想问问金维维这些年的情况,却碍于妻子在场不敢造次。只得拿眼偷瞄,亦或假作不经意间地触碰。 凉夜如水,茶室木窗外月儿斜斜挂在天幕上,忽地金维维想起女儿金晶还在家里等她,小小的孩子一定扛不住瞌睡。金维维这才生出母爱,她忽地起身,匆匆与吴梅梅夫妻道别,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36章 乞求母爱的金晶 金维维赶到家,女儿金晶已经睡下,脸上还有斑斑泪痕。金维维坐在床边,看着睡着了眉头还纠着的女儿,心里还是有些内疚的。她对女儿向来没有多少宠爱,对女儿鲜有亲热和关爱。或许对丈夫“小绍兴”缺乏爱情吧,连带着与这个男人共同孕育的孩子,她也无法给予足够的母爱。 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命运的安排,让她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她不爱自己的丈夫,自然也就难以对他们的孩子产生深厚的感情。然而,生活还得继续,她以自己的方式承受着这份无奈,或粗暴或冷漠地对待女儿,常常把幼小的女儿独自丢在家里,变相地虐待孩子。金晶是个懂事的孩子,会看母亲眼色行事。她总是能平静地,默不作声地接受这一切,不哭不闹。 金维维知道女儿虽不情愿,却也不敢与母亲对峙。她年龄虽小,心里却明白,爱她的父亲不在身边,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妈妈,听妈妈话。好在这孩子聪慧,聪明的让人心疼,左邻右舍,没有不喜欢她的。常常金维维跑出去打牌,跳舞,一整天都不着家,都是邻居阿姨阿婆,姐姐哥哥带她玩耍,给她吃喝,教她算书写画。 夜晚金维维躺在床上,每每看着乖巧的女儿,金维维也会反省自己,痛悔自己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以后一定要多给女儿一些爱。可到了天明,一切又恢复原样,照样自顾自地潇洒快活,将女儿一个人留在家里,或甩给邻居。或许那份缺失的母爱,将成为她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这一晚,只有一瞬间地对女儿的愧疚,转而就把思绪转向了老情人葛亦敏。间隔了十多年,蓦地见面,心里泛起阵阵波澜,尽管各有归属,都已成家 ,可金维维的依旧无法忘情于葛亦敏。她以为久别重逢自有天意,过去了那么久,还能不期而遇再相见,不是缘分还会是什么!她在床上烙饼似的折腾,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尽是他俩曾经在一起的画面。思绪不断地飘向老情人葛亦敏身上。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人生有多少个十多年啊,她要把这十几年的空白期填满,补足。如今突然重逢,却不能相认,这令她十分的痛苦和不甘,情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那些痛并快乐着的曾经啃咬着她的心,令她无法呼吸,不能自已。 次日一早,金维维顶着黑眼圈起床,为自己和女儿准备了简单早餐。金维维匆匆扒拉几口,就坐在镜子前精心打扮自己。她描眉画眼,轻施粉黛,掩盖住黑眼圈,换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最后选定一条烟青色的连衣裙穿上,原本底子就好这么一拾掇,越发地显得漂亮。她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很是满意这身打扮。她眼睛弯弯,眉毛上扬,笑看镜子里的自己。金晶一勺一勺地挖着碗里泡饭,就着半截油条慢慢地吃着。她抿着嘴里的食物,看着妈妈梳妆打扮,明白妈妈又要出门,自己又得一个人在家。想到这,金晶眼睛立马红了,她强忍着不让泪珠儿落下,可怎么也忍不住,泪水噼里啪啦滚到了碗里。金维维正在兴头上,忽见女儿落泪,脸上的笑意倏地不见了,她指着女儿呵斥:“谁惹你啦,一大早就哭丧个脸,做给谁看啊!”金晶嘴角瘪瘪了,“哇”地哭出了声,嘴里的食物滴滴答答落在了桌上。金维维骂骂咧咧地上前,扯过毛巾为女儿擦拭女儿脸上的泪水和饭渣。 金晶竭力忍住哭声,仰起脸看着妈妈,“我不想一个人在家。”她抽抽噎噎地说。金维维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脸色缓和下来,她替女儿理了理头发,洗了把脸。然后抱了抱女儿说: “妈妈出去是办正事,不是去玩,囡囡乖乖待在家里,听话!”金晶指了指妈妈,又指向自己。 “李阿姨说,妈妈忙,可以送金晶去爸爸那里呀!”金晶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金维维皱起眉头,刹那间脸上笑意全无。她将女儿朝椅子上一放,说:“李萍,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爸爸整日在建筑工地上忙活,哪有时间管你。再说工地上也不许小孩子进出,危险。!”想了想,又道,“爸爸在外地忙着挣钱,养活我们一家子。今天妈妈出去也是为了赚钱,赚了钱给囡囡买好多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具,还给囡囡买好多漂亮的衣服。”金晶眨了眨圆圆的大眼睛,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小手揉了揉眼睛,说: “我不要漂亮衣服,不要好吃的好玩的,我只想妈妈陪我。”金晶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妈妈,金维维没有说话,只拿眼睛盯着女儿,眼睛里有些许温柔,也有一丝内疚。金晶见妈妈脸色平和,没有愠色,便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搂住妈妈,将脸埋在妈妈的腰间,有点委屈地轻轻说:“阿婆说,没有妈妈陪的小孩很可怜。” 听女儿这般说,金维维很不高兴,她拽开女儿,一脸愠怒,点了点女儿的小脑瓜,“一会儿李萍说,一会儿阿婆说,你小小的人儿倒会借别人的话责怪你妈。她们说来说去不就是指责我虐待我自个的闺女!”她抓过金晶让她站在自己的面前,“我才是你妈,生你养你的是我。你不听妈妈的,却喜欢听别人编排你妈。”金晶不禁有些恍惚,她不明白妈妈为何发火,更不明白李萍阿姨和阿婆的话有什么错。很多时候她都觉得李阿姨和阿婆比妈妈对她好。她惊愕地看着暴怒的妈妈,半晌都没出声,连哭似乎都不会了。小小的人儿很茫然,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很想扑到妈妈的怀里,像别的小朋友那样窝在妈妈怀抱里撒娇,感受妈妈怀里的温暖。她睁大泪汪汪的眼睛 ,试图从妈妈的脸上找到一丝温暖和对她的喜爱,但她只看到了冷漠和疏离。 金维维冷眼看着女儿委屈的表情,不耐烦地说:“今天妈妈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出去一趟。”金晶低下脑袋,自顾自地扯自己的衣角,没有吭声。金维维思忖片刻,将冷脸转为和颜悦色,“你在家乖乖的自己玩,妈妈办完事尽早赶回家,中饭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说着,抱起女儿,捏了捏那张糯米团似的小脸。金晶愕然的看向妈妈那张变化多端的面孔,搞不清啥时是真,啥时候又是假。她只是很机械地点头,又摇头。金维维放下女儿,径自走向镜子前重新打理头发,衣着,又补了回妆,这才出了家门。 第37章 金维维破防 走出家门,金维维即刻赶往银行,准备将30万购房款取出。可银行工作人员拒绝,这么一大笔钱没有提前预约,银行不许一次性提款。无奈,金维维只得去棋牌室找吴梅梅,吴梅梅写下一个账号,让吴梅梅把钱转到此账号上。金维维犹豫不决,这么一大笔钱就这么稀里糊涂转给吴梅梅?这可是丈夫砌砖搬瓦赚来的辛苦钱,就这么交给这个满脸都是算计的吴梅梅?她不信任吴梅梅,捏着那张写有账号的纸挥了挥,嗤笑一声,“这可是三十万呐,就凭这串数字就把这钱给你手里了!” 吴梅梅眨了眨眼睛,像看一个傻子似的看向金维维。这女人长的这么漂亮,看着也精明,怎么连这么点常识都没有。吴梅梅想。她指了指纸上的数字,笑眯眯地说:“这是我的账号,你把钱转到这个账号上就行了,接下来我家老板就可以用这钱操作起来,为你赚钱了。”笑意直达眼底,笑意中带点轻视和不屑。 “那不行,我得把钱交到葛老板手里,就凭几个数字转来转去,出了差错算谁的?” “只要你把钱转到这个账号上,出了差错算我的!”吴梅梅不耐烦地说,眼里满是鄙视。她私下里想,这个女人大概被她男人保护的太好了,啥事都不用操心,结果被保护的什么也不懂,不了解世事的发展,生活中的变化。一脑门子的浆糊,再漂亮也是个银样蜡枪头!吴梅梅窃喜:这么蠢的女人,还不是随自己摆布。从她身上捣鼓些钱来花花,不过是小菜一碟。想到这,吴梅梅笑逐颜开,“妹子,你没做过生意,不懂银行转账这档子事也属正常。你耽心,有顾虑我都能理解,可你得跟明白的人学,接受人家的指导,否则你啊,永远都跟不上趟。”她瞥了金维维一眼,揶揄地笑笑,“有句话叫,听人劝吃饱饭,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拖着不转账,我家老板就没法操作,当然也没法帮你赚钱。” 金维维依旧不干,她还是要求跟葛老板面对面地交接这钱,吴梅梅脸孔一扳,夺过那张纸撕成碎片,“昨日才谈好合约,今天就来这一出,耍我玩呢!”说着将手中的碎纸片狠狠地朝上一抛,“爱做不做,我可不伺候了。”说罢,作势要赶人。 金维维脸色缓了缓,讪笑着上前,她拉着吴梅梅胳膊,“哟,老板娘这就生气了?我不过是想了解这里面的关节,”她指了指地上的纸屑,“毕竟30万那,我可不得多问几句,多点心思嘛!”其实金维维倒不是一定不肯转账,她是想借此机会再与老相好葛亦敏相会,昨日虽见了面,可隔着个吴梅梅什么贴己的话都没法说,甚至都没能相认,当了个陌生人正儿八经地谈事。所以今儿她怎么得也要见他一会,可不能让吴梅梅用个账号就把自己打发了。 当然,吴梅梅适才也是虚张声势,并不想真要放手弃了这笔生意,在她这里赚钱才是硬道理,其它都是浮云。她可不想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就在她琢磨着如何留住金维维,拿到她手中的钞票时,金维维软了语气,主动放下身段求和。她也顺坡下驴,缓和了态度。她反手握住金维维的手,假作无可奈何状,“你也知道找我家老板代理投资不老少,没哪个像你这样的。”继而深深叹了一口气,“算了,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第一次做事,谨慎些也是应该。”她打量了下四周,时间尚早,棋牌室里没几个人,“要不,趁现在客人不多,我把我家老板叫过来,你与他对接,直接商量你这钱怎么划拉到他手里,尽快帮你赚钞票。”正中下怀,金维维当然乐意 ,赶忙点头认可。吴梅梅立马给丈夫拨了个电话,说明了原委。对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是片刻功夫,葛老板赶了过来,颀长的身材,身着一套灰色西服,脚蹬平头皮鞋,不胖不瘦,体态匀称,头发漆黑,虽已到了不惑之年,却依然俊朗帅气。细看,只见脸上有了些岁月的痕迹,眼角处有了些许皱纹。金维维心脏不自觉乱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昨天也是这个男人,再次相逢她不敢直视,只拿眼偷瞄,或有意无意地扫上一眼,加上又是夜晚,茶室里那昏黄暗淡的灯光,让她根本没办法看清楚老相好葛亦敏的面貌。今儿她不管不顾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睛贪婪地从头扫到脚,心里在嘶吼:这是我的男人,我曾经的男人!葛亦敏被她瞧的有些难堪,他惶惑地看了看妻子吴梅梅,生怕被妻子发现端倪。好在,吴梅梅正在招呼客人,没有注意到金维维异样的神情。 葛亦敏见妻子注意力在客人身上,转过头与金维维对上视线,四目相对,火花四溅,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那一刻,时间似乎都凝固了。他们彼此凝视着对方,眼中流露出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是久别重逢的兴奋,是思念太久的痛楚,也有对痛彻心扉过往的叹息。这种对视让他们心跳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彼此之间仍然存在着默契和相互吸引。这样的时刻短暂而又紧张,葛亦敏盯着眼前这张脸,刹那间回到了从前。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张脸还是那么鲜亮,这样的好看,他想。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很想抚摸一下这张脸。 “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去招呼客人!”忽地,耳畔响起吴梅梅训斥服务员的声音,葛亦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随即他将手缩回,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撸了把头发。见妻子依旧在忙活,并不关注这边。他才对着金维维嗫嚅着说: “这些年,你…你还好吗?”一句话,让金维维破防。 第38章 再续前缘 “这些年,你…你还好吗?”一句话,让金维维破防,这是重逢后,老相好说的第一句关心的话,金维维眼眶瞬间泛红,心潮起伏。她绞着手指头未敢出声,她怕自己会哭,会咆哮。她忍了半晌,压住心头的澎湃,才恢复了平静。 她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回道:“就那样,你不都看到了!” “看着还行,变化不大。”葛亦敏打趣道。金维维白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然后浅浅一笑,慢慢低下头娇嗔地说: “没有你的日子,能好吗?”听了此言,葛亦敏一阵心悸,他眼神游移不定,最后瞟向妻子吴梅梅。见妻子忙完正向这边张望。他赶紧收回视线,跟金维维悄声说: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暂且把投资理财钞票解决了。”说着,他寻出一张纸,快速地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这是账号,你到银行把钱打到这个账号里就行了。”说罢,转身欲走。 金维维拿着那张纸,看着与刚才被老板娘撕碎纸上相同的数字,轻蔑地笑笑,“又是一串数字,就凭这几个数字我就把30万转给你?”声音说的又脆又亮,与几分钟前跟老情人说话口气大相径庭。此时她是故意说给吴梅梅听到,既可避嫌,以防吴梅梅拈酸吃醋,怀疑他们有苟且之事。又可敲打提醒葛亦敏拿了她金维维的钱可得上心帮她赚钱,切不可拿了钱到头来还算计她。 吴梅梅闻声赶到这边,“哎呦,大妹子你就放一百个心,谁家做生意,资金都是这么转来转去的,难不成你还拎着几捆钞票跑进跑出?”轻蔑地口气相当明显,“像你这样落伍的人还怎么出来做事!”她将写着账号的字拿来看了一眼,又递给金维维,“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我家先生?赶紧地吧,去银行转账,别瞎耽误功夫,晚一天入股市,就晚一天赚钱。” 金维维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还是不太放心,能不能跟我一起去银行?”葛亦敏迟疑,并未立马答应。他看了眼妻子吴梅梅,似乎要征得老婆大人的同意。金维维脸色一沉,“好,那就不麻烦葛老板了,我这就去银行转账。”她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裙,高高仰起头,朝门外走去。 吴梅梅赶忙上前拉住金维维,“妹子,我这儿走不开,就让我家老板陪你去,他银行人熟,办起来顺当些。”金维维冷眼看向葛亦敏,讥嘲地笑笑,“不麻烦了,你家葛老板大忙人,哪有功夫陪我去银行!” 葛亦敏一脸讪笑,连忙说:“不麻烦,不麻烦,我陪你去。”他正想找个机会和金维维单独相处,刚才要不是怕家里河东狮吼,他早就陪金维维一同前往了。 “不用了,你留下来陪嫂子吧。”金维维婉拒道,“我自己可以。” 说完,金维维便朝门口走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葛亦敏和吴梅梅,心生凉意。这个男人如此惧内,若要与他再续前缘,可谓难上加难了。金维维心里正犯嘀咕,葛亦敏一个健步赶到身边,“你自己当然可以,可我还是希望陪同前往。”他放低声音说,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说罢,还不忘转头对老婆招呼一声:“我这就陪金主去趟银行,完了,还得去股票交易所,中饭我自己解决。” 看着他们双双离开的背影,以及刚才丈夫那无比快乐的神情,吴梅梅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 去银行途中,金维维夹枪带棒地讥讽葛亦敏怕老婆,葛亦敏难堪地无以言对,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到了银行金维维将30万元转入葛亦敏指定的账户,葛亦敏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有了眉目,接下来就看他如何让钱再生出钱来。金维维笑了笑,“希望这笔钱能带来不错的回报,让你我都有收获。”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银行大楼。他们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走出大门,来到了大楼的拐角处。 这里有一条狭窄而曲折的小道,宛如羊肠般蜿蜒向前延伸着。这条小道与周围喧嚣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很是僻静。小道两旁植有修竹和繁茂的树木,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树叶摇曳生姿,竹叶沙沙作响,走在小道上感觉到一种宁静与和谐。 小道通向城里的中心公园的一个偏门。通过这个偏门进入公园。一般进入公园大多走正门,因而偏门这边游人稀少,景色则很美,可谓曲径通幽,是个很适宜年轻人幽会,谈恋爱的地方。 曲径通幽之处,往往蕴含着无尽的可能和奇遇。葛亦敏走过拐角,便停足等待金维维,笑容满面地望着正向他走来的女人。女人娇羞地甩了甩卷成波浪的长发,烟青色的连衣裙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摇曳生辉地走到他的身边。葛亦敏满眼都是欣赏和兴奋,心里一个劲地夸赞这个女人。 葛亦敏情不自禁地拉住金维维的手,“这些年,我在梦里时常见到你。梦醒时分,又特别恨自己,没保护好你不说,一不小心还把你弄丢了。”说的那个叫情真意切,而金维维则报以一声嗤笑:“多年不见,这情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葛亦敏将两手交叠放在胸前,发誓般地保证,“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 “切,在吴梅梅面前你当我是陌生人,躲躲闪闪生怕我黏上你。这会儿跑过来卖乖,我可受不起。”说罢,作势准备拔腿离开。葛亦敏上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揽在怀中,“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不管我是在春风得意之时,还是在倒霉落难之际,我都能想起你,想你的美好,你的浓浓的爱意,还有你那美妙的歌声。” 金维维仰头看着这个男人,还是那一副英俊的外貌,英挺的鼻梁,漆黑的眉宇,一双潋滟含情的桃花眼,仿若总是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从前她了解他,知道他的温情,他的爱意,然而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那个他吗?眼前这双浓密又卷翘睫毛的桃花眼看似情深深,意款款,似乎饱含深情厚意,但谁又能知晓在那温柔表象之下,究竟深藏着怎样的心思和秘密呢! 金维维示意葛亦敏有人过来,葛亦敏立马闪开,环视一周未见有人,这才重新走向金维维。葛亦敏刮了下女人的鼻尖,“你呀,还像当年那样,调皮!”语气里都是宠溺。女人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揶揄地说:“刚才是谁,跑得跟兔子一般快,这会儿不怕了?”葛亦敏手足无措地立在一旁,半晌不曾言语。他四下张望,还好这地方偏僻,除了他俩没有人到访,周遭一片安静。 第39章 葛亦敏的大学生活 金维维灿然一笑,心想:你在演谍战片吗?鬼鬼祟祟地像个特务般警惕地防着什么人。可说出来的话则满是不屑和嘲讽,“葛老板,你这是怕老婆跟踪,还是怕别人说闲话?跟我在一起,让你这样的心惊胆战,那不如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罢,转身欲走。转身之际还不忘飞个媚眼给这个男人。 葛亦敏见她要走,着急忙慌地拽住她的臂膀,纤细,柔软的触感令他心跳如鼓,情不自禁地用长臂环住了女人,女人趁势回拥。两人静静地拥抱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耳畔是对方的呼吸声,一个娇喘,一个急促。好一会金维维才挣脱男人的怀抱,她理了理头发,将垂落至前额的发丝别到耳后,拉了拉裙角,把衣裙抚平,继而帮葛亦敏整了整衣领,嘴角勾起,俏皮地说:“咱们这是回到了从前,还是要再续前缘?”既嗲又媚,还带着点撩拨,令葛亦敏荷尔蒙冲到了天灵盖,他一把搂过女人,试图将她揉进身体里。金维维一个侧身,灵活地躲过男人的搂抱。男人落了空,直愣愣地瞧着这个一颦一笑都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女人。金维维半捂着嘴,指着葛亦敏笑得弯下了腰,片刻她直起身,娇嗔地:“一把年纪了,猴急什么呢?”巧笑倩兮,让葛亦敏心动不已。 此时的金维维在葛亦敏眼里是仙女般的存在,他甚至以为曹植《洛神赋》里的两句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用来形容这个女人也不为过。他觉得她与妻子吴梅梅可谓云泥之别。其实吴梅梅长的也好看,浓眉大眼,高挑身材,只是性格上缺少女人的娇柔,做事果决,不肯吃亏,让男人生畏。所以葛亦敏对妻子是畏惧多于爱怜。 “你,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尤其在夫人面前怎么感觉像兔子见到鹰!”金维维柳眉上扬,对葛亦敏不屑地说。葛亦敏一声长叹,一手扶额,作无可奈何状。“你不晓得,我在吴梅梅这儿吃过多大的亏噢!我怕了,真的是怕了她!”他皱紧眉头,惶惶不安地说 ,“我如今混成这副模样,代人炒股、投资、推牌九,一身的铜臭味,人前点头哈腰,人后谋划算计,都是拜他所赐,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干这种提心吊胆的营生?” 金维维诧异,吴梅梅曾跟她说,她们夫妻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最后走进婚姻的殿堂。怎么到了葛亦敏嘴里则变成了这副模样。按理,青梅竹马最后成了夫妻,即便没有爱情,也应该有亲情,怎么会像他说的这般!她有些不解地问:“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成了夫妻的吗?” “没错,我们是邻居,打小她就像跟屁虫似的黏人,赶都赶不走。长大后她有这个情,我可没那个意思。”他告诉金维维,后来吴梅梅上山下乡,他则上煤矿下井,两人很少有交集。没曾想他在煤矿发生了那档子事,为了个漂亮女人,遭人嫉妒,被人陷害,关押了几个月,只得装疯卖傻才脱身,逃回到家乡。 故事说到这,葛亦敏看了眼金维维,一声叹息:“那时候你唱歌,我拉手风琴,绝配!每日傍晚工友们携家属带孩子跑来听我们唱歌拉琴,好不快活呀。谁料想竟然埋下了祸根,让你遭了大罪,我也吃尽了苦头。”他一个劲地摇头,“往事不堪回首!” 他接着继续说他和吴梅梅的故事:他回到老家,没有工作,待业在家。此时的吴梅梅已从乡下返城,在乡镇供销社上班,未婚。这个时候,她心里眼里还是邻居阿哥葛亦敏,非他不嫁。于是两家父母做主,让他娶了当年的那个跟屁虫吴梅梅。 “那不错啊,你一个待业青年能娶到有正经工作的姑娘,是你的福分,知足吧,你!”金维维说,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谁说不是呢,人人都说我好福气,娶了个能干媳妇。可我这心里就是装不进她,哪哪都不舒服。”结婚没多久,高考制度恢复,葛亦敏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凭他水平高考不是问题,一方面他想通过高考大展宏图,另一方面可以逃出婚姻,重整旗鼓。果然,经过半年刻苦复习,在高考途中过五关斩六将,高歌猛进,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大学里,他学习努力,成绩突出,进了学生会,成了社团活动积极分子。他会打球,会拉琴,成绩优秀,人还长的帅,很受同学欢迎,女同学更是青睐有加。其中一个学生会副主席对他特别感兴趣,三天两头跑到宿舍找他。图书馆,运动场,总能发现他俩的身影。日子久了,风言风语四起,都说他俩谈恋爱,处对象,是一对。 大学里的日子是葛亦敏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他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几个学期未曾回家,他忘了家里还有个骄悍的妻子。大四开学没多久,校领导找来葛亦敏,说学校接到举报信,举报他家有妻子、孩子,却在学校勾引女同学,抛弃糟糠,道德败坏,应予以惩处,甚至开除。葛亦敏百口莫辩,他确实早已成婚,家有妻儿,在学校虽未勾引女同学,却与女同学关系暧昧,也从不主动说明自己已婚。在别人眼里就有了欺骗同学、背叛妻子之嫌。起初学校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批评教育一通,让其做出深刻检查,再不济给他一个记过处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不料,学期期末考试之际,吴梅梅举着个纸板制作的牌子,带着孩子,跪在学校大门口。牌子上书:本人吴梅梅,系某系某班的葛亦敏之妻。葛亦敏忘恩负义,抛妻弃子,勾引女同学,道德败坏,恳请校方严惩。吴梅梅就这么双腿一跪,牌子一举,校园内流言四起,影响极坏。为整肃校风校纪,消除恶劣影响,校方经研究决定,对葛亦敏予以开除学籍处理。如此一来,葛亦敏从人生的高光时刻,瞬间跌入泥潭,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他,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成绩优异,才华出众,备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和赞赏。然而,这一刻,所有的荣耀都离他而去,他的未来变得一片迷茫。他怎么也想不到吴梅梅会这么狠,先是举报信,见没达到预期效果,就来了个现场控诉,大有不把丈夫拉下马誓不罢休的架势,终使丈夫从云端坠入深渊,遂了她的心愿。 第40章 葛亦敏股市试水时 原来,吴梅梅见丈夫上大学之后,志得意满,不怎么待见她这个妻子。信件日渐稀少,放假也不回家,她几次要求来学校探望他,他均以各种理由拒绝。她心生埋怨,却也无可奈何。大三暑假期间,葛亦敏依然未归家,理由无他,不过是欲凭暑期打工赚取些零花钱,亦或是为将来能分配至理想工作,借假期刻苦修习,力求取得全优成绩罢了。吴梅梅当然不信,她没打招呼,坐了两天的火车,到达大学所在的城市,不声不响地找到学校。放假了,学校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吴梅梅跟门卫大爷说自己的亲戚,在此校念书,暑假未回家,她过来看看,送些东西给他。巧的是,大爷还认识葛亦敏,吴梅梅一说出名字,大爷立马笑了,“那是个好学生,还是学生干部。”大爷说。 吴梅梅也笑,随即问:“他现在学校吗?”更巧的是,大爷看到他和女朋友刚出去不久,“前后脚的事,你早个十来分钟到,一准能碰到他。”大爷说。 “女朋友?”恍若一声惊雷在吴梅梅脑子里炸响。“他有女朋友了?”吴梅梅问,声音有些发抖。 “小伙子长的帅,成绩好,还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能没有女朋友?跟在后面的女孩不要太多噢!”一旁的小保安插嘴道。 “一边去,别在这儿瞎咧咧。”大爷笑着驱赶小保安。吴梅梅上前一步轻轻问大爷: “他女朋友是谁?”大爷嘿嘿一笑说: “等他回来你直接问他呗!”吴梅梅沉着脸不再言语。大爷慈眉善目,也很会揣摩人的心事,他料想眼前这个女子介意她这个学生亲戚有了女朋友,亦或根本就不是什么亲戚,而是倾慕这个学生的暗恋者。他思忖片刻,觉得不如告诉女子,让她断了念想,省得单相思到了最后更加痛苦,弄不好还误了青春。大爷故意拉长声调,慢条斯理地说: “姑娘,你不是他的亲戚吧?”吴梅梅点点头又摇摇头,抓住旅行袋的手紧了紧,脸部表情僵硬,神情恍惚紧张。见状,大爷笑了笑,“你很想知道他女朋友情况?”她飞快地了了眼大爷,点了下头。大爷敛了敛笑容,有些严肃地说,“我一个看门老头本不该跟人说学生娃谈女朋友的事,既然你大老远跑过来,又说你是他亲戚,那我跟你说了也无妨。”大爷依旧慢条斯理地拉长了声调说。吴梅梅抬起头,盯着大爷,紧张地等着他说下去。大爷端起大茶缸子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再次开口,“这女娃与他同届不同系,是学生会副主席,优秀学生干部。总之,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子。经常见他们在一起组织活动,很般配的一对。有时他们一起进出校门,见了我这看门老头总是礼貌地打声招呼。”听了大爷的介绍,吴梅梅脸色铁青,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大爷骇然,感觉自个说了不该说的,有些后悔。他赶紧找补,“我也只是听人,到底是不是女朋友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别人胡乱猜测,瞎说八道吧。毕竟他们同是学生会干部,常在一起搞活动,做工作,引起误会也是可能的。” 吴梅梅呆愣愣地立在校门口,汗水浸湿了衣服,脸上也是湿答答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天渐渐暗下来,大爷也要下班了,他为难地看着吴梅梅,十分后悔自己的多嘴。葛亦敏还未回学校,吴梅梅知道自己该走了,她从旅行袋里拿出一大包东西交给大爷,请他转交给葛亦敏。大爷一个劲地点头答应,似乎要弥补刚才的过失。 吴梅梅失魂落魄地离开学校,走了没多会,她又返回。此时天已擦黑,她躲在路口,盯着学校大门,等着丈夫回学校。她坐在黑暗中,蚊虫叮咬,又累又饿,眼睛却始终盯着学校大门。直至星星点灯,月儿西斜,才见丈夫牵着一女生的手,说说笑笑地走进了学校大门。吴梅梅立在黑暗中,默默地看着丈夫和那个女生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校园里。她将牙齿咬的咯咯响,她发誓要让丈夫付出代价,你不仁我就不义,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过好。 没多久,校领导就接到了举报信,可校方轻飘飘的处理,并不能让吴梅梅解气,她要把丈夫拉下象牙塔,跌落地夹板,自己才能够得着,两人才可平起平坐。吴梅梅一不做二不休,跑到学校举着牌子跪求学校严惩陈世美。葛亦敏丢了学籍,回家待业。吴梅梅遂了心愿,欢天喜地。她笑迎丈夫回家,不吵不闹,不喜不怒,上班、家务,照顾公婆,全都包揽。在家待业的丈夫则萎靡数月,实在无聊,跟人学起了麻将,纸牌、牌九,上手也很快,开始混迹于牌桌上,练就了一手好牌技,赢得大输得小,一时间被人冠以赌神称呼。当然赌钱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稍有不慎就会被逮,罚款不说,搞不好还会进局子。所以葛亦敏轻易不出手,出手必定万无一失才肯上牌桌。日子一久,葛亦敏不愿这样提心吊胆地玩牌。此时股市风起云涌,在这个资本的舞台上,各路人马都想在股市上一试身手,从机关干部到买菜大妈都敢来股市探个究竟,试个深浅。在这股热潮之中,葛亦敏自然也不甘示弱。他怀揣着对财富的憧憬和对未来的期待,踏入了这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领域。他整日泡在股市上,钻研K线图,阴线阳线门儿清。随着股市行情的波动,瞅准时机抄底进,高抛低吸,赚得个盆满钵满。尝到了甜头,葛亦敏把战场从牌桌搬到了股市,股市上他似乎如鱼得水,弄得风生水起,渐渐身旁围着一帮人跟着他炒,后来人家干脆将钱交给他让他代理炒股,他收佣金或者按比例抽成。没成想股市形势逆转,熊市来临,行情瞬息万变,许多人纷纷落马,亏的多赚的少,甚至血本无归。葛亦敏也不例外,输得惨不忍睹。他代理的客户们不干了纷纷找上门,葛亦敏鸵鸟般躲在屋里不敢露头,只得媳妇吴梅梅出马,全凭媳妇一张嘴舌战群儒,劝退一波波的讨债人。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终究堵不上财务上的窟窿。无奈之下,葛亦敏重操旧业,在牌桌上大显身手,几日奋战,几番来回,大赢四方,堵上了窟窿。 第41章 重起炉灶,新开张 赌场赢得钱并不安生,输家不肯服输,千方百计卷土重来。葛亦敏也知道赌场赢钱牌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靠运气。可运气变化莫测,不可能次次轮到自己。尽管赌场赢了钱,堵了股市上的窟窿,再想金盆洗手不上牌桌,却非易事。牌友不干,想方设法拉他入局。输家也不干 ,不容他赢了钱就做缩头乌龟,几次上门叫嚣,欲再战几个回合定叫他输得底裤都不剩。 葛亦敏怕了,他与老婆商议怎样才能逃过此劫,重整旗鼓,另谋出路。吴梅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开始谋划逃离本地,赴他乡闯荡。吴梅梅是个心机很重,目的明确,做事果决的人,她自作主张,跨省跑到比较偏僻的兴德城,她与当地远房亲戚联系,说是要来这边发展。这远房亲戚在当地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得知老家亲戚要来投资发展,当然乐见其成。他找来部下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带着吴梅梅四处看看,搞些市场调研。大家建议吴梅梅弄个超市或开家饭店。吴梅梅回家与葛亦敏一盘算,觉得超市投资太大,饭店营生太烦,不如开个棋牌室,投资不大,活儿不累,也不费啥事。棋牌室由吴梅梅张罗。再弄个小型投资公司,帮人投资理财,虽有风险但在可控范围之内,当然由老公葛亦敏担当此任。吴梅梅在兴德城里一东一西分别租下商用房,东面租房大一些,又是在各住宅社区交汇处,人员密集,适宜做棋牌室。而城西则为商业中心,在股市交易所附近写字楼租了一间屋,屋子狭小,逼仄,搁一张桌子再放一张椅子,就转不过身了。好在牌子这么一挂,也像那么一回事。这一切都是吴梅梅私下里委托那个远房亲戚帮忙租房,工商登记注册弄起来的。在一个天空刚泛鱼肚白的早晨,一家人偷偷摸摸离开了家乡,人不知鬼不觉地在外省偏地重起炉灶,新开张。 如此一来,葛亦敏与吴梅梅的夫妻档生意正式开启。两人一个会忽悠、善吆喝,招揽顾客;一个会钻研,懂战术,善于在股价运行波动中抄底,并跟随股价升至顶峰之前逃离。二人一动一静,配合默契,不足一年时间名声鹊起,成了兴德城里备受瞩目的焦点人物。 葛亦敏说故事般,跟金维维讲完自己这些年的经历,颇为沉凝地说:“这些年,我遭遇过很多挫折,摔过很多跟头,爬起来继续前行,被命运推搡着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我讨厌今天的自己,更不喜欢被人称为老板。但凡我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我的人生定然不会是今天这番模样。”葛亦敏声音里满是沧桑和对生活不甘。金维维听完葛亦敏的故事,很是震惊,她实在难以想象葛亦敏与吴梅梅这对夫妻之间那些个错综复杂的纠葛,真可以说是剪不断理还乱!她同情而又有些犹豫地伸出手,很想拂去他眉眼中的忧伤,葛亦敏却将这只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缓缓地,一下一下地揉搓着。 忽地,金维维似乎想到什么紧要的问题,她紧张地看向对方,“你炒股也不一定稳赚吧,不然你在老家也不会用打牌赢得的钱堵股市上的窟窿,弄了一场胜利大逃亡,跑到兴德城重操旧业来了。”她说。 葛亦敏讪讪地说:“那是当然,投资,无论是股市、期货,还是基金,都有风险。哪有只赚不亏的道理。” 金维维一下跳了起来,“那…那,我30万元交于你投资,万一亏了怎么办,那可是我老公让我买房子的钱。”葛亦敏眉头一紧,有些不悦地说: “虽说我无法保证一定不会亏,但我可以保证我炒股的技术。股市是个投资场,只要有过硬的技术,看准时机,看准股,投资点闲钱,足够让你衣食无忧。” 金维维嗤笑一声:“切,那你在家乡那会儿,不还是用牌桌上赢得的钱补你股市上的亏空吗?”葛亦敏脸色沉了沉,有些无奈地说: “征战股市需要硬实力和软实力兼备,硬实力就是技术,而软实力就是良好的人性。”他思虑片刻,又说,“征战股市的胜负不完全是技术因素,还有一些修身问题,修身问题就是人性的问题,修身指得就是与自己的弱点和恶习作斗争。我上次遭遇股市上的滑铁卢,恰好就是我修身不够,软实力不足。”他有些羞怯地说,神情颇为尴尬,“若是你不信任我,我们可以解除合约,钱马上转还与你。”他诚心实意地说。金维维跳将起来,“我当然信你,即便股市上亏了,你还可以从牌桌上赢回来,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只要钱能再生钱!”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刚才我那么着急,也是因为我老公一直催我拿这钱买房子,我怕房子没买着钱亏掉了,给老公不好交差。” “你老公,`小绍兴’吗?”葛亦敏惊讶的问。 “不是他,还会是谁!”金维维白了他一眼,不开心地反问。葛亦敏笑了,那笑有些意味深长。 “他也在兴德城?他还好吗?做什么工作?”葛亦敏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金维维“咯咯…”一阵乱笑,捂住嘴半天才喘匀气,说: “你倒还挺关心他的,当年你可是挖了他的墙角噢。”说着又娇笑起来。 “还不是你勾引我的!”葛亦敏打着哈哈。金维维举起小拳拳捶打葛亦敏,嘴巴一翘,佯装生气地说: “哼,你这是挖了墙角不认账,反倒甩锅给人家!”葛亦敏讪讪,半晌他盯着眼前这个女人说: “是,咱俩委屈了`小绍兴’,可是我们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呀。”金维维嘴角勾起,娇羞地笑笑,然后说: “他是个好人,对我好,对女儿宝贝,绝对是个好丈夫,好爸爸。”说到女儿,金维维一个愣怔,“哎呀,”她叫道“我把女儿忘了,早上还跟她说让她乖乖在家等我,中午回家给她做好吃的,这都几点了呀!”她急得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匆匆离去。 第42章 难得的温柔 葛亦敏看着金维维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他在心里问,看情形她过得不错,有丈夫有孩子。丈夫还是那个老实厚道的“小绍兴”。当年发生了那样悲催的事情,想来她应该是不堪的,痛苦的,屈辱的,尽管过去多年,这精神大于身体的伤害应该会在心理上留下创伤和阴影吧!可再次见到她,她依旧是那个快乐,爱笑的漂亮女子,在她身上没有发现丁点的异样。提起当年的事,她也是云淡风轻一笑而过,似乎精神上或者说心理上不曾留下创伤。对自己依旧爱意浓浓,没有半点的陌生和疏离。葛亦敏很满意,可想到她的丈夫“小绍兴”心里不免有些醋意,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与她同眠共枕,有他们共同的孩子,而自己则陪着母老虎过了那么些年呢!你“手风琴”终究不如“小绍兴”,命运啊,对他实在是不太公平!想到这些,葛亦敏真就意难平了。 刚才他很想问一问,当年那个下黑手的人何许人也,可他怕揭了金维维伤疤,惹她伤心,便忍住没有问出口。 金维维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见女儿金晶呆呆地坐在桌子旁,大门敞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门口,似乎下一刻妈妈就会出现在门口。许是等待的时间太长,当妈妈真的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愣了一下,才猛地站起,一个趔趄跑向妈妈。金维维抱起女儿,“妈妈刚办完事,回来晚了,饿吗?妈妈这就去做饭!”说罢 ,放下女儿,抬脚正欲去厨房。女儿指了指餐桌说: “阿婆给金晶饺子吃,金晶不饿。”金维维看到桌子上大半盆的饺子。“妈妈饿,这些金晶留给妈妈吃。”女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妈妈。金维维心里一阵难受,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乖巧的有些呆萌,就像她爸爸,你对他再怎么不好,他还是那么的在乎你,关心你,爱护你。金维维对女儿忽然有了些许温柔,她牵起女儿的小手走到餐桌旁,看了看桌上的饺子。 “阿婆包的饺子好吃吗?”金晶维维笑问。脸上露出少有的慈爱。 “好吃!”金晶使劲地点着小脑袋,朝两边支棱着的小辫子也跟着摆动。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盘饺子。 “那怎么剩下那么多,看样子金晶不爱吃。”金维维故意皱了皱眉头,不相信似的说。金晶着急地使劲摇头,她抓起盘子里的饺子塞入嘴里。因吃的太急,险些噎住。金维维倒了杯水给女儿,边喂水边轻拍女儿后脊。好一阵金晶才缓过气来。眼睛泪汪汪的看着面前的妈妈,“阿婆的饺子我吃了三个,好吃,舍不得吃了,等妈妈来和妈妈一起吃。”小姑娘才5岁,话说的磕磕巴巴,表达出来的意思却很清楚。金维维摸了摸女儿头,真是个傻孩子,是想把好吃的饺子留给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呀!金维维这样想着,伸手捏了个饺子放入口中。金晶盯着妈妈蠕动的嘴,等着妈妈的反应。 “嗯,真的很好吃。”金维维说着又吃了一个。金晶笑了,笑得天真烂漫,眼睛里还汪着泪。金维维抱起女儿,喂给女儿一只饺子,然后母女俩你一只,我一只地,吃完了一盘饺子。金晶特别高兴,小小的人儿爬到桌子上收起碗盘,摇摇摆摆跑到厨房水池边,站在凳子上把碗洗干净。在金晶印象里妈妈从来没有对她这般亲热过,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妈妈的冷眼和冷脸,很少有像今天这样温柔地对她笑。 母女二人的中饭,用阿婆的一盘饺子对付,金维维也懒得再做饭了。她叫过女儿,要检查她写的字。女儿抓过小书包,稀里哗啦从里面掉出一叠纸和练习本。金维维捡起纸和本子,翻开一看,练习本上的字已经写的像模像样,横平竖直,纸上的画也有点意思。一看就知道女儿在家一直都很认真写字,画图画。金维维拿起一张放风筝的画,画面是三个人一起放风筝,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当中是一个女孩,三个人扯着一根风筝线,头全都高高仰起看着空中飞舞的风筝。画很稚嫩,蜡笔涂的颜色有些杂乱,但画里一家人其乐融融放风筝的意思突出,爸爸妈妈陪伴女儿的快乐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动容。金维维拿着这张画看了半晌,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对女儿她从来没有如此心软,此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金维维指着画中的小女孩,“这是金晶?”金晶点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指着画中两个大人对妈妈说: “这是妈妈和爸爸。”金维维笑笑,“这是你自己画的?”金晶羞怯地点点头。“我猜是李萍阿姨教你这样画的吧?”金维维皱了皱眉头,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冷着脸说。 “我自己画的。”金晶摇了摇小脑袋,惶惑地指着画里的一家人,“我…我想和爸爸妈妈这样。”她胆怯地抬起头,“李萍阿姨说,让我自己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不知道画什么,”她指着窗外的一块空地,“我看见小胖和他爸爸妈妈在那儿放风筝,我也想和爸爸妈妈那样,就画了这个。”她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轻。金维维不说话,脸色缓了缓。 “你爸爸在外面辛苦赚钱,还不是为了养活你,妈妈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哪有功夫陪你放什么风筝!”她拿过那张画,看了又看,“嗯,画倒是画得不错,回头给李阿姨看看。”虽说是夸赞女儿的画,脸色还是很沉,没有笑意,倒像是责备。其实金维维心里对李萍很膈应,她十分嫉妒女儿对李萍的依赖和欢喜。在她的心里李萍对女儿如此关心爱护,不过是老姑娘太孤单,拿别人家的孩子来打发自己寂寞罢了!因而金维维一点也不感激李萍对她女儿的付出和关爱,见了面也是爱搭不理。李萍是个小学老师,原本就喜欢孩子,对聪明懂事,乖巧可爱的孩子尤其偏爱,看不得金维维对女儿的慢待和冷漠,几次上门旁敲侧击金维维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不该将小孩子一个留在家里不管。 金维维根本不理这个茬,心想,我的孩子我做主,关你李萍何事?真正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背地里骂李萍:老姑娘母爱泛滥,自个没孩子管起别人家的孩子来了 ,有本事自己生个孩子呀。这话一阵风似地传到李萍耳中,气得李萍上门讨说法,金维维笑眯眯地面对怒气冲冲的李萍老师,不解释也不辩驳,只把柳腰一扭,挎包一背,摔门而去。留下女儿与李萍在屋里面面相觑。李萍气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她想解除与金维维的房屋租约,可一想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孩子,那张惹人生怜,令人心疼的小脸,她的心里便生出了怜悯,舍不得赶她出门。如此一来,当妈的开开心心尽情地玩耍,邻居们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尽心地替人照管孩子。 第43章 “小绍兴”又遇烦心事 金维维跟房东李萍关系很微妙,起初李萍跟金维维一家走的挺近,关系挺好。李萍是美术老师,而立之年还未成婚,到了这个年纪找对象是个难题,高不攀低不就,成了大龄剩女。哥哥走了后,她上班下班形单影孤,甚是寂寞。因而跟“小绍兴”这家租客处得很好,她特别喜欢金晶,说小姑娘画画有天赋,主动教小姑娘画画,写字认字。小姑娘跟房东阿姨李萍特别亲,甚至比自己母亲金维维还要亲热。 日子一久,金维维心里不痛快了,作为房东的李萍老师不仅抢了女儿的爱,甚至跟自己丈夫“小绍兴”相处的也不错,李萍老师家里有啥事,或者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有啥东西要修了,就会找“小绍兴”帮忙。而李萍也越来越看不惯金维维,觉得这个女人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简直一无是处,女儿不管,家务不干,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逛街购物,只会消费老公的辛苦钱。“小绍兴”砌砖搬瓦跑工程,辛苦赚钱养家不说,还得做家务管孩子哄老婆。渐渐房东李萍与金维维两人之间有了隔阂,后来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直至“小绍兴”与人合伙建起了工程建筑队,跑到外地承建工程,盖楼建房赚大钱了,没法把老婆孩子带在身边,只能把金维维和孩子留在兴德城。 没有老公在身边罩着,金维维这才不得不收敛,担起了管孩子,料理家务的事。可金维维就不是个好母亲,三天两头把孩子甩给邻居阿婆,或者房东李萍,自个不是去打麻将,就是去逛大街。李萍本就喜欢金晶,眼下见孩子的爹远在他乡管不了,孩子的娘近在眼前则整日不着家不想管,于是对金晶愈加的怜爱。 金维维三天两头不在家,不是去玩牌、就是去逛街,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有时连饭都忘了给孩子准备,邻居阿婆可怜孩子总是送来吃的。而李萍但凡有空就把金晶接到自己家里,教她写字画画,给她好吃好喝。这么一来,金维维就更加放手,玩得也愈加潇洒,反正孩子有人自愿来管,还饿不着,渴不着。她干脆装傻充愣,不闻不问。人家上赶子当孩子的免费保姆,她乐得轻松。好在小姑娘乖巧,漂亮,左邻右舍都很喜欢,即便母亲不待见她,也从来没有短了吃喝穿戴。说的难听的,这孩子是有娘生,没娘管;说的好听些,这孩子太可爱,谁见谁心疼,都乐意给孩子一份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绍兴”潘成东工程建筑队的生意越做越好,那年头到处都在造房子盖大楼,“小绍兴”带着工程队,奔波在各个城市间,从小城市转战到大城市,忙的不亦乐乎。 辛苦有了回报,“小绍兴”终于成了潘老板。可潘老板恋家,再怎么忙每月都要抽出时间去兴德城看老婆孩子。其实潘老板恨不得将老婆孩子带在身边,每日里都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搞建筑工程是给别人盖房子,没有固定住处,这会在这个地方,下会儿又在另一个城市。 这一日,潘老板大老远坐火车,乘汽车,一路颠簸赶回兴德。一进家门,老婆不在家,女儿金晶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这会儿已到了饭点,可厨房里冰锅冷灶,冰箱里空空荡荡。他一路上舟车劳顿,急着往家赶,一天都没正经吃口饭,这会儿肚子饿的前胸贴着后背。女儿见到爸爸,眼睛一下子亮了,甩着小短腿兴奋地冲向爸爸,嘴里一个劲地喊着爸爸。恰在此时,邻居阿婆给金晶端来一碗肉丝榨菜面,见到孩子爸爸,阿婆笑了,“啊哟,金晶爸爸回来了 ,”她把将一小碗面条搁在餐桌上,金晶很亲热地叫了声“阿婆!” “来金晶饿了吧,尝尝阿婆下的面。”说罢,抱过金晶放在餐桌旁凳子上,又拿过筷子放在小姑娘的手中。金晶甜甜说了声,“谢谢阿婆。”阿婆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慈爱地说: “多好的孩子,看着就让人心疼,她妈妈咋就那么不待见呢!”阿婆自言自语。忽地,想到什么,“噢,你还没吃饭吧?”阿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你回来,就匀出这么一口面给金晶。”她停顿片刻,又说,“要不,去我家,我马上给你下一碗面!” “小绍兴”连连摇手拒绝,“不用不用,不麻烦阿婆了。”说着,他打开旅行箱,从里面拿出几包土特产,以及糕点等,送给阿婆手中,“回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这些当地土特产拿去尝尝。”阿婆摆摆手,不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工作那个地方的特产,买来就是给大家尝个新鲜。”说着转身拿过一个袋子将东西一股脑儿进了去,然后将袋子塞在阿婆手中。阿婆勉强收下,嘴里不停地道谢。“小绍兴”赶紧接口,“要说谢,应该是我谢你们,平日里你们那么照顾我女儿,待她像自家的孩子,我潘成东真的是感激不尽。”说罢,真心实意地朝阿婆作揖、鞠躬。“小绍兴”不善言辞,几句话说下来,脸色开始泛红。 阿婆笑了笑,“金晶招人疼,我们都稀罕这孩子,懂事乖巧还聪敏。唉,只是她妈妈…,”说到这,阿婆赶紧打住,“不说了,不说了。”她摇摇头,又朝“小绍兴”举了举手中的袋子,“小潘,谢谢啊!”说罢,走出了门。 直至傍晚,金维维才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走回家。进门就看到丈夫在厨房里忙活,她嬉皮笑脸地上前,“哟,啥时候到的?”她环住丈夫的腰,头抵在丈夫肩膀上,“回家也不事先说一声。”她嗔怪道。 丈夫放下铲子,推开妻子的身子说,“我事先跟谁说,你问问小店的张叔,我打了不下三次长途,张叔几次喊你接电话,你在家吗?”丈夫看也没看妻子一眼,径自将做好的菜一一端到餐桌上,招呼女儿洗手吃饭。金维维有些心虚,却也不肯认错,她开始强词夺理: “我怎么知道你哪天有电话,总不至于让我天天守在张叔小店等你电话吧!”金维维边说边给自己盛上一碗饭,坐到餐桌旁。 “嗯,什么事都没你打牌重要,你可以为了麻将牌,不管孩子,不接电话,也可以不顾别人闲话整日不着家。”“小绍兴”揶揄地说。 金维维“啪”地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怎么,我就不可以有自己的生活,非得整日守着孩子数日子,围着锅台转圈圈!你潘老板的老婆就活该过这样的日子是吧?”“小绍兴”气得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平复一下心情,缓缓开口: “我坐了一天一夜的车,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匆匆赶回家。”他抹了抹发烫的眼睛说,“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家,饿了没饭吃,渴了没水喝,还是邻居阿婆心疼孩子送碗面条给孩子吃。这个时候你在哪?我没指望到家我就有一口热饭吃,可最起码不能让孩子饿着吧?哪个当妈的,会像你这样!”金维维讪讪,她自觉理亏,声音陡然变小,嘴里咕哝:“你就是耳朵根子软,听信别人胡咧咧,我哪有整日泡在麻将桌上,不过偶尔跑去搓几圈嘛!”说着,重新拿起筷子吃饭,还讨好地夹了块肉给丈夫,想了想又夹了些给女儿。“小绍兴”深深看了眼妻子,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第44章 潘成东欲给妻女一个安定的家 “小绍兴”潘成东,这次突然回家,见证了妻子金维维的随心所欲,以及不顾女儿的所作所为,既痛心又失望,痛心女儿有母亲却无母爱,失望妻子对孩子的冷漠。对金维维从来都是忍气吞声的潘成东,面对女儿的委屈,他再也无法隐忍,当晚与金维维大吵一架。吵架嘛,应该是两个人的声音干架,可他们的吵架只听见妻子的女高音。吵架“小绍兴“根本不是金维维的对手,只好揣着怒气冷眼看着对方。 金维维一会儿撒泼,一会儿发嗲,都无法平息他心头的愤怒。潘成东无言看着对方,眼神异常冰冷,让金维维害怕起来,只得挤出眼泪佯装委屈地啼哭起来,她边哭边诉说自己多么的不容易,一把岁数还租住别人的房子,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隔壁的房东李萍,被吵得心烦,便过来劝架。没曾想一进门,金晶跌跌撞撞扑了过来,搂着她的腿哭的稀里哗啦,“李阿姨…李阿姨…妈妈和爸爸生…生气了,是金晶不乖…呃…金晶以后会乖乖的…”抽抽噎噎地说,似乎爸爸妈妈吵架是因为她不乖。 李萍不忍,她抱起金晶哄着:“金晶是顶顶乖的孩子,不乖的是他们,” 她用手指了指那对争吵不休、面红耳赤,吵得跟斗眼鸡似的夫妻。潘成东被气得嘴唇颤抖,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地从嘴里挤出一个字:“你...你……”而金维维则以一种压倒性的气势占了上风,她口吐芬芳,讽刺、谩骂的话一串串射向潘成东。尽管潘成东在外闯荡了这些年,早已不是当年的“小绍兴”了,可面对妻子金维维,他依旧口笨舌拙,吵起架来毫无战斗力可言。许是因为他俩共同拥有一个痛苦的、悲催的曾经,在他内心深处总觉得当年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没能保护好妻子才使得妻子遭遇了那场残忍的伤害,使得潘成东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触及到她的伤痛。加之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在伶牙俐齿的妻子面前,更加显得笨嘴笨舌,表达吃力。 此时金维维虎着脸一把夺过李萍手中的金晶,朝椅子上一扔,“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看看清楚我才是你妈!”李萍错愕,一时语塞,半晌才说: “你还知道自己是她妈!这孩子也是可怜,有你这样的妈!” 金维维将两条胳膊叠在胸前,斜睨着李萍,“咋地,眼红了是吧?”她揶揄地说,“有本事自己也当回妈,别老盯着别人家的孩子,再怎么着,别人的孩子也成不了自己的孩子!” 李萍当场变脸,颤抖着手指向金维维,“你真不可理喻!”潘成东一脸的歉意,他立即上前跟李萍道歉,口气既是卑谦又是无奈。李萍瞥了他一眼,眼里都是同情,见潘成东如此的低三下气,就要冲口而出的难听话生生咽了回去。她平复一下心情,才正色道:“这大半夜的,你们这样吵闹影响邻居的休息,打扰到别人的生活。作为房东,我不得不出面制止。”金维维很是不屑,她手指着李萍对丈夫说: “瞧瞧,房东又上门找茬了,说不定哪天就把我们娘俩扫地出门了。若是自家的房子,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关起门来我就是闹翻天,人家也没资格上门来说三道四。” 李萍戏谑地说,“你不如搬到月球上去,闹破天也不会有人管!”潘成东脑门嗡嗡作响,只得一个劲地给李萍赔不是。 吵闹声惊动了前后邻居,喜欢看热闹的人聚在门口探头探脑张望,大家交头接耳,纷纷指责这家租客的不自觉,闹得邻居不得安生。说着又扯到了这家女主,男人在外辛苦,她在家却不顾孩子,不管家,打扮的花枝招展整日不着家,难怪丈夫生气,这不,丈夫刚进家两口子就闹开了。 面对大家的指责,和厌恶的表情,金维维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她指着李萍讪讪地说: “李萍,你的目的达到了,你现在高兴了吧!”潘成东愤怒拉过妻子,“你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议论你的,你还好意思责怪李老师,人家李老师没跟咱们解除房屋租约,将咱们扫地出门已经是客气的了,你还这么的无理取闹,对得起人家李老师吗?” 金维维此刻无地自容,大口的喘着气,情绪已然崩溃。众邻居根本没一个人帮她说话,投来的全都是厌恶,且冰冷的眼光。金维维一屁股坐在地上嘤嘤哭泣,嘴里不断地朝丈夫咕哝:“你个窝囊废,别人这么欺负你老婆,你不维护自己老婆,反倒给外人帮腔…呜呜…我招谁惹谁了,要你们这么欺负我!” 金晶胆怯地看着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这会儿又见妈妈这般哭泣,她紧紧地搂住爸爸再次哭了起来。阿婆挤过人群进了屋子,她缓缓来到潘成东跟前,“别吓着孩子,今晚让孩子去我那儿,你们两口子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别闹得大家都不安生。”金晶抽泣地从爸爸怀里转身扑向阿婆。阿婆抱起孩子出门,走到门口对那些正在指指点点人,说了句,“都散了吧!” 潘成东和金维维见左邻右舍都回屋了,就剩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少顷,两人才安静地坐下来,商议起一家人的今后的安置。潘成东在外搞工程,驻地不固定,生活也不稳定,妻女带在身边确实不现实。于是潘成东决定先在兴德城购买住房,让一家人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待他发展稳定后,再做其它打算。金维维见丈夫如此安排,自然高兴,信誓旦旦向丈夫保证以后以家为重,照料好孩子,让丈夫尽管放心。 此时的金维维已经变了一副面孔,她关切的地拥住丈夫,嘘寒问暖,很歉疚的诉说自己的不是,千娇百媚,一改刚才那种娇纵蛮横的模样。潘成东没法不原谅妻子,妻子的一颦一笑让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觉得妻子对孩子的不管不顾,对自己的不冷不热,全是因为自己自顾工作赚钱,忽略了妻子的感受,没有给妻女足够的安全感,原因还在于自己。他回应着妻子的温柔,不断地诉说衷肠,表达爱意。 一夜缠绵,夫妻感情升温,在潘成东记忆里,他们夫妻之间从未有过这般的柔情蜜意。妻子对他一直是不冷不热,不温不火,鲜有如此炽热。他不想离开妻子和女儿,真想天天与妻子厮守在一起,共同看着女儿慢慢长大。可现实很无奈,他不得不暂时离开妻女,为了生活辛苦奔忙。 购房一事迫在眉睫,可潘成东承建的工程催得紧,工地上离不开人,潘成东必须尽快回去工作,因而他没办法亲自跟妻子一起去看房买房。他在家只待了几天就匆匆赶回上班,临走前,他转给妻子30万,将购房一事全权交给妻子金维维处理。 拿到钱的金维维并未急于购房,而是听信他人,欲将购房款先用来投资,赚他一票,让钱再生出钱来。 无巧不成书,就是这投资理财一事让她重逢了旧爱,生出诸多事端。 第45章 进退两难 这日金维维对女儿难得温柔以待,一起吃了饺子,还夸赞了女儿画的画,这让女儿金晶高兴不已。她叽叽喳喳跟妈妈聊着自己的小心事,说起阿婆和李萍阿姨对她的好。她伸出胖胖的小手,屈指一一说起她和她们在一起的小故事。 金维维听着女儿结结巴巴讲述别人的好,心里很不是滋味。眼下女儿连话都还说不全,就开始向着外人。尽管小孩子语言表达还不甚清楚,可那眉飞色舞的表情,真切地反映了女儿的满心欢喜,她对邻居阿婆、房东李萍的亲热和喜欢,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金维维皱了皱眉头,不屑地笑笑,然后哼唱起“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金晶摇着小小脑袋,跟着妈妈一起唱了起来: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唱完,母女俩相视一笑,拍手。 刚才听女儿说别人的好,金维维不服气,就想教女儿学唱这首歌,让她明白这世上谁才是真正的好。没曾想,女儿会唱,且能记下整首歌的歌词。她有些惊诧,不知女儿跟谁学的,反正自己从来没教过她唱。 “金晶,这歌你怎么学会的,谁教你的?”金维维问。 “爸爸教我唱的。”金晶歪着脑袋,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妈妈,“爸爸说,妈妈带金晶辛苦,金晶要乖乖的听妈妈话。”她用小手拍拍自己,又指了指妈妈说。听女儿这样说,金维维一阵心虚,她深知自己不是个好妈妈,对女儿根本不上心。而对丈夫她深感有愧,丈夫全心全意地爱她,不仅自己深爱着,还要求女儿也同样爱她。 她深深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亏欠丈夫很多,而以后,或许会更加的对不起,愈发地亏欠。这一切只能归咎于命运的安排,让她再次与葛亦敏相遇。想到这,金维维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葛亦敏那张英俊迷人的脸庞,他的笑容、眼神以及独特的气质,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葛亦敏自打与金维维签下代理投资的合约,一门心事研究股市涨跌境况,观察股价的微妙变化,尽可能抓住最佳的买入和卖出时机。因金维维是借用购房款炒股,打个时间差先在股市赚上一票再去购房,所以只能炒短线,快进快出。葛亦敏未能有足够时间去思考和判断具备了合理性的运行通道的股票的适时抄底的可靠性,更不用说花时间去分析研究市场趋势和经济形势了。如此一来,全凭感觉和运气在股市上转悠,几进几出,有亏有赢,整体上持平。进去多少,出来还是多少,炒来炒去炒了个寂寞。 起初金维维与葛亦敏隔三差五聚一聚,聊一聊,明里是被代理人与代理人之间的沟通和商议有关投资炒股相关事宜,暗地里则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可感情上的愉悦终究是短暂的,怎么也没有金钱来的牢靠。日子一久,金维维见自己的投资一直不见回报,心里忐忑,生怕自己的钱被股市套牢,买不了房,在丈夫那儿没法交差,以至于金维维一见到葛亦敏就追着问她的投资状况。到后来,葛亦敏竟然害怕与金维维见面,金维维三请四邀,葛亦敏则推三阻四,弄得金维维愈发心焦,开始怀疑葛亦敏的能力。 其实葛亦敏以往帮人炒股,从没像现在这般认真,毕竟是老情人金维维的委托,他不敢有半分疏忽。他不在乎什么抽成和佣金,他真心想帮金维维把事办好,还得办得漂亮,尽量少投入多产出。可谁曾想,他越用心,效果越差,越小心,踏的坑越多。这股市原本就波谲云诡,捉摸不定,除了要有良好心态,还需研判市场趋势,对政治经济大环境的好坏,基本面的优劣进行战略思考,以掌握一定的运行规律,如此,或许在股市博弈中有所收获。然而,此时的葛亦敏心浮气躁,一味追求速成,沉迷于听消息、猜涨跌这类盲目举动,在技术和心态上都表现欠佳,不尽人意,导致金维维委托其代理投入股市的资金大多被套牢。也可谓时运不济,此时股市牛市已逝,熊市来临,葛亦敏几番折腾,非但没有从套牢的局面中抽身,反而越陷越深。他看着自己账面上日渐变小的数额,入手的几只股,股价断崖式下跌,投入股市的资金生生被吞噬大半。他害怕了,害怕地打起颤来,他把金维维的钱悄无声息地败给了股市,他不再敢看金维维那双含情脉脉的漂亮眼睛,更不敢大言不惭地跟她说:相信我,我会扭转局面,变亏为赢。他开始躲着金维维,原先想到她就心动,如今成了想到她就心悸。他只得求助于妻子吴梅梅,让妻子暂且以她三寸不烂之舌安抚金维维,自己则可以在不受干扰地重新考量,是割肉离场,还是用剩余的钱抄底入市,坐待股市回升。他判断股市已跌入谷底,反弹在即,因而他没舍得割肉离场,继续在股海里扑腾。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所期待的回暖并未到来,股市大盘持续下跌,低谷愈陷愈深,毫无见底之势。谷底没有最深,只有更深。他的投入再一次被套牢,异常残酷的现实,令他寝食难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与金维维那些个情情爱爱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金维维坐不住了,她虽不懂股市上的事,可有关股市的消息甚嚣尘上,哀鸿一片。别说钱生钱了,能将本钱拿回都是万幸。如今是钱不见了,人也没了影,金维维开始后悔,后悔信错了人。她几次上门探听信息,围追堵截葛亦敏,都被吴梅梅搪塞过去。可这边厢,房价看涨,市场火爆,潘成东三番五次催促妻子尽快下手买房。金维维两头不着落,急得是团团转。 眼见着时间过去几个月,葛亦敏心里更加着急,牛皮吹出去了,股神的称谓被喊的山响,可成效甚微。他担忧金维维会怎么看他,更害怕梦断股市,丢了财不说,连刚续上前缘的老情人也会离他而去,只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就在葛亦敏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金维维再次上门打探虚实,吴梅梅又拿出各种理由予以打发,金维维很不甘心,也愈加气愤,“作为投资人总得了解投资绩效,收益如何吧,葛老板始终不露头,不给个说法,换了你能坐的住吗?!”金维维说。 吴梅梅眼乌子骨碌一转,狡黠地笑笑,“如今,股市行情不好,谁都没有本事立于不败之地,即便是股神也没办法扭转颓势,而是硬生生地被割了韭菜。”吴梅梅她亲热地执起金维维的手,“我家葛老板就是绞尽脑汁也要找个法子不让妹子的那笔投资打了水漂。这不,他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就在琢磨这事,妹子啊,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扰了他的思路,断了他的想法。你说是不是?”吴梅梅说的情真意切,让金维维错愕地无言以对。 金维维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6章 堤内损失堤外补 金维维也是愁的夜不能寐,茶饭不思,这边厢刚与老情人重温旧梦,投资就出了问题,别说赚钱了,连老情人的面都见不着。而丈夫潘成东那边一个劲地催促她赶紧下单购房。可购房款已被葛亦敏牢牢套在了股市里,金维维何以买房,用什么买房!实在按耐不住了,她几次上门找葛亦敏,想讨回30万本金,至于钱生钱,赚大钱,她也不再做美梦了。 而葛亦敏更是兵荒马乱,根本无暇顾及金维维,自家的钱,代理别人投资的钱通通被股市套牢,本想趁低谷抄底入手,不出意外的话,待升至波峰再抛掉,狠狠赚它一票。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出意外却出了意外,股市一直冷寂低迷,且迟迟没有回暖的迹象。那些让葛亦敏代理炒股投资客不干了,纷纷找上门要求拿回本钱。葛亦敏再一次陷入困境,上一次的代理炒股亏损他是用赌场上赢得的钱堵上了财务上的窟窿,才平息了代理投资的风波。此时,吴梅梅又施鬼点子,她劝葛亦敏故技重演,再秀一把牌技,在赌场上再展雄风,来个堤内损失堤外补,走出眼下的困境。 葛亦敏胆怯了,他知道赌场上牌技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靠运气,而运气是不确定的。赌是一种游戏,但还有一层经济意义就是对一个不确定的结果押注金钱,其目的是赢取更多金钱。赌场与股市形态相似,但本质不同。赌针对的是不确定的结果,而股市针对的结果可以确定。股市交易是自由的,股价上蹿下跳看上去很凌乱,似乎有不确定结果,但股市运行还是有规律可循的,自己股市上几次失手,恰是自己能力不行,技术与身心皆未修炼到位,既看不准时机,也没有看准股,所以股市上败北在所难免,什么股神,全是吴梅梅的虚假宣传,让他骑虎难下,没有金刚钻硬是揽下了瓷器活! 他私下里十分怨恨吴梅梅,是她毁了他的前程,又将他的生活一步步拖到泥沼中。吴梅梅大闹学府,导致葛亦敏被大学开除后,她假作大度地接他回家,没工作她就养着他,她先做小生意,继而开棋牌室,起先让葛亦敏打打下手,后来又怂恿他上牌桌练手。她知道葛亦敏是个聪明人,只要上心学什么都快,故意拿出些小钱让他在赌场上玩,等有了瘾头自然会在赌技上下功夫。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丈夫葛亦敏牌技突飞猛进,耍起牌来灵泛得很,到后来,他赌场上要么不出手出手十次九次赢。可他还是坚守底线,只是小打小闹弄着玩玩,小赌怡情,大赌决不参与,无论老婆吴梅梅如何教唆怂恿,怎样的诱他深入,甚至用激将法,他都是由你骂让你罚,我自岿然不动!可吴梅梅从来不是个肯吃亏的人,她怎肯家中养闲人,在她的意识里,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人就是要吃老公的,穿老公的,怎么能让她一个女人赚钱养活老公?于是乎夫妻间闹得鸡飞狗跳,生活上一地鸡毛。好在,此时股市风起云涌,牛气冲天,葛亦敏在股市上小试牛刀,嘿嘿,赚得是稳当又快捷,一时间风量无限。葛亦敏兴高采烈,趁势而上,吴梅梅也来了兴致,四处宣传丈夫股市上的丰功伟绩。如此,有了吴梅梅的推波助澜,葛亦敏小股神的名头渐渐树立了起来。在吴梅梅的蛊惑下一些人纷纷找上门想要葛亦敏代理炒股,葛亦敏赧然接受,在他看来男人总得找个正经事做,不然在吴梅梅面前总也抬不起头来。而吴梅梅乐得开心,炒股炒的好,当然比赌博来钱稳当,不必躲躲藏藏,赌博嘛,毕竟是非法的行当,弄不好会吃官司蹲大牢。所以吴梅梅全力配合,到处拉代理客户,葛亦敏也不负众望,前两年几乎没有失手,代理与被代理的双方皆大欢喜。其实那个时候股市行情看涨,正处牛市,小菜场卖菜的,围着锅台转的都能在股市上赚点钱花花。有句话说,站在风口上猪都会飞!恰巧,此时的葛亦敏就是那头猪! 然而好景不长,葛亦敏征战股市首次遇到了“滑铁卢”,结果输的一败涂地。又是妻子吴梅梅出了个馊主意,让他转战赌场,凭他的牌技定能弥补亏空,实现堤内损失堤外补。无奈之下,葛亦敏虽不情愿,但面对财务上的亏空,要债人的围追堵截他也只能这样。在吴梅梅眼里,钱是最重要的东西,揣入袋里的钱再让她吐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要吴梅梅把丈夫先前股市上赚得的,或在牌桌上赢得钱拿出来填补亏空,或退还被代理人部分投资款,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因而,他只能在股市上资金严重缩水的情况下,忍痛割肉,甩股清仓。熊市档口,股市就如血盆大口,稍有不慎投进去的钞票就被吞噬的连渣渣都不剩。 葛亦敏割肉清仓逃离股市,听从妻子吴梅梅的建议,怀揣剩余的资金杀进赌场。他在牌桌上鏖战数日,白日困觉做美梦,夜晚则在牌桌上厮杀腾挪,日日从星星点灯战至东方泛红。仗着精湛的牌技和神助的运气,葛亦敏打了个翻身仗,一时间不仅补足了股市上所有亏空,而且还有盈余,兑现了代理投资合约方的承诺。吴梅梅兴奋无比,她觉得自己的丈夫就是块宝,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四处散言丈夫葛亦敏的种种本事,以至于更多的人纷纷求上门要求其代理投资。葛亦敏则坚辞不受,他想想都觉得后怕,万一打牌失利,赌场失败,他该如何解决巨额债务,如何面对被他代理投资的那些人?倘若真到那一步,身无分文的他,妻子吴梅梅非但不会伸以援手,说不定还会踢上一脚让他滚出她的生活。况且葛亦敏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凭他那点能耐在股市上折腾绝对翻不出大浪,只能在牛市时尝点甜头。在许多人眼里股市就是个赌场,上涨的时候遍地是黄金,随便捡。下跌的时候如秋风落叶,一晚上就枯枝。他葛亦敏跟常人是一样一样的,逢牛市看见黄金赶快拾,来了秋风跑快些。谁能料想,捡到黄金狂喜时,忽然一阵秋风起,醒来黄粱梦一场。 第47章 老地方见 可生活还要继续,人挪活树挪死,吴梅梅一阵盘算,夫妻二人准备换了个地盘生活。于是乎,夫妻二人很低调的从老家跑到兴德城继续折腾。吴梅梅还是老行当开她的棋牌房。葛亦敏呢,繁重活干不了,轻便的事不愿做,万般无奈之下,暂且还是操起了代理投资的活儿,他想一边干着一边找事做,毕竟大老爷们不能待在家里吃闲饭。 可谁能料到,开张不久就遇见了老情人金维维,更让他犯难的是这边刚重修了旧好,那边股市上就翻了船。当初他惊诧于妻子找来的客户竟然会有金维维,他既惊喜又惶惑。喜的是旧梦得以重温,慌的是家有母虎盯梢。因而拒绝这单生意他怕妻子怀疑,接受,又觉得过意不去,老相好的事他乐意助一臂之力,怎能当作生意计较报酬。可吴梅梅精的很,稍有不慎不仅自己遭殃,还连带金维维受罪。也只好签下合约,佯装公事公办的模样,大不了私底下给予帮助,施予好处罢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葛亦敏想得再好也抵不过风云的变幻,股市行情瞬息万变,他投入的资金全部套牢,金维维的钱自然也不例外。他明白金维维的钱是丈夫“小绍兴”让她购房的钱,炒股只能是短线操作,不可能等到解套那一天。 葛亦敏相当后悔,不该听从妻子唆使去做什么投资代理。眼下金维维着急,他更着急,他不敢面对金维维,对她的上门问询,他无以回答,只能躲避。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解决金维维的问题。他求助于妻子吴梅梅,希望她拿出家里存款,凑出30万退还给金维维。吴梅梅一蹦三尺高,吼道:“合约上清清楚楚写明风险自担,事先也告知她`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赚钱她拿,亏钱别人担。”她眼珠子一转,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你是不是见人长的漂亮,宁愿自己吃亏也要陪人笑脸?”她指着葛亦敏的鼻子骂道:“见了骚娘们腿就软的家伙,你那点小心思我能不清楚?葛亦敏,我告诉你,想从我这儿拿钱,没门!”葛亦敏冷眼看了妻子一眼,什么话也不想再说了。他知道在吴梅梅这儿,辩驳无效,她根本不可理喻;吵架无用,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他不禁懊恼,自己上一世作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跟这样一个女人混在一起!吴梅梅见他无精打采的懊丧样,缓了缓口气,“我还是那句话,股市的亏损,牌桌上补回来,这样一来才能翻本,不仅解决咱家的困境,顺带着解决了金维维的困难。”她有些讨好地说,“我出这点子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葛亦敏横眼扫向吴梅梅,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辈子你不把我折腾完了不会罢休!” 最后还是葛亦敏败下阵来,他左思右想,觉得再怎么地,必须尽快返还金维维的购房款,以了却她的烦恼和不安。当年他背叛了金维维,他后悔了很多年,如今不能再一次伤害她。为了金维维,也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地后悔,葛亦敏采纳吴梅梅的办法:股市上的损失,赌场上补,再耍一把牌技度难关。于是他关起门来,重新操练牌技,准备打赢这场牌桌上的战斗。 这边厢,吴梅梅 百般阻拦金维维靠近葛亦敏,凭着一副好口才,舌灿莲花说的金维维进退两难。金维维只得找到姜哥,让他替自己出出主意。无论如何,是姜哥介绍她认识吴梅梅,也是他给出的代理投资,让钱生钱的主意,这会儿遇到了问题,金维维找到姜哥也算对路。当初姜哥接近金维维,不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更重要的得知她手头有钱,故意把代理投资,“钱生钱”吹得个天花乱坠,令这位有颜又有钱的主动了心,继而将她引荐给棋牌室老板娘吴梅梅赚点小钱花花。如今姜哥早已从吴梅梅那里拿到了好处,介绍费早就上交给老婆大人了。金维维这会儿找上门来,他当然是打着哈哈应付,漫不经心地说些无关痛痒的瞎话。 金维维很生气,“当初我听信你姜哥的怂恿,把购房的钞票交出去投资炒股,现今别说赚钱,连个本钱都收不回来,你说我该咋办?我不找你这个介绍人,找谁?!”姜哥两手一摊,嬉皮笑脸地说: “找我有啥用,你钱又没交到我手里。我只是介绍你一条赚钱的路子,行不行,做不做,还不都是你自个拿的主意,做的决定嘛!结果怎样,关我什么事!”金维维眼睛一红,泪珠儿噼里啪啦掉落。姜哥见美人落泪,心下不忍。 “依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替你找一下葛老板,问问情况吗?”姜哥问,眼睛里不乏同情。 金维维的泪光莹莹,满脸都是愁绪,她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了姜哥的问话。姜哥看着梨花带雨的金维维,不知如何劝慰。他明白金维维弄成今天这个样子自己有一定的责任,当初若不是他贪图吴梅梅给的那点好处,他不会将金维维介绍给吴梅梅,金维维也不会稀里糊涂让人替她投资。姜哥讪讪地说:“我只能试试,棋牌室只有老板娘把守,葛老板很少露面。要么趁老板娘棋牌室上班的辰光,直接去他家寻寻。”金维维眼神游移,半晌才看定姜哥,她抿了抿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才道: “你带我一起去,我要当面问问他葛老板为何要躲着我!”姜哥不觉好笑,他拿了你那么多钱,如今钱没了,他不躲你躲谁?姜哥暗想。 姜哥是个聪明人,他可不想淌这趟浑水。他不能让人发现,更不能让吴梅梅知晓是他带金维维找上葛老板的。他皱了皱眉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金维维,且赧然地告知自己不能与她一同前往的原因。他搓了搓手,勉为其难地表示他只能只身前往,要么帮她传递信息,要么牵线搭桥让他们两人约定时间单独见面。金维维,脸色沉了沉,很不屑地道,“当初你怂恿我找他代理炒股时,你可是明里暗里拉我入套,现在你倒是想作壁上观。”她抹了抹泪水尚未干透的脸,“算了,我也不让你为难,你帮我跟他约个时间面谈,就说我跟他老地方见。” “老地方见!”这话让姜哥大脑顿了顿,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什么老地方?哪里的老地方?难道他们经常约见,已经有了老地方?一连串的问题在姜哥脑子里转悠。思忖片刻,他心里不禁骂道:这葛老板真不是个东西,一边约着美女谈笑,一边捏着人家的钱袋,要人,还要钱! 他看向金维维的眼神除了同情,更添了些怜悯。他仰起头朝金维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话带给葛老板。“老地方见!”他揶揄地又说了一遍。 第48章 姜哥为金美女传口信 姜哥办事还算上心,七拐八歪打探到葛老板的住处,这日趁吴梅梅在棋牌室忙活 ,避过吴梅梅的耳目,他敲响了葛亦敏家的门。葛亦敏冷眼扫向来人,见来人搓着双手,咧嘴嬉笑却不开口。葛亦敏微微抬起下颚,不悦地问:“找谁?”声音冷冽。 姜哥耸了耸肩膀,依旧嬉皮笑脸,“葛老板,我过来是替别人带个口信……” “不必,别人有事就让这个别人直接找我!”葛亦敏很不客气地打断姜哥的话,冷着脸下了逐客令。姜哥着急忙慌,也顾不得拽词,即冲口而出: “金维维让…让我找你,说是要与你葛老板老地方见!”话说的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姜哥赧然,脸面发烫,他原本想在葛老板这儿说两句高大上的话,以显示自己的不俗。不曾想一见面,葛老板那高冷,淡漠,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神情,令他无法招架,脑子里浆糊一般,将事先准备的好词好句搅和的七零八落。姜哥尴尬地立在一旁,等待葛老板回音。少顷,他缓过神来,觉得自己只是来帮个忙,传个话,又不是来求人办事,干嘛要低声下气?想到此,姜哥端起架子,斜睨葛老板。在姜哥心里葛老板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有文化,会搞钱,长得还帅,这会儿虽然遇到投资风波,凭这个人的本事要不了多久必会化解。想到这,他内心对葛老板还是很崇拜。可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又让姜哥生气,他倒要看看,这个葛老板对金维维的“老地方见”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姜哥放松下来,不再紧张,他两手揣在裤兜,打量起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葛老板。 葛亦敏刚理了发,刮了胡须,着梦特娇黑色体恤,灰色休闲裤,把自己收拾的清爽俊朗,且不乏风雅。啧啧,这形象难怪会招美女待见,就连我这样一个大男人都会高看一眼。姜哥想,只是这人太冷寂,脸上肌肉紧绷,肯定不好相处。 “晚上七点。”葛亦敏冷声说。姜哥一个激灵,打断了心下对眼前这位葛老板的性格分析和研判。姜哥愣怔了半晌,才明白人家是对“老地方见”的回应。 姜哥揶揄地笑笑,“那就是说今晚七点您跟她老地方见?”姜哥想确认清楚。葛亦敏一句话也没说,仅甩过一个淡漠且疏离的眼神,很不客气地转身进屋,随即是关门的声音。 姜哥一脸错愕,不知哪里惹恼了这位先生!转念又想,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烦恼,人前多光鲜,说不定人后就有多苦痛 ,瞧瞧葛老板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说不定心里藏有不少的烦恼和痛苦。姜哥摇摇头,“唉,谁个脚底都是黑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姜哥兀自笑了,觉得自己吐口而出的这句话,颇显文化,很有哲理,自觉高大了许多,后悔没有当着葛老板的面说出这等有水平的话来。 葛亦敏近期一门心事备战赌场,任谁他都不见,管你是讨债的,还是投资客都被妻子吴梅梅一一打发了。此时,备战进入尾声,次日就要上牌桌实战了。吴梅梅放松了警惕,这才给姜哥钻空子,见上了葛老板。这一日葛亦敏把自己拾掇干净,准备次日精神抖擞地上赌场。他原本想待赌场凯旋,带着钞票去见金维维,给她一个开心,也给自己挣回一个颜面。姜哥带来金维维的口信,让他犯难,不应,他怕她伤心,怕她不安,更怕她疑心他对她的真心。应了,又觉得这会儿见面,不过是口空白话,怎么地也抵不过真金白银的真实和重要,哪能让人放心!左思右想,他还是答应见面。其实这些天他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天天与金维维守在一块,可股市上的风波,让他焦头烂额。况且她的30万代理投资款也被套在股市上,别说钱生钱,赚收益,连本钱都没了。所以他无颜面对金维维,他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敢见。明天就要上赌场决一胜负,为了金维维他一定不能输。 为了赢,他需要她的支持,需要她的柔情,姜哥带来的口信他必须答应! “老地方”,就是这对老情人再续前缘之处,那日,葛亦敏带金维维去银行转账30万元代理投资款后,在银行大楼拐角通向城市中心公园偏门的那条小道上,两人旧情复燃,自此,这条篁竹修木掩映,花草藤蔓簇拥的小路上,一次又一次上演他俩绵绵情爱,依依相偎的戏码。 姜哥接了葛老板的回应,马不停蹄找到金维维,邀功般地拍着胸脯说:“只要我姜哥出马,他葛老板藏得再好,也躲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你找到他了?他可愿意见我?他现今状况如何?”金维维急切地问。此时她很激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紧紧盯着姜哥。 “那是必须的。”说着右手食指缓缓弯成一个7字伸向金维维,狡黠地说 ,“今晚七点老地方见!”金维维斜睨姜哥,噌道;“别瞎咧咧!” “放心,我可不想惹是生非!”姜哥保证。 金维维莞尔一笑,“姜哥仁义!”说罢,匆匆离去。 赶到家,随便做了顿饭,陪着女儿早早吃好晚饭,安顿好女儿金晶,便开始修饰自己,轻画眉,薄施粉,妆容清透。穿着淡蓝色泡泡袖薄衬衫,搭配白色真丝印花百褶裙,长波浪卷发很随意别在耳后,肩背削薄,身材修长,体态妖娆。如此一来,原本就漂亮的金维维越发显得光彩照人。胸前衣料上别了一枚茉莉花型的胸针,一闪一闪亮晶晶,煞是好看。腕间一条精致细巧的银色手链 。整体装扮简单素雅,显得既冷艳又雅致,不同于金维维平常那种张扬的,带些野性美的打扮。 金维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甚是满意。正在搭积木的金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妈妈。金维维笑了笑,“妈妈好看吗?”她指了指自己问女儿。 “好看!”金晶点点头。须臾又小心翼翼地问:“妈妈要出去吗?” “嗯,妈妈今晚有事,一会儿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自己玩,困了就上床睡觉。”金维维边说边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的妆容。金晶看了眼妈妈,不响。她缓缓低下头,继续搭积木。“耳朵聋了?妈妈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金晶再次抬起头,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妈妈,极不情愿地说:“金晶听见了。” 金维维不耐烦地给女儿倒了杯水,又拿了些糖果放在餐桌上,“玩累了,可以喝点水,吃些东西。”她对女儿说。金晶点点头,不再言语。金维维眉心一皱,心想:这孩子随她爹,闷葫芦一个,不讨喜。 第49章 人约黄昏后 向晚,修饰一新的金维维出门赴约。此时还不到六点,天色还亮。仲秋过后,开始昼短夜长,夜色来的早,七点时分就该暮色四合。可金维维等不及,早早来到老地方,眼瞅着天光一点点散去,墨色一寸寸聚拢,最后撑起黑色的天幕。七点多了,葛亦敏还没有露头,金维维着急了,她四下张望,既心焦又愤怒。正当她起身准备离开之时,猛地被人从背后搂住,吓得她差一点大叫出声。当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时,耳畔便响起了葛亦敏的声音:“是我!” 金维维捏起粉拳捶打葛亦敏,“你个坏蛋,吓死我了!”说着转过头对视葛亦敏。此时天色已晚,看不清对方的面目。远处一盏路灯透过树木间的缝隙撒下昏黄的光,微弱的光线下金维维只看见葛亦敏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的光亮。里面似乎有不舍,有爱怜,有歉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金维维含情脉脉地望着这个男人。少顷,她勾着男人的脖子,柔软的身子依偎进男人的怀抱。 两人温存了一会,金维维抬起手轻轻柔柔地描画男人的五官,然后定在喉结上一下一下抚摸着。“你躲哪里去了,让我好找啊!你知道吗,见不着你我有多难受啊,我吃不下睡不着,生怕你出什么事,也怕你像当年那样不要我了。”金维维喃喃细语,把这些天心里的惦念和担忧絮絮叨叨说出来。葛亦敏默不作声,只是更紧地搂住女人,听着女人娇嗔地声音,葛亦敏血脉喷张,恨不得将女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月亮斜斜地挂在天边,原本幽暗的路经有了亮色,这会儿两人已适应了黑暗,能够感受对方的情绪。金维维撒娇地推搡了葛亦敏一下,“你倒是说话呀!”葛亦敏双手揽住金维维的腰,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夜色朦胧,朦胧中的女人越发迷人。 “维维,今晚你真美!”他说,声音有些发颤。 “大晚上的,你能看清我?”金维维一脸不屑。 “你在我的眼里,我的心里一直是最美的。”葛亦敏将右手贴在胸口上颇为深情地说。金维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揶揄地说: “就你这张嘴说出的话甜得齁人,大白兔奶糖吃的太多了吧!”葛亦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半晌才一本正经地道: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说罢,他上前再一次揽住女人,“我对不住你,你的钱被我套在股市里了,拿出来就得割肉,损失大半。不拿,等着慢慢回暖,可你得购房等不起。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因而我不敢见你。可股市一直低迷,想要赎回本钱已非可能,只得另辟蹊径,堤内损失堤外补。”他抚摸着女人薄肩,轻轻地,慢慢地,却又无可奈何地说,“我准备明天去赌一把,原本想把你的购房款赢回来再去见你,你的钱拿不回我哪里有颜面见你啊!” 听老情人如是说,金维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暗想:赌博结果是不确定的,万一输了呢?金维维从卿卿我我中清醒过来,她过来的目的恰是为了讨回这30万的购房款,可是一见到葛亦敏心里面全都是情情爱爱,忽略了自己是为何而来。真该死,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一味地缠缠绵绵,忘记了正事,大事!金维维心里别扭,怨自己糊涂。 “明天的这场赌你有把握吗?”她紧张地问,口气有些急切。葛亦敏无以回答,也不敢说“有”,或者“无”。赌,不是几张牌的事,里面暗藏玄机,除了技术更多的还是运气,事先谁都不敢保证有无把握是赢还是输! “这些天我躲着大家,就是在家里切磋牌技备战,希望打个翻身仗,让你尽快买上房子。”葛亦敏苦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如此解释。金维维更加紧张,全然不顾场合大声叫道:“只是希望?要是输了,希望落空,怎么办?!”葛亦敏赶紧竖起一根指头贴在唇上,连作“嘘”声。金维维这才惊觉,她四下张望一番,见黑黢黢一片,只有月亮高悬,星星点灯。耳旁有风刮过,不时传来秋风吹拂树叶的声音。此时的她很后悔,后悔听信了吴梅梅,把钞票交给葛亦敏搞什么投资,做钱生钱的美梦。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成。如果没有这笔投资的负累,她与葛亦敏大可毫无芥蒂地旧梦重温,欢欢喜喜地做一对野鸳鸯。葛亦敏也是后悔莫及,不该被老婆牵着鼻子竟然给老情人做投资代理,弄到眼下这种被动的局面。接下来还得听从老婆的安排到赌场上一战,以期挽回损失,帮金维维,也帮自己度过难关。可结果如何,不敢预测,只能朝好的方面去想。当初如果不做金维维的代理多好,葛亦敏这样想。金维维心里也说,如果不将购房款拿去让他代理投资多好! 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因果和结果。这会儿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少顷,两人情不自禁地扑向对方,用温存来消解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像一对苦涩的鸳鸯。半晌,女人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男人,男人轻轻地抹去女人眼角的泪珠儿,“我不能输,也不敢输!”他在她的耳畔呢喃,“等着我的好消息。”两人相拥着沿路走向银行大楼拐角处,金维维依依不舍地与老相好道别。 葛亦敏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慢腾腾地走进灯火阑珊处,最后汇入人流不见踪影。亮如白昼的灯光让她清晰地映入葛亦敏的眼帘,她还是那么的美丽,魅力不减当年。三十三岁的她,似乎没有被岁月磨砺过,瓜子脸依旧那么靓丽,大眼睛依旧那般水灵。一件淡蓝色薄衬衫配上白色百褶裙 ,衬得整个人玲珑曼妙。一颦一笑都充满成熟的魅力,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这个漂亮的女人曾经属于自己,丢失了十多年,再次出现时,依旧小鸟依人在自己的怀里.......。他嗅了嗅,身上似乎还留有她的体香和余温。 夜色撩人。 第50章 葛亦敏赌场败北 这晚,葛亦敏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烙饼似的折腾。吴梅梅忙完棋牌室的活,到家已近午夜。见丈夫葛亦敏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翻来覆去就是唤不来瞌睡。她嗤笑一声,“睡不着,害怕了?瞧你那点出息,还没上战场,先就怂了。”她低头掀起被子一骨碌钻了进去,“赶紧睡觉,休息好明天才能精神抖擞地大战一场。”说罢她搂住丈夫睡下,不一会就传出女人轻微地鼾声。 葛亦敏依旧无眠,他闭着眼睛数羊,数完了成百上千只羊,羊群一波又一波从眼前跑过,睡眠依旧不来。他心焦气躁,眼巴巴地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从黑夜熬到天空泛起鱼肚白。 早晨,葛亦敏顶着黑眼圈起床,有些头晕目眩。他无精打采的洗漱,心里直打鼓:如此糟糕的状态,怕是应付不了今朝这场赌局!吴梅梅见状,也是耽心,若是丈夫玩不转输了,赔钱不说,名声也玩完了,以后这生意也没法做下去了。她看着丈夫垂头丧气的模样,无奈地摆摆手说:“白天你还是在家睡觉休息,养精蓄锐。咱们晚上进场,这样既安全,你又有了精神,赢得机会会更大。”葛亦敏疲倦地点点头,吃了两口早点,重新倒在床上。吴梅梅看他这样,很是不屑,她说,“这场赌咱可输不起,你把精神振作起来,不然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与棋牌室里打小麻将、玩纸牌的娱乐行为不同,这种赌局以营利为目的,聚众赌博,且数额大,参赌者均是为了赚取更多钱财,当属犯罪行为,所以赌局开设并没有固定时间和地点,均是暗地里操作,临时组局,偷摸着赌博。吴梅梅是棋牌室老板娘与这些人多少有些联系,也知道些信息。所以怂恿丈夫葛亦敏也去这种地下赌场博一把,赢了,可以堵股市上的亏空,输了,反正是代理客户的钱,愿赌服输,自家不掏一分一毫。只是毁了他家葛老板的名声,这生意是没法做了。 葛亦敏一整日都处在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中,吴梅梅没去棋牌室上班,在家里杀鸡宰鱼,做了一桌子菜,好吃好喝伺候着丈夫,只盼今晚的赌桌上丈夫能大显身手,凯旋而归。 当晚刚过九点,葛亦敏穿戴整齐,搭上李梅梅朋友的小车直奔城乡结合部的一座废弃的仓库。空旷的库房里,中间摆了三张条桌,库房顶端斜拉钢架上间隔吊着三盏白炽灯,每张桌子上摆放不同的牌具,有分点数的骨牌,有麻将牌,也有纸牌。昏黄的灯光下人头攒动,却都默不作声,打牌的人紧紧盯着牌面,面部神经绷紧,一圈下来,有的人松懈下来,甚至面露喜色,而有的则脸部抽搐,眉头紧蹙。朝牌桌了上一眼,见脸色就知道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葛亦敏来晚了些,纸牌与麻将已经开始,只有牌九尚未开张。葛亦敏只好坐进推牌九的那一桌。牌九,是以骨牌点数大小分胜负。牌九又分大牌九与小牌九,大牌九是每人四张牌,分为大小两组,分别与庄家对牌,全胜全败为胜负,一胜一败为和局;小牌九是每人两张牌,胜负立现。由于大牌九过程复杂,没有小牌九来的干脆利落,所以这晚大家选定玩推小牌九。开局由庄家切牌,使用骰子掷出点数,然后按顺序将牌分发至参与者,第一把葛亦敏运气实在好,发到手中两张牌,组合成最大的牌面:“至尊宝”,横竖都比庄家牌大,他潇洒地把牌翻过来,庄家立马脸黑了下来,第一把葛亦敏大赢。吴梅梅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而葛亦敏则面无表情地横了妻子一眼,吴梅梅赶紧闭嘴,佯装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继而慢吞吞地坐下。 接下来依逆时针方向轮流做庄,参与者可以独自做庄,或者与组局者合伙做庄。葛亦敏的运气大概在第一把中用光了,接下来的几把拿到手的都是难以配对的杂牌,小牌,最终结果是赢得少输的多。面对这样的结局,葛亦敏和吴梅梅两口子心急如焚,表面上却表现的云淡风轻,似乎家有万贯,不在乎这点输赢似的。 葛亦敏很礼貌地与牌友和对手打过招呼,便携妻子镇定自若地离去。 两人走出作为赌场的仓库,黑暗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黎明前四处漆黑一片,夫妻二人的心情十分沉重,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吴梅梅是个不肯吃亏,不愿服输的人,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她一忍再忍,此时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指着葛亦敏鼻子骂出一串串脏话,什么“笨蛋”、“蠢货”、“孬种”……,劈头盖脸朝葛亦敏砸来。葛亦敏漫不经心地走自己路,任凭吴梅梅如何地跳脚,怎样的谩骂,他一概不予理会。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平静的无波无澜。心里面早已是兵荒马乱,他担忧这场惨败的博弈结局,给客户尤其是给金维维带来的损失和麻烦。他思虑怎样才能弥补金维维的损失,解除她的麻烦。他知道当初金维维心心念念想要买上房子,是受吴梅梅的蛊惑,才将购房款拿出来让他代理投资。如今她丈夫催促她赶紧下单购房,可这笔钱却被他代理没了,他明天要如何面对金维维,怎样才能解除眼下的困境? 他明白如今只要吴梅梅愿意出手,拿出他原先赚得钱财补上亏空,才能将金维维购房款退还与她。他私下里正盘算怎样让吴梅梅拿钱出来,解决燃眉之急。吴梅梅则还在喋喋不休地谩骂葛亦敏,葛亦敏嘴角一勾,轻蔑地笑笑,“既然我是如此的不堪,你干嘛牛皮糖似地黏着?为了把我捆在身边,你不惜代价毁了我的前程,又一步一步逼我进入你设计好的圈套,终于混成现在这副模样,与你成了一路货色。”吴梅梅一蹦三尺高,扬起巴掌就要朝葛亦敏脸上招呼,葛亦敏头一扭,躲过了这一掌。然后嗤笑一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离婚吧!”说罢掉头就走。吴梅梅急了,上前抓住丈夫,“离婚?做梦吧你!”葛亦敏甩掉妻子的手,理了理衣领,扭身继续前行。吴梅梅奔到丈夫前面,伸出双手拦住丈夫。 此时天空颜色变浅,渐渐有了亮色,不一会天色大亮。葛亦敏冷冷地看着妻子,眼眸里的冷意令妻子吴梅梅全身发寒。他明知丈夫不爱她,可她离不开他,舍不得他,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跟屁虫似的黏着他,尽管他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可她就是喜欢他,无论他身上的优点还是缺点她都喜欢。后来他落难从煤矿回到家乡,机缘巧合两人成了夫妻。可就在她沉浸在喜悦与幸福之时,他考上大学,与她渐行渐远。她万念俱灰,却依旧不死心,不放弃。她费尽心机,一步一步地将他拉下象牙塔,让他心甘情愿与自己在一起,成了她真正意义上的丈夫。 第51章 漏网之鱼 吴梅梅横着双臂挡住葛亦敏,她倔强地看着丈夫,泪水溢满了眼眶,似落未落。 “让开!”葛亦敏低吼。吴梅梅软了下来,她拉住丈夫的臂膀摇晃。 “离婚,你想都不要想,我们不会离婚,会永远在一起…”她哽咽出声音,眼泪稀里哗啦滚落。远处传来警笛声,不一会两辆警车从他们身边驰过,朝着那废弃的仓库方向奔去。 葛亦敏面色越发阴沉,望着远去的警车,若有所思。少顷,他冷哼一声,“你觉得害我还不够,非要把我弄上警车,送进大牢才肯罢休?!”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哼,今天幸好我赌场输了,不然我就是被警察当场抓获的赌徒!”吴梅梅一凛,心里蓦然生出后怕,她也望了望警车驶去的方向,心有余悸地说: “亦敏,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再次伸手拽住丈夫,“今天这场赌局你幸亏输了,不然……” 葛亦敏冷冷打断妻子,“不然今晚被戴上手铐的人里就有我。”他又一次甩开妻子的手,不屑地说,“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幸而上天眷顾,令我输掉这场牌局,得以先一步离开赌场,避免被警察当场抓获,侥幸逃过牢狱之灾。”他冷冷地看了妻子一眼,“我输了钱财,焉知是福不是祸呢?让你失望了吧!我今天有幸成了漏网之鱼。”吴梅梅掩面而泣,“我没有,我…我想你尽快填补股市上的亏空,才劝你来赌一把的。我…怎么会害你?” “你害我还少?”葛亦敏瞳色深深,透出一丝恨意。说罢,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冷道:“让我走。” 吴梅梅牢牢拽住丈夫,“别走,可以吗?” 向来蛮横霸道的吴梅梅,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过任何人,但她心里清楚,如果不软下身段,乞求他留在自己身边,恐怕这个自己深爱着的人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葛亦敏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抬脚便要离开。吴梅梅见丈夫这般决绝,满腔怒火喷涌而出,她扬起右手,狠狠扇了丈夫一记耳光,“你丢下一屁股烂账就想走了?你要离婚,不要这个家了,那儿子,还有父母怎么办?都不管了吗?” 提起儿子,葛亦敏一阵心疼,儿子很小的时候就交给两家父母管,妻子吴梅梅则忙着工作赚钱。而他自打儿子出生就不在身边,起初他在外地读大学,后来受老婆支配,在生意上打打下手。对儿子他未尽到父亲的责任,他愧疚,更多的是不舍。这会儿,他思忖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厌恶地说,“你还好意思提儿子,你把儿子丢给父母,什么时候关心过他们?”吴梅梅目眦欲裂,吼道: “我不出去赚钱,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我在忙着挣钱养家糊口,你在干什么?在大学里撩妹!”葛亦敏听了妻子怒吼,心里一时之间五味杂陈。他从一个天之骄子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都是拜她所赐,因而他恨她。可当他从煤矿回到家乡在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又是她接纳了他,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他感激,也有过感动,唯独没有爱情。他明白吴梅梅爱他有多深,伤他就有多狠。如今被她一步一步引入泥淖,陷入无以自拔的境地。面对正歇斯底里哭闹的妻子,葛亦敏眼睛里有一丝厌恶,一点凄楚 ,还有一些同情,身上似有一种说不清的悲凉。 他唇角勾起,挤出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既然我如此不堪,你又何必继续跟着我忍受这些委屈呢?”他轻轻地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而坚定,“放手吧,让我们彼此解脱,这样对你对我都好!”说完,他的目光缓缓投向妻子,那是一种极其复杂且难以解读的眼神,其中交织着审视、困惑、嘲弄、痛苦和愠怒。 吴梅梅仰起下巴,狠狠地瞪着丈夫,“孩子你可以不要,父母你也可以不管,可你投资上的亏损,股市上亏空,你也要甩手不管,扔给我一个女人?你的良心哪去了,给狗吃了吗?”葛亦敏心里一阵心悸,是啊,这样一笔烂账他该如何向客户交代?尽管事先与客户签定了投资风险客户自担的协议,可风险真正临头,客户的资金严重缩水,甚至归零,轮到谁都不会淡定 。说不定会找上门来,恨不得撕了他这个代理投资人。想到此,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金维维那张漂亮,温婉,且充满期待的脸孔。前日他还向她保证会把代理她投资的30万赢回,让她得以尽快买上房子。可他赌输了,他该如何面对金维维,眼下从哪里弄得30万归还金维维? 他深知,金维维此时此刻正在翘首以待他的凯旋,迫切地等待着他将这笔钱送到她的手中。他今天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给她的则会是一个惊吓,接下来,恐怕会演变成惊悚。 葛亦敏心神恍惚,脸色难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吴梅梅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拉住葛亦敏,他才得以站稳脚跟。吴梅梅脸上泪水尚未干,她胡乱抹了下面颊,很错愕地看向丈夫,“你…你怎么了?”满脸都是担忧。葛亦敏稳了稳心神,立定,轻轻舒出一口浊气。他抬头凝望着清晨的天空,心中暗自思忖,该如何应对当前的生活。是继续与吴梅梅将就着过索然无味的日子,还是抛下一切,去追求那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 梅梅见此情形,确认丈夫身体无恙,这才安下心来。“过日子,哪家夫妻不吵嘴?吵吵闹闹日子才长久!”吴梅梅语气沉稳地说道。葛亦敏斜睨了妻子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那是你要的生活,我可不这么想。”吴梅梅接口道:“不管你现在怎么想,眼下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投资亏损的问题,接下来怎样应付客户的兴师问罪,该怎么安抚客户。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家人应该携手并肩战胜困难,解决问题。而不是闹什么离婚,搞啥子分离!” 葛亦敏眉头紧蹙,半晌不说话。少顷,他盯着吴梅梅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那就依你,先解决眼前的困难。”吴梅梅颔首,嘴角不觉上扬。 两人一前一后朝家走去。刚进家门,葛亦敏就急不可耐地对吴梅梅说:“我有一个办法,”他顿了顿,再次开口,“你暂且把我这些年赚得那些钱拿出来填补亏空,先稳定客户情绪。尤其那些急需用钱的客户,咱们先把钱退还给人家,比如金维维 ,人家那钱原本是用来购房的,被你忽悠来投资,结果打了水漂。”葛亦敏跟老婆解释,金维维那钱本就是做短线投资,赚出点小钱就拿出来购房用的,可如今股市被套,赌场又输了,她买房计划就得落空了。所以他希望吴梅梅能拿出钱还给金维维,让人家尽快买上房子。 吴梅梅听丈夫所言,火气噌噌上升,内心奔跑着一万匹“草泥马”。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强忍住胸腔欲喷薄而出的怒火,停顿片刻,佯装十分赞同却又无能为力的两难模样,她眼巴巴地看着丈夫,眼里满是无奈,“办法真的不错,可家里的钱,这些年我都陆陆续续地转给了父母,他们的生活,儿子的教育,购置的房产都是这笔支撑的。现在我手里真的没有多少钱呀!”说着,眼睛渐渐泛红。葛亦敏错愕,这些年夫妻二人东奔西跑,忙进忙出的做生意,开店铺,搞投资,加之吴梅梅脑子灵活,会念生意经,钞票赚得肯定不会少,按理应该够得上大款的称号。以往他从来不过问家里财务,赚得钱一股脑儿交给妻子吴梅梅,他知道吴梅梅精明会算计,家里的钱财由她管理,他大可放心。不料,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她竟然两手一摊,一句话:没钱!这让他如何甘心,怎么能相信!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好看的桃花眼直视着妻子的眼睛,眼神里有诧异、疑惑,和难以置信。吴梅梅迎视着丈夫的目光,很无辜地苦笑一声,“操持这个家不容易,你做惯了甩手掌柜,从不过问家里的事,家里大小事都由我顶着,我一个女人容易吗?”吴梅梅委屈地眼眶都红了,言语里满是怨气和不忿。葛亦敏听罢,不觉好笑,心下说,这不都是你乐意做的吗?就你吴梅梅德性,没好处根本不会张罗这些事!吴梅梅见丈夫低头不言,满腹心事的模样,嘴角不觉勾起一丝狡黠地笑。 待丈夫抬起头,吴梅梅面上已换成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她嗫嚅了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葛亦敏眉头紧皱,不屑地说道:“平日里你不是鬼点子挺多,标榜自己最是足智多谋,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你,今天咋没主意了?”讽刺意味明显。吴梅梅眉头紧蹙,假作思考状。须臾,万般无奈似的,“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她询问地目光望向丈夫。葛亦敏眉头挑了挑,示意她继续。吴梅梅很为难地说 “得让金维维先委屈一下了,”她小声嘀咕,偷眼瞄了下丈夫。 “什么意思?”葛亦敏不明所以地问,眼光冷寂。吴梅梅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葛亦敏脸色越发晦暗,“话说一半藏一半,算什么意思,不想说就烂在肚子里,装什么诸葛亮!”眼光冷寂。吴梅梅一直放低姿态,讨好丈夫,此时见他得寸进尺,继续恶言相向,火气“腾”地窜上脑门,立马变脸,她叉着腰,朝着葛亦敏骂道: “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房了!少在老娘面前装大尾巴狼,老娘不吃你那一套!”吴梅梅从来不会受窝囊气,今天头一遭装成柔弱的小媳妇,百般讨好丈夫,没曾想这男人腰杆子一下子硬起,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在老娘面前耍起了威风!这男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不治他个服服帖帖,他都忘了自己姓啥名谁了。葛亦敏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毕显 ,内心深处已是翻江倒海,说出的话却明显软了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资金问题,尽快解脱困境,既然想出了办法又何必吞吞吐吐吊人胃口?”他了解吴梅梅的性格和为人,更明白身处如此窘境跟老婆闹起来自己讨不到好。提起离婚,那也不过是吓唬吓唬吴梅梅,借离婚虚张声势,敲打一下“母老虎”。迫在眉睫的还是要解决金维维的购房款,装腔作势拿架势只能引得河东狮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看向怒气冲冲的妻子,脸色缓和下来,眼神里也有了些许暖意,“你乃女中诸葛,咱家大小事皆由你定夺,而今遇到事了,你切不可卖关子!”听闻丈夫如是说,观其态度也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遂顺坡下驴,敛起怒意。她默默看着丈夫,眼眸一瞬不瞬,须臾,她才慢条斯理地说: “你晓得伐,金维维男人原是建筑工程的包工头,赚了钱后与人合伙办了个建筑公司,成了小老板……”听到这,葛亦敏打断妻子,沉吟片刻,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情况的?吴梅梅微微一笑,缓声道:“我招揽客户,必先调查了解客户的家庭和财务状况。金维维是大姜介绍来的,她的情况大姜自然是了如指掌。”葛亦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妻子继续。吴梅梅瞧了瞧丈夫,嘴角勾起一个狡黠地笑。 “我们可以劝说金维维向她老公再要些钞票,算是追加投资的款,待拿到这钱,你可以再去赌一把,赢了不仅可以翻本还可有盈余。”葛亦敏表情一下子僵硬,他嘴唇哆嗦,气的说不出话来。吴梅梅见丈夫这般模样,生怕他气出个好歹,赶忙拉住丈夫,并伸手轻拍其后背,帮他顺气。 第52章 吴梅梅的馊主意 葛亦敏指着妻子吴梅梅半晌才发出声音:“你…你…你真想让我蹲监狱是吧?我还不够惨吗,你要这样三番五次地害我!”吴梅梅摆摆手,赶紧说: “你是我老公,我儿子的爸爸,我怎么会害你!”她很无辜地向老公解释她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她说她棋牌室里有个老牌友,隔三差五会召集一些人到他家玩牌,起先只是小赌赌,后来排场越来越大,一个晚上可以输赢几十万。场地是在他家里,来耍牌的都是些熟人,外人只知道是玩玩牌,打打小麻将,根本不晓得里面的情况,警察就更不会知晓,所以相当的安全。葛亦敏听闻,脸色越发阴沉,他嘴唇嗫嚅着说道: “还女诸葛,就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吴梅梅嘴巴撅的老高,“除了这,你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葛亦敏失望至极,可也无可奈何,眼下他是真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要不了几个时辰,金维维就会找上门来讨要购房款。他该怎么办?左思右想,觉得除了吴梅梅这个法子还真没有更好的法子。 思虑半天,他板着脸,很无奈地点了下头。思忖片刻,他黑着脸对妻子道:“这样的馊主意也只有你想的出,可人家金维维也不是傻瓜,任你逮住她薅羊毛?”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发挥好耍牌水平,在牌桌上打好翻身仗即可,别的你不必操心。” “我若像今天这样玩不转,又输了呢?”葛亦敏嘴巴抽了抽,烦躁不安地反问。 “呸呸…,大战之前可不能说丧气话。”吴梅梅皱着眉头,朝地上一连啐了几口唾沫。继而抹了抹嘴巴,又说,“依你的玩牌的水平,赢了才是必然的,输,则是偶然。输钱,对你来说只是小概率事件,这会的输,我分析一是心态不对,你一心只想着把金美人钱赢回来,太过急躁,忽略了战略战术,因而败下阵来;二是昨晚这场赌局采用推牌九定胜负,而推牌九主要是凭运气而非牌技,而昨晚你运气忒背,技术又无从发挥,因而失败在所难免。所以接下来,若再来一场赌局,咱们一定得吸取教训 ,避免重蹈覆辙。”吴梅梅分析的头头是道,似乎将丈夫葛亦敏看了个透彻明白。 葛亦敏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觉得她生来就是他的劫,能够把他里里外外看了个清清楚楚,也可以稳稳当当把他掌握在她的手掌心,即便逃到天边她也能轻而易举将他逮回身边。罢了罢了,斗不过,就按其既定方针办;躲不过,就随她如此这般。在吴梅梅面前,葛亦敏无奈地否定自己,他深知吴梅梅的厉害,在她这儿吃过多大的亏,受过怎样的罪,他忘不了,也抹不去,他铭记于心,却又无力反抗,只能生生吞咽下去,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按照老婆大人意志行事。他特别怀念大学时候的生活,也非常思念与金维维耳鬓厮磨的曾经,然而,他深知这样一个道理:昨天再好,也走不回去,明天再难,也要抬脚向前! 葛亦敏很沮丧,什么话也不想说,看向妻子的眼神满是无奈。吴梅梅不耐烦了,追着问,“你倒是说话呀!你觉得我说的对不?你总得有个态度吧。” “我的态度重要吗?”葛亦敏嗤笑。吴梅梅杏眼一瞪,声音陡然上升,“你这是在怪我?怪我替你拿主意?”说着狠狠推了丈夫一把,“你若是有本事,也轮不到我一个妇道人家出点子想办法。”葛亦敏被推了一个趔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泼妇般的妻子,心里一阵悲凉,难道这辈子都要跟这个女人绑在一起吗?他想。 吴梅梅见丈夫不阴不阳,没有态度的态度,越发地生气。可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明白这个时候夫妻二人应该携手共进退,争吵骂架解决不了问题。她强压住心头火气,缓了缓语气,“那你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呢?”说着,还拽住丈夫的胳臂撒娇似地摇了摇。葛亦敏错愕:妻子情绪怎么就像孩儿面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狂风暴雨,一会功夫就雨过天晴了。 葛亦敏不经意地拂去妻子拽住自己的手,“家里真的拿不出钱来还上金维维的那笔投资?”他再次问道。吴梅梅听闻,气的差点跳脚,她绝不会容许他人觊觎她的钱包!好在她是一个很会掩藏情绪的人,她再一次挽住丈夫,仰头看着丈夫,轻轻叹了口气说: “家里若能拿得出这笔钱,我怎么舍得让你担惊受怕去赌博?”眼睛里流露出的情愫,有爱惜,有不舍,有无奈,还有担忧。“不错,这些年咱俩辛辛苦苦是赚了些钱,可都花在了养育孩子,赡养老人上了,没剩下多少钱。你要是不信,你可以问问爸妈呀。”吴梅梅轻言细语地解释家里为何拿不出钱来救急。声音软绵绵的,表情一改常态,表现的娇柔妩媚。说到这,她将头轻轻地靠在葛亦敏肩头。葛亦敏脸色变了又变,他从来没见过吴梅梅这般模样,装的像个惹人怜惜的小娇妻。 在葛亦敏脑子里,吴梅梅她就是猴子托生,满肚子的心眼,这会儿也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装腔作势,惺惺作态该不会让他葛亦敏出面去劝金维维向老公要钱追加投资吧。想到此,葛亦敏深深叹了口气,“唉,忙来忙去,一场空。”他若有所思地说,“眼下家里拿不出钱,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你说了算。”他苦笑一声,“我也没脸去劝说金维维追加投资。” 吴梅梅沉吟片刻,说:“此事由我去说,你只要敲敲边鼓,助一把力就行。”她别有深意地看向丈夫,“金维维信任你,你只要在她身侧,所言她都会认可。”葛亦敏心下一惊,吴梅梅是否察觉了什么? 葛亦敏愣怔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吴梅梅笑吟吟地牵着他的手,扶在胸口,“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这份心!”她略一思虑,又说:“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说罢,眼眶渐渐湿润。 葛亦敏傻眼了,这还是那个吴梅梅吗? “ 第53章 金维维当了冤大头 这晚,金维维彻夜难眠,整晚都在为葛亦敏参与的这场赌局忧心忡忡,思忖着他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草草地吃了口早饭,安排好女儿,正准备出门去吴梅梅那儿探听消息。就在这时,姜哥行色匆匆地找上了门来。 “昨晚警察查封了城南仓库的赌场,以涉嫌聚众赌博抓了十几号人。”姜哥神秘兮兮地说,神情紧张。金维维一惊,心下直呼:完了,完了!她脸色发白,话也说不利索了,“那…那,葛…葛老板也被抓了?”金维维问。 “这我不清楚,只听说,组织的人和参赌的人一起被抓了。”姜哥说着,看了眼一脸紧张错愕的金维维,“葛老板昨晚也去赌场了?”大姜一脸好奇。金维维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停顿片刻,自言自语说,“她不会也被抓了吧?他要是进去了,我可怎么办呀! “咳…咳,他进不进去于你何干?他老婆吴梅梅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大姜诧异,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金维维嘴角一撇哭了起来。姜哥愕然,她金维维总共也没见过葛老板几面,感情就那么深了?瞧这架势,是真心的伤心难过耶。姜哥小心翼翼地问: “你真跟葛老板好上了?”金维维一愣,随即推了姜哥一把,边哭边说,“你胡说什么,哪跟哪呀!” “那你伤心难过个什么?”姜哥不解。金维维泪水涟涟,哽咽道:“葛老板进去了,我的钱怕是也要打水漂了,整整三十万呐,房子买不成了,我可怎么跟我老公交代啊!”姜哥恍然,赶忙劝道: “葛老板应该没被抓,要不然他老婆吴梅梅,也不会让我过来告知你,去她那儿走一趟。”听闻,金维维停了哭声,抽抽噎噎地问: “吴梅梅找我啥事?”忽地一个激灵,她跳将起来,“要还我钱了,让我过去拿?”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脸上还挂着泪珠。 “我只是过来传个话,至于是不是还你钞票,我就不知道了。”姜哥手足无措地只摆手,心下不禁感叹:想的倒美,吴梅梅老奸巨猾,怎么可能轻易地拿钱出来!金维维抹了把眼泪,指着姜哥恨恨地说: “最好她能把钱还给我,不然连你我也不会放过,当初就是你忽悠我把30万买房的钱交给吴梅梅两口子的,现在别说赚钱,连我这30万本钱都没了。”说着她又红了眼眶,“你得给我个说法,赔偿我损失。”她揪着姜哥,哭得梨花带雨。姜哥挣开金维维抓住自己的手,讪讪地说: “这可怪不着我 ,我也只是提个建议,说到底还是你自个愿意掏腰包让人代理炒股,跟我大姜不搭界!”说完,着急忙慌地走了。 金维维愣怔了一会,想着姜哥带来老板娘吴梅梅的口信,要让自己过去一趟。她猜测,老板娘大概是要告知她昨晚葛亦敏赌场上的情况,亦或老板娘准备将钱还给自己?即便没有这个口信,她今天也得去见吴梅梅,她不能让自己的钞票糊里糊涂地打了水漂。 金维维无奈地站起身,洗了把脸,画了个淡妆,然后换了件月白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件湖蓝色开司米针织衫。镜子前打量起自己,除了眼睛微微有些红肿,依旧面容姣好,身材窈窕,她满意地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挺起傲人的胸脯走出家门。 吴梅梅正在棋牌室忙活,见金维维来了,立马放下手中活热情地迎了过去。金维维看着老板娘,面无表情地说:“老板娘找我过来,有何说法?” 吴梅梅亲热地拉过金维维上下打量一番,“哎呦喂,几日不见妹子你愈发漂亮了。”她拉住金维维的双手,端详许久,左看右看,口中不断发出赞叹的“啧啧”声,“还别说就你这面容,这身姿,任谁见了都会眼前一亮。”她转头对旁人说道,“我行走江湖多年,所见美女众多,可像她这等美丽动人的还真头一遭见。”老板娘这一番夸赞,众人纷纷点头认可。金维维不禁羞涩,面颊泛起一抹红晕,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吴梅梅招呼服务小妹给金维维上茶,笑吟吟地引金维维坐在自己身旁。金维维急于想了解葛亦敏赌场战绩,着急自己的钱能否尽快拿回。她不想与老板娘兜圈子,直接问老板娘,昨晚间葛老板赌场上的情况,警察抓赌葛老板有无碰上。吴梅梅脸上笑容僵了僵,并不理会金维维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了很多不相干的废话打着哈哈。金维维急了,直截了当地问吴梅梅,自己那30万啥时候还给她,她还等着这钱去买房呢。 吴梅梅脸上挂不住了,收敛笑容,不屑地说,“咱们当初是签有合约的,风险客户自担。事先我也跟你说过投资会有风险,你愿意承担风险,也签了合约。投资嘛,有赚也会有赔,你不能赚了钱就欢天喜地揣进腰包,亏了就让代理人自掏腰包还给你本钱,世上哪有这等好事!”金维维急了,猛地站起身,“合着我一分钱没赚到,还得贴进去30万,把我当冤大头啊!”她一甩手说,“我跟你说不上,找你家葛老板评评理,你们就是这样代理投资的?” 吴梅梅脸色变了变,她瞥了一眼金维维,语气缓了缓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昨晚我家葛老板为了不耽误你买房,冒险去老仓库赌场赌钱,本想赢回投资在股市上的亏空,首先把钱还给你。没曾想遇见警察抓赌,人被抓了,赌资没收,闹了个人财两空。好在我家老板抽身的快,逃了一劫。”吴梅梅没说实话,把葛亦敏输了牌局先走一步才躲过一劫,说成是葛亦敏稳操胜券笃定赢钱,结果被警察抓赌搅和了,好在葛老板灵活机智逃过了抓捕。 第54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得知葛亦敏未被警察逮住,金维维稍许安心,她想去寻葛亦敏问个明白,她的钱该怎么办,什么时候能拿回来?吴梅梅则拉住金维维,东扯葫芦西扯瓢, 痛诉她与葛亦敏如何的不容易,怎样艰辛地一步步走到现在,只说的涕泗横流,不能自已。吴梅梅闯荡江湖多年,是个狠角色,会说会装会表演,她如此这般的一番哭诉,把金维维也说的泪眼汪汪。最终,吴梅梅伤感地说,“我们再怎么地不容易,也得千方百计帮你解决问题。“她扶额皱眉,佯装思考,半晌她抬起头,万分诚恳地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再问你老公要一部分钱,让我家老板到我朋友组的牌局上耍几圈,连本带利给你赢回来,让你尽快买上房子。” 金维维双眼圆睁,满脸惊愕,“你…你们莫要把我当傻子 ,真的是欺人太甚,还妄图我再拿钱给你,简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她气得浑身发抖,原本白皙的脸上青筋凸起。这吴梅梅前面如此铺垫,将自家说的这般辛苦艰难,原来只是为了这后面的算计。 吴梅梅也不甘示弱,她立马沉下脸来,“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在替你着想,帮你补上亏空尽快买上房子。不然我能让我家老板冒着被警察逮住的风险去赌钱吗?”说着,径自走向一旁的牌桌,笑眯眯地跟正在洗牌的客人打招呼。金维维呆愣愣地立在原地,漂亮地脸上是一片迷茫,她不知该如何对付此事,拿回购房款。以往家里的事儿都由丈夫“小绍兴”担着,她只管貌美如花 ,啥事都不用操心。这会儿她自个闯出的祸,只能自个处理,可她根本不是吴梅梅的对手,只能去找老情人葛亦敏解决。归根到底,祸根还是出在葛亦敏这儿,没有葛亦敏点头她不会心甘情愿将卖房款交给他代理投资;没有与他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也不可能委身于他,将老公的辛苦钱交到他手中;若不是与他跨越十几年的旧情,重新复燃,她金维维怎么可能相信“钱生钱”的鬼话,拱手送上这么大笔钱。 吴梅梅表面上与人谈笑风生,暗地里不时地偷瞄金维维。见金维维呆立在那儿,愁眉苦脸的想着心事。她漫不经心地重新走到金维维面前,温和地笑笑,“妹子啊,我真的是一片真心为你着想,我知道你急着买房用钱,可眼下钱都套在股市上 ,一时也没办法拿出钱来给你。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此法救你的急,只是委屈了我家老板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你还不领情,我能不生气吗!” 金维维抬眼瞅了吴梅梅一会,不解地说,“我只想要回我的30万,为何还要我再出一笔钱?”吴梅梅讪讪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钱套在股市上了。”金维维呆立了一会,又说,“那我找葛老板,让他给我个说法!” “你找天王老子也没用!”吴梅梅不屑地说,“现在只有我这个办法才能把你的钱赢回来。”脸上有了愠怒。 金维维斜了她一眼,身子一扭,转头走出了棋牌房。刚出了门 ,就远远看见了姜哥朝这边走来,她挥挥手,示意有事跟他说。姜哥见是金大美女,喜不自胜地奔了过来。“大妹子,叫我何事呀?”姜哥站在金维维面前,嘴巴扯起的笑将眼睛挤成两条缝,眼尾放射性皱纹直抵鬓角。 金维维嫌弃地看了一眼,“姜哥,我被你害惨了 ,什么`钱生钱地忽悠我入了吴梅梅的套 ,现在别说赚钱,连本钱都没了。”说着眼睛渐渐湿润,哽咽起来,“现在吴梅梅不仅不还本钱,还说要我再出钱才有可能拿回本钱。”她泪眼婆娑地瞪着姜哥,“你们怕不是早就设计好骗我钱吧!” 姜哥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哎呦喂,冤煞我了,借我十个胆也不敢骗你呀!”他低声下气地跟金维维解释,自己当初真心希望她能发财,那时候股市很牛,知她手头有钱,若交于专业人士帮她投资炒股,肯定能大赚一笔,金维维吃肉,他姜哥也可跟着喝点汤,这才跟她介绍传说中的赚钱大能人葛老板老婆吴梅梅的。现在投资失利,怨不得他这个好心介绍人。 金维维朝他翻了个大白眼,“那我不管,反正你是介绍人,如今钱没了,你必须帮我去把钱要回来,否则我要以涉嫌诈骗罪告到法院,到时你也脱不了干系!”姜哥讪讪地说,“大妹子,事情还不至于闹到上法院吧。你不如直接去找葛老板,听听他的解释,毕竟他是你的投资代理人。况且……”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会,意味深长地看着金维维。 “什么!况且什么?”金维维很敏感,不觉问道。姜哥撸了撸自己的大背头,狡黠地笑笑 。 “我想葛老板也舍不得妹子吃亏,你也舍不得把他告上法院吧!”他两只眼睛骨碌一转,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不是经常`老地方见嘛,到时你可与葛老板商讨一下要怎么拿回你的钱。”金维维错愕地看着姜哥,心里一阵慌乱,姜哥怎么知晓她与葛老板的关系,她以为自己与葛亦敏关系很隐秘,约会见面也都避人耳目,绝没有泄露的可能,他姜哥如何能知道?金维维敛起紧张情绪,一脸懵逼模样。 “啥意思?我不明白!”金维维皱着眉,苦着脸,“当初你把葛老板吹得天花乱坠,忽悠我入套,让他代理我炒股,如今钱没赚到,反而还要我再拿钱让他去赌。把我当傻子耍,我有啥舍不得上法院告他?” 姜哥讪讪,“你上次让我带口信老地方见,我还以为你们……嘿嘿!”他尴尬地笑笑。 “哼,‘老地方’不就是我转给他 30 万的银行吗,你姜哥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金维维一句话就将与老情人约会的老地方’合理合情地解释清楚,姜哥手足无措地摆手,“开个玩笑而已!”一脸无趣,原本以为抓住了金维维的把柄,时不时可以此要挟一下,捞点甜头。没曾想,原是一场乌龙,姜哥悻悻,转而又说: “不管怎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找葛老板,帮你投资的是他,亏你钱的是他,这笔账你只有找葛老板算!”说罢,姜哥抬脚欲走。 第55章 旧情绵绵 “没你这个介绍人蛊惑,我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现在你必须帮我追回这笔钱。”金维维沉着脸说。姜哥挠了挠脑袋,很无奈地说: “真是好心没好报,做好事做出个冤家来!”他捶胸跺足,似乎后悔莫及。金维维冷眼看着姜哥表演,少顷,姜哥忽地抬起头,好像想到了什么,“老板娘说的那个办法我觉得可行,你去问问葛老板,若他愿意出手赌上一把,八成能赢回这笔钱。”姜哥一本正经地说,似乎很为金维维着想。 金维维嗤笑一声,“你跟老板娘一个鼻孔出去,都想着让我再给你们拿钱,明摆着你们就是串通一气骗我的钱!”金维维柳眉倒竖,气愤不已。姜哥连忙举起手服软,“好好,你不信我,那你就直接去找葛老板,看他怎么说!”姜哥顿了顿又说,“葛老板昨晚差点被警察抓了个赌博现行,这会儿八成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金维维稳了稳心神,佯装不经意地问: “听说昨晚警察抓赌逮了不少赌徒,他葛老板怎么就躲过了警察?” 姜哥瞄了金维维一下,嘿嘿干笑两声,掰着手指头说:“人家葛老板可不一般,掐指一算就知道这晚会出事,早早离场,逃过了警察抓赌。” “他葛老板这么能掐会算,怎么会被股市套牢?我的钱怎么会打了水漂!”金维维不屑地说。 姜哥讪讪,“古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再能干的人也会有失策的时候,谁让你倒霉恰好遇到他运道不利时让他代理炒股。” 金维维剜了姜哥一眼,“你去跟葛老板说,我要见他,今晚老地方见!”说完,一甩头离去。姜哥看着金维维那婀娜的背影,心里不禁生出异样的感觉,忍不住感叹:真是个天生的尤物,谁见了能不动心呢? 6点刚过金维维就来到的老地方,天还亮着,四下静悄悄的,跟往常一样除了杂草树木还有秋风吹拂树叶的声音。夕阳从树木缝隙中射入进来,在这条幽静的小道上打下斑斑驳驳的光影。傍晚时分,秋风飒飒有些寒凉,金维维两臂环抱胸前,抵御晚秋的寒意。没多久葛亦敏在拐角处出现,他四处巡视,终于将眼光定在前方弯道幽暗处女人身上,他轻唤了一声:“维维”。 女人循声望去,见身着藏蓝色条纹西服套装的葛亦敏缓缓朝她走来,双排扣的西装款式,大小适中,套在他身上经典优雅,西服腰围处合理收缩恰到好处地修饰他的身形,西装裤脚也裁剪的精细,衬托的男人沉稳平和,气质俊朗。金维维朝男人莞尔一笑,迟疑良久,抬步奔向葛亦敏。葛亦敏张开双臂迎向她,拥她入怀。温存了一会,两人陷入回忆,说起他俩当年那痛苦的,悲情的,错综复杂的苦恋,两人唏嘘不已。金维维说起当年她被人关在仓库里遭变态残酷伤害的经历,表情淡漠,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而葛亦敏却听得汗毛倒竖。 “那个残害你的变态是谁?你为何不揭发他的罪行?”他问,声音忍不住地颤抖。金维维苦笑一声,她告诉他,那晚寒夜无灯,只有窗外白雪反射进来一点光,暗淡地只看清一个轮廓。而她四肢被捆绑在铁床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个变态侮辱伤害。葛亦敏异常内疚,只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遭了那么大的罪。金维维讥嘲地说,“当初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保护别人?”她搂着男人的臂膀紧了紧,“我不怪你,你处在那种境况能保住自己已是万幸了。”说到这,她似乎良心发现了,跟老情人说起老公的好。她告诉葛亦敏,多亏了老公潘成东,跪求医生救治,全心全意地照顾,才从死亡线上救她回来。她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可那些觊觎她的人依旧不放过她,千方百计给她使绊子,万般无奈下,老公潘成东说咱惹不起总躲得起,于是带着她偷偷离开煤矿,东奔西跑四处打工辛苦赚钱,后来有了孩子,潘成东似乎生活更有奔头了。好在潘成东肯吃苦,爱动脑,跟着师傅学会泥瓦工,后来跟人合伙组织建工队,当上包工头,赚了些钱,现在又建立起建筑公司,事业也越做越好。听到这,葛亦敏心里酸溜溜的,可也不得不承认她老公的好。他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老实巴交的“小绍兴”一转眼成了老板潘成东。而他自己呢被妻子吴梅梅管得没有了自己,什么都被老婆掌控着,工作与生活弄得一团糟。想到此,他愁眉苦脸,心里泛起一阵酸苦。 前几次两人约会都是匆匆忙忙,直奔主题,该做的与不该做的都做了,却没有去回忆曾经的种种,或许他们是刻意回避过去,只愿享受眼前的甜蜜,而不想提及以往的痛苦。此时,金维维不知道想到什么,笑起来,眉眼间都是芳华,“虽然遭了那么大的罪,但我不后悔认识你,爱上你。”葛亦敏捧着她的脸动情的说,“正是你我的相爱,引得那些人嫉妒,你才遭了殃,被人伤害。都怪我,那么爱你,却无法保护你,我真是没用呀!”葛亦敏搂着金维维轻声地说着抱歉的话。两人相拥着窃窃私语,从过去说到现在,浓浓的爱意溢了出来,在这静谧的秋夜里流淌。秋凉如水,两颗心却炽热如火。 金维维轻轻地拍了拍男人的后背,情不自禁地说:“都过去了,别再提这些让难受的事了。这十多年来,我从不去想这些伤心事。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眼下我那30万你还是早些给我,潘成东三天两头不是写信就是打电话催促我赶紧买房,这几天为了买房一事他大概要回来一趟。所以趁他回来之前,你先把这笔买房的钞票还给我。免得为了这钱跟老公闹得鸡飞狗跳。” 第56章 恋爱脑上头 这晚原本就是奔着讨回购房款这个目的来的,兜了那么大的圈子终于说到了正题。先是怕伤老情人面子而难以启齿,继而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这会儿金维维才清醒过来不得不提及此事。 葛亦敏听罢手足无措,“我所有的钱都套在股市上,为了还上你这笔款,我从股市上割肉赎回了些钱出来,本想用这钱到赌场上赢回钱就还给你,让你尽快买上房子。”他错愕地苦笑一声,“可谁能料到碰到了警察抓赌,所有的钱都被没收了,我还算运气提前离了场,人才没被警察抓走。”声音里透着尴尬和无奈。 金维维推开男人站起身,有些不开心的说:“当初你老婆吴梅梅说,这钱放你手里不出两月就能多出一半钱,如今我也不指望赚钱,只要把本钱还给我就行。我原本就是短期投资,放你这两个月赚点零花钱。” “嗯嗯,我明白,这两天我正在想办法。”他停顿片刻,有些犹豫地说,“只是我手头紧,没本钱下注,要不,你…你再跟你丈夫要个几万,有了这钱用不了几日我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金维维失望至极,他跟吴梅梅一样让她再拿钱出来,两口子还把她当傻子耍!心陡然生寒,她鄙夷地看着男人,“真没想到连你也这样糊弄我,在你和吴梅梅眼里,我就是个大傻子是吧?”葛亦敏再次上前搂住她,她使劲推,男人纹丝不动依旧紧紧不放手。 “我怎么舍得骗你,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厚着脸皮求你。”男人哀求。 “拿到钱再去赌吗?要是赌输了,或是被警察逮住了,那要怎么办?”金维维有些不屑,但更多的还是怜悯和不舍。葛亦敏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绝不会输,还说他前些年就是用这办法堵上了股市上的亏损。 “这些年你就是这样生活,这般折腾的吗?”金维维有些鄙夷地问。葛亦敏深深叹了口气,所有的怨恨,愁苦,愤怒涌上心头,他诉说了自己的故事,把自己如何从象牙塔跌落下来,成了吴梅梅的傀儡之事全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我这辈子全都毁在了吴梅梅手里,她把我一步步拉入泥淖里,过着让我痛恨,令人不齿的生活。”他眼眶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一颗滴在金维维身上,也砸在了她的心上。金维维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同情,不舍,伤心,怜悯,痛苦各种情绪充斥着全身,她不要他沉沦下去,她要让他快乐,让他幸福。恋爱脑一时上头,竟然答应了男人的提议,决意向丈夫讨得钱来,给葛亦敏一个赢回亏损的机会。 此时,姜哥正踟蹰于银行大楼的拐角处,刚在吴梅梅棋牌室输了钱,心里正憋着气 ,出了棋牌室也不想回家,上街逛逛平平心头的烦躁。随意逛逛即逛到了银行大楼下。大楼虽关着大门,却霓虹闪耀,他抬眼看去,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这里不就是金维维说的“老地方”吗? “嘿嘿”,他不自觉笑出声来,这就是那两人约见的老地方?可大晚上的银行早就关门了,谁会跑这约见,骗鬼呢!他在大楼下立定,打量起四周,见前面街道整齐,店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很是热闹。只是街道旁的梧桐树叶,在秋风中飘飘忽忽,吹的枯叶落满街头,踏在行人脚下沙沙作响。听着都觉寒碜。姜哥收回视线,抬脚走到大楼拐角,昏黄的灯光下隐约可见一条掩隐在树木草丛中的小道,暗黜黜地辨不清路径。姜哥恍然,这里应该才是金维维说的那个“老地方”。他朝路口探出脚,小心翼翼朝小路深处走去。 不多时,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赶紧收住脚,躲在一旁,不一会耳畔传来窃窃私语,细听,不是金维维又是谁?他拨开树丛借着月光看见拥在一起葛老板和金维维。他惊诧地捂住嘴,生怕惊扰了这对野鸳鸯。他轻手轻脚转头离开。走回大街,姜哥眼前恍惚还能看见纠缠在一起男女,他一阵心跳,难怪葛老板赌场上一败涂地,原是被美女迷了心性,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姜哥窃喜,他何不抓住这两人的把柄,敲他们一回竹杠。于是一扫刚才打牌输钱的懊恼,哼着小调乐颠颠地朝家走去。 正是这日,“小绍兴”潘成东风尘仆仆赶回家,又是女儿独自在家,直到月明星稀才见老婆金维维回家。女儿见到爸爸十分开心,缠住爸爸讲故事,搭积木,嘴里“爸爸”、“爸爸”,叫个不停。看着如此贴心的女儿潘成东心软的一塌糊涂。他藏起对妻子的不满和愤怒,陪着女儿做游戏,给女儿讲故事。待到晚上九点多金维维还没回家,潘成东眉头越皱越紧,火气噌噌直往脑门冲,可看到女儿那稚嫩可爱的小脸,他还是强忍着情绪,问女儿妈妈是不是经常这么晚还不回家。女儿金晶先是点点头,然后又赶紧摇摇头,再问,金晶就鼻子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潘成东一阵心疼不再问了,他像变戏法似地张开手掌,掌心里赫然躺着两颗大白兔奶糖,小姑娘惊讶地看着,片刻举起小手欢喜扑向爸爸,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已经咧起小嘴笑了。她抓起爸爸手中的大白兔糖笨拙地剥掉糖纸塞进嘴里,吧唧着小嘴含糊不清地说:“谢谢爸爸”!女儿糯米团似的粉脸洋溢着甜甜的笑脸,潘成东看着心都要融化了。他抱起女儿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糖,不可以多吃噢,吃多了会蛀牙!”他说,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子。 “嗯嗯,我知道的,还有吃了糖后睡觉要刷牙!”金晶蠕动着小嘴 边说,边嚼奶糖。潘成东笑了,用手巾擦拭着女儿嘴边的糖渍。 “金晶懂得还挺多,妈妈教你的吗?”潘成东问。金晶歪着脑袋,不假思索地摇摇头,说:“是李萍阿姨告诉金晶的,李萍阿姨说,糖吃多了会蛀牙,牙蛀了,会痛,会烂掉的 。晚上吃了糖,要刷牙,保护牙齿。”她举起小手做了个刷牙的动作。潘成东心里忽地心酸,女儿明明有妈妈陪伴左右,却从一个外人口里知晓这些生活小常识,他深深叹了口气 ,帮助女儿洗漱完毕。墙上挂钟指针已指向十点,大门还是静悄悄的,妻子还没有回家。他只好抱起困倦的金晶放在床上,轻轻地拍着女儿哄着她渐渐睡去。 第57章 潘老板的苦恼 潘成东哄睡了女儿,走出卧室,窝在客厅角落的藤椅上等着妻子金维维。他关了灯,将自己置于黑暗之中,他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休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不得歇息。这天他颠颠簸簸坐了一日车,傍晚才赶到家。与上次回家一样,一进门没见着妻子金维维,只有女儿金晶一个人守在家里。女儿见到爸爸回来了,惊喜地扑向爸爸。潘成东蹲下身子朝女儿张开双臂,金晶上前紧紧搂着爸爸脖子不放手,潘成东抱起金晶站起身来,女儿像个袋鼠般挂在爸爸身上。 今日他放下手头工作,大老远车上颠簸一日赶回家,家里冰锅冷灶,妻子不见人影,女儿独自在家。 “吃过饭了吗?”他问女儿, “吃过了,和妈妈一起吃的。”女儿点点头。 “妈妈去哪里了?”潘成东笑眯眯地问。 “妈妈出去了,金晶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金晶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说,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爸爸。潘成东抱着女儿举高高,逗的女儿开心大笑。只是肚子不争气,咕咕乱叫,女儿好奇地戳了戳爸爸肚子,“爸爸,这里……” 潘成东放下女儿,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笑笑,“爸爸没吃饭,饿了,这里生气了。”潘成东这一路颠簸根本没有好好吃饭,这会儿正饿得前心贴着后背。他只好将厨房里的剩菜剩饭热了热垫垫肚子。当他问及妈妈是不是经常晚上出去,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时,女儿委屈地哭了。这让潘成东非常心疼女儿,也更加深了对妻子的不满。 前次回来,金维维还对他信誓旦旦保证会全身心放在女儿身上,再也不会丢女儿独自在家,自己出去打牌,跳舞。现在看来,她还是依然故我,我行我素,而且还变本加厉,现在已近午夜,她还在外潇洒不回家,根本不顾幼小的女儿一个人在家是否渴了饿了,有无磕了碰了,会不会害怕。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管,只顾自己快活。当年的“小绍兴”如今的潘老板,脑子里放电影般掠过这十多年的一幕幕,很多事情,许多画面都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放交织。 这些年来他和金维维共同经历了生命中最糟糕最艰难最动荡不安的岁月,也经历过甜蜜,幸福和多姿多彩的时光,个中辛酸,苦痛不堪回首。 这一路走来,他与金维维有欢笑有哭泣,有得到也有失去,恩恩怨怨,到如今,曾经以为放不下的事都放下了,以为过不去的坎也都过去了,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尤其女儿金晶的出生,给这个沉默的,缺少笑声的家带来了欢乐和幸福。那年金维维惨遭变态残害,宫颈和子宫受损,很难受孕,当初医生已断言她失去了生育能力。为保护妻子不再受到伤害,他携妻悄然离开那个伤心之地,四处藏匿,一边打工挣钱,一边求医问药。五年后 ,妻子终于怀孕,诞下一女。当他第一眼看到女儿时,他潸然泪下,他觉得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最珍贵的礼物。他异常激动,满心欢喜,深感为了女儿,以往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是值得的。他由衷感激妻子历经千辛万苦为他诞下女儿,提出让女儿随母亲姓。 他打心眼里感激妻子千辛万苦为他诞下女儿,提出让女儿跟母亲姓。从此,他有了最亲爱的女儿,他的贴心小棉袄——金晶。自打有了女儿金晶,他工作有了方向,生活也有了奔头,女儿的到来似乎也给他带来了好运气,事业上了台阶,工作越来越顺,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打工仔,到小有名气的包工头,转而又成了让人刮目相看的潘老板。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妻子仿佛又变回了最初那个招蜂引蝶的金维维,整日沉湎于跳舞打牌之中,对家庭不管不顾,对丈夫不闻不问,甚至对自己的女儿也毫不关心。原本他以为生活会越变越好的时候,忽地就给他一个措手不及,此时的潘老板真正是欲哭无泪。 他坐在黑暗之中,微微仰着头,盯着墙上挂钟,指针一圈一圈地走着。当指针就要走到11点时,门外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潘成东坐直身体,盯着大门。 金维维打开门,顺手摁下门边的开关,房间瞬时亮了。金维维猛一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再一看是丈夫潘成东,愣了愣,转而笑了笑。 “噫,你回来了,金晶呢?。”她问。 “你还知道女儿?”潘成东看了她一眼,脸色阴沉。“这都几点了,你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有你这样当妈妈的吗?” 金维维讪讪地笑笑,就默不作声地立在丈夫面前。头顶上正好是房顶上挂下来的吊灯,暖黄色的光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照的清清楚楚。她外表依旧那么好看,岁月似乎在她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可她有一颗捂不热的心,她的心始终不在这个家,而是沉浮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想到这,潘成东心里生出钝痛感。 “你不是保证过,不再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吗?”潘成东说,声音里带着怒气。 “那又怎样?你一年到头回来几趟,孩子不都是我在管吗?”斜睨了丈夫一眼,冷哼一声说,好看的脸上有了愠色。“我就活该当个老妈子天天守着着孩子,围着锅台转吗?” “你……你……”潘成东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低吼一句,“你不可理喻!”金维维见丈夫气的脸色铁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就生气了?你这气急败坏的模样还挺男子汉的!”她凑上前去,双手环住丈夫的肩头,没脸没皮地笑着,“好了,好了,难得回来,别不高兴了,我的潘老板!”她娇俏地看着丈夫,大眼睛忽闪忽闪,潘成东有些招架不住,气已经消散了一半。他最受不住金维维的撒娇,不禁叹了口气。 第58章 夫妻冷战 “金晶才五岁,你怎么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后悔都来不及!”潘成东说,口气已缓了下来。金维维双手紧了紧,身子一扭便依偎在丈夫的怀里。 “人家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嘛。”她将30万购房款拿去“钱生钱”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现在钱没了,可我不甘心,那可是你辛苦赚来买房子的钱啊,所以就去棋牌室老板娘商量要怎么把这笔钱拿回来,原本去去就回,哪料老板娘忙着生意,没功夫搭理我,我等了半晌她才坐下来给我出谋划策,说是让我再拿出一笔钱,让她家老板在牌桌上把我的钱连本带利一起赢回来。”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娇娇糯糯声音在潘成东耳畔回响。听罢,胖成东一把推开妻子,难怪今天妻子这般娇媚作态,主动贴上来讨好,原来是想他再掏钱。 “你这个冤大头,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再拿出钱让你去糟蹋!”说完,转身回到卧室,狠狠摔上门,把金维维晾在了客厅。 接下来的几天 ,夫妻俩闹起了冷战。潘成东一门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完全不理会妻子。他带着女儿去儿童公园,坐旋转木马,买好吃的,好玩的,想把常年在外无法陪伴女儿的时间都补回来。他还带着女儿,买上礼品去拜访邻居阿婆和房东李萍,感谢他们平日对女儿的照顾和关心。他心里清楚,不靠谱的妻子把女儿独自留在家的时候,阿婆和李萍给了女儿很多的关照和爱护。由于工作原因,以后他还是得把女儿留给妻子照顾,有了好邻居的照应,他在外面也会更加放心。所以他亲自登门道谢,还顺带着帮人家做一些吃力费劲的家务活。左邻右舍在背后议论纷纷,都说这两口子太不登对,男的勤劳、顾家,礼貌、亲和,长得还不赖。这女的虽然漂亮,可一看就不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还有人私底下嘀咕:真想不到这两人会凑成一对,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这话也不一定对。看到这样的潘成东,房东李萍心里不禁感叹:这金维维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如此好的男人竟不知道珍惜,尽做些令人侧目的事。 潘成东在家的日子有限,他工作的建筑公司正着手承建新的工程,他作为公司负责人当然不能离开太久,对女儿再怎么的不舍也只能回去上班。临走之前他神情严肃地告诫金维维,赌博就是个无底洞,别想着翻本,越赌输得会越多。而他绝对不会再拿钱出来给她去翻本。金维维当然不甘心,千方百计想让潘成东答应出钱。如今来硬的,无论是耍赖,发脾气,还是骂架,潘成东都不吃她这一套,她只能拿出她的杀手锏:撩骚。她清楚潘成东吃她这套。 听了丈夫的告诫,她勾了勾唇,含情脉脉看着丈夫,媚眼如丝地黏着丈夫的视线。“我一直视你为后盾,过去你这个后盾不够强,我从未向你有所要求,可如今不同,我的后盾已经足够强大,我就这一点点的要求,也不能满足吗?“说着,眼圈慢慢红了。潘成东皱眉,脸色沉了沉,“你真是不可救药!这不是钱的问题,但凡这钱用在正道上,或者用在你自己身上,我都会毫不含糊地给你。可明知是陷井还要往里跳,如此的愚蠢行为让我如何能接受?” 金维维蹭着丈夫身子软软地依靠在丈夫肩头,她撅起嘴娇憨地说:“你就让我试一试嘛,就一回。”潘成东睥睨着妻子,一挥手推开妻子。 “绝不可能!”潘成东斩钉截铁拒绝,继而顿了一顿,又说,“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自离开了家门。金维维这下傻眼了,她软的硬的什么手段都使上了,潘成东也没就范,这钱肯定是拿不到了,她对葛亦敏打的包票只能不作数了。 金维维知道如今的潘成东已非当年的“小绍兴”可以随自己揉捏,让他左不敢往右。经历这些年的摔打,他已百炼成钢,当上了潘老板,能赚钱会干事还顾家,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她可不想失去这样的丈夫,即便她心里装着的是葛亦敏,一直都是。命运却让她与潘成东在一起,虽然她不爱他,可他们一起走过最艰辛的岁月,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真心与爱惜。如今艰难困苦都熬过了,该收获享受的时候却放手,她金维维可不愿当这样的傻女人。 金维维并非是执迷不悟,只是有些事,她真的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愿赌服输的道理她懂,若丈夫依了她的要求拿出了钱,而她让葛亦敏代她去赌,万一赌输了呢?吴梅梅笃定是以“愿赌服输”,一句话就将她打发了,赢了嘛,吴梅梅当然是要抽成,拿好处费。输赢对吴梅梅两口子来说无足轻重,无非是赚多赚少而已,没有一分一毫的损失,而对她来讲,损失可就大了,房子没了,钱也没了。 走这一步,原本就是吴梅梅损人利己的设计,金维维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被老情人葛亦敏迷的神魂颠倒才会答应。金维维捋了捋思绪,脑子逐渐清醒,她得找吴梅梅评评理,这翻本的钱为何要她来掏?她现在只想把购房的30万讨回来,其它的她都不要了,什么“钱生钱”骗鬼去吧!金维维拾掇好自己,带着女儿就去棋牌室找吴梅梅了。因着潘成东的警告她也不敢再将女儿独自留在家里了。金晶很开心,还以为妈妈会像爸爸那样带她去玩,她一蹦一跳的跟着母亲,漂亮的小脸溢满了笑,两只小辫子支棱在脑袋两边,一晃一晃地煞是可爱。许是小姑娘太好看了,引得许多路人的眼光,有人指着金晶议论起来: “看那小姑娘多可爱啊!” “好漂亮的女娃!像电影里的那个秀兰邓波儿” “瞧,那个妈妈也好看!“ “嗯,嗯,难怪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儿。” 第59章 吴梅梅反目 听了路人此般议论,金维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金维维是个善于屏蔽烦恼的人,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旁人的一句夸赞,刚才还是愁云惨雾的心绪,立马阳光灿烂起来,她胸脯挺了挺,面带微笑,骄傲地牵起女儿的手径自朝吴梅梅的棋牌房走去。 一进棋牌室,乱糟糟的声音,乌烟瘴气的环境让金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她害怕地拉住妈妈不愿进去。金维维回头看了看女儿,皱起了眉头。金晶无助地看着妈妈,眼睛里写满了惊惧与害怕。金维维无奈地抱起女儿准备朝屋内走去。金晶蹬着小腿以示抗议,嘴巴里发出“不要,不要”的哭叫声。金维维举起手正要给女儿一点教训时,吴梅梅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她看了看金维维怀里的女娃,心里不禁感叹:好漂亮的女孩!转而又想,长大了又是一祸害。 “妹子,你女儿?”吴梅梅指了指金晶,金维维点点头。“真好看,看着就让人欢喜。”她从金维维手中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哄着。学着小孩子的腔调,说了几句孩子们才会感兴趣的话。可金晶只是一抽一抽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很是让人心疼。金晶既不回答,也不出声,眼睛里满是警惕和惧意。吴梅梅有些无奈地让服务员拿过她的包,从里面拿出几块巧克力给金晶。金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拿,她看了看妈妈,金维维笑了笑点了下头,金晶才拿起巧克力,说了声“谢谢阿姨!” 那个时候,巧克力算是个好东西,属于平日根本吃不到的稀罕物,对孩子诱惑力还是蛮大的。金晶轻轻拨开巧克力的外壳,把巧克力塞进了嘴里,她含住巧克力那种特有的甜香味让她都不忍心咽下去,她把巧克力埋在舌头下面,直到它完全化掉。她鼓着嘴,不说话,眼睛灵动,孩子的天真无邪一览无余。吴梅梅点了下金晶的小鼻头,“真让人心疼!”说着将孩子还给了金维维,“你这闺女比你还漂亮,长大了你家门槛都得被人踏破喽!” 说到家,自然扯到了房子,吴梅梅的话还没落音,金维维就接口道:“房子都没有,哪来的门槛!我今儿过来就是想让老板娘行行好,尽快将我买房的钱还给我,我也不想投资赚钱,只求买下房子,有个安安稳稳的家。”听到此番话,吴梅梅不乐意了,她脸色一改刚才的和颜悦色,阴沉着一张脸对金维维说: “你别不识好歹,我费尽心机给你出谋划策,你不听,现在倒赖上我了?我告诉你,咱们可是有合约在先,投资风险客户自担!”她疾言厉色,说完看了眼金维维怀中的金晶,悻悻离去。 金维维在她身后吼道:“你若再不还钱,我要去法院告你!”一句话惊扰了一屋子正在玩牌的客人。大家齐刷刷地看向立在门口的这对漂亮的母女。吴梅梅转身看向金维维,眼里火气喷涌而出,似乎想立马堵住金维维的嘴,吴梅梅最忌别人当众揭短,尤其害怕别人质疑他家老板的本事。金维维这一嗓子,活脱脱扒下了她以往所吹的牛皮。吴梅梅杏眼一瞪,怒气上涌,她蹭蹭三两步冲到金维维面前,抡圆了胳膊准备狠狠赏给金维维一巴掌。可巴掌还没落下,小姑娘“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巧克力糖浆顺着嘴角流淌下来。这让吴梅梅一下子收了手,小姑娘害怕地依偎在妈妈怀里,眼睛躲闪着吴梅梅眼光,想看又不敢看地瞟向吴梅梅。小小的她实在不理解这个阿姨刚才还那么和善地给她巧克力,转眼就凶巴巴地对待她和妈妈。 吴梅梅叉着腰,凶神恶煞的指着金维维,“你告到天王老子那儿我也不拍!哪有刚投了钱立马就想收获?种庄稼还要经过插秧,撸草,灌浆期,才有收获吧。你金维维想一口吞下个胖子,当初就不要跟我们签定合约呀!” 吴梅梅这一番的强词夺理,颠倒黑白,令金维维张口结舌,所有的说辞和道理均堵在胸口里,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泪眼汪汪地指着吴梅梅,嘴里仅仅发出“你…你…”的声音。众人见吴梅梅如此理直气壮,而金维维吞吞吐吐无言以对,则以为金维维是在无理取闹,无故反悔合约,开始对眼前这位漂亮女子嗤之以鼻。 一位五大三粗的麻将客,一边洗牌,一边说:“漂亮了不起啊,还敢将老板娘告上法院,法院断案是凭道理,凭证据,可不会凭你漂亮脸蛋!”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金维维狼狈至极,她泪水稀里哗啦落下,女儿看到妈妈流泪,哭声更大,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引来许多人看热闹。人越聚越多,吴梅梅害怕惹是生非,拉住金维维朝棋牌室后门口走,金维维抱着哭泣的女儿赖住不走,吴梅梅叹了一口气,说: “你再待下去,你这漂亮的闺女可要哭断气了。”金维维看了看鼻子冒泡,哭声已变得沙哑的女儿,“那我的钱怎么办?”她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吴梅梅一瞪眼,压住火气: “你非要当着众人面胡搅蛮缠吗?”她指着金维维鼻子喝道,“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解决问题的?”金维维吸了吸鼻子,含着眼泪跟着吴梅梅走向棋牌室的后门。刚转出后门,就见葛亦敏直挺挺地立在墙角,蹙眉抿嘴,眼底情绪翻涌,满脸都是痛色。这让吴梅梅很是愕然,她不明白葛亦敏何以会躲在这儿,葛亦敏很少涉足妻子的棋牌室,一般不会来这儿。今儿怎么会跑过来,而且会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过来。而且满脸忧色,心事重重,是为金维维抱不平,怜惜这个大美人?亦或他们原来就惺惺相惜,有情有义?她疑惑地看着满面愁容的丈夫,问:“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