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昱泽见到云勇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怒火与惊愕交织。
军医方才重新包扎好伤口,肖昱泽此刻上身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因伤痛而紧绷。
汗水沿着他下巴滑落,与胸前纱布边缘渗出的淡淡血迹交织在一起,令人触目惊心。
他猛地站起身,双眸如炬,仿佛能瞬间点燃空气中的紧张氛围,恨不得立刻将风尘仆仆的云勇拉至面前,亲手执行那二十军棍的严惩,以解心头之恨与担忧。
云勇,此刻却显得疲惫不堪,衣衫凌乱,脸上布满了长途跋涉留下的尘土与疲惫之色。
他的眼神中既有归来的释然,也有对即将面临的责罚的坦然接受。
他昼夜兼程,不惜一切代价,连续跑死了两匹马,只为尽快赶到肖昱泽身边,哪怕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严厉的责罚。
加上之前信息收到的时间,定是四日以上,只多不少。对于焦急的云勇而言,每一刻的耽搁都如同煎熬。
如今肖昱泽身上的纱布依然厚厚重叠,依稀有血迹渗出,可想而知,伤势沉重。
“殿下,属下深知擅离职守之罪重如泰山,然心系殿下安危,情难自禁,甘愿领受一切责罚。还请殿下息怒,顾惜自己身子!”
此刻,云勇双膝沉重地跪于冰冷的地砖之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自返回!”肖昱泽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胸膛剧烈起伏,他努力平息着怒火,却终究因体力不支,只能勉强支撑着自己,缓缓走向一旁的椅子,重重坐下,那动作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无力。
“回禀王爷,属下等虽竭力封锁消息,但王妃殿下心思细腻,洞察秋毫,任何细微的异常都逃不过她的慧眼。得知殿下受伤的消息,王妃殿下心急如焚,她深知自己不能远行,唯有让属下亲眼见到殿下安然无恙,方能稍安己心。于是,她不顾一切,坚持让属下即刻起程,务必将殿下的真实情况带回,以慰她日夜悬心之苦。”
提及姜晼晚,肖昱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与复杂。
肖昱泽自然了解姜晼晚和云勇,自知此言非虚,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释然,“她如何?可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云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与感动,他坚定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而有力:“王妃得知殿下伤重的消息,确是心绪难平,幸而,府医在旁伺候着,已然无碍。王妃让属下带话,叮嘱您千万调养好身体,切勿急躁。”
肖昱泽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是一抹苦涩而又欣慰的笑。
他深知姜晼晚的坚韧与智慧,即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也能保持冷静,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她带的话,我铭记于心。”肖昱泽缓缓说道。
他深知自己此战失利,不仅有新帝诡计多端的因素,更有自己急于求成、贪功冒进的过失。
这份自省,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让他对姜晼晚的叮嘱有了更深的理解。
她上次让人传话过来,嘱咐他金城可能有疑,若非迟来了一日,便不会有此次战败。
此次战败,一则是新帝早早在金城布下重兵埋伏,正是攻其不备。
另一则,便有自己贪功冒进的因素。
自己作为主帅,有着不能推却的罪责。
打仗本就注定了牺牲,可因为过失无辜失去的生命,他如今闭目间,在眼前一一浮现。
终究无法释怀。
“你既然已经亲眼所见,本王尚能行走,人也醒着,便知无生命危险。且快些起程,但不要直接回她那处,绕上两日最佳。”
肖昱泽摆手,她那边,虽说陆陆续续把跟着的暗卫都调派过去,说到底,也缺少个调遣的人。
“是,王妃在远方也盼着属下回信呢。可王爷好歹也容属下休息一夜,陪着您一宿。一则,属下陪您,王妃知道也宽心。二则,求王爷体恤属下,属下跑马四日,累死两匹马,这才到的。再这么赶路,怕是小命都交代在路上了!”
肖昱泽被云勇逗得发笑,牵扯到伤口,疼得直冒冷汗,“你先下去梳洗休息,晚些过来也使得。”
肖昱泽被云勇那番俏皮话逗得嘴角微微上扬,却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笑意牵扯到了胸前的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他面色瞬间苍白,额间细密的汗珠密布。
他强忍着痛楚,“云勇,你先退下,去好好梳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再寻个地方好生歇息。我这身子骨虽弱,但一时半会儿还垮不了,你晚些时候再来看我也不迟。”
云勇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他一路上的忐忑与不安在这一刻化作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望着肖昱泽那即便在病痛中也难掩英气的面容,眼中闪烁着激动与感激的光芒。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准备,晚些时候再来侍奉您。”
说罢,他转身离去,步伐轻快,仿佛连背影都洋溢着轻松与释然。
肖昱泽望着云勇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耳边回响着云勇提及姜晼晚时的话语,那简单的几个字如同春风拂面,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姜晼晚,那个聪明伶俐、心思细腻的女子,他深知她的敏锐与洞察力,此次受伤之事,他原本已做好被她察觉的准备,只是未曾料到云勇会如此迅速地带来消息。
眼前是西北地图,肖昱泽在此地月余,早已把山川河流都了熟于心。
此战之后,他的战法少了些锋芒,多了不少沉稳。
以至于为以后直取京都,奠定了基础。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眼前,肖昱泽静静地躺在榻上,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棂,洒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庞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而清冷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