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重意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叱咤风云，权倾天下的东厂提督了。
能够完美的在宫禁内苑里避开女皇的耳目，巧用金蝉脱壳之极抽身，已经几乎耗费了他现在全部的实力。
再加上还要分拨人手去琼州保护上皇不受女皇荼毒，哪里还能另外抽出精力去顾及到林婧婉？
况且，林婧婉伤他至深，他这群追随多年的属下想必也是看在眼里的。
也罢！
南诏皇帝段闻璟能掩人耳目偷进皇宫，想必也是有些实力的，林婧婉暂时跟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那段闻璟对林婧婉颇有觊觎之心，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会不会？
想到这些，李重意就感觉自己呼吸停滞。
若是平常，林婧婉一定不会。
可她痛恨他至此，便难保段闻璟不会趁虚而入。
周康不知李重意脸色变幻的原因，只以为自己犯下大错，连忙朝李重意重重叩头请罪。
“都是属下失职，请督公责罚属下，切莫伤了自己的身子……”
李重意缓过一口气后勉强摆了摆手，虚弱道：“我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提督，今后不用再称我为督公了。”
他看着周康，眼神清明平淡。
“你们跟着我多年，时常风餐露宿，朝夕不报，纵使有些许功绩，也都是拿性命更换，着实也是辛苦。
如今改朝换代，日新月异，你们倘若能在新朝谋个前程的，便放手去做，无须顾忌到我。
若是厌倦了这厮杀半生，我这边还存了些银钱和宅邸，以后怕是也用不上了，你们便拿去分掉，再置办些田地，将来娶妻生子，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周康只听他说了个开头，便难受得泪如雨下，几次想要打断他的话却是不敢，眼下好不容易挨到他说完，急忙哭着膝行过来。
“督公！属下自打十六岁时，因一时不忿恶霸当街强抢民女，失手杀了人，是督公将属下救下带到东厂，这些年承蒙督公倾力培养，接连升迁，这条性命早已经是督公的。
督公若要拿去，随时吩咐一声便罢，还求万万别说出让属下走的话，无论督公将来是九千岁，还是一界平民，属下都誓死跟随，绝无二心。”
李重意知道他的心意，但眼下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同他周旋这些，又咳嗽了两声，无力的重新平躺下来。
周康见他实在难受，只得先行告退，换杨嬷嬷和丫鬟们进来伺候，拉着司明去了偏僻角落。
司明手里还提着东西，一脸为难的埋怨。
“我这会还忙着，你说你拉我过来做什么，我又不能给你做饭吃。”
周康板起脸的时候的样子特别渗人，恶狠狠的往司明脸上一瞪，司明果然就吓得不敢吭声了，呼吸都短了几分。
“我问你，你可有告诉督公林小姐如今还在京城的事？”
司明一脸奇怪的道：“没有啊！咱们不是已经说好的，这事暂时不要告诉督公，省得他心里牵挂，急着要去找人，又不能安心养病了？”
他凑近问：“难不成你刚才告诉督公了？”
周康冷着脸斥道：“你以为我像你这般冒失，什么话都往外头秃噜？”
司明憋了憋嘴，一脸悻悻。
周康：“这不对啊，你没说，我也没说，杨嬷嬷也不可能说，那督公方才为何还是那般反应？”
司明：“督公同你说什么了？”
周康脸上是明显可见的难受：“督公方才让我们这些人都散了，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去。”
司明瞪大眼睛，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督公为何突然这样？再说咱们要是都走了，督公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周康也是一脸无奈，陷入深深沉思。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说督公该不会是想去琼州，去追随上皇，然后嫌我们碍事，先故意支开我们呢？”
这个理由肯定要比就此分道扬镳，更能让他们心里接受一些。
司明不屑一顾，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康。
“这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别说咱们猜不到督公心里的想法，就是督公他老人家当真决定要去琼州，咱们几个跟着又有什么好碍事的？”
周康一脸不耐烦：“哎呀你不知道！”
他过去因为醉酒误了天启上皇的事，是督公力保下来，才不至于被丢官夺职。
但他这个人在上皇眼中已经不可靠了，督公若要去见上皇而存心将他支开，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于司明……
司明肚子里的好奇被吊起来，就一定要问出一个究竟不可。
见周康一脸欲言又止，他也确信周康肯定是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是什么你快说呀！真是急死个人了！”
周康还是不说，只是看着司明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司明原地跺脚转圈，突然神神秘秘的冲周康傻笑。
“你肯定也不知道，故意在这套我话呢！”
“谁说我不知道，我不说也都是为你好。”
“那你就说！”
“你当真要听！”
“你不说就是自己不知道！”
周康气得咬牙，心里想什么脸上也都藏不住，忍不住就说道：“你那个小慧，如今在琼州行宫！”
司明果然一怔，呆愣了半响，才喃喃道：“她在行宫？！我找了她不知多久！”
他紧张的抓住周康的袖子：“她是怎么去的行宫？她一个人吗？她知道我在到处找她吗？她怎么都不来找我？”
周康看司明这表情，很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可这会已经覆水难收，颇为心疼的看着他。
“她应该是知道你在找她的，但她现在还不能见你。”
司明更加狐疑，但心中有个不好的念头升起。
“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一个小宫女，若是没有人帮衬，不可能去到八百里之外的琼州行宫。
可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上皇又为什么要费心思将她带过去呢？
她可是连上皇的面都没见过几次的。
“司明，我说出来你可千万要受得住，怀了上皇骨血的宫女，正是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