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浑浑噩噩,无始无终。
耳边充斥着许许多多繁杂吵闹,令她头痛欲碎,意识迷离中又仿佛有片刻的清醒。
再次睁开眼时,那种虚脱的疲惫,好像刚刚从地狱里被强行挣脱出来,望着头顶的床幔愣神不语。
“婧婉?”
一个浑厚的男音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确认她是真的醒转过来,又激动的唤了一遍。
“婧婉!”
片刻后,屋内所有人都围了上来,胡静怡,陆元和,大夫,丫鬟…
林婧婉挪了挪眼珠子,目光落在距离最近的段闻璟脸上,他的神情是极度紧张过后的释然。
“你总算醒了,你又高烧了一天一夜,大夫说若是还不醒转,恐怕就会有危险了。”
林婧婉只静静看着他不语。
胡静怡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疲惫,眼圈红红的,如释重负一般。
“婧婉,你真的是吓死我了,我这一天一夜把自己骂了八百遍,好后悔对你说这些……你要是挺不过去,那我也不活了……”
陆元和原本对她这大大咧咧口不择言有些责怪,但听到她后面那句,便觉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闻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勉强宽慰道:“别说这些了,醒了就好。”
胡静怡回头看了他一眼,破天荒的没说话,眼里却漫出一丝晶莹。
大夫很快过来给林婧婉把脉开方,丫鬟也过来喂药喂水。
屋里好一阵忙碌,林婧婉始终不发一言,但看神智却是很清醒,只是叫人隐隐感到不安。
段闻璟:“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林婧婉摇了摇头。
陆元和也凑上来问:“可想起来走走?”
林婧婉还是摇头,干脆把眼睛重新闭上。
陆元和无奈对众人笑道:“她累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待着,咱们都出去吧。”
胡静怡张了嘴想要说什么,被陆元和强行拖拽出去了。
“你拉我做什么,我留下来陪着她不好吗?”
陆元和边走边说:“你还不清楚她的个性?她是个聪明人,会自己想明白利害,给她留点空间吧!”
屋内重新恢复了安静,段闻璟听着陆元和最后的话,也觉得自己继续待着好像也不太合适,嘱咐了伺候的丫鬟两句,最后看了看林婧婉,也出去了。
只是关上门,心里却一直牵挂着里面的情形,干脆倚靠在栏杆上,用竹叶吹起了南诏民谣。
听上去是十分简单的民谣小调,却欢快悠扬,回味甘甜。
想到过去与李重意之间的点滴,林婧婉一下子就绷不住,眼泪不断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丫鬟看见后,忙着急的要出门去喊人。
林婧婉:“别告诉他们,我没事……”
丫鬟只好听话称是,一脸担忧的守在床榻不敢吭声。
她眼下神智清明,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摘星阁里的决裂,还有那最后的离别,所有真实又缥缈的像幻境一样的记忆,她全都想了起来。
那一刻恨他恨急了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要跟他同归于尽。
但当真的听闻他的死讯,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的时候,却是难受得生不如死。
身边人如履薄冰的关切让她强颜欢笑,过去近两年时间里吊着的一口气陡然松散下来,又让她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除了再次细细品味着无法释怀的哀伤之外,她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这日早晨,段闻璟又一次敲响了林婧婉内室的门。
过了许久之后,丫鬟才睡眼惺忪的过来开门。
段闻璟手里提着一对刚生下来不久的小兔子,一只雪白的,一只灰色,都长得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林小姐今日怎么样?早膳可都用过了?”
丫鬟的目光一开始被兔子吸引,很快冲段闻璟笑着行礼道:“昨儿晚上林小姐起来练字,奴婢们便在一旁陪着,趁空凑趣,哄得小姐同我们说了好半响的话才睡,看气色像是好多了。这会子床幔里面还没动静,奴婢们也不敢惊动,想着昨儿小姐劳累了,让她多歇着。”
段闻璟一听便放下了些心,能起床练字与丫鬟们说笑,应该是要大好了。
“你们辛苦了,先退下吧,我进去看看。”
两丫鬟很有默契的应声退开,放段闻璟只身进来后,忙掩上门出去了。
段闻璟走到床边,先小心翼翼的将兔子笼放好,端了笑脸才对床里的人说道:“婧婉,我给你带了两只刚满月的小兔,非常可爱,你要不要起来看看?
今日外头瑞雪堆积,但阳光甚好,如果有精神,我陪你去外头走走可好?”
床幔里始终没有动静,连侧身都不曾听闻。
段闻璟觉得奇怪,仔细辨认,发现里面没有气息,果断的掀开帘子,床里竟然空无一人。
他快步奔出屋外,见两个丫鬟凑在连廊下面说笑便怒喝道:“林小姐人呢?”
两丫鬟受惊下跪,一脸惊恐的答不出来一句整话,段闻璟见问不出来,愤怒的看了她们一眼,便只身追出去寻找。
林婧婉身披水红貂绒大氅,脸上素净不施粉黛,天然的美貌却让两旁路人看得挪不开眼。
情知盯着人家姑娘细瞧有失礼数,却还是忍不住在她路过的时候往背影上再补两眼。
四周百姓们谈论的都是女皇的登基大典即将举行,新朝即将改元为大顺的消息,她也留心听着。
“这真是开天辟地的盛世啊!你们看看这古往今来,有哪一朝听说过出了个女皇帝的,我们能亲眼目睹这盛况,当真是祖上积德啊!”
“可不是,听说咱们这位女皇上不但文采武功了得,还有三头六臂,把那些骄兵悍将都给治得服服帖帖的,就连金銮殿上那些三朝老臣,见了这位女皇上,也都要矮上那么几分,当真是能干!咱们老百姓今后可不是有福气了么!”
林婧婉起初并没留意这些,意料之中的事,但人群之中好像有人提了一句李重意。
“要说骄兵悍将,恐怕没有比之前那位东厂提督更嚣张跋扈的了,但这阵子都没怎么听说他的消息了,按理说这样的大典,他不应该毫无音讯才是。”
很快有人接话道:“你竟然还不知道?他犯了事,被女皇给秘密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