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意看戚璟的眼神,就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也向他坦言心中的猜测。
“皇后恐怕野心不止于此,若是不弃车保帅,只怕大晟江山危矣。”
戚璟整个人一颤,忙问李重意为什么要这么说。
李重意便把杨媚卿明面上派人去临淄报信,实则暗中埋伏兵力的事情对戚璟讲了。
戚璟握着剑柄的指尖发了白,咬牙道:“果真是狼子野心,若那五万兵马暗中进京,就目前皇宫内的八千守备,定是无力抵挡,届时这宫中的一切,便都是她来一手遮天了。”
天启帝平日待人宽和,虽然并无君主之才,却有明君之德,私下里感念他的人不少,戚璟也是其中之一。
戚璟再度拱手:“多谢督公提点,末将必定不辱使命。”
李重意亲自扶起了他,问:“本督素来被人指认与皇后是一党,你为何偏将此事与本督说,就不怕本督反将你一军?”
戚璟:“督公虽与皇后自幼相识,但却是受皇上一手提拔,才青云直上。况且督公为人机敏果决,却能亲自向皇上谏言裁撤厂卫,足见督公高义。末将便想,若是连督公这样的人都对皇上没有忠义之心,那便是大晟江山气数将尽,我戚璟即便是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
李重意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
他年幼之时,曾在朝臣之列中偶然见过一眼靖远侯。
当时的老侯爷已经是须白灰发,却神采奕奕,不假当年,与朝臣们相谈之时声如洪钟,有鹤立鸡群的感觉,武将风范尽显。
而眼下朝中内外安定依旧,重文轻武多年,武将有气节者极少,如戚璟这样背景的,多转了清闲文职,再不复当年骁勇。
难得他能主动肩负起国家兴亡使命,那李重意便能事半功倍了。
勤政殿。
李重意在宫门外跪地请安之后,不等内太监传召,就只身进了内殿。
没过多久,又领着一众番子出来,只说奉了皇上的命令,挪宫去泉台。
首领太监安如海一边派人去凤栖宫通知皇后,一边竭力拦截李重意的车轿。
“迁宫之事非同小可,还请督公等皇后娘娘来了再走。”
李重意挥手抽出随身佩戴的刀刃,直抵安如海的咽喉,冷眉横道:“不遵圣旨,杀无赦。”
安如海腿脚发软,一个支撑不住就跪下地来,直呼饶命。
李重意懒得去理会一个命贱如蝼蚁的应声虫,只环视一圈,问:“本督看还有何人敢阻拦圣驾?”
闻讯前来围堵的一众宫人纷纷让避在两旁,一个个全都低下头,生怕与李重意对视引来杀身之祸。
龙辇之上躺着的天启帝缓缓伸手掀开帘子,一张苍白无力的脸担忧的看着脚下的人。
“重意……”
李重意回望过去,忙抽回佩剑,走到龙辇边上,低声询问道:“皇上?”
天启指节分明,喘着粗气道:“皇后一人作孽,你切勿要伤了无辜人的性命。”
李重意应声道是,整理好轿帘之后,依旧冷眉环视众人,在一阵畏惧声中率众出了勤政殿的宫门。
杨媚卿很快得知了天启帝仓促迁宫的消息,听说是李重意带人闯宫,忙吩咐人点齐侍卫,赶了过来。
双方人马在太液池边相遇,杨媚卿一身大红赤金凤尾长裙,身披雪白狐裘,与李重意这一身的朝服,倒是有些相得益彰之感。
只可惜两人这会都没空去注意到彼此的穿着,杨媚卿望着神色自若的李重意,气得杏眼圆瞪。
“重意,你这是何意?”
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李重意从从容容的下马,只身走近两步,而后对着杨媚卿的软轿拱手行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杨媚卿又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李重意了,此刻见他依然是这般的气度凌云,一如这世间最意气风发的青年,便心生恼恨。
这样的人间绝色,终究不能归于自己所有。
她鼻子一哼,瞥了眼他身后的黄盖软轿,冷然道:“好端端的,你为何一进宫就怂恿皇上迁宫?”
李重意神色不变:“回皇后娘娘,微臣此番从宫外遍寻名医,终于找到在民间素有‘医圣’之称的胡神医,他诊断出皇上病体乃是火毒之症,需要尽快挪到清净之地静养。
皇宫之中要属泉台最为宜居,微臣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才下令迁宫,仓促之间未能去凤栖殿给皇后娘娘请旨,是微臣的过失,还望娘娘见谅。”
杨媚卿紧握金龙扶手,身子微微前倾,冷冷道:“简直一派胡言,医圣早已经离世多年,又怎么会被你寻到,你莫不是在民间又寻了什么略通些岐黄之术的医女,谎称是医圣,来蛊惑皇上吧?”
李重意料到她会翻脸,依旧应对得不慌不忙,笑着道:“皇上金口已颁御旨,敢问皇后娘娘,这是打算抗旨不遵不成?”
他眼神咄咄相逼,反守为攻,倒是打了杨媚卿一个措手不及。
她方才只是突然想到了林婧婉,心中妒恨升起,加上今日之事的确是在意料之外,这才先出言不逊。
却没想到,李重意如今竟然这般的不将她放在眼里,竟敢公然拿天启帝来压核她?
她定了定神,浅浅一笑。
“重意,难不成你如今也学起了那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招?”
李重意笑了笑,道:“微臣不敢,皇上此刻便在轿中,若娘娘不信,可当面问一问皇上,看看究竟是确有圣旨,还是微臣矫诏。”
说完,便主动稍稍避让到一旁,等候杨媚卿上前。
杨媚卿又看了眼黄盖软轿,纱帘里面有个人影斜斜躺着,虽然一直都没有出声,但看身影确是天启无疑。
她匆匆赶来,理应先对天启行礼,却与李重意纠缠到现在,已经是殿前失仪。
此刻李重意提醒她去给皇帝行礼,倘若她当真去了,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是落了下风,这迁宫之事,便不可逆改了。
她笑了笑,想着李重意终究也是今非昔比了,目光又重新落回李重意脸上,道:“此时一众政务,都交由四大辅臣料理,天子无小事,不知迁宫之事,重意你有没有事先知会四大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