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辅臣之中,姜庭鉴是皇亲国戚,受先帝倚重,在一众贵胄眼中威望极高。
魏松是隶治能手,就算林乾海突然下狱,他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接手,不至于衔接不上出乱子。
胡培更不肖说,是天下士子楷模,又有胡静怡与林婧婉这层关系,定会当仁不让。
而蔡逊是两朝帝师,遇事虽然古板守旧,但自有舍我其谁的担当。
李重意临时选的这几人看似很随意,其实用意深远,为防的就是宫廷生变,朝政也祸起萧墙。
杨媚卿不会一点都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李重意选来的,她这么说,纯粹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打定主意不让天启迁宫。
李重意也看得出来她的意图,心里正盘算着,前去临淄报信的队伍现在走到哪里了,是否会带兵前来逼宫。
突然一声轰隆巨响,李重意神色一惊,正在对峙着的双方也是惊呼着四下张望不止,龙辇上的人也紧紧握着扶手。
“护驾!护驾!”
随行的金羽卫和太监们的声音交杂在一块,让整个队伍显得更加晃晃悠悠。
李重意强自定下心神,看着杨媚卿身后的侍卫皆整齐肃容,以及她脸上越渐得意的表情,瞬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是她指使的。
与李重意眼神对上的那一刻,杨媚卿笑得面若桃花。
“娘娘,皇上对娘娘情深义重,恩厚天高,微臣当真是没想到娘娘竟然也会造反。”
他语气平和,听不出来有半点慌乱之色,又故意把造反两个字咬得特别讽刺,便是让人感觉他对此情形也是早有防备,反倒不敢轻易下手了。
杨媚卿笑容微收,冷哼道:“造反?本宫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强词夺理,倒打一耙的人。分明是你劫持皇上,图谋不轨,却把这犯上作乱的罪名强安在本宫头上,本宫看你这忘恩负义之徒,还有何脸面存活在这世间。”
李重意静静的看着眼前依旧风姿绰约,国色天香的女人,心中隐隐有些难受。
她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自从皇觉寺内戳穿她的计谋之后,他心中便已经清楚,无论他们过去如何并肩作战,今后都会不相为谋,且极有可能会刀兵相见。
但不论如何,她从前对自己有恩,即便那些都是装出来的别有意图,他也会牢记这份恩情。
断交不出恶言,而她却逮住机会指黑为白,仿佛两人过去抱团取暖的日子从未存在。
见李重意一直没说话,杨媚卿终究是心虚,又厉声喝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李重意:“微臣只是疑惑,娘娘如今这样,当真会开心吗?”
杨媚卿怔愣,随即便恢复如初。
“为天下河山,本宫早将自己生死安危置之度外,又怎么会贪图一己私欲?识相的话便赶紧把皇上放了,念在你追随本宫多年,薄有功劳的份上,本宫将你重罪轻判。”
重罪轻判?还是至此成为她的囚徒?
若他肯,当初便不会费力拒绝,如今更是绝不会回头。
“娘娘既然这般执迷不悟,那我们便只能兵戎相见了,刀剑无眼,还望娘娘好自为之。”
杨媚卿退后两步,吩咐身后一众侍卫,指着李重意道:“把这个逆党给本宫拿下。”
双方人马一触而发,很快就相互交起手来。
李重意这边带来的番子和锦衣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悍将,杨媚卿那边的侍卫数量虽然数倍于这边,且还源源不断往太液池这边涌来,却一时之间拿取不下。
先是最没有抵御能力的太监和宫女们在乱局中被杀,尸体横七竖八握倒在两侧,把青草染得鲜血流红。
李重意横剑在侧,且战且退,却一直稳稳当当,始终在寻找机会率众突围。
杨媚卿盯着那方黄盖软轿,吩咐道:“先把皇上救下,这些逆党再慢慢诛杀不迟。”
李重意高喝:“保护皇上!”
杨媚卿定睛望去,心道:从前那个一直紧跟在李重意身边的司明小太监为何不见了?
她招来一名金羽卫,吩咐说:“你带一队人去四下搜寻一番,若发现鬼鬼祟祟逃窜的可疑人等,即刻拿下查问。”
金羽卫应声带队即去,李重意这边压力稍减,但不好的预感却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看准机会,迅速排兵布阵,发动猛攻。
杨媚卿那边应对失当,很快就损失了好几员领头大将。
她心里更加笃定,李重意此举是欲盖弥彰,一定是在极力掩饰,或者拖延什么。
“给本宫速战速决!有抓李重意者,赏千金,封侯爵!”
重赏之下有勇夫,金羽卫一个个望着李重意的眼神仿佛是看到藏宝库一般,都几乎是不要命似的朝他冲来。
李重意见敌众我寡,硬耗下去只会越来越不敌,便吩咐所有人边战边往后退。
“先带皇上上船!”
便有番子和宫女们七手八脚将黄盖软轿里面的人扶出来,步往岸边准备登船,金羽卫继续围拢过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大有要掀翻这船舶的架势。
杨媚卿去看那一身黄袍的侧脸,一眼就看出了那不是天启,直呼中计。
“好你个李重意,居然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说!你把皇上绑去了哪里!”
远处的火炮声还在不断轰涌,哭泣,求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皇宫又全都陷入一片焦灼战祸之中。
李重意身上已经中了数刀,仍然咬牙强撑着屹立不倒。
“娘娘若是对这天下子民还存有一点仁爱之心,便不该为了一己私欲,而让生灵涂炭。”
杨媚卿狠狠咬了咬后槽牙,亲自抽出身旁一个金羽卫腰间佩刀,沉脸上前,朝李重意步步逼近。
李重意眼中没有半点惧意,他知道杨媚卿即便是对自己动了杀心,也绝不会就这么将自己一刀刺死。
只要活着,那他便一定能制造机会逃走,从此心愿了却,天高海阔。
不远处来了一队人马,李重意一眼就认出了马车旁边一路小跑着的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