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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大乱(一)

    年关下,朝廷办了几起造反的大案,金陵城内人心惶惶。

    腊月二十三,绣房把新做的过年的衣裳送上来,茵茵试穿起来,站在铜镜前转悠了几圈儿,左右前后上下看了,觉很妥贴,便叫兰香给送衣裳来的何妈妈二百钱,赏她打酒吃。

    何妈妈得了赏赐,十分欢喜。

    当初茵茵初来乍到时,这何妈妈得玉菡的吩咐没少在茵茵的衣裳上做手脚,如今玉菡不在府里了,她又得了茵茵的赏钱,便有意奉承道:“六小姐宅心仁厚,将来必是有造化的,那些心思不正的,便一时占了上风,将来也难免落败。”

    “妈妈这话什么意思?”一边系金丝纽扣一边问。

    何妈妈道:“小姐您还不知道罢,今早宣平侯府门前围满了官差,王水陆家侄女儿外出采买时看见了,说是……说是要抄家!”

    茵茵系纽扣的手一顿,“什么?抄家?”

    “是呀!四小姐才嫁过去,他就抄了家,四小姐可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呢!”

    后背的细栗一阵阵漫上来,茵茵头皮发麻,跌坐在乌木圈椅里,她命兰香送何妈妈出去,又叫绿翘出来,命她去前头打探消息。

    过后兰香送完何妈妈回来,也有些没回过神,见茵茵愣愣坐在圈椅里,她也愣愣的,主仆两个相对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茵茵打破沉默,她深深叹了口气,“上头也太等不及了,连年也不叫人过。”

    兰香也道:“是呀,差几日便要过年了,却把人家家里抄了,这叫人怎么样呢?”

    茵茵想着,宣平侯长女是五皇子妃,想必他们与五皇子一党勾连颇深,便属逆党,新君一定恨毒了宣平侯,不然不会专门挑这时候抄家,而与他们做亲家的陆家,岂不是……

    不敢深想。

    一整个上午,茵茵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午饭也只胡乱吃了几口,才撤下席去,便见绿翘急急跑回来。

    大冬天的,她竟挂了满脸的汗珠子,“小……小姐,大事不好了,宣平侯府被抄了!”

    “坐下来慢慢说,”茵茵不紧不慢道。

    绿翘便就在绣墩上坐了,兰香立刻倒了杯茶过去,她接过茶咕咚咕咚喝了,又叫倒一杯,如此连喝了三杯才顺了声气儿,道:“小姐,方才奴婢听二门外的白嫂子说,宣平侯府被抄家了,满条街都在看他家的热闹呢,上百名官差围着不许人近前,抄出来一箱一箱的宝贝往外运,男人从上到下连同家丁都教锁了带走了,女眷们被赶到大街上,连个包袱都没带,个个哭天抢地,他家的老太太更是当场吓晕了过去,场面乱得要死!”

    “那四姐姐呢?”

    “邱姨娘得知了消息,才刚派了马车去接四小姐,眼下已接回来了,两人便去了老太太院里,听说老太太把贴身伺候的钱妈妈和明月都遣退了,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爹爹呢,他今儿不是休沐么?”

    “老爷不在府里,老太太已派人出去寻了。”

    “那……那……”茵茵已不知该问什么了,“以什么罪名抄的宣平侯家?”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奴婢听说,不仅这一家,今儿另外两个伯爵府和几位户部官员家都被抄了。”

    茵茵心中那根弦绷到极致,生怕自己家就是下一个宣平侯府,她登时站了起来,“再……再去打听,再去!”

    绿翘应是,这又下去了。

    宣平侯府被抄,玉菡回家的消息很快传遍陆府,人心惶惶。

    到处都是谈论此事的人,个个几乎明目张胆。

    “你听说了么?宣平侯府被抄家,咱们四小姐回娘家来了!”

    “听说了,四小姐不会是逃回来的罢?待会儿官差上门,又把她抓回去,连同咱们府上也被问罪,那咱们可怎么样呢!”

    “怎么样?咱们这样奴才,不过被卖来卖去,这里不能待了,便卖去别家,一样过活,说实在的,我早不想在这儿待了!”

    “我也是,原先邱姨娘管家,咱们便受林妈妈那些人的盘剥,如今薛妈妈和二太太管家,不受盘剥了,可今儿你告我,明儿我告你,闹得我一点儿懒不敢偷,生怕出什么差错叫人告了、收拾了,这样看来,还不如换个人家干活儿呢!”

    “说的是,我也早看不惯那薛妈妈了,她的官瘾比林妈妈还大,虽不盘剥人,却叫人看不惯。”

    众人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竟畅想起离了陆家,到别家做工的好日子来!

    另一边,玉菡在老太太处尽情地哭完了,邱姨娘便亲自领了她去净面盥手,又把凌乱的头发替她重新挽了,母女俩再回到老太太卧房内,玉菡终于有力气向老太太诉说起今日之事。

    “自半个月前府里便人心惶惶了,底下人懒怠做事,明里暗里欺负主子,公公婆婆他们却只顾粉饰太平,我多问一句也不成,还说我多嘴,我要回家他们也不让,说我没个媳妇的样子,动不动回娘家,叫人笑话他们,立峰他……他还是那死样子,一点事也理,只顾乐他的,那样危急了从官中支钱去外头寻欢作乐,说要纳一个烟花女子为妾,”说着说着,玉菡又哽咽起来。

    邱姨娘听如此说,更恨得牙痒痒,“真个不是东西,当初看走眼了,那日是太太约了他们母子过来相看,太太对你的婚事不上心,若是叫我去替你掌眼,绝不会叫你嫁去这样的人家,没本事爱拈花惹草不说,如今还……真个不中用!”

    老太太听了这话,面露不愠,因着那日相看时她也在。

    “这个便先不提了,拣要紧的说来,”老太太道。

    玉菡用丝帕抹了抹已哭得红肿的眼,抽噎着道:“先前一点儿风声也没听见,今儿一早,我和两个妯娌还在婆婆房里向她请安呢,突然来人禀报,说有圣旨下来,叫我们去听旨,前两个月婆婆为立峰捐了个官,我还以为是封官的圣旨,却……却原来是抄家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