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仲檐没听了稻子衙的馊主意,包扎完伤口,他去祖父那里走了一趟。
回来安排完事情,又将一封引蛇出洞的书信交给陆明送出去。
今日之事就算忙完,他在等她归家。
他坐了一整夜,也反省了一整晚,决定还是要赶快与她道个歉。
他昨夜之所以会失控,主要是被她那毫不在意又一心只想着离开的想法,搅得心中焦躁不安。
加上她竟然还要给他纳妾,他才会彻底失去理智。
放她走是不可能了,他回来,就是为了弥补她和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儿。
他可以等,等她慢慢能接受他。
他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搞清楚父亲到底被何人所害。
前世看似找到了真凶,但根据前世的条条线索,他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真相其实另有蹊跷。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平宣王和太后,可若仔细推敲,却漏洞百出。
他当时因为她的死而悲痛欲绝,乱了判断。
这次,他要找出真正的幕后真凶。
第三件,就是避免程家被灭门。
前世程家众人为护他逃离,兄长和大伯被安上一个意图谋反的莫须有罪名,导致全府一夜之间被屠殆尽。
只有一个尚在襁褓的侄儿被苏文溪使了调包计给救出来。
这就是为何,前世听到刘长铭说她怀了身孕,他选择了先救她。
他们程家,欠她一命。
可是救下后,他才发现,原来怀有身孕的,不是苏文溪,而是被他一直忽视的发妻.....
重来一次,他决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如今他事事与兄长和祖父商议,将手里查到的线索主动交与他们,他这才得知。
祖父和大伯,或者说整个程家,世子、以及几个元老和其他几大世家大族,私底下正帮着淮帝密谋大事。
比他要做的,更加重要和远大。
之后兄长和大伯还带他去见了淮帝。
暗地里,他也借着这‘病重’的身体,在为他们做着最后的准备。
淮帝笑言,他是他们事情成败的关键,他一直在等着他的到来。
可惜前世他自命清高。
自认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力挽狂澜,一意孤行,还责备祖父和兄长阻拦他调查父亲的死因。
不想他们一直都没放弃过。
结果是他害了整个程府。
这成了他一个又一个挥之不去的心魔。
现在他早早入局,希望一切不晚。
大雨如银丝般倾泻而下,撞击着窗沿,发出阵阵闷响。
这雨下了一整日也不见停,这么大雨,她在外面有没有淋湿?
屋内闷热,他走到廊下望着院门。
沈云轻冒雨在外奔波了一日,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院落,她二话不说付钱买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找人将它修缮和整改一下格局。
她其实是想去沈父那里住上几日的。
可一想到将军府也是他的,何况也不是她的错,她为什么要逃避。
所以她还是回了国公府。
只是进了院子里,看到他站在廊下,她还是会气得浑身不自在。
一个转弯,她又朝下人们的后院走去。
身后跟着她的一众丫鬟护卫急得要死,纷纷看向自家主子。
快步奔入后罩房的廊下,沈云轻拍拍衣袖上的雨珠,接过小月递给她的毛巾。
这雨天出门就是令人讨厌,鞋袜全湿透了。
秋红已经奔去前院主屋给她取衣裳鞋袜。
她擦完头上的雨滴,抖掉裙摆上溅湿的雨水,一件宽大的披风突然罩了下来。
沈云轻一个转身,最不想看到的人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
秀眉一皱,她扔掉披到身上的披风。
程仲檐接过,又给她披上,耐着声音哄道:
“虽然已立夏,雨水寒凉,仔细着凉。”
沈云轻没让他披好,转身就要进屋,程仲檐急忙追上去一把卡住门框。
“滚远点!”
沈云轻不给他一丁点好脸色。
至少她现在无法面对一个试图强暴自己的人。
“这门拦不住我,我们谈谈。”
程仲檐尽量柔和了神色与她说话。
沈云轻还是坚决要关门:“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用力一关,狠狠将那手直接夹死。
程仲檐丝毫不惧,任由她夹,只要她能出气。
手都要夹出血了,还不肯松手。
沈云轻气得牙痒痒,一边用力推着门,一边拿手去掰开他握住门框的手。
身后飞涯等人看得眉眼直跳。
哎哟亲娘哎,您二位悠着点。
这只手可不能再伤了,不然他都不知要如何向老太爷解释了。
程仲檐见她掰得气喘吁吁,终究还是不忍。
趁她不备,伸脚一卡,暗中使了一层功力一震,差点将她震飞出去。
不过他做了准备,在她往后倒前,他迅速出手将她捞进自己怀里,没让她摔下去。
沈云轻一个后仰被他抱住,汗毛竖起。
“程仲檐!!”
在她发飙前他放开了她,等她站稳,他稍退一步,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昨晚之事,我向你道歉。”
他诚恳与她致歉道。
沈云轻侧过身不接他的话。
程仲檐深深凝望她继续说道:
“我太在意你了,一时恼怒你要给我纳妾之事,没控制住自己。”
“以后不会再出现强迫你之事。”
“回前院吧,以后除非你愿意,我绝不进主屋。”
沈云轻一脸警惕地剜他一眼,没动,也没应下。
她不应,他也不走,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门前。
一旁的丫鬟侍卫们看得心急如焚,抓耳挠腮。
秋红带着腾嬷嬷急匆匆赶了过来。
她喜地朝这边传话:“主子,腾嬷嬷回来了。”
“哎哟我的二公子哎!”
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
“老奴回来见不着人,怎么都聚到后罩院来了?这是在做什么?”
“哎哟,要死了,瞧你们几个小妮子,怎么伺候的?”
“我的少夫人哎,您鞋袜裙摆都湿透了,站着做什么,快些伺候少夫人回去换一身衣裳呀,当心着了风寒。”
说着火急火燎拉着沈云轻就往前院走。
沈云轻微怔,她怎么知道她就是少夫人?
“嬷嬷,停下!”她急得拒绝。
奈何嬷嬷是个急性子,没让她插上话,且力气还不小。
她被她连拖带拽挽着胳膊往前院走,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通操作,沈云轻一时有点懵。
腾嬷嬷乃是丹澜院的老人,是二夫人曾经的奶嬷嬷,从小照顾程仲檐长大,又是一个脾气火爆的。
院子里的丫鬟护卫们,尊着敬着,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沈云轻之前也是从秋红那里得知了她的存在。
只因为成亲那几天,她被派去二夫人的老家看望季老夫人。
顺便带去程仲檐成亲娶妻的消息。
因为亲事办得仓促,她老人家远在辽州,一时赶不过来,程国公就派了人跟她去辽州报喜。
成亲当日,只有几位刚好在京都的舅家人前来喝喜酒。
所以沈云轻没见过她。
腾嬷嬷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朝后头抱怨一句:
“我这才回了一趟老家,院子都乱成什么样儿了?”
“您别杵着了,老太爷派管家前来传话,唤您和少夫人去正院用晚膳呢。”
飞涯立刻取了大伞追上去给少夫人和嬷嬷撑着。
众人不由得松口气,纷纷撑伞,一窝蜂都跟在嬷嬷身后去了前院。
陆明撑开另一把大伞,小心翼翼窥一眼主子的脸色,低声问道:“爷?”
让她介怀的事情又添了一桩,这下更难了。
程仲檐仰头望着屋檐上倾泻而下的雨水,深叹一口气。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