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轻一路奔出正房,穿过垂花门,来到院子后的后罩房。
小月刚准备熄灯睡下,房门就被她家小姐敲得砰砰作响。
她急忙跑过去开门。
“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您这是?”
见小姐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衣衫还有些凌乱,她大吃一惊。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您了?”
沈云轻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她床边,脱了鞋子就躺了下去。
小月愣住,急忙跑过来问道:“您怎么睡我床上来了?”
“小姐?”
沈云轻拉了被子将头蒙住,从被子里闷闷回她一句:
“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啊?”小月彻底傻住。
好好的正房大床小姐不睡,来和她挤一张硬板床?
这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赶紧小心翼翼再次提问:
“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需要小月帮您吗?”
被子里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大声回答:
“没事,被狗咬了一口,我困了,你快点去熄灯。”
小月“啊!”的一声,神色立刻紧张起来,赶紧伸手去拉她的被子。
“被狗咬了?咬哪里了?大晚上怎么可能有狗?您有没有受伤?”
沈云轻拉开蒙住头的被子,眼中蓄满泪水。
小月慌了神,手足无措道:
“小姐别哭,您跟小月说,是不是谁欺负您了?小月去找姑爷给您出气。”
话刚说完,沈云轻眼中的泪硬生生给憋了回去,转过头,不想理人。
“熄灯!睡觉!”
小月眨巴两下自己的小圆眼,一脸疑惑。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姑爷欺负的小姐?
再联想到小姐刚才衣衫凌乱的样子,她这时候才醒悟过来,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眼中诧异的神色放大,捂着小嘴看着被中裹住自己的小姐。
这....不是吧?
那这可要如何帮?她打不过姑爷呀,也不敢去找姑爷算账。
何况两人如今还是夫妻,小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也不好插手。
麻烦了,这可要如何是好?
她正踌躇之际,飞英和南知站在门边朝她招手。
小月看一眼被子里蒙着头的小姐,起身走了过去。
飞英拉过她,小声问道:“少夫人还好吧?”
小月摇摇头:“不太妙,姑爷他是不是对小姐.....”
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后面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飞英点点头,用心嘱咐道:“少夫人跑出来,主子怕她出事,命我和南知过来守着。”
小月却沉着脸色问道:“姑爷怎么可以强迫小姐,他....”
斥责的话到底没敢说出来,她一个小丫鬟,怎能指责主子,只是看着小姐委屈的样子,她很是心疼。
飞英无奈道:“主子从没如此过,不知为何今晚失控了。”
“你进去问问少夫人,她若是不愿意回正房,要么请她去厢房睡吧,这里的床硬。”
“不回,你们可以走了,小月,赶紧进来睡觉,我累了。”
床上的人背着身不快答道,催促她们赶紧离开。
“少夫人,您若真想宿在这里,那奴婢去抱两床被子来给您铺上,这样您也能睡得舒服一些。”
飞英朝床上的人询问道。
沈云轻拒绝得干脆:“不用,别啰唆,走!”
她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
飞英无奈,只能小声嘱咐小月:“那我和南知就守在门口,有事情叫我们。”
小月点头,过去熄了灯,摸黑上床。
还没躺下,立刻被她家小姐一个熊抱,抱得紧紧的。
小月叹息一声,本想开口安慰几句,想了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爷也真是,以前看着挺好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再怎么也不能用强啊,她真是错看了他。
小脸露出愤愤神色,低头一看,小姐将脸埋进她的手臂里。
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小月还是像哄小孩儿一样,抬手轻轻拍起小姐的后背来,就像小时候阿娘安慰自己一样。
飞英见屋内熄了灯,也没听见什么哭声,这才转身朝暗处的墙角走去。
“睡下了?”
“是!”飞英垂眸,恭敬地回他。
程仲檐望着紧闭的屋子有些失神。
他微微仰头,闭着眼平复内心的躁乱和挣扎,以及心中弥漫不散的愧疚。
还说不再让她受到伤害,到头来第一个伤她的人却是他。
攥紧的拳头‘砰’一拳捶在墙上,脸上满是追悔莫及的懊恼之色。
砸在墙上的手从指缝中渗出几滴鲜血。
飞英惊惧地后退一步,极其讶然。
“好好守着她,有事情立刻来回我。”
“是!”
飞英赶紧躬身应下。
侧头再望一眼她睡下的屋子,眼底闪过一抹黯淡,深吸一口气,他转身离开。
飞英望着主子落寞的背影,眉心微皱。
这伤神的模样,仿佛回到当年老爷夫人故去的情景。
哎,既然想要少夫人,为什么不好好说,非得用强。
夜色渐浓,院角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各屋子相继灭灯,书房里的灯光却迎着夜色摇曳。
今夜,注定有人无法入眠。
第二日一早,沈云轻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吵醒。
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却突然变了天下起大雨。
坐起身,揉揉僵掉的脖子。
果然软床睡惯了,睡一晚硬床后,背部和脖子就难受得要命。
小月推门而入,见自家小姐已醒来,她将早食搁置桌上,过来服侍她起身。
“你一会儿去正房取几件我换洗的衣裳过来备着。”
沈云轻洗漱好,等小月给她挽好头发,她对她吩咐道。
小月惊问:“您不回前头吗?”
沈云轻去掉她插得太多的簪子,回道:
“我今日还要出去,你去准备一下。”
“今晚回来,我还是来你这里睡。”
“啊?您今晚还要睡我这里啊?”
沈云轻点头:“怎么,你不喜欢我与你一起睡啊?”
小月急忙摇头:“没有,我是怕您睡不习惯。”
“习惯,没那么娇气。”
不就背部和脖子抽几天,多睡几晚就好了。
沈云轻吃了早食,让小月去前面取了她的荷包和黑箱子,也没带多少人,就带了小月,自己出门而去。
飞英知道后,也顾不上困倦,急忙追上去,让秋红去知会主子一声。
程仲檐端坐案桌前,昨晚他一夜未眠,飞涯送来的早食都没动过一口。
稻子衙一边给他包扎伤口,一边瞄他的脸色,暗自啧啧摇头。
他说呢,往常都是少夫人给这位爷包扎换的药,今日怎么突然又把他给拖了过来。
还多了一道口子,显然是新伤,只是简单包了一下,也没怎么处理。
真是瞎折腾。
一个一夜未眠,一个跑去下人的屋子里不肯回房,简直胡闹。
秋红匆匆跑进来禀告他,程仲檐神色一凝,有些担忧,急忙命飞涯亲自带了人去护着。
最重要的,是他怕她又跑了。
稻子衙寒碜他一句:“该!叫你猴急,这种事怎么能强迫?”
少夫人不愿意,现在你知道急了?
程仲檐面无表情斜他一眼。
某人赶紧朝他笑笑,提点道:
“放心,岳翁在,少夫人不会跑,不过你们如今僵成这样,有你难受的时候。”
“你说你,本来少夫人就对你落了成见,现在可好,这弄得,何时才能与少夫人琴瑟和鸣哟?”
“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把少夫人给哄回来。”
程仲檐别过头,一脸不想搭理他的模样,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他那边靠了一下。
稻子衙哈哈一笑,叽叽咕咕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