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快速奔向乾州驿站,车速快得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沈云轻被颠得七荤八素,抱着自己的宝贝箱子彻底趴倒。
程仲檐靠着车壁,身上的伤口也被震得隐隐作疼,额头蒙了薄薄一层细汗,双唇发白。
比这更糟糕的他都经历过,只要不死,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见沈云轻难受得快作呕了,他拍拍自己大腿,示意她过来趴着。
沈云轻摇头拒绝,整个小脸贴在黑箱子上。
这箱子现在可是她的命根子,吃饭的家伙,她走到哪儿都得提着它,生怕弄丢。
说来这箱子和她倒是挺有缘分。
按照她自己的想法,穿越大神没送什么福利给她,也许作为补偿,终于给了她一点甜头。
她抱着的,是一个黑底红纹,画着诡异图案的箱子。
这箱子原本是沈母的东西,不想被老太婆谋走。
后来他们来归还东西,她清点物品时,第一眼就看上了它。
她将它带上了马车。
说来也巧,刚才的危急关头,她无意推倒它,这才发现了隐藏着的秘密。
当时车内的茶盏和书籍,都被她拿去砸向意图抓她的歹徒。
砸了一通,再没任何东西可扔。
她便心想:要是有把手术刀就好了,老娘扔出去保证一飞一个准。
结果一不小心挥落箱子,里面就掉出一包手术刀,她惊呆了。
明明清点的时候,她看它花纹奇特又好看,拿来装金银珠宝珠钗首饰。
装了满满一箱,根本就没有这个手术包。
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现世里的东西。
而原本装在箱子里的那些珍宝珠钗,却神奇地不翼而飞。
她的眼睛瞪跟个铜铃一样大,丝毫不亚于刚穿来时的吃惊程度。
后来事态紧急,她也没时间去仔细探究。
等歹徒全部被击毙,她又出去帮忙,需要用到一些手术工具时,她立刻想到它。
转身就去车上把它抱出来,打开之前,她暗暗感慨一声:
只有手术包根本不够,要是再有缝合包和药水就好了。
没想到等她再次打开箱子时,里面竟然多了一包缝合包和消毒药水。
她惊讶得差点尖叫出声,死死掐住自己大腿,这才忍住没发出声音。
等震惊过去,她尽量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常拿出东西帮着处理伤员。
之后她又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将用过的缝合包收好放回去,默念再换一套。
再打开,旧的不见,里面真的出现一包崭新的缝合材料。
她激动得以手掩面,努力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
现在人多眼杂,她不能立刻打开它来细究,所以只能抱着不放。
刚才稻子衙其实有好奇地问过她,这套东西打哪儿来的?
她微微一笑,回答是母亲遗物,这才让他停止追问。
虽然现在被马车晃得翻江倒海,可嘴角的开心却怎么都压不住。
大腿哪有宝贝香,本姑娘爱钱爱宝贝,男人么,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程二公子见她一边难受,一边又咧着嘴角偷笑。
也不知道在傻乐呵什么?
但看她开心的样子,他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马车行驶到一半,突然又被拦下。
沈云轻吓得赶紧将箱子抱进怀里。
难不成又来一批杀手?
她紧张地盯紧车门。
程仲檐抄起飞寒剑毫不犹豫挡在她前面,神色立刻闪出一片肃杀之气。
“飞涯,怎么回事?”
飞涯立刻回道:“主子,是个和尚拦了咱们的去路。”
“和尚?”
沈云轻疑惑地从窗户细缝瞄去,可惜看不到什么。
护卫将和尚带到车前,外面传来平叔惊喜的声音。
“善缘师父,是您呀?”
车驾座位上的平叔立刻对着车内回道:
“姑爷,是救过小姐一命的高僧师父。”
听平叔这么一说,程仲檐回过头去看她一眼。
沈云轻急忙摇头,她不记得了,没印象。
程仲檐稍一思虑,让飞涯打开车门。
一个面带微笑、和蔼可亲、胡须花白,穿着一身简朴僧袍的老和尚站立在车前。
老和尚手持一串黑色念珠,看到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沈云轻探出脑袋,一脸好奇地打量他。
老和尚抬眼,满脸笑意说道:
“世间姻缘皆有因果,我们终是有缘相见,小施主,别来无恙呀。”
沈云轻扑闪两下狭长的睫毛,努力在大脑搜索,但她真没什么印象。
平叔见小姐一脸困惑的表情,立刻提醒她:
“小姐,上次在送亲路上你摔下山坡撞到头,陷入昏迷,幸得善缘师父路过出手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沈云轻吃惊,赶紧双手合十与师父回礼:
“师父好!不好意思我一时记不起来了。”
老和尚轻笑:“无妨,小施主现在也没记起来吧。”
沈云轻尴尬一笑:“确实,我记不得许多往事了。”
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点头,与她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前尘往事皆忘,亦可涅盘重生,未必不是好事。”
随即又说道:“老衲正要前往乾州福音寺,眼看天快黑,这峡谷夜晚有狼出没,不知能否搭个顺风车。”
“既是轻轻的恩人,师父无须客气,飞涯,请师父上车。”
程仲檐收起佩剑,敛去周身杀气,尽量缓和语气以礼相待。
如此,老和尚上了他们的马车。
车门关上,继续快速赶路。
沈承枫坐起身,虔诚合十,与救过他女儿性命的师父客气道谢:
“多谢师父救了小女性命,感激不尽。”
“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与小施主有缘,沈施主无须多礼。”
“小施主,宝箱应当配宝物,来,老衲赠你一样好东西。”
说着从自己的白布包里掏出一卷画递给她。
沈云轻不好意思摆手:
“使不得师父,该是我们赠您谢礼,哪能收下您的宝物,这个我不能收。”
“佛家送礼拒不得,快快收下。”
说着将画卷塞到她手里,而后补上一句:
“小施主若是过意不去,捐些香火钱也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车内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沈云轻握着画卷的手都忘了放下,黝黑的双眸不停扑闪,一脸怀疑:还能这样?
程仲檐尴尬一笑,开了车门从飞涯那里取了一沓银票俸给老和尚。
“一点香火钱不成敬意,还请师父收下。”
老和尚也不客气,毫不犹豫接过就往怀里塞。
看得沈云轻两颗黑亮的眼珠差点蹦出来。
“不知师父落脚在何处,等我们归京,再去添些香火钱修缮寺庙,以积功德。”
老和尚摸摸胡须哈哈笑道:
“老衲现在云游四海,若二位有心,可前往临都郊外的岚音寺参拜。”
“弟子记下。”
老和尚慈悲一笑,突然又对他说起一堆玄妙莫测的话来。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世间一切,如梦幻影,唯心不动,方得永恒。”
“程施主却不可执念太深,顺其自然,方能修成正果,善哉善哉!”
神色肃然,认真听完老和尚的话。
程仲檐皱着冷冽的剑眉,细细品味思考一番,不多时,眉头渐渐舒展。
随即双手合十,诚恳回道:
“多谢大师提点!”
沈云轻一手抱箱子,一手握画卷,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看他们来回打哑谜。
程仲檐和沈父则你一句我一句,与老和尚聊了许久。
他们那拗口的说话方式,沈云轻别说插话,听听都累得慌。
后面越说越深奥,她更加参不透。
索性不参与,抱着自己的心肝宝贝缩到角落去闭目养神。
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乾州城外,老和尚下了马车,与他们道别。
走前微笑着又对沈云轻说道:“小施主,我们缘分未尽,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奔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沈云轻歪着头看他消失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
“确定这老和尚不是来骗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