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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确认

    吕悔自任殿前司指挥使以来,日夜守卫皇帝,从来有放过半日假。

    趁着年节,好不容易调了两日假,于是,便在集市上买了二两肉、一条鱼,还买了丫头爱吃的豆皮,并师父喜欢的清风酿一斤。

    提着这些节礼,敲响了柴门。

    哑伯看到是他,嘴咧到了后脑勺,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指着让他去吃饭。

    吕悔看到众人正在用餐,餐桌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众人各个吃得嘴角流油,好不痛快。

    “你们这一餐,得吃掉师父半个月的俸禄,他老人家难得这么大方。”吕悔随手接过哑伯递来的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他看了看众人,唯独没有看见戚纶,“怎么没瞧见我师父?”

    断臂汉子正在撕扯一条鸭腿,“戚大人想是发了大财,托人捎回来好多钱,让我们尽管吃喝,不用替他省钱。”

    吕悔听到一怔,“师父一月前已经辞官回京,怎么还会托人送钱?”

    “不信你问哑伯,半个月有个年轻后生来这里,说是戚大人托他送钱来。”断臂汉子说道,“哦,对了,那后生还说,如果你来了,让你一定要到泰山后山去一趟。”

    哑伯比划着,证明汉子说的是对的。

    吕悔倏然想到了那夜,那白衣公子提醒他去泰山后山。

    他原本是想亲自去的,但公务繁忙,总是无暇处理,时日一久,他对这件事开始淡忘。

    “你是说师父自去泰山后,一直没有回来?”吕悔正色问道。

    “是啊!我也正纳闷戚大人怎么这么久没有回家?”断臂汉子边吃边说:“不过这在以信也是常有的事,戚大人有时在宫中当差,半年也不回家一次,大人武艺高强,没事的。”

    吕悔心道一声:不好!

    他起身往门外走去,留下一脸莫名的众人。

    吕悔向殿前司告了假,又在宫中托人借了汗血宝马,连夜飞奔泰山,两日后的清晨到达泰山后山。

    此时,白雪覆盖苍翠,山阶亦不见踪影,只有零星的行人脚印。

    吕悔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爬山,催动内力,施展‘梯云纵’功夫,直上天烛峰,峰顶已是皑皑白雪,大雪将一切掩埋,无从查找。

    他在天烛峰转了数圈,也没有发异样,就在准备下峰时,突然觉得脚下一软。

    原来表面的雪看起来是一样平整的,但右脚下的是刚下的浮雪,左脚却是下了多日的实雪,故尔一脚踏空了。

    他将右脚下的浮雪掀起,突然,手下碰到了硬物,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他什么也没看到,却感觉心如擂鼓,要从胸膛跳出一般。

    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的预料是错的,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直到看见一块深蓝色带暗纹布料。

    吕悔看到这块布,砰然坐在雪堆里,倒退了数步。

    “不是,不是!一定不是!”他嘴里说着。

    心里却清楚地很:这就是师父!

    戚纶节俭,舍不得做新衣服,平日里大都穿着官服,常服每季就两件,都浆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买新衣服。

    那是他五十大寿时,吕悔用自己的俸禄扯了新布料,专门请了裁缝上门做的深蓝直裰。

    当他把人从雪里挖出来,拂去脸上的积雪,看到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

    心中的怒火像灼热的岩浆喷涌欲出,戚纶的脸上青紫难辨,身体上大小不一的伤口,分不出是被什么利器所伤。若不是被大雪掩埋,只怕尸身早已腐烂。

    他轻轻拂去身上的积雪,脑海里却浮现初遇戚纶的情景。

    他的父亲曾是戚纶麾下的百夫长,身死沙场后,母亲拿了父亲的抚恤金跟人跑了,留下年幼的他无依无靠。

    那年,也是这样的大雪天,也是这样的寒冷,他在破庙里冷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在自己以为快要死时,戚纶找到了他,同哑伯一起住在那不大去足以容身的院子。

    后来,戚纶看他根骨颇佳,便将自己的全身武艺倾囊相授,又为他在殿前司谋得要职。本来打算回乡颐养天年的人,为什么会无辜惨死在天烛峰上?

    戚纶的衣服褴褛不堪,像被人一条条撕扯下来,吕悔细细将衣服整理好,热泪不时滚落下来。

    “师父,您受苦了!徒儿这就带您回家!”

    就在他要搬动戚纶时,左手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勒了一下,一串血珠瞬间滚落,疼痛钻心。

    他抬起手,却见一根细若游丝的白色钢线缠绕在左手手腕处。他把那根钢线取下,阳光下带着血色熠熠生辉。

    这么精巧细致的钢线,整个大韩并不多见,但他却极为熟悉。上清观碧虚道人的拂尘并不是由马尾制成,而是请了最好的铁匠打造极细的钢丝,杀伤力极大。

    再看戚纶身上所受的伤,衣服破损的程度,分明就是钢拂尘所伤。

    他想起师父辞官时,面容愁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明说,愚笨如他,都能看出皇上对师父的不满。

    皇上对臣子不满,臣子怎么可能安然归乡?

    而碧虚道人,最擅使用阴谋诡计。若论武力,他绝不是师父的对手,但若论耍阴使狠,师父却绝不是碧虚的对手。

    吕悔背着戚纶的尸身,一步一步走下石阶,下山的路并不轻松,雪后路滑,他走得并不轻松,几次摔伤,戚纶却牢牢在他背上,未伤分毫。

    上马后,他脱下外衫,将戚纶牢牢绑在身后,回头说道:“师父,回家了!待您入土为安后,徒弟定会杀了碧虚那贼道人为您报仇!”

    语罢,策马奔腾,消失在官道上。

    密丛后,身着黑衣的卫融走出,按谢凝的吩咐,他在戚纶的尸身上做了手脚,故意引导吕悔往碧虚道人的身上猜疑。

    原本,他只能是引导吕悔猜疑,却没承想,吕悔竟然如此轻易断定杀人凶手就是碧虚。

    看来,这小子只学会了戚纶的武艺,他师父的心机和头脑却是未学会半分。怪不得在宫中待这么久,却未得顺德帝重用。

    卫融并未沿官道行走,转身扎入密丛,尔后,密丛中飞起一只信鸽,将消息传给京中的谢凝。

    而卫融身骑快马,朝福州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