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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水落

    之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伙计回报,遇仙楼拉了五十辆马车的葡萄,正秘密在郊外的酒庄酿酒。

    “公子,这是他们的葡萄,我特意带回来给您看看。”伙计办事机灵,从牛皮纸袋里拿出一串紫红色葡萄。

    谢凝接过,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酸中带甜,虽说有甜味,但难以掩盖其中的酸味。

    她揉捏着剥下来的葡萄皮,颇要费些力气才能附在皮儿上的果肉撕下。

    “怎样?”谢姝问道。

    “皮厚肉酸,酿不出好酒。”谢凝说道。

    用于酿酒的葡萄,应是皮薄肉甜,这样酿出的酒才酒香馥郁,而夏尚喜采买的葡萄皮厚肉酸,酿出的酒则会苦涩。

    “照你这么说,遇仙楼买了这么多葡萄,若酿不出好酒,那岂不是蚀了老本?”谢姝把谢娘子生前用的算珠放好,坐在桌案前点茶。

    “我说过,咱们是开门做生意,有人要仿效,咱们拦不住。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后果自然他们也得担着。”

    “你这招声东击西,倒让夏尚喜着了你的道儿。”谢姝笑着,把茶汤递给谢凝。

    这几年,遇仙楼憋着一股劲,处处要跟清风楼比。

    清风楼上午出了一道新菜式,下午就能出现在遇仙楼的餐桌上。

    跟风倒也罢了,今日撬个跑堂,明日撬个掌柜,恨不得把人都给抢了去。

    谢凝喝了口茶汤,说道:“自古商场如战场,我不过挖个坑,夏尚喜就急着往里跳,是他自己棋差一着,怪不得别人。”

    “也是,不是咱们让他学步,是他自己处处要跟风比较,这次个跟头,让他长长记性。”谢妹说道。

    松萝从门外进来,拿着个小酒壶,给两姐妹各斟了一杯酒。

    “这是用古千从甘肃采买的葡萄酿的,公子尝尝。”

    谢凝在玻璃盏里摇晃片刻,浅尝一口,酒酽味浓。

    谢姝也尝了一口,咂咂嘴,“尝着倒是比之前的好喝。”

    “去年时间仓促,葡萄放置时间久,酿造时间也不充分,自然比不得今年。”谢凝解释道。

    “那脚店的分售何时开始?”松萝问道。

    “既然酒已酿好,明日便开始。”谢凝说道:“动静大一些,务必让夏尚喜知道。”

    “这个公子放心,遇仙楼天天派人盯着咱们呢!”

    翌日,便有人回报给夏尚喜,清风楼开始向脚店售卖葡萄酒。

    “酒卖的可好啦,一车一车的拉走,银钱一箱一箱地抬进来。”小厮夸张地说,“这下清风楼就算不开酒楼,只卖酒,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夏尚喜捊着胡须,若有所思,“去,让酿酒师傅快一些,咱们也是正店,不能让清风楼占了上风。”

    小厮去而复返,“师傅说了,快不了,最快后日可成。”

    后日,那就是得再等两日。

    两日,清风楼能卖出去多少坛酒?

    想到这儿,夏尚喜开始噼里啪啦打算盘,每拨弄一颗算珠儿,他的心都紧一下。

    似乎清风楼多赚一文钱,他就要少赚一文钱。

    两日后,酿酒师傅把酒缸打开,顿时酒香扑鼻。

    师傅打了一勺给夏尚喜,“夏东家,这第一口酒应该您先吃。”

    夏尚喜抖了抖衣袖,欣喜接过,尝了一口,刚到嘴里,全数吐了出来,“什么东西?比马尿还难喝。”

    师傅大惊失色,自己忙尝了一口。

    怎么会是这个味道?

    苦涩酸楚!

    他再打开一缸酒,又舀了一勺,还是一样的味道。

    他欲开第三缸,夏尚喜的耳朵已经扇了过来。

    “说,是不是你干的?你是不是清风楼安插的内应?”夏尚喜掐着师傅的衣领,恨不得生吞了他!

    这是他花了大价钱从清风楼撬得酿酒师,据说掌握了全部的流程,怎么会出这样的岔子?

    他不知道的是,谢凝只教给酿酒师酿酒,但关于如何选购葡萄只字未提。

    选购、酿造、售卖完全分离,就是为了防止有一人辞工而影响全局的事发生。

    酿酒师生生受了这巴掌,“东家,没有,绝没有!”

    “我跟了您一年有余,怎么会做这吃里扒外的事?您给我这么高的月银,我得对得起您!”

    “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怎么对得起我给你那么高的月银?”夏尚喜急了眼,把酿酒师的头撞在酒缸上,“你看看,你看看,你对得起谁?”

    满院子的酒缸,数百坛酒,从选购、采买、运输,花了他六十余万贯!

    酿出的酒全都不能喝,这可怎么办?

    而且学清风楼预售模式,已经收了脚店的钱,若不能按时交货,双倍赔付。

    采买原料已花去了他的大半积蓄,如若再双倍赔偿脚店,他这几十年岂不白干了?

    夏尚喜颓然坐在地上,捶胸顿足,“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突然想起那跛脚娘子,他跟随她去了浙江,那跛脚娘子四处说要收购葡萄,东挑西拣,就是不下手,最后竟然一两葡萄也没有买,便回了京城。

    还有那些跟着一起抢购的买办,光打雷不下雨,价格倒是炒上去上了,但最后大量购买的只有他一个。

    夏尚喜彻底想明白了,这是有人做局,只等着他往里跳呢!

    可偏偏,他就跳进去了!

    她们也不打听打听,他夏尚喜是何许人也,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夏尚喜一生经商,贪功逐利,在他眼中,金银财物更胜身家性命。

    如今被人设计,眼瞅着棺材本都要折进去了,女儿之前交代的话早就抛诸脑后。

    “叫上护院,跟我上清风楼!”

    遇仙楼前,早有脚店等待买酒,定金是入秋前就交了的,夏东家也一早说了,今日开售。

    所以,大家早早赶来,可左等右等不来人,只见对面清风楼门前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载着酒离去。

    “早知道在清风楼订了。”有人说道。

    “你急什么?遇仙楼的也一样好,况且夏东家是皇亲国戚,咱们这些商户,平日里哪有机会和贵人攀上交?”

    正说着,只见夏尚喜身后带着乌泱泱一帮人向遇仙楼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