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李、王三人被怼得哑口无言,互相打了眼色。
跟唐弘弋道了句“珍重”,便加快步子,离这两兄妹远点。
二人走到祠堂时,数十张桌子板凳已准备就绪,香喷喷的饭菜正冒着热气。
蒲奶奶见过唐弘弋一面,听说儿子、孙儿如今都跟着小唐学着承包农田,小赚了一笔,主动招呼他入座。
目光扫到蔡小籽时,她一双大眼正盯着主人桌上的佛跳墙。
“你这小妹真喜人,你们兄妹俩过来跟我坐,快来。”
唐弘弋原想客气两句,话没出口,人早被那丫头安排得明明白白。
宴席还没正式开始,蔡小籽已经跟蒲奶奶道了一万句吉祥话,哄得所有人乐呵呵。
“寿包来了!!开席!”
男人一声大喝,三五壮汉从厨房抬出偌大的几个蒸笼,跟在他们身后,还有位绝色佳人,走路摇曳生姿,实在与这农家地方的格调不符。
蔡小籽对美女兴趣不大:
——“本姑娘要看美女,自己晓得照镜子。”
却见唐弘弋好似丢了魂,转身、扭头,持续了许久还没转回来。
她耐不住八卦的心,勉为其难瞅一眼。
难怪这男人会看迷了眼,原来是认识的。
只见那女人跟着蒲奶奶的小孙女儿去往隔壁桌,蒲老大立即叫住她。
“卿卿姑娘,你是咱家的贵客!我们一早给你留了坐,”说着他挤眉弄眼看向蔡小籽,“丫头,你去跟我女儿们一桌。”
“我不去,是蒲奶奶让我坐的”
蔡小籽自然不肯让,那桌又没有佛跳墙,她正馋这口呢。
蒲奶奶笑着骂了儿子一句死脑筋,让他去添根凳子来,让卿尘坐下。
“大家随意吃、尽情喝!老婆子嘴笨不会讲话,今天啊,就听你们讲!”
大伙儿起哄让蒲奶奶说戏,原来她祖籍是大翎国,当年是跟着戏班巡演,来到此地,遇上了已故的蒲爷爷,从此落地生根。
蔡小籽听得起劲,碗里的菜快堆成了小山。
蒲老大的媳妇儿借机打趣儿道:“小唐哥,别光顾着妹妹啊,卿卿姑娘碗里还是空的呢。”
这话蔡小籽可不爱听,猛地回过神,狠狠踩了唐弘弋一脚。
唇齿摩擦,在他耳边说:“她用了假名,装作不认识我们,你别上赶着贴脸。”
唐弘弋转过头来,瞪着她微笑,“呲...你什么时候能改掉,动手动脚的毛病?”
“下次!”蔡小籽还挺满意他这反应,把碗里的猪蹄放到“哥哥”碗里,“也不一定!”
见这兄妹俩不接招,蒲老大两口子互看一眼,转而酒杯向卿尘道谢。
“卿卿姑娘,今日着实辛苦了。”
“哪儿的话,我在村里这两个月全靠大家照顾......”
卿尘说话时,唐弘弋的余光一直锁定在某个方向,蔡小籽完全看在眼里。
整场宴席,两人全程都没有互动,直觉告诉她,他们是刻意避嫌。
回家路上,蔡小籽云淡风轻道了句。
“如果担心我暴露你的秘密,现在可以去找卿尘,我不会追着你问。”
唐弘弋并不接招,她又继续说。
“我呢,只能保你不死、不饿。”
“卿尘不一样,我知道她才是你真正的贵人。”
“从她接近太子和徐元武开始,就在布局。”
“她真正想找的人,一直都是你,对不对?”
蔡小籽停下脚步,回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两只脚踮得高高的,额头才勉强碰到唐弘弋的嘴巴。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她今天没喝多少酒,却有七八分醉意。
呼出的空气,藏着酒香,随着夜风飘散,萦绕在二人之间。
唐弘弋一直没说话,担心她摔倒,双臂悬空,放在这丫头身侧,眼底藏匿的秘密好似快被她看穿,手心如针扎,瞬间沁满了水珠。
“小唐鼠啊......”
蔡小籽有些站不稳,脚下连续两个趔趄,干脆将手臂搭在对方脖子上。
话里的酒意更浓。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就算全天下的人要害你,我蔡小籽也绝不会。”
“她卿尘能做的,我一样能做...瞧不起谁呢。”
“你!你是我的甲方爸爸!嘻嘻嘻...yue......”
胃里的食物涌上来之前,蔡小籽推开唐弘弋,蹲在田埂哇哇吐个不停。
唐弘弋以为,跟小籽待在一起久了,臭毛病逐渐显现,自己应该越来越烦她,却又一次次被她的捉邪祟的本事折服。
只可惜,就算小籽能帮他除掉身上、周围所有的恶灵,也不能帮他恢复身份。
唐弘弋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揭开水壶的盖子递给她。
“喝点水。”
“不要!要喝酒!要茅台!要五粮液...还要...嗯?我怎么飞起来了?”
看这丫头神志不清的模样,为了避免她大半夜扰民,唐弘弋过来将人扛在肩头。
“嘘,回去喝。”
蔡小籽最受不了男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忽然泪失禁,眼泪喷涌而出。
“老爸!!我好想你啊!”
“你走了之后,爷爷就把我关起来,每天不是画符就是卜卦......”
“...为什么你和妈妈走了,连爷爷都找不到你们的灵魂去了哪里......”
“现在这个世界...爷爷也不在,我好孤单......”
“我现在就想啊,赚好多好多的钱,买大房子、车子...万一有一天我能带回去呢?”
她的话,每一字、每一句,唐弘弋都记下,虽然并不完全听得明白。
苟布衣为何要隐瞒小籽的身世,至今是个未知数。
未来之事,需要她的地方还很多。
暂时不可以让她有意外。
当晚,蔡小籽没有梦游,却比梦游还折腾人。
唐弘弋几乎整夜没合过眼,他决定以后绝不让这丫头喝醉。
明明酒量不怎么样,偏偏要装作酒仙。
鸡鸣之时,蔡小籽突然条件反射坐起身,“天亮了?今日是破日,不宜卜卦!本道要休息!”
看样子人还没清醒。
唐弘弋熬了解酒汤,轻手轻脚离开草庐。
半个时辰后,他与一名女子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村尾的千年树下。
“事情办妥了吗?”
“蒲家留下的线索已得手,太子那边也开始疑心那位的身份,不日便会约见主子。”
唐弘弋示意随自己坐在树下。
望着茂密的树冠,眼神有些落寞,当转向身旁的女人,目光如炬。
“你以前只听令于苟布衣,如今为何不跟着他先回大翎?”
如今他不再需要披着相国府下人的外衣,气场截然不同,不容对方说一句谎言。
卿尘没有立刻回答,默默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捆竹简,双手奉上。
“主子看完自会明白。”
这女人独特的成熟韵味与小籽很不一样。
唐弘弋眉头轻蹙,拿上竹简走到一旁细细查阅。
卿尘站着他身后,完全看不见他是何表情。
直到他看完最后一个字,缓缓放下竹简。
卿尘跪倒在他身前,轻声唤道:“主子,从今往后,卿尘只听您一人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