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玄门大佬,靠半只天眼杀疯了》 第1章 穿成了炮灰 “小籽!愣着做什么,方才为师说的都记下来了吗?” “啊?记了记了!” 蔡小籽吓了一跳,慌忙用袖子盖住竹简,上面一个字都还没有。 此刻对面两双鹰眼正瞅着她的一举一动。 年轻男子对着她充满蔑视的一笑,“苟大师,你这徒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接着就是他老子的阴阳,“素闻苟大师在此隐居多年,从不收徒弟,当初老夫想把元武送来学艺,可是把门槛踏破了你都不肯颔首。” “正是,苟大师怕不是看走了眼?” 蔡小籽白眼翻上了天,若不是看在这男人大限将至的份上,老早抡起拳头揍人了。 几个小时前她跟一名叫“异国之殇”的网友打赌,去午夜的三岔路卜卦,结果被雷劈中,醒来时就穿书了,还是本男频爽文。 原主是个很早就替男主挡劫死掉的小炮灰,她看到那儿直接弃文,替与自己同名的小丫头不值、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没想到,如今成了这副身体的主人。 奇的是,她醒来后自动开启了半只天眼,能看到每个人命宫的气数。 苟布衣笑而不语,直接切入正题。 “正如方才草民所言,二公子的面色与气色尚欠佳,所谋之事可再等两月来问询。” “哼!又是两月之后?此等机会错过之后,不知道要等多久!” 徐宏广住儿子的手,捋了捋长到脖颈的胡须,有些为难地看向苟布衣,“记得老夫第一次前来已是半年之前,苟大师不妨直言,小儿当真没有当驸马的命?” 蔡小籽看着他印堂的那团黑气,逐渐散开,正中心赫然显示两个数字:30。 原书中,徐元武的确在一个月后死在宜香楼的厢房,死因:马上风。 惊!她还真小瞧了这半只天眼。 她出神之际,苟布衣向对方解释道:“相气看的是阁下近日的运势,依草民所观,此事尚不成气候。” 徐宏广将身前价值不菲的画轴,往前推了推,“不知苟大师可有办法...催一催运势?或者借他人之运?” 苟布衣默默将其推回去,“徐相国一人之下,况且家中已经出了两位驸马,草民之建此事急不得。” 徐家父子哪肯甘心,又周旋了好一阵子,临别前,徐宏广与苟布衣借一步说话,留得蔡小籽跟这个二世祖干瞪眼。 “喂,你这墩儿!盯着本少爷看什么?” “你才是墩儿、你全家都是胖墩儿!” 蔡小籽怼的时候有多爽,下一刻被打得就有多疼。 原主是个刚满15岁的小团子,五官身材都还没长开,看起来颇为圆润,她一下子负担不来,竟没躲过男人的拳头,摔倒在苟布衣房门前。 断断续续听到徐宏广的声音。 “...五年之期就快到了,看样子真被苟大师你说中...要尽快除掉那小子,让他再给我儿子续命。” 苟布衣似乎没有正面回应,等徐家父子走后,便问她今日的收获。 蔡小籽盯着眼前的美男子,为免暴露身份,只道:“我就看他印堂黑乎乎一片,其他啥也没看出来。” “小籽啊!”苟布衣揪着她的小脸,苦口婆心道:“为师最大的心愿指望你出山赚钱,你得多努力才行。以后为师吃山珍海味、还是咸鱼青菜,就看你了。” “别啊,我才跟你学了一年,皮毛都没学到!” 蔡小籽笑嘻嘻在心里把苟布衣骂了一通,原主是他一年前收养的孤女,美其名曰教授人相术,实则就是做了他一年的免费妹仔,有用的技能一个没有。 等她骂完,苟布衣已经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现在有个赚钱的好机会,你替为师去相国府走一趟!” “啥啊?” * 站在相国府大门,蔡小籽迟迟不肯迈步。 她下意识掏出龟壳想卜上一卦,猛地一醒,想起自己的死状,赶紧把龟壳收起来。 相国府的侧门开了一个小角,一个小厮探出头来,“是小籽姑娘吗?相国交代了,请随我来!” 蔡小籽还没来及应声,门内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三少爷快不行了!!!小相师到了没?!” 蔡小籽随小厮七拐八绕,进了内堂,闻到一阵浓烈刺鼻的药味。 她冲几人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就成。” 推开门,差点没被熏得厥过去,房间里只有她与一个男人。 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男人,正是徐三公子,徐元禾。 蔡小籽上前一步,准备速战速决,早点逃离这里,“三公子,我是苟布衣的入室弟子,特意前来为你医治。” 徐元禾强撑起手臂,还是没能坐起来,声音虚得像游魂,“谁、谁?” 蔡小籽不废话,拿出师父给的竹筒,一只靛蓝色的飞蛾立马钻出来,不等她发话自己就飞到了男人的耳朵里面。 “...什么东西?” “别躲!十分钟...诶...你默数到1000,它会自己出来。” 徐元禾将信将疑,暂且放松了警惕。 趁这时间,蔡小籽把他的面相看了个遍,别的不说,这对耳朵已将其命数定的七七八八——色黑而暗、轮廓开花,实在不像出于大贵之家,十三岁应有一大劫。 能活到现在,全靠他有个爱子成狂的爹。 十分钟过去,徐元禾的面色只是稍有缓和,蔡小籽就知道光靠苟布衣那个神棍是不行的,左手悄悄捏了个指诀点在睛明穴。 事情办妥,蔡小籽收了赏钱,听说太子突然来访,逃也似的从后门溜出去。 “嘭————” 开门的瞬间有人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两个人都刹不住车,硬生生撞在一起。 蔡小籽从男人身上爬起来时候,脑瓜子嗡嗡作响,“古代男人怎么又高又壮、胸肌还那么发达!” “咳、咳咳咳...抱、抱歉!”男人被她撞到咳了许久,“姑娘可有受伤?” 这声音也忒好听了吧! 蔡小籽猛地抬头,整个人蚌住了,眼前这男人比阿三还黑!像个活阎王,只不过三庭极为规整,是个难得的好面相。 特别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月牙型的卧蚕一看就知“杀女无数”。 男人被她盯得有点尴尬,捂着胸口又咳了一阵。 蔡小籽屏蔽干扰,继续端详,很快发现端倪,一脸兴奋抱住男人。 “唐弘弋!我可算找到你了!” 第2章 还没到时候 唐弘弋,这本爽文的男主角! 设定是被相国府前管家收养的弃婴,出场整一个寒山潜龙,优点好像就一个:过目成诵,所以被指去给少爷们当陪读。 由于命格特殊,他被徐相国看中跟小儿子对调了命格,按理说应该活不长,谁让人家有buff呢。 至于长得好看这点,着实让人意外。 任凭这小子乔装得再好,蔡小籽也一眼看出他命宫的气势很稳。 唐弘弋抓着她的两只小胖手,留也不是、走也不时,就靠着墙歪歪斜斜站着。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从容气质,正印了温文儒雅四字。 蔡小籽光顾着看,哪里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奇怪,为什么换了命格,你完全不受影响呢?” 她越靠越近,呼吸声贴在对方耳朵边上,男人扭过头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姑娘说什么?在下不明白。” “真不明白?” 蔡小籽可不信,他的内心跟眼底一般清澈,“我知道你跟徐元禾换了命格,认就认了呗!说不定我能帮你!” 男人果然很上道,不再装傻,“帮我?” “美女不打诳语,请我喝一杯再告诉你。” * 蔡小籽记得书中有说大楚国都,有一家名为“登高楼”的酒家,所有的皇孙贵胄都常去,想必味道不会太差。 可食物端上来的那一刹,美女落泪。 “作者必定是没吃过川渝美食吧?这一桌子菜全是黄、白、绿,一点辣椒都没有,怎么吃得下去?” “辣椒?” 唐弘弋递上筷子,“蔡姑娘指的是胡椒吗?可以让小二添置。” 蔡小籽失了大半兴致,尝了口传说堪称比国窖还鲜的美酒,“总算有个好东西下肚。” 一高兴忍不住多喝了些,忘记了现在这副身体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几杯下肚,脸颊就红成了猴屁股。 “蔡姑娘好酒量!” 唐弘弋又帮她添了一杯,似奉承又似试探,“苟大师向来神出鬼没,多少人想做他的徒弟都没这机缘,想必蔡姑娘定有过人之处。” “没错!” 这顶高帽子,蔡小籽毫不客气戴上,虽然还摸不准这男人的脾性,也不知其背景,但既然是主角一定能活到最后。 如果自己在他猥琐发育期,帮他清除一切障碍,捞的好处绝对比跟着苟布衣那个守财奴强。 她也不废话,直接将看出的事情告诉对方。 似笑非笑问他:“帮你掩盖相气的人,是怕你真实身份被发现?” 唐弘弋双手微颤,美酒溢了出来,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袖口流入手臂。 尽管他很用力稳住心神,说话时仍有些气紧,从没想过竟被一个丫头看穿。 “我只是被收养的弃婴,自小养在相国府,能够为三公子续命是在下的福气。” 这话鬼都不信,蔡小籽倒也不着急戳破。 她气沉丹田,放空心绪,再睁眼时,果然发现了这小子面相的猫腻: 这男人印堂那抹红雾中暗藏着零星几点紫光,力量虽然微弱,但这组气非但不会消失,反而还有喧宾夺主之势。 再观他鼻颧得配,中年运势必定一帆风顺,美中不足的是两鬓都有碎发入侵,刑克父母而且易犯小人。 能驾驭这种面气的人,必定是人中龙凤。 这小子该不会要造反当皇帝吧? 如果真是这样,开篇就巴结主角,还不得轮到她蔡小籽飞黄腾达、做开国功臣? 她虽说是考古系的贫困高材生,可毕业即失业,还没来得及赚钱享受人生,就香消玉殒。 既然意识没死,那必须得在这世界赚得盆满钵满才行。 大前提是,她必须活着,长命百岁最好。 “姑娘、蔡姑娘?” “喊魂呢...”蔡小籽脸微红,收了收哈喇子,“你养父还健在不?” 唐弘弋摇了摇头,语气多了几分无奈。 “早前病故了,我本应该离开相国府,徐相国念及旧情让我继续留下。” “念旧情?”蔡小籽瘪瘪嘴,“他是怕你走了,万一小儿子出事找不到替死鬼吧!” “替死鬼?” 唐弘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恢复正常。 蔡小籽花了十两从下人那里打听到,这三年来徐元禾情况时好时坏,最近一整年几乎没踏出过院子。 “三公子根本扛不住你这命格,给他也是徒劳,倒不如尽早换回来。” “......” “你不信我?” 蔡小籽讨厌这种怀疑的目光,偏偏还是对着一块好看的黑炭,只好抬出苟布衣。 “呐,我师父可是天下闻名的苟布衣,他你总该信了吧!” “非也,只是...此事只怕还未到恰当的时候。” “什么意思?莫非你也懂得玄门之术?” “非也、非也。” “非你也鬼啊!好好说话!”蔡小籽酒劲上来,扯着男人的衣襟嚎了一嗓子。 唐弘弋不料这团子如此粗鲁,劲儿还挺大,似乎是碍于她的淫威,吞吐之下还是说了实情。 “正是苟大师交代的。” “你见过我师父?等等...是我看漏了什么?” 蔡小籽有点忘了剧情走向,他们不应该是在自己死的那天才第一次见面吗? 她受不住男人委屈的小眼神,有理由怀疑唐弘弋在明目张胆对未成年人放电。 松开手,替对方拍拍衣服上的褶子,“那又是何人帮你掩饰相气?” 唐弘弋得了空,调顺了气息,不急不缓道:“也是苟大师。” “What?!” 这下轮到蔡小籽不淡定了,苟布衣还真拿自己当外人啊! 既然他跟唐弘弋是认识的,理应告诉自己前因后果才对,那天徐宏广说要咔嚓了唐弘弋他也没拒绝。 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小籽做了他一年徒弟,保姆、厨子、接待员、推销员...一岗多职,连份固定的薪水都没有,关键也没见他教这徒弟什么看家本领。 果然是个大神棍。 当晚,蔡小籽宰了两只信鸽下酒,让唯一的幸存者替她送信。 几个时辰后,收到苟布衣洋洋洒洒的几个字。 “不错,通过了为师的第一个考验。” 原来是故意耍她,看着累得奄奄一息的信鸽,蔡小籽觉得不能让小家伙白白牺牲,于是准备把它也给炸了,一不留神被其啄了一口。 下一刻,那鸽子竟生龙活虎,飞回了笼子。 第3章 苦命的女人 翌日清晨,蔡小籽破天荒做起早课,该说不说,虽然苟布衣有点狗,但原主也是真的懒。 每天睡六个时辰还不够,才念完半篇十门诀,这副身躯又昏昏欲睡,肯定是学酥无疑,一碰就成渣渣。 看来得给这身体制定一个严格的训练技能,脑力、体力、心力通通一起上,蔡雨珊好歹是985高材生,新技能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还有一点,必须减肥! 每回照镜子她都得被自己吓一跳——明明一副小骨架,活生生被原主吃成了圆滚滚的国宝。 “请问有人在吗?” “谁啊?” 蔡小籽放下功课朝着门外走去,草庐的门是那种最原始的篱笆、竹门,一眼望去,来人是唐弘弋和一位穿着朴素的妇人。 “蔡姑娘,这位是珍娘。她最近遇到些事想来问问。” 蔡小籽只是匆匆一瞥大概就知道女人的来意,眼珠子转了转,对她道:“我师父不在,但我也能帮你看事。” “这......” 珍娘有些为难地望了望唐弘弋,“那不如我改日再来拜访。” 蔡小籽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唐弘弋大掌抵在竹门,对珍娘道:“既然来了,且让蔡姑娘看看。” 那双蛊人的桃花眼又看向蔡小籽,“不准不收钱,对吧?” 蔡小籽瘪瘪嘴,点了下头。 珍娘迟疑稍许,才在唐弘弋示意下走进草庐,入座后表情有些为难,唐弘弋劝说了两次,她才缓缓递上了自己的八字。 蔡小籽垂眼淡淡一笑,“看事之前,我只问你一句,信不信我?” 其实她这种情况无需八字,光从面相上已经看出许多东西。 珍娘卷着手绢,试图掩盖自己的情绪,“我身边好多人都找苟大师看过事,我......” 蔡小籽摆摆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问你,信不信我?” 眼前这女人约莫三十出头,左边眉头黑气围绕,有侵犯印堂之势; 双眼含泪淡然无神,一丝红线在眼白处若隐若现,说明她所求之事迫在眉睫,并且有性命之忧。 只不过她鼻骨高耸,鼻头无肉,两唇极薄、唇珠凸起,是个孤高之人,如果她不信任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 ——“算命看事得讲究机缘,不要觉得自己刚入门,给钱就算,那可是大错特错。有些人就算你说中了,他也会觉得你危言耸听,还会到处唱衰你。” 蔡小籽牢记爷爷的话,所以才有此一问。 珍娘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个信字。 蔡小籽也不含糊,直接上硬货,先把人给唬住,一来给自己长长威风,二来,可以把价格叫高些。 “过去七日内,你家中必定出现白事,死者应该是你的孩子。” “如果我估得不错,极有可能是你唯一的儿子,至于死因...跟你丈夫有关。 “你自幼孤苦,娘家早没人为你撑腰,在夫家又被小妾骑在头上。” “难搞!所以你今日所求之事,未必能如愿。” 这种教科书上难得一见的真实案例,学霸蔡小籽当然轻松拿捏,一番话说完,珍娘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呼了出来。 随即眼泪夺眶而出,从细声呜咽到大声啼哭,足足半炷香才止住。 “我的苦命的儿子才五岁啊!” “他从来就很怕水,被人发现时...溺亡在池塘,我丈夫和公婆连孩子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就将他草草埋葬......” “不论我怎么求、怎么跪,他们都不肯开棺,如今我儿子葬在何处,我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 “蔡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恕我无能为力。” 蔡小籽不是铁石心肠,只是清楚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有些事是一早注定的。 如果频频代入他人视角,一定会受情绪阻碍,影响判断。 况且,有时候知道真相,不一定是件好事。 珍娘不死心又哀又求了很久,蔡小籽背脊阵阵发凉,腹部涌起一股寒意,脖子越来越紧,索性闭上眼睛充耳不闻。 良久,她睁开眼时,唐弘弋和那个女人已经走了。 桌面上只留了一支银钗,想必是那女人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报酬。 “你为何不帮珍娘?” 唐弘弋去而复返,平淡的语气中多少带着些困惑。 蔡小籽心有余悸,上前就是一拳头砸在男人怀里。 “我没骂你、你倒还先兴师问罪起来!” “骂我?骂我做甚?” 蔡小籽去苟布衣房里翻出压箱底的陈年艾叶,点燃之后在每一间屋子都熏了几支。 好气没力道:“多谢你好介绍咯!我活了二十几年,头一回离鬼物那么近。” 唐弘弋满脸惊愕,多少有点浮夸。 不过此时蔡小籽的灵魂刚刚归位,也没空在意他。 “珍娘双颊的黑气我先以为是她倒霉运的征兆,可在我推算的时候,那股黑气扩散得很快,倒不像会伤害她。” “只是将她团团包裹,戾气也逐渐减弱,我才稍微放松,结果就被黑气扼住了脖子!它很不想我帮珍娘。” 唐弘弋听得认真,不知方才如此凶险。 蔡小籽想多骂几嘴,无奈此刻身体还处于虚弱的状态。 嘴里嘀咕:“第一次开单就遇上硬茬,人家算个吉日结婚都收2888,我这被阴气掐脖子才赚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唐弘弋这才听懂她的意思,把挂在嘴边的笑意吞进肚子,拿出二两银递给她。 “抱歉,我也不知珍娘的问题这么棘手。” 蔡小籽掂了掂银子,“哎,你这朋友也是苦命人,只怕会想不开跟着她儿子一起去了。” “若真如此,或许天命不可违。” “她不是你朋友吗?你不劝劝?” 唐弘弋愣了下,迟疑了小会儿才道:“是苟大师让我带她来的,我与她之前并未见过。” 蔡小籽骂了句国粹,想拿眼前这小子出气。 却见原本跟在珍娘身边的黑气,出现在唐弘弋的鬓角。 “怎么了?” “别动——” 她想伸手去拽,根本来不及,须臾之间,那黑气就从唐弘弋的耳朵溜了进去。 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唐弘弋的保寿官明显出现几道相冲的气,正在干扰命宫,他本人竟没什么反应。 “何以如此看着我?” 蔡小籽啧啧两声,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满脸写着嫌弃,“你这身子可太邪乎了。” 第4章 计划提前了 “小籽,听说你生气了?为师这趟出门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甜的、酸的、辣的......” “把辣的给我。” “好好好。” 蔡小籽翘着脚躺在床上,一手捧着盘子,一手抓着两片猪肉脯。 “你们...我们这儿不是没辣椒吗?师父从哪里找来的辣口小吃?” “南方沿海一带盛产茱萸果,捣成粉末融在菜肴里,口味不差的,你多吃点。” 看着苟布衣多少有些谄媚的样子,蔡小籽吃饱喝足,才跟他摊开算账。 “师父,相国府的试验就算了,你怎么还找珍娘来?差点害死我!” “为师替你算过,你少说能活到古稀,没那么容易被吓死。” 苟布衣说着又给她递上一颗蜜饯。 “真的假的?” “当然。” 她一个翻身坐起,“难道命格变了?” 苟布衣却道:“你的命格本就是长寿之相,拜师当天为师不就替你算过吗?你忘记了?” “有这回事?” “好了,不扯这些没用了的。” 苟布衣拽着她的手把人拖到闭关室,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两卷竹简。 “给你半个时辰,记住这上面的东西,为师有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蔡小籽想当然以为是什么秘笈之类。 打开一看,竟然是相国府内一干人等的名册、以及与其相关的人物关系,另外还张俯瞰图。 她心里的预感更强烈了,干脆直接问他:“师父,你要把我卖去相国府了?” “怎么能叫卖呢......” 对于他的一番说辞,蔡小籽左耳进右耳出,她一直在盘算自己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师父,我能不能拒绝?你交代我办的事,我肯定会搞砸。” 苟布衣眼珠子瞪得贼圆,“为师还没说到正题,你就知道不行?” 蔡小籽回忆书中好像真没明说。 只说苟布衣和某位旧友的约定,让她以丫鬟身份潜入府邸打听些事。 毕竟她只是个炮灰,作者不用交代的那么详细。 蔡小籽眨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试图用夹子音让俊男投降。 “到底什么事啊?你不说万一我闯祸,不还得让你收拾烂摊子?” 苟布衣勾一勾眼角,“非知道不可?” 蔡小籽放下竹简,反问道:“那不然勒?就算推我出去做炮灰,也得让我知道前因后果吧!” “炮灰?” 苟布衣嘴角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搂住她的脖子,“没那么严重,我只是让你去辅助你师兄而已。” “师兄?我哪儿来的师兄?谁啊?” “唐弘弋。” 望着苟布衣严肃中、又透出丁点儿戏谑的神情,蔡小籽不淡定了,他俩竟然是师徒关系? “你何时收他为徒的?那当初换命的事干嘛不阻止?” 苟布衣淡然道:“唐弘弋命中理应有此一劫,况且他的命格一般人根本架不住,更何况是那个病秧子。” 蔡小籽索性问出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唐弘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师父为什么要帮他?” 苟布衣摇摇头,“我只是受人之托,照顾他而已。” “如此而已?” 之后不管她怎么追问,苟布衣再不回答。 当夜蔡小籽带着怨气收拾了行李,除了两件洗得掉色的衣服,包裹里全是些玄门道具。 虽然这里没有修仙的设定,但她见珍娘那天,实打实是撞邪了,为了以防万一多戴点准没错。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她更不能指望靠狗...苟布衣这神棍。 至于查证唐弘弋的身份,肯定是迟早的事,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一年——在原主被坑死之前。 “哼,你不说、我不知道自己去查吗?” 唐弘弋被鬼物缠身的事,她第一时间告诉了苟布衣。 从那家伙的反应来看,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却又故作高深说。 “只要能帮助唐弘弋度过他的劫难,那些鬼物自然会离开,在此之前不可强行打散。” 蔡小籽怀疑,是苟布衣根本不会操作,她愈发觉得这个师父是个空心萝卜。 * 再次来到相国府,她已是一身丫鬟装扮。 府里不少人都见过她,苟布衣在她面上布了一道气,简单来说除了相门的人,看她都是另外一副面孔。 “从今天起你就叫冬竹,跟着张妈妈到二少爷的院内做事......” “二少爷?怎么不是三少爷吗?”蔡小籽小跑两步追上刘管家。 刘管家边走边示意她隔墙有耳。 “原本是的,可是二太太说三少爷院里已有十个丫鬟,二少爷院里正好缺人,就把你要过去了。” 还能这样?蔡小籽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当中必有猫腻。 “总之,做下人的多做事、少说话,每月的月钱不会少了你的。” “明白明白。” 她前脚刚把行囊收拾好,后脚就有人喊她的名字,说是二少爷丢了东西让院里所有人都去大厅。 蔡小籽找到大厅时,已经乌泱泱站了一堆人。 徐元武丧着脸坐在上座,左边站着一位老妈子、右边站着一位俊俏书生,正是唐弘弋。 “张妈妈,人都到齐了没?!给我搜!我就不信那东西还能在院里不翼而飞!” 张妈妈被这一声怒吼吓得腿软,虽说二少爷是自己带大的,性子向来暴躁易怒,可进来似乎太频繁了些。 嘴上赶紧应道:“到齐了、到齐了,连今日刚来报到的丫头冬竹也来了。” “哦?” 徐元武眼眸一抬,在人群中找出那个生面孔,指着蔡小籽道:“你、出来!” 蔡小籽料到会有这一茬,往前站了一步。 “你几时到东院?可有见过长公主赐给我的琉璃盏?” “我刚刚才来,没见过。” “跟主子说话,要自称‘奴婢’或是‘小人’怎么连这规矩都不懂......” 张妈妈倚老卖老数落几句,却被她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可我知道琉璃盏所在何处。” 徐元武猛地起身,眼睛都亮了,“你知道!在哪里?” 蔡小籽不急不慢说:“就在这东苑的西北角,土里。” “胡说!!” 徐元武还没说话,张妈妈倒先叫嚣起来,“那么尊贵的东西,怎可能会在土里?” 其他下人也跟着附和,生怕主子怪罪下来自己遭殃。 “你这丫头一派胡言,那琉璃盏我们每日都会擦拭,昨日都还在少爷的书房!” “对啊对啊,长公主生前赏赐的东西哪个敢不珍惜?” 蔡小籽挠挠耳朵。 “去看看不就知道小人是否在胡说。” 第5章 叫我杀人 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完璧归赵。 徐元武大喜,当即赏赐了她十两银子。 众人问她为何知道,她只说刚进门的时候隐约见到地上泛着绿光,猜测而已。 唯独张妈妈很是不屑,主子拿着琉璃盏随老爷赴宴后,命众人散了。 唐弘弋一直跟在她身后找机会说话。 “小籽师妹,你怎么算出来的?” 蔡小籽在拐角处停下来,横了他一眼。 “别叫那么亲热!你只是占了个名额而已,根本没学过一天相术不是吗?” “那我叫你小籽?” “...我现在叫冬竹!!猪脑壳!” 蔡小籽的免得他再追问,简单解释两句,“我是以房间人数来测的,男多女少,长者居多,指向西北角,至于为什么是土里,难不成还能在天上?” “真这么简单?” “不然嘞!” 蔡小籽把藏在袖子里的一本札记递给他。 “师父让我给你的,说是他老人家早年游历诸国时亲手写的心得。” “多谢...冬竹。” 唐弘弋差点喊错称呼,在她犀利的眼神示意下赶紧改了口,这小表情竟有些娇憨。 “你竟然说师父是老人家,他很是忌讳。” “反正他听不到。” 话是这么说,蔡小籽还真不知道苟布衣多大年纪。 虽然那个话痨师父碎碎念的样子,很像退休老大爷,模样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 “对了,既然你没真正入相门,现在见到我的模样,跟大家是一样的?” “不错,若非收到他的飞鸽,我还不知你今日便会来。” “所以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比起动机,蔡小籽眼下更关心的是目的。 她一定要改写原主早死的设定。 唐弘弋后退一步,咧出迷人的微笑,“静待时机。” 等待他的,是蔡小籽的一记暴击。 “别卖关子!师父不是安排我去徐元禾那里吗?怎么就变成了徐元武?” 唐弘弋从没想过会被一个小丫头袭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想骂些什么,看这团子天真无邪的面孔,属实骂不出口。 “...你下手真狠。” “你不说,我还有更狠招。”蔡小籽天生就性子急,举着拳头就快把人逼到墙脚。 “无非是二太太耍手段调走你...你得找机会去徐元禾的院子。” “去做什么?” “杀了他。” “啥?” —— 徐宏广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先皇非常器重,将长公主下嫁于他,可惜天妒红颜,长公主没能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就病逝了。 徐元文和徐元武两兄弟是二夫人孟氏所生,徐相国对他们再爱也有偏颇; 徐元禾是其续弦姬氏的独子,老来得子本是件喜事,可惜那位徐三公子命格太差。 至于小妾柳氏,只是为了才冲喜纳进府的,生了个女儿也不得宠,不算是正经主子。 三个儿子里面谁最得宠?光说老二的亲事,徐宏广都问了三次。 入府前一晚,蔡小籽求了苟布衣半天,才撬开他的口。 “自然是三公子徐元禾。” “这些年徐相国为了医治他,几乎掏空了整座相府。” “徐相国着急想让徐元武雀屏中选,无非想搭上七公主母妃的娘家,有了这座黄金桥,以后要什么奇珍异宝办不到?” 蔡小籽似懂非懂,故意呛道:“徐元禾的病需要什么奇珍异宝?师父你那么厉害,就没有法子替他去除病根?” 苟布衣突然变了脸色,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他能活到今时今日已是逆天而为,相国府每况日下也是因此孽债。” “详细说说呗,师父!” “四年前,徐相国不知在哪里认识一位妖道,让他将徐元禾的命格与唐弘弋互换,如此即可替徐元禾改命。此乃违背天道之法,只可惜他爱子心切,还是让那妖道做了法事。” 后面的事蔡小籽已猜到大致,那办法也只能替徐元禾续几年命而已。 既然苟布衣那么不齿妖道的做法,更应该出手相助才是,他竟让自己去杀人? —— “小籽、小籽!” 蔡小籽打掉眼前乌漆嘛黑的一只大手。 “把话说清楚,怎么杀?” 唐弘弋抱肘而立,无奈耸肩,“不知道,师父说这是给你的第三个考验,如果通过他会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 这该死的苟布衣,不知道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蔡小籽憋屈,又无可奈何,天黑之后,还是漏夜去徐元禾的院子先探探情况。 黑夜中她圆乎乎的小胖墩身形很明显,看来减肥势在必行。 打过三更,她趁着守夜的小厮换班溜了进去。 徐元禾的房门虚掩,两个小丫鬟倚在长廊呼呼大睡,压根没听到屋里的咳嗽声,不一会儿听到徐元禾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来、来人......” “来了,三少爷!” 蔡小籽邪邪门一笑,收起钩吻粉推门进去,“三少爷,有何吩咐?” “咳...我怎么没见过你?刚来的?” 徐元禾勉强撑起身,眼睛雾蒙蒙一片。 “是,小人是刚进府的,”蔡小籽可不想被这他追着身份不放,主动端了杯茶上前,“三少爷喝些水。” 徐元禾人虽然要死不活,警惕性还是有的,迟迟没接过,蔡小籽就这么端着。 昏暗的灯光下,她死死盯着男人俊秀、惨白的脸,命宫那里的气运比上次见稳了不少。 为什么苟布衣想杀他又要出手相救?这不矛盾嘛? 还是说,苟布衣想自己救人、让她来杀人? 这当中必定有阴谋,很大的那种。 “三少爷?” 忽然一阵凉风,窗户被呼啦吹开,徐元禾猛地把拽着她的手腕,把人压到床上,茶杯滚到地上,摔得落地开花。 好在蔡小籽放药的剂量大,院里的下人们没个两个时辰醒不来。 “你是孟玉兰派来的?” 眼前这男人的眼神几乎可以刀了她,合着他整日里都是在装病? 不对,蔡小籽明显从他的命宫觉察到问题,他的命气正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散! “小心!!” 在一支利箭穿过窗户刺进来的刹那,蔡小籽第一反应是推开这病秧子。 她以前摆地摊随时被城管撵、说她搞封建迷信抢她的宝贝,敏捷的身手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可惜原主这可爱的身材,实在影响发挥,徐元禾是没事,她的指尖倒被划破一道口子,还是中指。 她啧了一声,向男人伸出手指。 “有金疮药吗?” 第6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徐元禾迟疑许久,才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白玉瓶递给她,语气不咸不淡。 “他们很久没行动了,你是来当幌子的?” “大哥,我刚刚救了你!说什么风凉话!” 蔡小籽都来不及包扎伤口,听到他这话白眼翻到了天花板,心里很不解气,于是礼貌地向他竖起手指。 结果那男人以为她要补刀,条件反射去挡。 指尖溅出的一滴残血,正中他的眉心,像个幼儿园要登台的孩子,还怪可爱的。 “不关我事,你自己作的!” 蔡小籽被他的死鱼眼瞪着浑身不自在,起个好心想帮他擦掉。 却见那一点红渐渐晕开,与他印堂的黑气纠缠起来,绕成黑红交错的水墨画,没多久,红方占了上风。 男人印堂上的原本的倒计时,瞬间不见了。 是她看错、还是巧合? 上次是鸽子、这次是人。 莫非她的指尖血可以替将死之人,哦不,将死的动物续命? 好家伙,感情技能还是买一送一啊! 那她自己岂不是不用死了? 男人显然窥视不了她内心的想法,只见她盯着手指头,两只眼睛都成了斗鸡眼。 “你在做什么?” “哦,没事,有点疼。” 徐元禾的呼吸比刚才顺畅许多,想把人拎下床,可惜这丫头实在是太圆润,他试了两次,她纹丝不动。 蔡小籽后知后觉,“哦、哦,我自己来!” 两人的衣服轻轻勾着,她一个翻身眼看就要摔下去,指望徐元禾伸出援助之手,结果他伸的是脚,动作是踹。 “可恶...好歹我刚才救了你。” 徐元禾拿过一个腰垫,枕在手臂下面。 慢条斯理道:“所以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刘管家说昨日牙婆会送个略懂医理的丫头过来,不会那么巧是你吧? “那你没听说,我半路被人拐了?” 蔡小籽拍拍屁股起身,站在桌前直勾勾看着男人,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要做什么,杀他嘛?今晚看来是不可能了的。 再说,让一个15岁的孩子莫名其妙杀人算是个什么事?他苟布衣是相师又不是杀手组织的头目。 此杀,肯定非彼杀。 “所以你是从徐元武那里过来的?来做什么?刘管家没告诉你不能到处走动?相国府可不是平常百姓家。” 这男人咄咄逼人的模样,犹如惊弓之鸟看样子还有点不好糊弄。 蔡小籽只好拧了把大腿,酝酿了一滴泪。 “小人初到相国府,一时间迷了路,又见到外面的姐姐们都睡着了,恰巧三少爷您需要人伺候,我就进来了。” 蔡小籽想,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就算知道有人害他,也不可能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是的话,按照套路她早没命了。 须臾过后,徐元禾的目光收敛不少,强撑的气势瞬间蔫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 “冬竹。” 蔡小籽借机用苟布衣给她编的凄惨的身世,跟男人套近乎。 “牙婆子见我没了爹妈很可怜,问我会点什么,我在药材铺长大懂点皮毛,所以太太才将我买进相府的,原本是要到三少爷这里,可昨日刘管家说二少那里缺人......” “你想留在这儿、还是回徐元武那里?” 蔡小籽对上男人有些浑浊的双眸,想了个以退为进的法子,“如果三公子嫌弃,小人就去二公子那里,但若......” “方才你救了我,我理应给你点赏赐。”男人再次打断她,细长的眼睛里全是算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徐元武不喜欢太圆润的姑娘,你应该没事...继续留在他那里吧,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我会给你更多的报酬。” 就这? 他的话倒也在蔡小籽的预料之内,这么大的相国府没些个勾心斗角的事,下人们都少多少乐子? 她应了下来,趁黑离开。 刚回到徐元武那里,下人的通铺房豁然敞亮。 “把人给我拿下!” 徐元武只带了两三个亲信,进来就把门关上,插上门闩的那一刹蔡小籽见到唐弘弋溜到了窗下。 原本睡在房里的丫鬟们也不见踪影,蔡小籽真是有苦没处诉,眼皮子都快撑不起了还得应付这个二世祖。 面子上还是装作一脸无辜,圆乎乎的小脸上写满了无辜,“二少爷、为什么抓我啊?” 左边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对徐元武道:“二少爷,这丫头方才偷摸往三少爷的院子里去了。” 徐元武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说,你去做什么了?” 蔡小籽从男人的语气里倒没察觉出有任何的杀意,反而...有种猫抓老鼠只为戏谑的味道,她仰起头让那滴悬挂眼角的泪刚好落到手上。 “我、我梦游了,小人并不知道那个方向是去三少爷那里的。” “梦游?”徐元武咀嚼着这两个字,“你有离魂症?” 蔡小籽点头,这倒也没说谎。 她穿过来之后的的确确试过梦游,试过有次醒来一个人站在河边卜卦,吓得冷汗直冒。 苟布衣说收养她时就有这毛病,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徐元武将信将疑打量着她,“那你怎么回来的?” “我...”蔡小籽眼神游离好像没啥好的借口,余光之处,唐弘弋疯狂地给她打眼色,于是顺杆说,“小唐哥送我回来的。” 徐元武似乎相信了,又问她方才徐元禾那里今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小人都还没进去就被小唐哥发现了,他告诫我在相国府不可以随意走动。” 徐元武没再追问,就当蔡小籽长呼口气、鄙视这个蠢人连这都看不出漏洞时,他突然扼住她的脖子。 “你护主有功,他怎么不留你服侍?” 果然,徐元武不相信她的鬼话,而且那支暗箭就是他安排的!还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呢。 蔡小籽注意他额头的数字——17。 她憨憨一笑,脸嘟嘟得像颗番茄,愣是把男人给看呆住了。 “说话!冲本少爷傻笑什么?” “他说,让我回来盯着二少爷的一举一动!” 第7章 你到底哪边的 蔡小籽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她好像在补一种跨时空的觉。 “呐呐呐,你们瞧瞧,都这个点了还没起!” 张妈妈的声音如雷贯耳,透过窗户传进来,“仗着二少爷多瞧了她两眼,就不把自己当下人了!这小蹄子,我今天非收拾她不可。” 外面自然不乏劝阻的,可今天徐元武被他爹拉着去给太子妃贺寿,张妈妈可不得逮着这机会好好给她个下马威。 蔡小籽没等她进来,踹了脚被子就跳下床,这恶婆子可没少折磨原主和唐弘弋。 既然那个白痴徐元武相信自己是傻白甜,答应替他传递假消息、再来个反监视,免了她一切粗重的活。 她自然得好好享受这一特殊待遇。 “张妈妈,大清早就在念叨我,是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吗?” “...你、你活不干还想吃东西?真当自己是主子吗?” 张妈妈眼一横,让几个小丫头把手上的活放下,对她道:“二公子那么器重你,想必能人所不能,今日我要带着她们去二太太那里忙活,院里的事就都交给你了!若是......” 蔡小籽吐吐舌头,不想听她叽里呱啦。 “我当然不是这相国府的主子,但你也不是啊,要不你们把工钱给我,别说这院子里的活,整座相国府的活我都肯干。” 几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也跟着叫嚣起来,这一对多的口水骂战,显然她不占上风。 忽而眼神一转,对张妈妈道:“今日该发月钱了不是?看你们一个个鸿运当天的,不去玩两手?” “哼,你咋知道我们......” “嘘!别傻乎乎被人套话!” 一小丫鬟口无遮拦,张妈妈赶紧使了个眼色,理直气壮道:“我们哪回不是把活干完了才去消遣一下,哪儿能像你睡到晌午才起。” 说话间蔡小籽将几人的面相看了个遍,且让她们破点财吧。 “我知道城北有个赌当童叟无欺,最适合玩两手赚点碎银,今日是丙辰日,利属狗的,你们当中若有的话大可让她拍板。不过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赢够十五两就要收手了。” “嘁,谁信你个野丫头啊!” “就是嘛!就是个乡下卖药的穷酸人,你还懂这个?” “真有这好事,她自己咋不去?” 蔡小籽默默看着这几人心虚装逼的模样,差点没忍住笑,料定这群女人绝对会听她忽悠去赌坊、也绝对会赢钱。 只不过,最终会输得负债而归。 等她们偷摸拿着钱袋子走后门溜出去,蔡小籽转身就去了徐元禾那里,今天是约定好要“汇报”领赏的日子。 “就这些?” 蔡小籽将徐元武的行踪大致跟这病秧子说,对方似乎并不满意。 她摊手假意叹气,“是呀,二公子出门又不让小人跟着,怎么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但小人也不白拿三少爷的银子。”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个盒子,这是专门给病秧子献殷勤用的,普通的茯苓山楂丸,功效被她夸的天花乱坠,徐元禾一整个不相信,但还是收下了。 末了,道了句:“若是再没有有用的消息传来,退回银钱,离开相国府,否则......” 这小子竟想过河拆桥? 蔡小籽可不是受人威胁的主,况且自己还有重任在身,但面对这坨棉花铁,只好继续演委曲求全。 “小人无依无靠,唯有留在相国府求得三餐温饱,三少爷不嫌弃的话,我每晚都过来给您讲讲相国府各房的事,帮您疏通经络、调养身体。” 徐元禾虚了虚眼似在犹豫,捏着一颗药丸子说了句蔡小籽听不明白的话,“我这病,只怕没人希望它好起来。” 蔡小籽抓着机会顺杆爬,问道:“三公子是徐相国和大夫人的心头肉,三公子何出此言?” “罢了,你出去吧,待久了他们会起疑心。” 蔡小籽悻悻离开,这相国府的水可能比想象中还要深,苟布衣交代自己的事目前来说——毫无进展。 最可恶的是,完全联系不上那个老家伙。 偏偏唐弘弋此时还是个萌新,一问三不知,这开局简直困难重重。 她在府内晃荡一圈,回到东院时,果不其然站了一排丫鬟婆子找她算账。 “死冬竹!你这个乌鸦嘴!害得老娘输光了月钱,连我儿子送我银镯子都给搭进去了!今儿不从你身上扒出点值钱的东西,我不姓张!” 张妈妈说完,剩下的人直嚷着让蔡小籽快赔钱。 蔡小籽不急不恼道:“我有叮嘱过你们别贪哦,哪有自己输了钱,找别人赔的,再说我也没钱。” “懒得跟这丫头废话!她屋里我看过了没值钱物件儿、上去扒她衣服!” 一声尖叫从她房门口传出,可见那婆子应该是输得最多的。 蔡小籽观其面,眼中红丝贯目,竖眉倒吊应该很快会应血光直劫,她可不想触这霉头,眼疾手快就往边上躲。 哪知脚下一个趔趄来了个平底摔,那婆子正向她扑过来将人压倒,眼睛刚好扎在蔡小籽手边的尖石上。 “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院子,蔡小籽赶紧爬起来,与刚进院子的徐元武撞了个满怀。 不出意外地,所有人联合起来把她给告了。 蔡小籽以为徐元武一定会想办法责罚自己,没想到他对此事丝毫不上心,关上房门只问了她那个病秧子的事。 “徐元禾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看着徐元武额头上明晃晃的那个数字——10。 蔡小籽瞎编一通敷衍过去,今日收入又增加了一锭银子。 唐弘弋藏在拐角处,见她出来一把把人拽过来,皱眉问道:“让你混进来可不是为了捞银子,你到底哪边的?” ——废话!我当然是你这边的,可谁让你这时候不争气。 蔡小籽拒绝回答,随口拷问起唐弘弋最近所学,他对答如流,只是说话间命门又有邪气入侵。 似乎就基础的玄门口诀在从他嘴巴里念出来,成了聚怨咒。 蔡小籽打住他,神情不由紧张起来。 “最近你身边有人去世吗?” 唐弘弋面露哀色,点了点头,“珍娘昨日午夜跳井自杀了。” 第8章 带我逛青楼 为什么那些人死后会缠着唐弘弋? 蔡小籽不懂他身上所谓的劫,跟鬼物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次每次想推算,都进行不下去? 唐弘弋揪着她的衣领,把人从身上移开,眼里的嫌弃装都懒得装了。 “你好像对我的身子特别有兴趣?” 蔡小籽踮起脚尖,凑近他死命嗅嗅,“你真的一点异常都觉察不到?” “譬如?” 这男人的反应真不像是装出来,她暂时也没法子,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这天傍晚,蔡小籽拿出苟布衣的那些书,翻来覆去看,也只是些粗浅的知识罢了。 跟她这个玄门二十八代传人资料库比起来,太嫩了点。 前世,她的确是个靠打三份工,维持学业和生活的穷大学生。 可她的爷爷可是玄门二十七任门主之中,最逆天的存在,只不过命理纳不了财,一家子都过得很拮据。 她一身的本事都是跟爷爷所学,否则光靠苟布衣这水货,只怕活不到大结局。 不过可惜,要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设定,不是一朝一夕。 且当只快乐的小潜龙先吧。 杀徐元禾这事,她已经有些眉目,如果苟布衣的意思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他们师徒的缘分算是尽了。 而今徐元武的倒计时只剩个位数,那小子依旧整日跟着太子花天酒地,面相越来越难看。 这淫虫,别说当驸马,就算普通正经人家的姑娘都看不上。 这天,蔡小籽刚从徐元禾那边回来,就去找唐弘弋那小子。 这时候他应该在一墙之隔的书屋抄写典籍,这是太子给徐元武揽的立功的活儿,自然落到唐弘弋身上。 二人刚说上话,徐元武的心腹就来传话,让唐弘弋赶紧去一趟绮梦楼。 得知是青楼,蔡小籽瞬间来了兴趣,死活缠着唐弘弋带自己一块去。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识过青楼,快拿件你的衣服给我穿!” 唐弘弋不肯,她软磨硬泡了好一阵子对方才松口,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叮嘱了句。 “你别把我的衣裳撑破了。” * 夜幕降临,绮梦楼门前两排身着彩衣的女子,手提灯笼,如同星辰引导着来宾。 大厅内灯火辉煌,女子们穿梭其间,或手持酒壶,或轻执团扇,伺候着客人。 二楼厢房。 “徐二公子好文采,特别是这句‘不染尘埃真君子’当真写意,与梦荷姑娘的水莲图可谓绝配。” “正是正是,徐兄可是又背着我等请了夫子开小灶?” “......” 一众男人趋炎附势的夸赞,隔着屏风传入蔡小籽的耳朵,她只觉得恶心,身边的男人倒顾不上别人说什么,又提笔写好了另一首。 片刻后,徐元武扮作思索的模样,摇头晃脑走到这边,假意在宣纸上洋洋洒洒挥笔,拿走了事先作好的诗。 “绿叶扶疏舞清风,清香远溢醉人心......” “好诗好诗!” “......” “yue!”蔡小籽打了个干呕。 原来徐元武那么着急让唐弘弋过来,只是为了让他当自己的枪手、夺得那位叫梦荷的女子欢心而已。 几轮下来,那群被徐元武喊过来的陪衬灰溜溜走了,徐元武作势让两人离开,唐弘弋赶紧把蔡小籽的头按住退出房间。 夜色渐浓,绮梦楼的灯火通明,映照着雕梁画栋的楼阁,显得格外耀眼,空中弥漫淡淡的熏香。 随着一阵悠扬的琴声,舞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身着霓裳的女子款款走上舞台。手指在琴弦上轻弹拨弄,似撩拨着所有人的心。 不仅是男人,连蔡小籽都看得津津有味,唐弘弋一连拽了三次,愣是没把人叫走。 “来都来了,看看呗,我请你喝酒!” 唐弘弋拒绝无果,勉为其难坐下,“不许喝醉,我可搬不动你。” 蔡小籽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被对方挡下。 “别搞偷袭,墩儿。” “我撕烂你的嘴!” “嘘,别让二少爷的朋友瞧见我们。”唐弘弋躲过她又一轮攻击,把她的双手按在桌上,“吃茶、看戏。” 蔡小籽郁闷至极,原主毕竟还在长身体,减肥计划只能采取持久战,偏偏这男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像这几日把自己毒舌的毛病全给学了去。 究竟唐弘弋的意识,什么时候觉醒? 蔡小籽无奈看向天花板,余光之处,梦荷房里的灯忽明忽暗,徐元武好像在跟那位美娇娘玩起了捉迷藏。 他可不得珍惜这时日无多的欢愉么,可仅仅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徐元武就面如死灰地下了楼。 “回吧,得赶在二少爷到家之前。”唐弘弋见人出来就拉着她走。 “怕什么?” 蔡小籽目送徐元武和他的随从离开,挑眉道:“那位梦荷姑娘欣赏的是你的字和诗,你不想跟她打个招呼?” “是你自己想去看吧?” 蔡小籽之所以坚持要见梦荷一面,是因为原书中,令到徐元武马上风的女人,正是她。 可到了楼上,推开门,屋里空无一人。 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书里特别多啊。 蔡小籽越来越肯定,徐元武的死不是意外那么简单,不知怎的,她第一时间就想到那个病秧子。 她这边脑子飞速运转,唐弘弋那边却被一群妖艳女子缠上。 虽说唐弘弋常年把自己扮成黑炭,走在街上都没个姑娘瞧他一眼,可青楼到底是不同的,他这般一身正气又彬彬有礼的模样,竟出奇受欢迎。 蔡小籽刚要上前解围,却听一女子柔声道:“妹妹们,快放过这位公子吧,一身好衣裳都快被你们扯破了,倒像群没见过世面的女流氓。” 众人掩嘴笑了好半天才散开,唐弘弋整个人都快倒在蔡小籽的肩上,她哎哟一声,差点站不稳。 一只纤细的手臂扶住了她,“这不是小姑娘该来的地方,快跟你哥哥回家去吧。” 蔡小籽尬笑一声,果然这身形女扮男装一眼就被人拆穿。 眼前这女子眼波流转,眉宇间带着一丝苦楚,美则美矣,只是有种灵魂已死的感觉,她说完就带着小丫鬟转身离去。 “多谢姑娘相助。” 唐弘弋目不斜视,整理好衣裳就推着蔡小籽下楼,身后传来方才几位女子的声音。 “她就是宜香楼的老板卿尘?也不过尔尔。” “她怎会这时候来绮梦楼?” “听说是给梦荷送药来的,她们二人在酉州那会儿就是好姐妹了。” 蔡小籽对这段故事毫无印象。 但记得这位叫卿尘的女人,是唐弘弋身边很重要的一位贵人。 第9章 原来他不行 返回相国府路上,蔡小籽跟唐弘弋确认了不下八百遍,他依旧坚持说自己不认识什么宜香楼的老板,也从没见过卿尘。 OK,线索又断了。 他们前脚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徐元武的咆哮,紧接着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就被两个小厮架出徐元武的睡房。 嘴里嚷着:“二公子老夫是实话实说啊...您就算再看十位大夫也是这么说!” 不多时,徐宏广来了,面色比唐弘弋还要黑,两人在外面候着,清楚听到这当老子的对儿子的不留情面的问候。 蔡小籽眼珠子转了两圈,那颗八卦之心又按耐不住了。 “徐元武的生辰你知道不?” 唐弘弋挑眉,“你要干嘛?” “教你看八字呗,看了那么久的书不实战一下?” 唐弘弋从她的坏笑里察觉到异样,但还是告诉了她,果不其然,她只顾着自己琢磨根本不跟自己说话。 “二公子的八字有何问题?” 蔡小籽直言:“问题不大,不举而已。” “什么?” “就是不能人道。” “这是如何看出来的?” 她刚准备详细说道,刘管家掌灯来请徐宏广前去看看徐元禾。 “三公子的情形又不太好,下午派人去请苟大师,可草庐空无一人,看样子许久没打理过。” 徐宏广神情凝重,急忙迈出房门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吓得徐元武往后缩了一缩。 “这几日好生在家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那、那要是太子找儿子呢?” “也不许去!” 徐宏广放了狠话走之前命人锁了院子的大门,徐元武再想说什么也能一脚一脚踢在门槛泄愤。 “看什么看!全部给本少爷滚回去!” 徐元武吼了一嗓子,下人们吓得哆嗦,连滚带爬回自己住处。 蔡小籽脑子和手还没达成一致就被张妈妈推着走,“啪叽”一下摔了个结实。 “你!对,就是你,跟本少爷进来!” 蔡小籽指着自己的手颤颤放下,不知道这二世祖又要搞什么,最近徐元禾那边并没有什么异常。 所有人退下,徐元武坐在书房狠狠瞪着她,那眼神想要吃了蔡小籽。 “说,你跟去绮梦楼做什么?天天粘着唐弘弋那小子,你们两个是认识的吗?” 乖乖,怎么这书里的人都有脑子呢? 那种情况不应该都看不出来才对? “说话!” 徐元武似乎真的动怒了,脸颊涨得绯红,气息变得短促,站起身居高临下打量着她,虽然气场很足,但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退场,蔡小籽眼疾手快在他跌倒时把人扶住。 “哟哟,二少爷小心!” 虽然她跟同龄人比圆润很多,好歹是个小女生,哪里撑得住牛高马大的男人,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摔倒。 徐元武更是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蔡小籽本想叫人,忽而一想,把手搭在他两只手腕。 ——应该并无大碍,就猛掐男人的人中,多少带点私人恩怨,没一会儿男人转醒,依旧瞪着她。 “扶本少爷去床上。” 蔡小籽照做,没忘再贴心递上一盏热茶,乖乖垂手在床边。 “二少爷英明,是我很想去青楼见识见识,才赖着小唐哥带我去的,绝对没有下次了!” “哼,你这丫头胆子是真大,我让你是随时盯着徐元禾那边的一举一动,你倒好,这么多日连个正经消息都打听不到,当真拿钱不办事。” “冤枉啊,二少爷!前些日子大夫人从千灵山请愿回来,就搬去亲自照顾三少爷,小人是真的很难溜进去。” 蔡小籽这倒没撒谎,就算有钱能使磨推鬼,也得看磨能不能去有鬼的地方。 “难怪他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徐元武的情绪缓和些许,方才喝了两口茶。 “苟布衣明知那小子情况不妙,只是用了个什么虫子暂时帮他压制病气,如今还干脆消失了,哼...看来用不着我们出手,他也命不久矣。” 蔡小籽憋着笑,看这傻蛋说别人头头是道,却不知道真正命不久矣的是他自己,表面仍是一副懵懂模样,嘴巴长得跟眼睛一般大。 “怎么二少爷不是让小人帮忙防止三少爷出意外吗?全相国府都知道您跟三少爷关系好。” 徐元武眼眸轻抬,“老三这么跟你说的?” 蔡小籽重重点头,“三少爷说,二少爷院里服侍的人比他那边少一倍,又都是我们这些不太机灵的,怕不能帮您分忧,所以才让小人时刻关注,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在徐元武眼里,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听到她这话似乎真以为信了几分。 “是吗?那我让你传过去的消息他都当真了?” “应该是的,否则咱们院里也不会平白多出那些稀罕玩意儿。” 徐元武把茶杯一放,嘴角都有点压不住,看来是暂时信了自己的鬼话,他长长呼了口气自言自语,更是说给蔡小籽听的。 “你说他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到十八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要是真的哪天没了,多遗憾。” 蔡小籽又打了个干哕,这男人还真是只长了下半身。 “冬竹,本少爷交给你个任务。” 徐元武忽然朝她走过来,眼尾炸开了花,“五日之后,你想办法带他出门,就说我跟太子在城西的宜香楼,准备了一桌酒席,贺他十八岁生辰。” “可是三少爷的身子,怕是出不了门吧。” 蔡小籽知道徐元禾五成的病都是装出来的,但弱也是真弱,料想徐元武应该不至于傻到把弟弟骗出去杀,这么一来不是人人都知道是他干的。 “这层本少爷当然有办法!” 徐元武拿出藏在桌底的东西,掰开她的手强势塞进去。 “这可是好东西,就这么一颗了,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他说到这里止住了,目的不言而明,可蔡小籽得把人设立住了不是。 追问道:“既是好东西,二少爷怎么不亲自交给三少爷?” 徐元武倒吸了口气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坐回床前,叮嘱道:“让你做你就做,哪儿那么多废话,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第10章 还是应了 倒计时最后一天,蔡小籽躺在通铺,手里捏着那颗小药丸子。 “为什么一切的走向,死的人都应该是徐元禾?可偏偏挂的那个是徐元武?” 这兄弟二人的恩怨,蔡小籽和唐弘弋查到的资料不多。 大抵是二位夫人斗法,加之徐宏广偏心,全相国府都知道大少爷住进驸马府之后,全家的重心都围着三少爷,徐元武的地位一再下跌。 弄到要放冷箭、下毒这么激烈,应该是牵扯到广大的利益,譬如继承者之争。 话说徐家老大徐元文,十几年就迎娶了三公主,徐宏广也是在那一年被封为相国。 皇帝体恤长公主逝世多年,徐宏广也没续弦,这才将太史令的女儿姬以芳赐婚给他,而后没多久徐元禾就出世了。 蔡小籽来相国府这么久,只见过姬以芳一次,比起动如脱兔的孟玉兰,她是个人淡如菊、多少有点不好相处的女人。 对亲儿子也不过如斯,她没有像徐宏广那样到处寻访名医,或者剑走偏锋找些江湖术士,只愿常年去山上吃斋念佛。 “冬竹!冬竹,我问你话呢,明日我去哪个方位找得的赏钱多?” 一小丫鬟的声音传入耳中,是最喜欢与她亲近的丁辛,见她还回答又自言自语起来。 “明日是三少爷生辰,府里上下都会轮着去他院里,大太太出手可大方了,光是我们下人的赏银,加起来都有三百两,就看谁的运气最好了!” 说到钱,那蔡小籽可就不走神了,问她:“怎么个说法?” “大太太会提前用灵慧师太开过光的红纸,将银两包起来放在院里各个角落,让我们按照入府的先后顺序进去找,每人有半盏茶的时间。” “还有这等好事!” 蔡小籽当晚就拖上唐弘弋潜入姬以芳的院子,势必要拿到一件她的近身之物,墨宝最佳。 “这是为何?” “还用问?自然是为了钱。” 过程比他们想象中顺利,蔡小籽打听到姬以芳有晚上抄经书的习惯。 等到她从书房出来,让唐弘弋找了个理由引开守在门外的丫鬟,自己进去才最近的一沓里抽出两张。 “搞定!” “这就成了?” “明天看我表演吧!” 翌日,巳时都过了才轮到蔡小籽。 丁辛在她前面几个出来,眼睛眯成了弯月,心甘情愿掏出一两银子给她。 “冬竹你可真神!我进去就往你说的地方找,真的被我在屋檐下找到十五两!” 蔡小籽毫不客气收下,这丫头也是眼拙,如果能稍微再往上瞧瞧,必定能发现藏在屋檐夹缝的五十两银票。 “哎,既然她找不到,可不就得便宜我了!!” 蔡小籽假意寻了一番才过来取下银票,“乖乖,大夫人出手可比徐元禾那个病秧子爽快多了!” “是吗?” “当然...”蔡小籽回头,徐元禾正黑着脸杵在她不远处,这时所有人都忙着数银子,根本没人看向这边,“那个...三少爷,小人祝你长命...百岁。” “跟我进来。” 屋里空气静默,徐元禾今日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笑起来没那么瘆人。 “你是不是忘了今日还有事情没做?” “小人没忘,这不也得等着大太太他们走了,我才敢进来。” 蔡小籽再慌也没忘下把银票放好,她跟徐元禾说了徐元武那边的事,最后不急不慢取出那颗药丸,说了对方交代的话。 她以为还需要游说一番,哪知徐元禾一口应下,“天黑之后,你在后门等我,把姓唐那小子也叫上。” * 出发前,蔡小籽替此行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今晚必会有人归西,而且只有一人。 徐元禾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所以让唐弘弋穿上了他的衣裳。 他自己与蔡小籽一样打扮成小厮模样,说实话比他穿着华服在病榻的模样俊朗百倍,声音也磁性诱人。 蔡小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徐元禾不停向唐弘弋打探徐元武的事,两个人谈话的内容她是真不感兴趣,光听这两个男人的声音都有些迷醉。 该死,这个时候犯花痴,好像有点不对劲。 宜香楼。 按照蔡小籽的认知,就是高级娱乐会所,只不过亲眼见时仍比想象中震撼许多。 “玉尘轩”正是他们要去的雅间,小厮把三人带到门口,很快退了下去。 徐元禾很警惕,给唐弘弋打了眼色,后者会意敲了敲房门,“太子殿下、三公子,小人带着二公子前来赴约。” 屋内无人应门,再敲了一遍,依旧如此。 蔡小籽隐约觉察不妥,眼见唐弘弋的命宫出现一道黑气,生怕他有啥闪失,“我来!” 她声音略大里面仍无动静,于是凑近门缝瞧了眼,这个角度看去一个人影都没,“进去看看?” 徐元禾点点头,三人几乎同时踏进门槛。 “砰——”一声,什么东西摔了,三人又齐刷刷看向屏风那一侧。 屋内似乎还熏着什么香,蔡小籽率先进去推开窗户,又跑进去查看,只见床上躺着那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正是徐元武。 此刻他变成了一具尸体,死不瞑目。 而本应该出现的梦荷,并不在屋内。 唐弘弋见状眉头能夹死几只苍蝇,反倒是病秧子徐元禾很淡定,让他把门锁了再跟他一起去看看尸体。 “他的下体还呈充血之状,应该是马上风,并且刚断气不久。” 母胎solo的蔡小籽是肯定不会仔细看那具尸体的,万一造成阴影以后就惨了。 背对两人催促道:“还是先离开吧,等下有人来了说不清。” 虽然她也好奇,徐元武明明不举,为何会以这种方式猝死,对方当真还挺厉害。 两个男人都不做声,似乎仍在尸体上寻找线索,蔡小籽迟疑半天还是转过身去。 那半只天眼自动开启,就见一片红雾从尸体身上飘起来,在空中剧烈膨胀,最后钻进了唐弘弋的鼻腔。 好家伙,这怨气果不其然又跟上了唐弘弋。 以后她怕是得日夜不休,才能赶上这些邪祟的速度。 第11章 死因太可疑了 蔡小籽曾记得有部港剧里,女主角手指点一点尸体,就能让其复活一秒讲述自己的冤屈。 既然她的指尖血可以让续命,不妨一试。 结果就是被唐弘弋和徐元禾当成傻子。 “你在做什么?” “咳...没事,我没摸过死人,试试什么感觉。” 徐元禾手扶额头,连连叹气,不想多看她一眼,拿出怀里的那颗药物归原主。 对二人道:“回吧,消息应该很快就传回府中,记住今晚我们三人从没碰过面。” 蔡小籽回去刚刚躺下没一会儿,相国府就炸锅了,她跟在丁辛后面装作刚睡醒,打着哈欠,“出什么事儿了?” “嘘,小点声!出大事了!咱、咱们主子没了!” 丁辛比她大两岁,五官出落得很标致,眼下全部挤成一团,像个捏捏乐,她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其他人也没悲伤到哪里去,只有张妈妈一听到消息就径直倒下去,醒来又哭得呼天抢地。 徐元武的尸体没有拉进东院,直接停在了相国府前厅,还是那位与他今晚有约的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 尸身用马革裹着,盖了厚厚一层白布,徐宏广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瞻仰儿子的遗容。 “姑父,是锦尧不好,知道姑父将元武禁足还约他外出!请姑父尽管责罚!锦尧绝无半点怨言!” “你、你、你!!” 徐宏广仿若一夜白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绊绊走到太子面前,挥起一只手,终究那巴掌还是没落到他脸上。 遭殃的是徐元武的两位随从,说起来他出事的时候,那两人并不在附近。 “混账东西!为什么不看好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好好的怎么就没了!” 其中一人吓得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已是不能聚焦,另一个本想开口,又朝太子那边望了望,终究不敢说话。 徐宏广多精明的一个人自然知道内有隐情,又恼又悔,拳头砸在桌上一下又一下。 屋内哀嚎声一片,徐元武的生母孟玉兰晕厥了两三次,哭喊着让徐宏广替儿子报仇。 蔡小籽跟着唐弘弋站在角落叠纸元宝,一双眼睛时不时飘向太子那边,那几人面相都不似背负了人命,反而方才都经历了生死大劫,她真是越来越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约莫半个时辰后,灵堂布置妥当,徐元禾在小厮的搀扶下前来祭奠,他老爹见他来了立马对着下人又是一通数落。 “哪个多舌的告诉三少爷!本相才没了一个儿子,你们这帮混账还要本相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父亲息怒,咳...”徐元禾一开口就猛然咳嗽,好半天才理顺气息,“是儿子见前院点灯,又异常吵闹,才...二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话时太子那双狐疑的小眼睛,一直盯着他,后槽牙咬得绑紧。 徐宏广话到唇边被牙齿给顶了回去,将小厮训斥一番让他们赶紧扶三少爷回房,又嘱咐他道:“你身子弱不能来这种场合,等你二哥出殡那日再去送送。” 徐元禾微微点头,几乎被两个小厮架着才能挪步,宽大的衣袖露出两根手指头点了点某个方向。 ——跟上太子。 蔡小籽不用看也知道徐元禾留给下的白帛写的什么字,换了身不打眼的行头,等到一众下人来哭丧时,偷摸跟徐宏广和太子去了隔壁小憩的厢房。 一进去,两人面上的悲伤之色,瞬时淡去一半,更多的是愤怒和错愕。 “姑父,此事必定有蹊跷!我跟元武明明...我也不知道为何出事的是他!我的探子回报,老三今晚戌时,的的确确去了宜香楼......” “你是说是老三动的手?他如何做到?啊?!”徐宏广一锤锤砸在案几,长须被波及在脖颈处频繁摆动,“那个女人呢?” “...暂时还没找到。” “仵作复验三次确认元武是服药过量...暴毙,没有被人灌药的迹象,你怀疑老三,他如何做到?” 太子上前一步道:“或许,是他与梦荷联手!” 徐宏广听后浑身发抖,声音好似从鼻腔出来,带着万般苦笑。 “一年了!老三就出过一次相国府,他如何认识那女人?再者她不是你们找来的人吗?锦尧啊...你叫姑父如何接受,眼看...谁?” 说话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阴森恐怖的气氛。 蔡小籽躲在窗下几乎快把牙咬嘴,今晚想着可以去高档地方吃大餐,结果出这档子事,到现在还没东西下肚。 “咕~”又一声,她从没试过肚子可以发出那么大的响声。 唐弘弋在侧门出现,疾步过来,说话时不动声色挡住蜷成一团的蔡小籽。 “太子、相爷,大公子回府了!” 亲眼瞧见两人的身影消失,蔡小籽才敢大口呼吸,“吓死爹了!还好你机灵。” “爹?”唐弘弋一脸懵懂,眼下倒不适宜说废话,于是捡了要紧的说。 “方才仵作拿来了验药结果,徐元武死前大量服食的,正是他给徐元禾的那种药,应该是在药性发作前一盏茶的功夫。” “那么猛的吗?没理由啊...他明明和太子约了徐元禾,再想干这种事,不至于一时半刻都忍不了,一定有问题。” 唐弘弋听不清她的喃喃细语,越靠越近,一时间昏昏沉沉,脚下踉跄直扑过去把人死死压在墙角。 “你、你干嘛啊?!” 蔡小籽的头发生生被扯断几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视线透过水珠看向唐弘弋。 一缕殷红雾丝正在他的奸门位置,来回游走,没一会儿,又迅速钻进他的眼睛里。 唐弘弋这次明显感到不适,没忍住低吼了两声,紧闭着眼一手扶着蔡小籽肉乎乎的肩膀,一手挤按着睛明穴许久才缓过来,“什么东西......” “要是被我发现你趁机吃豆腐,我要你死后不能超生!” 蔡小籽一巴掌把人推开,穿好被他抓得有些凌乱外袍。 不情不愿从袖子里拿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那小子嘴里,不容他拒绝。 “咳...好苦!” “保命的!你吐一个试试!” 第12章 怨气缠身 “你就是冬竹?我听张妈妈说,二少爷生前很器重你?” “入府不足一月,你如何做到的?” “抬起头来,难道你不记得本夫人了?” 蔡小籽轻咬舌尖,等眼眶泛起泪光才缓缓抬头,眼前审讯的她人正是相国府的大夫人,姬以芳。 她这身份本来就是假的,那个真正被大夫人救下的少女,早被苟布衣给钱打发了,在姬以芳的注视下,她点了点头。 “小人当然记得夫人!” 姬以芳二十岁生徐元禾,如今也不过三十七八,可能因为常年吃素,整个人看起来很清丽脱俗,她笑了笑指着一张椅子。 “坐下说话。” 蔡小籽在这儿一站就是两个时辰,摆明是这位大夫人不爽自己当初去徐元武那里,故意晾着自己。 换作旁人估计不敢真坐,可蔡小籽顾不了那么多,她两只腿早就没知觉了,于是一蹦一跳坐了过去。 屁股刚落下,腿的重力还没减弱,就听姬以芳玩笑道:“说说吧,这些日子二少爷院里都有些什么动静,听闻老爷不是将他禁足了吗,他怎么出去的。” 蔡小籽叹道,我是真不想参与你们相国府的宅斗副本,我自己查的事还什么线索都没呢。 面上也只能知无不言,不过暂时没告诉姬以芳她那乖儿子装病的事,就这对母子面中藏的气来看,她此时不宜多言。 “...至于当晚,小人一直在后厨帮忙,并不知道二少爷何时出去的。” 姬以芳默默看她,许久都没出声,似乎在判断她一番话的可信度。 这女人一看便知出身名门,一身富贵不在话下,唯独额高且稍凸,有“照夫镜”那意思,若不收敛孤高的心气,夫妻间必然不合。 就在蔡小籽思考要不要再添几句时,姬以芳把桌前早就凉透了的糕点,往前推了推。 “二少爷没了,他院子里的人会一一遣散,本夫人看着你还算机灵,当初也是看中你略识得些药材,才买你进来。今日开始,你去三少爷院里吧。” “那其他人呢?会遣散...被赶出相国府?” “怎么,才半月你就跟他们处上感情了?这时候能保全自己已经不错了。” 虽说姬以芳常年不在府中,这当家主母的位置坐得很稳,她的决定没人敢反驳。 蔡小籽想,到病秧子那里去更好,尽早破解苟布衣留下的“杀人”计划,才能专心帮唐弘弋寻找身世之谜。 徐元武会在七日后出殡,这期间来祭奠的人,比市集卖菜的都多,明显感觉徐宏广有些招架不住,有些官位品衔低的,能挡则挡,或者干脆称病不出面。 怪只怪她那日听墙角,只听到了小半截,对那个二世祖的死毫无头绪,本来这些不在她的任务范围内,可惜徐元禾还想让她帮自己查下去。 “三公子,报酬的话......” “之前你给我的消息根本值不了几个钱,我当做预支这回的工钱,一个月内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全部退回来。” 蔡小籽无力反驳,捂住钱袋子的手又紧了紧,这一个个的世家公子、相术大师怎么都把钱看得那么重。 她再想逼逼,嘴上也只能先答应下来,出了院子往唐弘弋那边去,如今他被姬以芳调去书斋,每日帮其抄经书。 “你打算从哪儿查起?” “鬼知道...都是你不争气。” 蔡小籽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模样,知道现在这小子帮不上忙,于是从布袋里拿出有点残旧的龟壳。 “死马当活马医吧。” 唐弘弋蹲下来坐到她身边,狐疑道:“你以什么起卦?” 蔡小籽不等他多言,左手捏成指诀从他奸门处取道一道气注入三枚铜钱,这法子是小时候看爷爷替人算卦时用的,至于在这个空间灵不灵,她也拿不准。 既然徐元武的怨气停留在这小子体内,必定是希望他能替自己找到真凶的。 六次抛掷后,卦象显示——异卦。 就此刻他们所求之事,乃下下之卦,必定有重重阻碍,至于能不能找到真凶,很悬。 又或者,即便是找到了,也会让他逃掉。 蔡小籽将卦象上能看出来的,都告诉了唐弘弋。 只见他方才还好好的,忽然间就乌云盖日,额面的青筋乍现,抱着脑袋倒了下去,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 “喂、你别吓我!小唐鼠、小唐鼠!” 这称呼是蔡小籽最近才给他起的。 顾名思义,在她眼中目前的唐弘弋,是个畏手畏脚的大直男。 唐弘弋这时候完全没力气驳嘴,似乎全被疼痛撕裂开,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没一会儿人就开始翻白眼。 蔡小籽预感到事态严重时,半只天眼适时开启:原本淡色的红雾一瞬间上了浓度,聚成一团撞击着唐弘弋的命宫,那虚物好像要砸出个东西。 好像...是数字! 完蛋,她就说自己不能轻易帮唐弘弋卜卦,每次都出事! 这小子该不会因为自己卜卦,进入倒计时吧? 蔡小籽脉搏跳动的频次,也跟着骤降。 她不敢往下想,用龟壳割破中指,冲着唐弘弋的额头点去,血流了足足两分钟,才算化解了这次危机。 红雾散去,数字也随之消失。 好险,原书中唐弘弋在相国府第一次遇到的危机,明明是跟徐元禾有关,却没想是自己造成的,蔡小籽倒吸口凉气。 但若不是徐元禾硬让自己查,她也不会起这个卦,看来这锅还是得那小子背。 唐弘弋清醒过来,蔡小籽正吮吸着左手中指瞪着自己。 “方才...发生了什么?” 蔡小籽好气没力道:“没什么,失败了而已。看样子得用其他法子,你随意写个字给我。” 唐弘弋照做,铺开宣纸,提笔写了个大字——尘。 “尘,上为‘小’,下为‘土’,小土为阴,方位是中,与‘晨’同音...女性、原点、晨曦......” 蔡小籽拿着那张纸缓缓踱步,唐弘弋听着她的碎碎念忍不住开口。 “如此解字,是否儿戏了些?” “你行你上啊!” 第13章 尘即是卿尘 再次来到宜香楼,蔡小籽依旧扮作唐弘弋的书童,她很不服气。 无奈原主还真是个娇小的主,充其量能长到一米六,她就谢天谢帝了。 这次没有帖子,他们有钱也进不去。 蔡小籽想了个法子,故意在门口找了个一字眉,不等唐弘弋有所准备就将他一把推过去。 假装一连撞了两次,不出意外对方立马火了,作势要打人。 见状宜香楼的几个伙计赶紧将人分开,混乱之中她伸出小胖脚再绊了唐弘弋一下,疼得那小子瞪得她眼珠子直喷火。 这招虽损,但成功将卿尘引了出来。 不止认出了这黑面小子,还请他二与那位一字眉到宜香楼小歇。 “既然两位客人是在我宜香楼结怨,不妨让卿尘做个和事老,将这‘怨’变为‘缘’如何?” 蔡小籽就等着这句话,扶起唐弘弋就往里走。 几人进去之后,卿尘立即命人上了一壶陈年佳酿,唐弘弋在桌下扯了扯蔡小籽的袍子,“待会儿机灵点。” “本姑娘做事还用你教?”蔡小籽的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卿尘斟上两杯酒,分别推给唐弘弋和一字眉,“这是宜香楼年初酿造的桃花酒,二位客人且尝尝看。” 唐弘弋就坡下马,举杯道歉。 一字眉也是个豪爽的主,一口干了,叹道:“好酒好酒啊!卿尘姑娘,往日来怎么不见你拿出这酒?” 卿尘掩嘴一笑,“这是平日里只供给绮梦楼的姐妹们,不辣口的酒我这里的客人都不喜,”说着她看向唐弘弋,神色又添几分温柔,“公子觉得如何?” “的确是好酒。”唐弘弋附和道。 蔡小籽认为,唐弘弋在写那个字的时候,很难没联想这位国色天香的老板,这里既是案发现场,又与卿尘脱不了干系,总是能查出点东西的。 那小子或许是故意的想来见一见这位绝色美人。 这个时辰,宜香楼陆陆续续上客,她趁着三人推杯换盏之时,偷偷上楼潜入“玉尘轩”。 这里的封条已经撤了,难道徐宏广认可了儿子意外死亡的事实? 一阵穿堂风,门敞开了一条小缝。 蔡小籽蹑手蹑脚进去锁上门,吹着火折子那瞬间,背后蹿起一阵寒意,她慢慢向床边靠近。 徐元武如果真是意外猝死,怨气不会有那么大能量,既然他缠上唐弘弋这事还真只能认真查。 “靠你了!” 她系上红绳、抛出那枚被徐元武怨气震裂的铜钱,红绳被朱砂浸过,刚开始那家伙并不肯配合,就在房内四处乱窜。 直到蔡小籽吼了句:“你再耍我,姑奶奶我不干了!” “叮——” 铜钱滚到床脚停了下来,蔡小籽刚一蹲下来,它又朝着里面滚去,一下一下敲击,显然是想告诉她后面是空心的。 她爬到床上小声砸墙,实心的!看来只有下面那一块有古怪。 正要再次检查,察觉身边多了个人,吓得一激灵,“唐弘弋!人吓人是会死人的!” “你半天不出来,我担心你出事......” “嘘!” 蔡小籽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巴,指了指那块砖,“你进去试试。” 见这男人不肯动,她只好抬出苟布衣,说这是师门考验,生拉硬拽把人塞进去:若不是我进不去,也不会让你小子去。 通常这种暗道必定是有机关的,蔡小籽趴在床上仔细找,果真在侧板摸到一个弧形按钮。 “咔——”床下出现一束微光。 没一会儿,唐弘弋退了出来,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怨,“这密道直接通往后面一条街,甬道里有很重的脂粉味。” 蔡小籽摩挲着下巴,“应该是连接绮梦楼的,那个梦荷至今下落不明,好奇怪。” “密道应该有更多线索......” “我当然知道!” 蔡小籽把人拽起来,“你赶紧出去,别让人发现。” 话音刚落,整间屋子亮了起来,二人回头时卿尘已经端坐在桌前,房门就像没开过,完全不知道这女人是何时进来、怎么进来的。 只听她的声音婉转妩媚,“怎么样?你们兄妹俩发现了什么?” 蔡小籽本想用进错门来搪塞,显然对方不是能瞎糊弄的主,再者唐弘弋见了美女魂都丢了一半。 上赶着自爆家门,似乎是想用真诚这招,以退为进。 她原以为他们会被赶出去,没曾想这大美女还真的吃这套。 “徐二公子在这里暴毙,宜香楼被查封几日,官府的人将我们带走一一盘问,若此事真与我们有关,徐相国自然不肯放过。” 她纤细的手指绕过蔡小籽的肩头,指向那块还没来得及复原的洞口,柔声道:“至于那条密道,是留给一些特殊的客人,官爷也查过。” “所以你是故意放我们进来查的?” 蔡小籽知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不过与这类女人打交道,得想着法夸对方聪明,才有可能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没错,我知道你们是相国府的人,只是好奇,上面都结案了,你们...还想查什么?” 唐弘弋再次用上真诚计,直言道:“我们查到,二公子生前曾与梦荷姑娘幽会,至今她下落不明,卿老板这几日是否见过她?” 卿尘轻挥团扇,摇了摇头。 “事发那晚她的确来过这里,侍奉徐二公子与另一位贵客,还是我亲自引她进的这间厢房。可出事后,她却不知所踪。” “梦荷是自愿的还是......” 蔡小籽的话,被女人轻呼打断。 “当然是自愿的,不过...”卿尘顿了顿,指腹蘸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两笔,“我想,你们应该顺着这个方向去查,能知道更多事情。” ——太子。 蔡小籽无奈扯了扯嘴角,她还知道跟太子有关呢,可怎么查!她和唐弘弋又混不进太子府。 卜卦又频频出事。 卿尘从怀中拿出一个流苏玉佩,递给唐弘弋。 “这是太子那日落下的,虽说宜香楼寻欢是很平常的事,太子妃可是出了名的醋娘子,公子想想法子令太子说出当晚的真相。” 两人面面相觑,实属有点意外。 卿尘说完便起身要走,离开前又回过头来,凑近唐弘弋的耳边轻笑两声。 “你一个人去便是,你这小妹的模样,谁人见了都能拆穿。” 第14章 病秧子的秘密 在蔡小籽看来,卿尘想勾搭唐弘弋那简直是写到脸上的。 偏就这小子看不出,就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也好,只要能拿到结果,过程什么的不那么重要。 唐弘弋这小子,顾虑虽然多了些,但心比她细,直到徐元武出殡当夜,才让她通知徐元禾将其困在更衣室。 太子在见到那枚丢失的玉佩时,肉眼可见的慌了。 唐弘弋特意穿上徐元武生前最常穿的衣裳,将头发散作一团,蔡小籽配合他熄灭了所有的烛火,与徐元禾藏在角落。 太子妃就在外间等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所以唐弘弋句句都问在点子上,用最快的速度逼其说出真相。 一时间蔡小籽都说不准,这小子如此卖力演出,只为查徐元武的死因、还是向徐元禾投诚? 原以为身为太子,必然是个难啃的家伙,结果却是个绣花枕头,吓一吓还真信是徐元武冤魂不散。 “元武啊,纵然你有冤屈也不该来找本太子啊!梦荷!你去找梦荷!必然是她喂的药,你才会心甘情愿服下,那晚可是你让本太子先走的......” “还有你家老三!我走之后他去过宜香楼,你没见过他?” “为什么让老三去?你忘了吗?慕容道长说他在十八岁生辰这日破身,便能...解除那个诅咒,姑父也是默许的...你、你何以反把自己给害死了!” 诅咒? 蔡小籽看向徐元禾,显然这家伙是知道点什么的。 闹剧散场后,蔡小籽与唐弘弋站在徐元禾面前,等着他下一步的安排,不过,蔡小籽更想知道这相国府各房之间还有哪些秘密。 徐元禾半靠在床榻,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 蔡小籽的屁股悬在凳子上空,又听他道:“我说的是小唐,你、站着。” “多谢三少爷。” 唐弘弋在蔡小籽的白眼注视中坐下,整个人的气场都与之前大不相同。 “三少爷,之前二少爷命人放暗箭,摆明想置您于死地,何以又牵扯破除诅咒?这当中究竟......” “想我死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徐元禾突然眼神犀利望向他,“你是与我换命格之人,对不对?” 此事当年徐宏广是瞒着府邸所有人进行,连大夫人都不知晓,这病秧子怎么会知道?还是她哪里看漏了? 蔡小籽的目光不停在两个男人脸上游走。 “我时日无多,你不必瞒我。” 徐元禾转头看向窗外,眼睛一直盯着高墙之外,“在这府中,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不是连你们也想动手吗?” 蔡小籽不由自主往唐弘弋身边靠了靠,正感叹这书里的配角都如此聪明,下一秒可谓跌破眼镜。 只听徐元禾似梦似真的声音说:“我已经死过一次,这次回来只为查出真相。” 难怪他跟自己印象中的病秧子有些不同,竟是个重生之人,这下更有意思了,蔡小籽赶紧表明态度。 “我们留在相国府实属无奈,一旦查清楚小唐哥的身世我们便会离开,如果要对三公子不利,我那晚就可以动手,何必多此一举?” 徐元禾摆摆手,“或许派你来的那个人是对的,我必须先死一次才能保命,你明白我说什么吗?” “不明白。” 蔡小籽实话实说,“若你想假死,是骗人、还是骗鬼?虽然你和小唐调换命格,没有完全成功,但你死了仍会影响到他。” 徐元禾眉眼一抬,看向二人,“小唐对你很重要?” 唐弘弋也正瞧着蔡小籽。 “当然!”蔡小籽答得毫不迟疑。 ——他要是死了,指不定我跟着魂飞魄散,死后还不知道魂归何处。 良久,徐元禾开出了他的条件。 “我可以将所知道的事悉数告知你二人,条件是你们帮我继续查,徐元武暴毙背后的主谋,并且继续留下帮我调养身子。” 蔡小籽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肯信我了?” “目前为止,我相信。” 徐元禾再次将目光看向唐弘弋,“既然你我二人命格相连,你留在我身边,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唐弘弋如释重负,起身行了大礼,“如此,先谢过三公子。” 直至这一刻,蔡小籽终于才看懂为何唐弘弋那么认真做戏。 只怕他就是等着这一天吧? 之前他应该试过各种方式,但都不能靠近徐元禾,更别提取得对方的信任。 徐元禾淡然笑道:“你以后称呼我名讳即可。” 蔡小籽看这一黑一白两个俊男,眼神逐渐拉丝,一股电流蹿到背脊,一直麻到手指尖。 “咳...那麻烦二公子说说目前了解的信息,我们对齐下颗粒度...不是,我们同步信息。” 徐元禾服下一颗药丸,徐徐道来。 第一句话,就印证了蔡小籽之前的推测。 “我并非徐宏广亲生。” “他一生笃信命理几乎癫狂,之所以竭尽所能保住我的命,只是因我的命格与相国府运势相连。” 感觉到对面人眼神变化,徐元禾连连摇头苦笑。 “他人前找人替我算命、续命,人后却将我禁锢在这里,美其名曰休养生息,实则他根本不想让我接触相国府以外的人。” “我从来没有怀疑,直至后来...我发现停止服侍那妖道留下的药后,身体竟然一天天好转,可徐宏广仍旧坚持让我按照妖道所言调养,为此母亲与他翻脸,去了千灵山寻求药。” “师太说母亲与我缘浅,分开反而利于我,所以她常居山上...”说到此处徐元禾看向蔡小籽,“今日之事,不必让她知道。” 蔡小籽点点头,“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过,显然对方还不想那么快揭底牌。 “这个你们不用知道,徐宏广痴夫救儿的美誉传遍整个京城,我原以为他四处敛财,只为辞官归故里时风风光光,可这半年府中的银库几乎见底。” “被母亲发现后,账房先生换成了他的人,只怕当中蹊跷不仅仅是敛财那么简单。小唐,我想让你混入账房,帮我查清那些钱财的去处。” 唐弘弋仿佛早将苟布衣交代的那句——“杀了他”,忘到九霄云外,立马就应了下来。 有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感觉。 蔡小籽扶额连连叹息:完了,这相国府的水是越搅越浑了。 第15章 意外的收获 料理完徐元武的丧事,徐宏广果然就劝他大老婆上山静养、为儿子祈福,不料这次姬以芳没同意。 原因是日前又请了位神相算了一卦,他们母子二人的八字非但不相冲,反而是子凭母贵,这位大师不是别人,正是乔装过后的蔡小籽。 要想快点破案,自然必要先保证,所有的相关人员都在同一个空间。 蔡小籽从见徐元禾第一眼就知,他是姬以芳与外人所生。 如果徐元禾不是重生回来,想必他们都无从得知,徐宏广对此心知肚明,还真是个变态的老头儿。 “丁辛!你这死丫头还不赶紧给我过来!三少爷的院子是你随便进的吗?!” 熟悉的一声刺耳怒吼打断蔡小籽的思绪,她回头一看就见丁辛披头散发,哭喊着:“冬竹救我!” “怎么了这是?” 丁辛摔倒在她面前,挽起衣袖哇哇大哭,“张妈妈整日不把我当人,这些都是她打的!” 张妈妈跟着跑过来,见到蔡小籽,满脸的不屑。 “犯错挨打怎么了?离了二少爷你还娇贵起来了?哼,就算哭也得找个正经主子哭啊,你跟这个吃里扒外的嚷什么?都是一路货色。” 蔡小籽才不惯着她,抬手就把她拦到院子外。 “你又是什么货色?在相国府多少年了?当上主子了吗?二少爷归西,怎么也不见二太太可怜你让你回家养老?” “你少跟我贫,老娘再这么也是对主子一条心,不像你......” “我怎么?这狗看什么自然都是狗,别地方吠去!” 门一关,将那婆子的哭嚎隔绝,丁辛对她一脸崇拜,下一刻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蔡小籽对她还是了解的,也是个没出息的主儿,一旦委屈的劲儿过了,还是得灰溜溜回去干活。 “冬竹,我是不是太令你失望了?” 蔡小籽替她上好了药,示意她去自己床上躺会儿。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失望什么?” 丁辛瞬时红了眼眶,紧紧拉着蔡小籽的手,哽咽道:“我、我...冬竹我还有件事,不敢跟任何人说,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掌心的温度比正常人高出不少,蔡小籽隐约觉得不对劲,反手扣住其手腕,再观其面相,眼睛瞪得贼大。 “你别告诉是徐元武的!” 丁辛涨得满脸通红,豆大的泪珠滴在桌上,“我...不知道,但除了二少爷...我没跟别人...但我不确定。” 这下可给蔡小籽搞得有点懵,可又不好问得那么露骨,唯有等丁辛情绪不那么激动时主动细说。 “两个多月前,二少爷让我服侍他吃药...他也给我吃了半粒,说试...试试那新药有没有效,我们还喝了酒,我只记得没过多久就很热、很热。” “二少爷让我跟他一起沐浴,在水里他...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总之他没有真正进去,而且二少爷他...很快就、就不行了。” 丁辛说到这里脸更红了,牙齿一下一下撕扯衣袖,她不确定对面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丫头,能不能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蔡小籽自然是秒懂,只感叹徐元武虽然状态不行,质量倒是惊人,这样也能中招。 不过眼下丁辛的处境很尴尬,相国府内谁会承认这个孩子? 好在她的相气目前为止还很稳,蔡小籽问她要八字做进一步推算,丁辛却道自己是孤儿只知道是猪年出生。 蔡小籽从自己的工具箱拿出一枚铜钱,交到丁辛手里,“诚心问卦,你自己掷六次。” “好!” 就冲着每次赌钱冬竹给自己的那些提示,丁辛对她都是百分百信任的。 抛掷六次后,她整个人虚脱般瘫软在床上,没一会儿便不省人事。 蔡小籽轻轻抚上她的肚子,“看来你小子不想来这个世界。” 不论这事的结果如何,总归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蔡小籽还是向徐元禾开口把丁辛要过来跟自己作伴,免得她再受那婆子欺负。 傍晚时分,丁辛还没醒,蔡小籽让唐弘弋带路去帮她收拾行李搬过来。 唐弘弋见她对相国府的丫鬟上心,话里有话。 “是谁每日都说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转性了?” “你只是负责带路,用脚、不是用嘴。” 二人朝着府中最偏僻的小院去,走没几步便听到张妈妈的叫嚣。 大致是在说徐元禾病糊涂了,放着有经验、会伺候人的妈妈们不要,偏生挑了两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 “张妈妈,纵使你不拿我当主子,这些话也不必说与我听,若传开了倒成了我们母女在嚼舌根。” “柳姨娘不必如此......” “夜了,张妈妈请回吧。” 待他们走近,已不见那老婆子的身影,庭院里只有一对母女,方才说话的女人正在检查女儿的功课,端坐在桌前的少女,看起来比蔡小籽大了两三岁。 唐弘弋刚踏入院子便拉着蔡小籽行礼,“柳姨娘、四小姐,打扰了。” “小唐哥!” 对面的少女见了唐弘弋,眼睛都在放光,“你许久不来,之嫣的字都写得歪七扭八了...咦,你是何人?” 蔡小籽收了收眼神,并向她们说明来意。 这柳姨娘倒是出奇的好说话。 “丁辛住在最里面的通铺,这个时辰她们都用晚膳,屋里没人的。” 蔡小籽不磨叽,也不管被徐之嫣缠住的唐弘弋,抬脚就往里面走,刚点上油灯,就听他气喘吁吁抱怨。 “打完斋不要和尚是吧。” “和尚是四大皆空,你...啧啧,韦小宝。” “什么意思?” “别动!” 蔡小籽原本还想贫两句,视线成功被丁辛包裹里的东西吸引,“看看那是什么?” 唐弘弋掌灯过来,仔细瞧了许久,面色由晴转阴、又由阴转雨,半天没吱声。 “我没点你穴啊,怎么了?” 蔡小籽将那颗椭圆的小珠子放在手心把玩,“挺别致的,你看,每个角度颜色还不同,不知道丁辛在哪儿买来的。” 唐弘弋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这东西...我曾在古籍中见过,名为‘幽冥珠’,据说是连接阴阳两界的媒介。” 蔡小籽第一反应,这是丁辛买的A货。 “哪儿那么巧。” 唐弘弋沉声附和:“或许吧。”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凉风吹过,灯火摇曳起来。 一股寒意自二人脚底升起,那珠子发出幽幽光芒,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蓝光之中。 蔡小籽的半只天眼随即开启,片刻后屋内恢复正常,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第16章 不是A货 按照丁辛的说法,这珠子是有次她犯错,被大夫人责罚,在宗祠打扫清洁时意外捡到的。 “冬竹,我不是有心私吞...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把它送给你!就当你保守这两个秘密。” 丁辛说着双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小唐哥,你也不会出卖我们母子对不对?” 唐弘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房间。 蔡小籽对这意外得来的宝贝爱不释手,可说来也怪,就那次之后它再也没亮过。 “难道是被我这天眼给克制住了?哎,你们两个不能和平共处吗?” 是夜,蔡小籽抱着新得来的宝贝睡觉。 梦里它化身成蓝色的水母,漂在空中,引着她朝前走,空气中的湿度渐渐增加,冰凉的溪水缓缓流淌,浸没她的双足、大腿、腰肢...胸口。 当她意识到呼吸困难时,已无力挣扎,好像整个身子都自愿跟着水流漂浮。 “小籽!蔡小籽!醒醒......” “噗——” 蔡小籽睁大眼,一张黑脸正贴着自己,她吐出来的满口水全部转移到对方脸上。 “你干嘛?!” 唐弘弋一整个石化在原地,满脸的污水都没功夫擦。 好气没力握住拳头,问她:“醒了吗?” 她顿觉有些头疼,拧头四处看看,自己正坐在相国府荷花池边上,不用说自己又梦游了,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被唐弘弋从水里捞起来。 蔡小籽晕了小会儿,意识和身体总算全部清醒,可这脚又不争气刚走一步就踩到坑里去。 “崴脚了,背我。” 唐弘弋刚把身上的水拧干,好一声长叹。 “师父是派你来帮我、还是折磨我的?” “啧啧,男人果然是没良心的!” 蔡小籽上下打量他,“如果不靠我给你的药,你能压得住身上的邪气?你还想当白眼狼不是?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欺负......” 唐弘弋走没几步还是倒了回来,蹲下身,抓起她的双臂搭在自己肩头,“抓牢。” 看着家伙有些吃力的模样,蔡小籽吐吐舌头,看来减肥计划再次宣告失败,想着法帮他转移注意力。 “徐元武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还算有点眉目。” “大哥...跟我你还卖什么关子?” “呼...蔡小籽,你再多嘴就下来自己跳回去。” “欧克欧克,我闭嘴。” * 蔡小籽的脚,不出意外地肿成了包子,招牌灌汤包。 她与丁辛都告了假,留在房里,想着趁机游说丁辛放弃肚里的孩子,但这丫头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说都没用。 就在蔡小籽快放弃时,屋内空气突然浑浊起来,一般人可能察觉不到,可她明显感觉不适,心跳和呼吸全乱了拍子。 “痛!冬竹...我肚子好痛!!” 丁辛一声惨叫惊,扰了她刚刚汇聚在灵台的那道气,半只天眼缓缓睁开,目光锁定那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婴孩。 片刻后,蔡小籽竟看到类似时钟的虚影。 表盘上只有秒针,正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逆时针狂转,耳边阴风阵阵,似有两只冰凉的小手在拉扯她的耳朵。 奇怪,那日她明明感觉这孩子自己也不想留下,为何出现这种情况? “冬竹、冬竹、救救我、救我...孩子!”丁辛喊了两嗓子后,人彻底晕死过去。 倒计时只剩下三十秒,由不得蔡小籽多想,她咬破中指,指尖血一滴一滴落在丁辛肚子上,那虚影的时钟逐渐消失。 屋里的异常也随之恢复正常。 她没着急叫醒丁辛,拿出一枚铜钱,问那婴灵。 “告诉我了发生了什么。” 抛掷六次,卦象非常之清楚。 它还没与母亲告别,这次是被什么东西强迫逼出母体,那力量很强大,而且就在附近。 “附近?” 蔡小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颗珠子,可它之前日夜在丁辛身边都没作怪,为什么到自己手上就变异了? “叮——” 铜钱从她手里掉落,滚地上碎成了四瓣,这是极不好的征兆。 蔡小籽明白丁辛肚子的孩子已经没了,它是用自己的最后一缕魂来卜卦,目的是想告诉她们,这屋内有东西会害人。 看来对虚弱的灵魂来说,她的指尖血用处很有限。 丁辛醒来,不用蔡小籽多说什么,已经知道没能保住孩子,哭了半宿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蔡小籽等她睡熟,拿着那颗珠子,一瘸一拐摸到院里坐下。 “你这狗东西,竟敢乱作怪,我还怎么留你在身边?” 那椭圆的珠子在她掌心滚了一圈,夜里无风,很明显它是听懂了蔡小籽的话。 而且,好像在跟她示威。 “我倒也听爷爷说过类似的通灵珠,可你居然是个活物?那你说说,都能干些什么,我考虑考虑要不要留下你。” 语毕,这幽冥珠的气势明显弱了很多,躺在她手里一动不动。 蔡小籽这才想起,为了防止它作怪,自己开了天眼,食指轻轻拍在眉心。 “半边眼,你去休息!我能应付这小家伙。” 果然,幽冥珠又“活”了过来,在她双手左右翻腾。 虽是不能说话,但好像蔡小籽可以跟这东西心灵相通。 【我没有作怪!我是在帮它!】 “你骗鬼呢?” 【本座活了几百年,骗你个胖丫头做什么?】 蔡小籽不爱听这话,把珠子往地上一扔。 “什么妖孽,还自称本座呢,你这声音就是个三岁孩子。” 【...你真得信我!】 “凭什么?凭你会发光、凭你会杀人?” 【我没杀人!!】 “够啦,你再不说实话我用相气封了你!看你还有没机会自称本座。” 【别!蔡小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你认识我?!” 幽冥珠肉眼可见的急了,直接从地上蹦回她手里。 【昨日之前不认识,但一靠近你我就知道,你是我要等的人!你可以助本座修行。】 原来是这样,蔡小籽的底气增加了几分,向对方开价。 “我为何要帮你?没钱收我可不干。” 【市侩小人!你跟上一任渡者差远了。】 “那你去找他呗,恕不远送。” 【等等!!】 蔡小籽就知道激将法这招最节省时间,“那你到底能做什么?” 【...我需要借你的身体恢复神元,目前能做的极其有限...等等,你别着急走!】 【我先告诉你今日之事吧,是那怨灵父亲的一丝冤魂来勾它走!连我都没拦住!】 “徐元武的冤魂?!” 第17章 瞒不住了 天刚亮,蔡小籽就迫不及待去叫醒唐弘弋,说了昨日发生的事。 不过,她省去了与幽冥珠沟通的那段。 【切记,本座之事切勿告诉任何人,一旦泄密本座与你都会陷入险境。】 蔡小籽谨记,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可不就两个目的,活着、赚钱。 “你是说徐元武的冤魂还留在人间?” “没错。” 蔡小籽仔细望向他的眼角,不免有些担忧,“他留在你身上的那道邪气,最近有没有作怪?” 唐弘弋微微摇头,示意她坐下,说了上次被打断的事。 “梦荷果然有古怪。我连日在宜香楼附近潜伏,卿尘出门时非常谨慎。” “她常去的地方路线十分规定,全都从大路绕道而行,我反复研究舆图终于发现当中猫腻。” 猫腻这个词,是蔡小籽口头禅之一,没想到这个闷葫芦竟学了去。 “之后呢?你见到梦荷了?” “虽未见到正面,但十之八九是她。” “她现在人在哪儿?你不会傻到直接跟她对峙吧?” 茶水滚进喉咙,唐弘弋差点被呛了一口,好像他跟蔡小籽之间一直是互相嫌弃的状态。 第二个问题他拒绝回答。 “她乔装成村妇,住在城外山脚下,卿尘每隔五日会去看望她。” “古里古怪,不是凶手的话她躲什么?卿尘还替她隐瞒?莫非她们是同谋?” 蔡小籽的脑子好像装满了浆糊,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到。 看着她头认真的模样,唐弘弋摇了摇藏在架子背后的乌龟壳,“再试试?” “放下!!” 蔡小籽生怕这小子有什么闪失,替他卜卦都整出心理阴影了。 唐弘弋对此事毫不知情,皱眉道:“怎么?师父不在你就不肯帮师兄了?” “你讲点良心,我帮你的还少吗?” 蔡小籽打了他一拳,顺势抢回龟壳,打开工具箱正想放进去,灵光一闪拿出朱砂笔和黄纸。 “我教你画符箓怎么样?” 唐弘弋的手悬在半空猛地一顿,茶水倾泻而下,眼眸骤然紧缩。 “这是大忌,万一师父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 蔡小籽不知道这算是个什么设定,原书中画符是大忌,据说大楚国的上一任国师,因祭天时用了三张符箓,当场人就没了。 见唐弘弋仍是摇头,她再上了一剂猛药。 “徐元武的残留的那道阴气,还在你体内,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想找到真凶,为什么放着捷径不走?” 蔡小籽将狼毫笔塞进他手里,“好歹你跟徐元武相识多年,不想快点让他知道真相、去地府报到?” “非画不可?” 她重重点头,“而且非你不可!” 淡淡的朱砂气息与斑驳光影交织,蔡小籽取了另一管狼毫笔,笔尖轻蘸朱砂。 “符箓之道,心静神凝,每一笔、每一划,都要与天地灵气相应。” 她手腕轻盈地转动,笔尖在黄纸上舞动,留下一道道流畅而有力的线条。 随着最后一笔的完成,一张散发微光的符箓呈现在两人眼前。 “好久没画了!还出了个上品。” 她轻声感叹,嘴角扬起满意的笑容。 唐弘弋整一个呆住,符箓已成,他心底郁结之处仿若被什么东西击碎。 若说之前对小籽的本事半信半疑,特别是在数次给自己卜卦失败后,对她的信任度大大降低,可如今...... 真是小觑了这丫头,或许苟布衣也是看中,她拥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才能。 “到了你,愣着做什么?” 蔡小籽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带着一丝俏皮和戏谑。 “小籽,师父断然不会教你画符,你是跟谁学的?” “有机会我再跟你慢慢说,不是说约了徐元禾晚上就去找梦荷?时间不多了,赶紧画吧!” 可唐弘弋可不是徐家两位公子那么好忽悠,忽然眼神一凛。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祖宗!” 蔡小籽实打实的毒舌少女,硬生生把这话给吞下来,乱编一通唐弘弋可能会相信的鬼话。 “数月前我梦游的时候,遇到一位高人教我的,醒来我就会了!” 唐弘弋摇摇头,目光锁定在她身后的工具箱,一个跨步上前夺过来。 乾坤镜、五行旗、各色葫芦...还有他没见过的方向罗盘,和其他古灵精怪的法器。 蔡小籽不料他会来这一出,赶紧把箱子合上。 “喂,不问自取是为贼,你书读到肚子里去啦?” “这些你都怎么得来的?” ——“自己做的呗!”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全靠本小姐缝缝补补,就抑制你体内邪气的药,成本都要一两银子!” 蔡小籽憋了一肚子话,显然还没到暴露的时候,脑子一转想到个借口。 “我在徐宏广炼丹室里偷的,满意没?” “你......” “嘟嘟——” 幽冥珠从蔡小籽腰间的荷包滚了出来,阻断了二人的对话。 “...”蔡小籽拾那小东西,借机岔开话题,“快点准备吧,不然天黑你都画不出一张来。” “我出去给你把风!” 唐弘弋还想说什么,门已经被重重关上,还从外面上了锁。 “呼...该怎么跟那小子解释呢?” 蔡小籽坐在门栏,无奈看向那朵乌云。 每回想说原世界的事,她的脑袋都跟撞邪似的,不受控制往地上砸,光磕头都给唐弘弋磕了三回。 还真是亏大发了。 【哼,你还没谢谢我呢!】 幽冥珠蹦跶出来,立在她手心。 “谢你什么?你要求我办事,本来就应该多关照我。” 【你还真不客气!】 “我跟一颗珠子客气什么?” 话虽如此,蔡小籽还是问了它,平时需不需要吃东西。 【恶灵咯!只不过本座目前能力,连以前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明白了,就你现在的‘胃口’,只能消化一些刚成型的恶灵之气是吧?” 【......】 幽冥珠被说中心声,在她掌心来回翻滚,表示不满。 “脾气还不小。” 忽然小家伙弹起,自己钻回了荷包。 【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等你功德圆满,我或许可以送你回去!】 “真的假的?” 蔡小籽双手捧着荷包,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自己猜咯!】 第18章 秒变迷弟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一里地,元禾,是否再休息会儿?” “不必,走吧。” 蔡小籽走在两个男人身后,基本上是十步一停,五步一歇,她双手握成拳,恨不得一拳解决一个。 【你性子比本座都急,这样不好、不好。】 “早点玩事儿,回去睡觉不好吗?” 徐元禾回头看她,眉头紧蹙,“你说什么?” 蔡小籽连忙摆手,跟着他们继续前行。 靠近山脚时,突然狂风乍起,卷起尘土和石子,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但是村屋里的人似乎都睡得很死,没有一户人家有动静。 蔡小籽给唐弘弋递去眼色:让病秧子躲远点,这里有脏东西。 “元禾,此事你不宜出面,不如先在这里等候,我与冬竹去找梦荷姑娘求证。” “也好,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说出实情。” 唐弘弋应下,悄悄塞了一道符到徐元禾的药包里。 梦荷借住的农户家在村尾,二人匆匆赶去,早就人去屋空。 “怎么......” 唐弘弋正想开口说话,蔡小籽立马跳起来捂着他的嘴。 “嘘,看左边!” 门厅左侧,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斗柜,中规中矩,并无什么异样,直到唐弘弋的视线朝上移。 斗柜的顶部,赫然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是梦荷。 他不禁倒吸口凉气,不自觉往蔡小籽身边靠了靠。 “怕什么,你的符箓呢?” 唐弘弋的脑子这才跟上节奏,迅速掏出黄符朝女人打去,蔡小籽侧过身去,双唇微动,默念两句神咒。 黄符在空中划过一道的弧线,不偏不倚贴在女人额头,将其笼罩在一片黄光之中。 “啊——” “啊——” 一男一女的惨叫声同时从梦荷体内发出,她的身体好像动弹不了,原本作势要俯冲下来,结果一整个僵直重重跌下来。 差点砸中唐弘弋,他连退两步,额间渗出些许凉汗。 耳边频繁出现幻听,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孩童的、有老人的...这一群人好像都在说...... 让他杀了身边的少女! 唐弘弋用力睁开眼,才意识眼皮子被什么东西捂住,漆黑一片中偶尔有光束、阴影里是一位女子正在对自己痴笑。 蔡小籽猛然朝他背心打去一掌,唐弘弋立即吐出一团秽气,恢复了正常。 “不错嘛,这反应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唐弘弋心有余悸,张开虎口放在脖子下面。 “方才发生了什么?” “晚点再解释,先办正事!” 蔡小籽说完,揭开梦荷额头的黄符,换成了自己先前画的那张,梦荷的身子软了下去,与此同时,一溜青烟飘了起来。 “想跑?本姑奶奶还没问你话呢!” 蔡小籽抽出藏在发髻里的一双朱砂红泥筷子,成功将其夹住。 “嗯,不错。” ——“老不朽,送你的见面礼,能吃不?” 【咦~嚼不烂,不要!】 ——“难服侍。” 唐弘弋听不见她的腹语,以为人被定住。 “小籽?你在做什么?” 蔡小籽指着昏死过去的梦荷,不急不慢解释道:“她被夺舍了。” “不明白?简单来说,就是她的身子被别的魂魄、意识强行抢占,思想和行为都不受控制。” “此人...此魂魄是谁的?” “我哪知道,这不还没问嘛!”蔡小籽把筷子朝前一伸,“要不你来问?” 唐弘弋哪料到她来这招,尽管表面强装镇定,下意识还是咽了咽唾沫,往门口走了一步。 “不必。” 那缕青烟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用尽气力挣脱,在二人说话期间,倒还真让它找到喘息的机会。 还挑衅般故意让唐弘弋也觉察自己的存在,从筷子中淡淡逃逸,在空中逐渐浓郁,变幻形态,眼看就要将二人包裹起来。 “小籽小心!!” “一边儿待着去。” 蔡小籽不以为然,又不想显得太浮夸,二指点在唐弘弋的胸口,把人往门外一推。 对那缕青烟道:“你的肉身少说死了十几年吧?为何还留一缕冤魂在世上?” 蔡小籽接下来说的,可谓让唐弘弋惊掉下巴,像极了鬼上身自言自语,可他知道并不是,这丫头是真的跟在一片雾对话。 “不能说话?当然不行,这女人被夺舍,能不能醒来都是未知数...那晚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不肯承认?行了,行了......” 蔡小籽感觉自己的暴脾气快憋不住了,展开前不久针织好的简易版“星落网”:功效可能只有爷爷做的一半,在这里应该也够用了。 “别磨磨唧唧,赶紧进来!劳资蜀道三!” “搞定!” 蔡小籽将表面上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破破烂烂的线团绕回兜里,拍了拍手,看向一脸愕然的唐弘弋。 “你干嘛?” 唐弘弋瞳孔微缩,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荷包。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自己竟在小籽面前结巴了。 “你这...这宝贝是师父给你的?” ——苟布衣那家伙才做不出来这么好的东西来! 蔡小籽想着未来可能还得仰仗苟布衣开副本,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说是照着他给的书里学的。 “哦,是吗......” 这小子的反应明显是不信的,不过嘛,蔡小籽多机灵的一个人,感觉到唐弘弋看自己的眼神变化。 “想夸我就直说吧,我这人越夸越厉害!” “咳......” 唐弘弋被自己呛了一口,瞳仁里映着她的讪笑,好半天才开口。 “小籽,需要师兄帮你拿包吗?” “好啊!” 蔡小籽憋着笑,一副“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随即装作毫不在意将包抛了过去。 又交代他背上梦荷离开。 “我估摸这里的村民快清醒了,你动作快点。” 徐元禾等在原地,见他们过来疾步上前。 “是否顺利,问出什么了?” 唐弘弋微微摇头。 “出了点意外,先离开这里,我们另寻别处,待梦荷姑娘醒来,再详细问她。” 徐元禾颔首,很快想到地方。 “去西郊,徐宏广在那里有处宅子,这几年荒废没人住。” 第19章 他好像是你爹 西郊,荒宅。 唐弘弋将梦荷被夺舍的事大致说了,并未提及小籽用神通的细节,徐元禾也没有细问。 眼下最重要的,是梦荷的口供。 半个时辰后,梦荷终于转醒,她一再强调徐元武的死跟自己无关,可对于那晚的事记忆非常模糊。 徐元禾有些倦了,拿出一锭金子扔到地上。 “继续想,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可以保证你安然无恙离开上京。” 蔡小籽瞪得眼睛直发光,被唐弘弋狠狠拽了一把,才闭上嘴巴。 “有点出息好不好?” “出息是什么,值多少钱?你以为那些法器都是凭空而来的吗?” 眼见梦荷要开口,这两人蛐蛐声反而还大起来,徐元禾摇摇头,指着二人,“咳咳...你俩要吵...就出去。” 屋内恢复死寂,梦荷缓缓讲述她记得的事。 “那晚是徐二公子提前将我约到宜香楼,说新作了一首词,让我谱曲。” “我大约是酉时去的,到了才发现是太子也在,起初我只是与他们把酒畅言,后来......” “徐二公子给我吃了一颗药丸子,说是...行床笫之欢时更有乐趣。” 梦荷说到这里,脸颊微红,不敢抬头与徐元禾对视,似乎这时候才认出眼前一脸惨白的病秧子,正是徐家三少爷。 “说下去。” “他...他说是三公子的生辰,交代我一定要好好服侍,可...我没多久就醉了,醒来时...躺在我身边的人是徐二公子,而且...他那时没了呼吸。” “我、我、我很害怕!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时我想起了密道,于是我便躲进了密道。” “再后来,卿尘姐姐来了,是她帮我逃走、躲到村子里。三公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我也没有给二公子下药!” 梦荷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至少蔡小籽是这么认为的。 看来知道的真相的,是那缕青烟。 而后,梦荷又说了许多,不排除有编撰的成分,毕竟那锭黄金的诱惑实在很大。 “够了,”徐元禾示意她闭嘴,“宜香楼的老板为何帮你?她那晚没听到房内有不寻常的动静?” “我、我不知道。” “那么太子呢?你全无印象他是何时离开的。” “我...我隐约记得,他中途有折返,说...有人看见三少爷出门了,让我准备好,跟着没多久我就睡过去了。” 唐弘弋的手不自觉抖动几次,才反应过来是小籽的工具包在震动,他后退两步,悄悄在小籽耳朵边上细语。 “它似乎想出来。” 蔡小籽没出声,暗地让幽冥珠把缕青烟盯紧点。 没一会儿,动静消失了。 徐元禾这边的问话,也停止了,这锭黄金注定买不回等价的消息。 “看来,还是得从太子那里下手。” “未必。” 等梦荷走远,蔡小籽才翻出“星落网”,放在二人身前的桌子上。 “呐,我知道三公子素来厌恶鬼神、换命之说,所以等下发生了什么你全当是做了一场梦。” 徐元禾不明所以,看向唐弘弋时目光满是质疑,正想求证便见对方点了点头。 “要想知道真相,或许这是最快捷的法子,试试无妨。” 这黑小子竟然开窍了! 换做平日,估计得劝自己“别吓着三公子”、或是“别做没把握的事”之类,看样子知道自己比苟布衣有料多了! 蔡小籽不磨叽,背过身去拿出一枚玄铁石,指诀轻弹,出现一抹幻真幻假的虚影。 虚影听从她的指挥,覆在“星落网”的瞬间,方才那缕青烟缓缓飘到空中。 “这是什么?” 徐元禾大骇,不禁连退两步跌坐在凳子上。 蔡小籽担心一解释就得花很长时间,这青烟估计撑不了那么久,索性直接进入正题,问唐弘弋:“小唐鼠,你很想帮三少爷查出真相对吧?” 唐弘弋虽不懂她想做什么,处于对这丫头的信任,还是应下,“这是自然。” “那你应该不会介意,借副肉身来用用吧?一炷香的时间就成!” “什么...意...思......” 唐弘弋的声音被空气吞没,逐渐化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中年的男人的声音,他的眼神也变得犀利非常。 “哼,你这丫头倒有几分真本事。” “废话别多说!我朋友身子弱,你赶紧把事情交代完!” 徐元禾连连摇头,不过眼前所见,小唐完全变了个人,他朝自己走来,步伐也与平时不同,很像折子戏里的武生。 “唐弘弋”盯着徐元禾看了许久,眼神里的情感很是复杂,若不是蔡小籽强行把人打开,只怕它还不肯作罢。 蔡小籽点上一支细香,催促道:“赶紧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徐元武是不是你杀的?” “什么?你说小唐杀了......” “嘘!!” 待徐元禾被蔡小籽强行收声后,“唐弘弋”终于缓缓开口,那一番话好像只对着徐元禾说的。 “徐元武死不足惜,你不该再追查下去。” “他荒淫无道,几个月前就成了废物,脑子里全是害人的主意。” “不错,他的确是我杀的!” “我趁那青楼女子不慎,夺取了她的意识,哄徐元武吃下满瓶子的媚药,让他自己发泄...临死前能再登极乐,他徐元武应该感谢老夫、感谢老夫......” 徐元禾脸色惨白,若说上一刻还在怀疑,唐弘弋与蔡小籽合伙装神弄鬼,这一刻听到这骇人的回音,不得不信是真的有鬼。 “你、究竟是谁?” “唐弘弋”的目光暗了下来,想伸手触碰对方,见到对方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一双手还是悬在了扶手之上。 “别怕,我伤害任何人,都不会害你。” “我是为了你,才杀了那个畜生。” “元禾,你一定要努力活着。” 起风了,原本只烧了一半的香,突然迅速燃烧,蔡小籽心道不好,横在两人身前。 “说,有没有人指使你?” “没有。” “你撒谎!” “...你这丫头,连我说谎都能看出来?” 香灭了,蔡小籽无奈再次把青烟收进“星落网”,它的能量十分微弱,只怕不多时便会自己消失。 唐弘弋陷入昏迷并未立刻转醒,徐元禾很是担忧。 “你既有制鬼的本事,如今它说了真相,你是否就将它打散?以免它再害人。” 听到最后这句,蔡小籽不淡定了。 “你刚没听清吗?它是为了救你才杀人,你还真是好坏不分呐!” 这下轮到徐元禾愕然,“鬼...也有好坏之分?” “严格意义上,它不能算鬼。” 蔡小籽本不想多言,还是没忍住对这白眼狼说出自己发现的事。 “他好像是你爹!” 第20章 事情变得复杂 回到相国府,天色渐亮。 蔡小籽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 闻到饭香时,她倏地撑开眼皮,发现自己竟趴在桌前,眼前是烤得金灿灿的鸡腿。 “你也是个奇人了,白日也能梦游,还会寻着味儿来。” 唐弘弋说着,将筷子递给她,“吃吧。” 蔡小籽的脑袋仍昏昏沉沉的,说话含糊不清,“包...吃,齁死了。” “什么?” “我说难吃,除了咸没别的味道!” 她以为这家伙铁定将食物收起来,然后骂一句:不好吃,别吃。 不料唐弘弋今日转了性,立刻又去厨房重新捯饬,对于昨晚的事,也没多言。 “小唐鼠!你真的开窍了!” 唐弘弋头也没抬,顺手将切好的腊味,投喂她嘴里。 “我如今相信,你真是师父派来我身边的贵人。” “我是贵人?” 蔡小籽喜笑颜开,苹果肌快把一双圆鼓鼓的眼睛,挤成眯眯眼。 笑容维持了片刻,她忽然想到什么,“那卿尘呢?这段时日你没再见她?” 唐弘弋把菜倒进锅里,微微摇头,“我隐约觉得她有心避我,去了三次宜香楼都吃闭门羹。” “一个时辰前,我又去了一次,宜香楼大门紧锁,门口贴着‘转让’的红纸。” “有古怪!” 二人坐回桌前,蔡小籽二指一下下,叩打酒杯,唐弘弋以为她酒瘾犯了,一杯又一杯地倒。 当她反应过来时,五杯已经下肚。 “好辣!你给我喝的什么?” “徐元武之前赏给下人们的酒,据闻是东宫那边搬来的。” “太子!”蔡小籽脑子终于清醒,“太子那里肯定还有其他线索。” 唐弘弋淡淡一笑,“何以你现在比我还上心?之前不是老说不想蹚相国府的浑水。” ——“这不得推动主线任务嘛!” ——“如果不尽早解决相国府的事,怎么查你的身世?” ——“苟布衣又不给力,所有事情都得靠本小姐!” “我想帮帮徐元禾!” 蔡小籽这话倒不全是虚情假意,那缕青烟,如果真是徐元禾亲爹,残留在人间的一道气,怨气那么大,必定是枉死的。 可徐元武想害徐元禾,又不是一天两天,为何偏偏在那晚,它才下手? 看来,指使它的人,想要的不仅仅徐元武的命。 “元禾回府后,到现在还没醒,这次师父的蛊虫都没用...大夫人束手无策,徐相国告了假,亲自前去请慕容道长下山。” 那妖道还敢来?看本姑奶奶怎么收拾他! 蔡小籽用筷子蘸了酒,在桌上写下一个篆体的“死”字。 “你说,师父让我们杀了徐元禾,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让他灵魂出窍、跟徐元武的怨魂打一架吧?” 菜肴起锅,唐弘弋无奈摇头。 “师父应该没那么无聊。” 蔡小籽挠挠头,思绪再次中断,再观唐弘弋的面相,比初见时气运稳了不少,也再没惊动半边眼,是个好的征兆。 她左手偷偷捏成指诀,想再次试探能不能,抓取徐元武残留在唐弘弋身上的那道气来卜卦。 都还没出手,幽冥珠和半边眼同时发出警告。 前者直接暴走开麦:【你想害这小子没命啊!】 后者则化身百根细针,猛戳她的额头。 “嘶——好痛!想想也不行嘛!” 她担心自己再不受控制想到这事儿,主动扯开了话题,问及徐元禾交代唐弘弋查账的事。 “徐相国很谨慎,我才去不久,很难获得他的信任,加上换命之事,他对我的防备心更胜。 “不过我已经混入他心腹的小团体里,能查到所有人出入账房的记录。” “除了徐相国本人之外,最常去的人,你猜是谁?” “谁?” “四小姐,徐之嫣。” 蔡小籽头皮有点麻。 “她一个小丫头去做什么?相国府内她们母女的地位,不是连下人都不如?等等,难道师父给我的资料有误?” 唐弘弋细长的双眼,上下打量她,“她已过桃李之年,不算是小丫头。” “你想糗我是不是?把我狼毫笔还来!” “非也,我只是想说,四小姐可能并非表面上看上去娇憨。” “算你小子脑子转得快。” 蔡小籽放下拳头,脑袋忽然昏昏沉沉的,才反应过来是酒精作怪。 “不行了,我得去眠一会儿,等我起来再议、再议。” “小籽?” 没点功夫,可能真做不到这么快睡着。 唐弘弋轻叹两声,抬起她的脑袋,将人抱起来往她屋里去。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刚走没几步,就见到徐之嫣鬼鬼祟祟向东院走去,自从徐元武去世,那里暂时空置。 徐宏广嘱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她这时候去做什么? 小籽在怀中呼呼大睡,唐弘弋不忍将她随意放下,唯有疾步把她抱回房,再前去打探。 当他到东院时,毫无意外,一切风平浪静,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唐弘弋取了一幅字画,径直朝偏院走去,势必要问出点什么。 徐之嫣见他来,满脸欣喜,吵嚷着让婆子们去备茶点。 “柳姨娘今日不在府里?” “嗯,我舅母快足月,娘亲与大太太说了得回家照看一个月。” 为免她起疑,唐弘弋坐定后道了几句闲话,才转入正题。 “四小姐应该知道,近日我被安排到账房做事。” “啊...是吗,那得涨工钱吧!”徐之嫣望向他的眼神如常,干净且充满爱慕,“恭喜小唐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多谢。” 唐弘弋将字画展开,讲述一番画作的来历,再交到她手上,“希望四小姐喜欢。” 徐之嫣面若桃花,声音又添几分娇媚,“无旁人在时,小唐哥唤我之嫣就是。” 她拿着画轴起身踱步,慢慢端详,“这画之景,好似并非大楚国之领土,你瞧瞧...哪里有人在高山上牧羊?” 唐弘弋笑着解释,“我曾听义父说起,在大商国的北面,高山嶙峋环境恶劣,但却盛产羊角、羊毛。” “想必高山牧羊,也不是画家凭空想象而来。” 徐之嫣总是对唐弘弋的话深信不疑,换做平日,定会露出崇拜之色,不过今日她却陷入沉思。 “真是闻所未闻...我看倒像是这书生黔驴技穷,随意找点噱头卖个好价钱,小唐哥莫要被人骗了!” 第21章 你好,半边眼 那日的试探,好无作用。 所以唐弘弋还是决定,和蔡小籽夜探账房。 “大哥...你到底想到没有?我是真困了。” “你一日睡五个时辰还喊困?再说有元禾打掩护,也得装装样子。” “是了是了,明天开始我只睡四个半时辰,今日我......” “嘘!” 唐弘弋拽着蔡小籽的衣袖,把人塞进桌子下面。 二人摸黑到账房,谁知值夜的人突然去而复返,还好这两个月蔡小籽肉眼可见的瘦了,不然铁定被发现。 待人走远,他们才敢吹燃火折子。 蔡小籽有一下没一下翻着笔墨,完全不想加入那只无头苍蝇的队伍。 无奈自言自语,“连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本姑娘也无能为力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唐弘弋终于有所收获,指着书架后的一面有点突兀的矮墙唤她。 “小籽,过来看看。” 蔡小籽俯身下去,轻轻敲了几下。 “空心的?这背后是哪儿?” 唐弘弋拿出相国府的装潢图纸,勾勒几数笔。 “表面看账房距离徐宏广住所最近,实则...你看这里,这堵墙是朝西面开的,若修建密道...距离东院最近。” “奇怪...你这几日跟踪徐之嫣,有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唐弘弋收起图纸,略微点头,“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是否与徐元武的死有关,小籽,你能否窥视这墙体内部的构造?” “你当我神仙呐!” 蔡小籽想也没想就拒绝,倒不是因为她没这能耐,只是这里买不到所需的材料。 这时包里的幽冥珠忽然躁动起来。 【半边眼有法子!你快让它试试!】 ——“真的假的?” 【它告诉我的,怎么我没来之前,你们从不说话吗?】 ——“我哪知道它会说人话?” 【咳,不是我会说人话,是你会说冥界的话。】 ——“哇!半边眼,原来你也是个声优怪!5555,你生前铁定是个超级靓仔!” “小籽!小籽?” 她沉浸在与两个新朋友的互动中,在唐弘弋看来跟撞邪没什么区别,将手放在她的额头。 “你哪里不舒服?” 【让姓唐那小子把手拿开。】 蔡小籽打掉唐弘弋的手,走到角落蹲下来,点上一根贵价香。 云雾缓缓升起,直到周围香气四溢,那半只天眼终于徐徐睁开。 ——“喜欢吗?” 【马马虎虎。】 平常人无法洞悉半只天眼的存在,唐弘弋似乎觉察出什么,也在小籽旁边蹲下,很虔诚对着那炷香拜了拜。 【这小子很上道。】 ——“那是,好歹他的命是我保住的。” ——“你能看清这墙后面是什么吗?是不是徐宏广藏的金银珠宝?有办法弄出来不?” 【......】 蔡小籽丝毫没觉得自己问得不对,眼珠子转了又转,着实没发现敲开这堵墙的机关。 片刻后,半边眼缓缓开口。 【那后面是很长的步梯,通往地下深处。】 ——“嗯,那下面都有什么?” 【看不见。】 “看不见?你玩我呢?” “怎么了?” 唐弘弋眉头微蹙,瞥见小籽包里的幽冥珠来回滚动,以为她气到全身发颤。 “你、请神失败了?” 合着这黑小子以为自己在请神? 蔡小籽又好气又好笑,这破书里的设定,别说请神了,连像样的符箓都不让自己用。 上次想画个高阶的符,差点把房间给炸了。 半只天眼说完那句话后,就闭起来,回到她的灵台休息去了。 “再找找地上,有没有哪处是空心的。” 蔡小籽没想到半只天眼看实物的能力那么弱,看来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不过怎么都好,至少给了一点新思路,二人匍匐在地上找了很久,终于发现点端倪。 “小籽,这里。” “我来!” 二人掀开地毯,在中心之处见到七个不打眼的小凸起。 “徐宏广如此谨慎看,看来下面藏的东西绝不简单。” 唐弘弋将布局临摹下来,很快发现当中蹊跷。 俯下身子按照既定的顺序,按下七个石子。 少顷,墙脚裂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 唐弘弋率先下去,蔡小籽进去之前将地毯还原,她料定下面必然还有其他出口,若是来不及原路返回,也可先暂时掩人耳目。 火折子的光在通道里,十分幽暗,有等于无。 阶梯一段接一段,仿佛永无止境地向下延伸,每下一级,都能感受到重力牵引。 蔡小籽连续三次撞到唐弘弋的背上,差点没把人推来滚楼梯。 “牵着我。” 黑暗中,听到这一声轻呼,蔡小籽莫名觉得很安心,可惜两手只在空中薅了半天,连根手毛都没碰到。 唐弘弋停下来,微微抬起手臂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下面更陡,小心点。” 蔡小籽不敢分神,一直默数台阶,足足下了130阶,才踏在平地。 把手缩回来时,她感觉自己的指甲盖都沁满了汗。 【笨蛋,你把我放出来呀!】 幽冥珠突然发出声响,她猛地一颤,踩在唐弘弋的脚背,双臂条件反射勾着他的脖子。 “怎么了?怕黑?” “不、当然不是!” 蔡小籽准备教训那小东西,想着还是正事要紧,便很快掏出幽冥珠放在唐弘弋掌心。 “比火折子管用。” ——“早不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刚睡着了嘛!你也没问我啊!】 “小籽,听到什么声音没?” 蔡小籽跟上唐弘弋的步子,侧耳听了会儿,“好像是金属声,铁链子?” “这边两边应该有暗门,分头找找。”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条一丈宽的走道,两边的墙体很高,前方也看不到头。 应该是徐宏广暗地里修的地牢,而且这里很困囚禁着不少人。 走没几步,蔡小籽又感觉包裹里什么东西震动,明明那小家伙在唐弘弋手上。 当反应过来是星落网作怪时,青烟发出了极其虚弱的声音。 【是这里...就是这里......】 ——“你能说话了?” 【我...我的肉身就死在这里。】 第22章 青烟的肉身 “小唐鼠等等!” 蔡小籽叫停唐弘弋,二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她缓缓将青烟放出来,没一会儿它竟显化成人形。 是个英俊的中年男子模样。 严格来说,这是蔡小籽第一次见鬼,也是第一次给鬼看相。 观其相,的确与徐元禾气运相连。 蔡小籽敢断定,此人必然是徐元禾的亲生父亲。 “说说吧,你的故事。” 青烟讲述往事之前,先朝着唐弘弋深深鞠了一躬,“上次占用你的肉身,实属无奈,万望公子见谅。” 很明显,它显了神通,唐弘弋也能听到他的声音,只是看他的形态依旧只是一缕青烟。 “无碍。” 见状蔡小籽不免更好奇,它生前是何身份,但又怕它讲得太细,于是替其先开了个头。 “我知道你是徐元禾的生父,就从你如何与姬以芳相识讲起好了。” 青烟面露惊色,“你很聪明...我原为大翎国人士,与以芳...应该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我还记得那日,我奉命护送主上至大翎与大楚接壤之地,在驿站见到她,只是惊鸿一瞥,我便知自己爱上了以芳。 “我用尽各种方法打探她的身世,当得知她是大楚国太史令的千金,我几乎放弃此生与她结缘的念头,殊不知我们很快又相遇。” “以芳的外祖母也是大翎人士,那次她祭祖路途遇到悍匪,我执行任务恰巧将他们一行人救下...她误以为我是官道的人,请求我护送他们回府,我看他们队伍皆为老弱妇孺,便答应下来。” “这一路足足行了半月...以芳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反而有广阔的胸襟,我们不谈政事,只聊风月...我与她情投意合,很自然走到一起。” ——“古人自由恋爱是比现代人方便,不用考虑买车、买楼、孩子读书。” 幽冥珠撞了她一下,【你专心点!】 ——“谁让他说半天还没到重点啊!” “我们在她祖宅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生活,只可惜我很快接到主上的任务,我让以芳先回大楚国,待我处理好一切,便会亲自登门、向她父亲提亲。”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我的任务就是刺杀大楚国的太史令!” “你是‘影刃’的杀手?”唐弘弋似乎迟疑了许久才问出这话,“你说的主上......” “是大翎的皇族众人。请恕我不能说出他的身份。” 这段记忆蔡小籽几乎是空白的,谁看小说不跳过大段大段的背景介绍? 眼见青烟的能量越来越弱,她还是赶紧让对方往下说。 “我潜伏在大楚国国都,却迟迟没下定决心动手,直到主上排除暗卫一再用以芳的性命相要挟,她当时...已经怀上我的孩子。” “大楚皇帝赐婚她不敢不从,在她嫁入相国府那晚,我终于现身与她相见,那时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要带以芳走!可太史令和相国府的人早已设下重重陷阱,再让以芳的贴身侍女引我入局...这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轻敌,就落得如此田地。” 蔡小籽又忍不住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真的死在这里,姬以芳会不知道?” 青烟的影子若有若无,几乎褪成了白色。 “是徐宏广!是他杀了我!!” “他表面仁心,想要成全我和以芳,却在背后暗下杀手,将我囚禁于此!” “以芳以为我以身殉国死在复命的路上...徐宏广说他不介意...以芳想生下我的孩子!” “我死后才知道...是徐宏广被仇人诅咒!” “若将这个孩子杀掉,会影响相国府的气运!他从来不是真心待以芳和我的孩儿!” “他笃信相术风水,将元禾像囚鸟一样禁、锢......” 青烟的声音低沉下去,二人尖着耳朵才勉强听清,看样子它快消散了。 菜小籽赶紧划破中指,往它所在之地抛了一滴血。 “谢谢...不过我大限将至。” 青烟忽然腾空一圈,飘向远处再回来时,能量比刚才还弱。 “姑娘,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今后劳烦帮我多加照顾元禾。” “等等,重要的事我还没问呢!” 蔡小籽可不只是想听他的情史,“你还知道徐宏广哪些秘密?这个地牢囚禁的是些什么人?” 青烟缓缓落在“星落网”上,声音断断续续传出。 “我不清楚...但应该跟大...国有关,他......” “那他的钱呢!搬去哪儿了?” “我们还能为你做什么?” 蔡小籽和唐弘弋同时问出两句话,不过青烟的回光返照,只够支撑回答其中一个。 “...能不能...帮我找到肉身?” “喂!喂!” 青烟彻底消失了。 蔡小籽回头瞪了那黑小子一眼,黑漆麻黑,完全不解气。 “明晓得自己身子弱,还要做滥好人!” “不过举手之劳,反正我们还得继续找线索,不是吗?” 唐弘弋并不觉得有问题,起身就往方才听到铁链的方向走,见小丫头没跟上来,又倒回来。 伸出手,“牵着我。” “谁稀罕!姑奶奶看得见。” 蔡小籽夺回幽冥珠抱在怀里,便往东北角的方向去。 【你莫名其妙生什么气?】 ——“闭嘴,别干扰我。” 【哼,刀子嘴。】 青烟与他们对话那会儿,蔡小籽已经取了它的一道气放在朱砂筷子里,所以几乎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大致方位。 “就在这儿,十几年了,这里这么潮湿,铁定化水了。” 唐弘弋快步跟上,蹲在那里许久。 “元禾昏迷至今没醒,若得知真相必定更伤心...小籽,有没办法挖出它的骨灰?” 蔡小籽就知道他会来这一出,掏出兜里的简易洛阳铲。 “记得填平,别让徐宏广发现。” 她原本是想两个人分工协作,唐弘弋挖骨灰时自己去寻铁链的声音,可是周公竟这时候找她下去。 连催带哄,还说给她几组大乐透号码。 ——“你等等,我马上来!” 【小籽!小籽醒醒!有人来了!】 【小籽!快叫小唐鼠走!】 【蔡小籽!你快睁眼看看,来的是个女人!】 【咦...她怎么是从另一个方向进来?】 第23章 又一个替罪羊 蔡小籽转醒,院里的公鸡已打了三次鸣。 她本还不想起身,隐约听到丁辛低声啜泣,挣扎好半天才撑开眼皮。 “丁辛?怎么了你这是?” 丁辛见她醒了,哭得更大声。 “二太太...二太太她疯了,老爷说将她锁在东院,一辈子不许出来。” ——“她疯她的,你哭什么?” 不对,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疯了? 蔡小籽用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过来,问丁辛发生了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二太太昨夜去东院祭奠二少爷...本来是叫上我的,可是大太太那里临时叫我...我天亮才回来,如果我陪着二太太,她也许不会出事。”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蔡小籽这个急脾气,给丁辛倒了杯热水,让她理顺了再说。 “我、也是听张妈妈说的,昨夜二太太在二少爷房里,发、发现了一个密道,她进去没多久...出来人就疯疯癫癫。” “现在老爷下令封口,任何人不得再提这件事...张妈妈也被打了三十大板,逐出了相国府。” 蔡小籽的太阳穴不停抽搐,想起昨夜迷迷糊糊听到的话: 什么女人、什么另一道门,莫非说就是二太太孟玉兰? 她立即打开随时的小包,幽冥珠没在里面! “丁辛,你回房时我就在屋里睡大觉?” “是啊,睡得可沉了,还一直念什么大奖、特等奖......” 不等她说完,蔡小籽胡乱喝了几口水就往唐弘弋的屋里去,那小子竟敢拿走她的幽冥珠! “小唐鼠把东西还我!” 蔡小籽踹开门,唐弘弋正安安静静缩在被窝里睡觉。 看着他露出的手臂上有明显的乌青,蔡小籽一时间有不忍把人拍醒,决定先找问问幽冥珠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果然在这里!起来起来,别装睡。” 【...我哪里装睡,昨夜给你们当烛火,消耗我不少能量。】 ——“快跟我说说昨晚的事,我让你歇够三天三夜。” 【你莫名其妙睡着那会儿,我感觉附近有人,只好熄灭光,跳进小唐鼠兜里。】 【算那小子机灵,立马就背上你躲进暗处。】 【那个女人是从我们的反方向进来的,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应该也是第一次进密道。】 ——“她去那里做什么?你们怎么出来的?” 【从她的反应来看,大概是误触了什么机关,掉进去的。】 【她拼命大喊大叫,小唐鼠怕引来其他人,一掌把人给拍晕,背着你从她来的地方逃出来。】 “他还有这能耐?” 蔡小籽朝唐弘弋望去,回想起第一次见面就撞上他的胸肌,想来这家伙平时没少锻炼。 只是看起来很孱弱而已。 这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唐弘弋睡得不踏实,好像觉察身边有人,皱着眉拽了拽被子,里衣的领子敞开了些,露出线条分明且白皙的锁骨。 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蔡小籽竟不禁咽了口唾沫,嗯,她应该是想念鸭脖了。 她强逼自己收回YY,再问幽冥珠。 ——“所以我们是从哪儿出来的?” 【徐元武屋里的贵妃榻。】 ——“账房与徐元武的房里...为什么要修密道?这两父子之间有什么秘密?” 【等小唐鼠醒来你们再去查呗,本座要去歇息了。】 半个时辰后,唐弘弋终于醒来,一睁眼便见个团子蜷缩在自己身边。 他有些嫌弃往墙边挤了挤,却又似乎很喜欢这丫头身上的暖香,忍不住凑近嗅了嗅。 “你干嘛?” 蔡小籽本就没睡着,忽然睁大眼睛直勾勾望着他,“饿了么?” “咳......” 唐弘弋翻身坐起,手臂吃疼一下子没撑住,整个人差点压在她身上。 “你这手怎么伤的?” “被猪掐的。” 蔡小籽昨天梦里,好像是在跟以前的同桌干架,因为对方抢了爷爷做给自己的唤魂铃。 她骑在对方身上,把人按在地上摩擦。 指甲陷人家皮肉里,恨不得掐掉几块。 她第一次对唐弘弋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愧疚,掠过那对细长的桃花眼,看向窗外顺势岔开了话题。 “孟玉兰疯了的事,你怎么看?” 唐弘弋穿戴好,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手指轻轻敲在桌上。 “她昨夜被我敲晕,跟着我们便从徐元武的房里出来。” “只过了不到一刻钟,就传出人疯了的消息,必定是她先前触发了什么装置,被徐宏广发现。” “幸好你跑得快,不然疯的可能是我们?” “怎么,害怕了?” 蔡小籽本来还没往深处想,只是这小子的眼神,越看越奇怪,背心似有股凉意直接蹿到了天灵盖,再绕回指间。 这种酸酸麻麻的感觉,令她极度不适。 她按住唐弘弋的手,几乎将脸贴到他高挺的鼻梁。 “你有古怪,当初徐元禾调你去账房...是你故意引导的?你早知相国府地下有暗道?” 唐弘弋的睫毛微微颤动,与他手指敲打的节拍一致。 看来眼前这丫头的反应属实在他意料之外,当初苟布衣说会派个人来,协助他查证身世之谜。 原来他权当蔡小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必要时她就是自己的替罪羊。 没曾想自己不仅被这丫头的能力折服,有她在身边心定了不少,最重要是,吃了她给的药,没再被那些邪物纠缠。 也因此自己的计划,才会这么顺利。 蔡小籽歪着脑袋看他半天不说话,“盯着我做什么?你不坦白交代,我们还怎么做队友、怎么开副本?” 唐弘弋有些大小眼,“队友、副本?” “咳...师兄妹一场,我们要齐心协力,办完你要做的事,离开相国府。” “不错。” 唐弘弋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她的话,不过却没打算多做解释。 “昨晚的事,我需要告诉元禾,再由他决定要不要让姬以芳知晓。” “那病秧子不是还没醒吗?” “这得靠你了。” 蔡小籽一百个不愿意,苟布衣给的蛊虫压根儿没什么作用。 如今徐元禾房里围满了婆子丫鬟不说,姬以芳也搬了进去,纵使她有迷药,也不能老用这一招吧。 唐弘弋看出她的顾虑,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过两日是徐元武的生祭,酉时至戌时,院子里的人会撤走一大半,我会帮你把风。” 蔡小籽叹道:“其实不用如此鬼祟,反正所有人都盼着他醒来。” 唐弘弋摇头,“不止,我还要带他出去。” 第24章 怎么又有倒计时! 到了徐元武生祭这日,一切都如唐弘弋料想那样。 酉时一刻,院子里仅剩下三五个打盹儿的小厮。 由于大太太姬以芳近乎变态的要求,下人们半个月来都没睡个安稳觉。 蔡小籽轻松搞定他们,和唐弘弋顺利进入徐元禾的卧房。 “事不宜迟,你去正南方向点上三柱香,再将八卦镜放在东北方向。” 蔡小籽把东西交到唐弘弋手上,思来想去还是有点担心,又把人叫回来。 “等等,把这道符贴身戴着。” 唐弘弋眼尾轻轻扬起,小指勾出脖颈处挂着那根细绳,上面挂上至少六七个,叠好的黄符。 那意思不言而喻:确定我这戴的还不够? 但在蔡小籽的坚持下,还是将新的这个系在一起。 “你今晚似乎尤其谨慎。” “照做就是!” 不知怎的,一进入徐元禾的房间,蔡小籽的右眼皮直跳。 半边眼没有自动苏醒、幽冥珠也没动静,应该没问题不大。 她掐着时间,放出苟布衣的那只没啥用的小蛊虫。 “去吧,在我身边那么久,应该长了点儿本事吧?” 那只靛蓝的飞蛾朝着她蛐蛐几下,才不情不愿钻进徐元禾的右耳。 床榻上的男人面色渐渐舒缓,身上散发出似有似无的幽香,这味道跟蔡小籽身上暖香有几分相似。 唐弘弋不自觉靠近床头,有些贪婪地嗅起来。 周围原本浑浊的空气瞬时澄清,无形中似有双手将他缓缓圈起来。 他渐渐沉浸。 “奇怪!” 蔡小籽忽然出手,指诀重重点向徐元禾的印堂,眉眼挤到了一堆。 “虫子,赶紧出来!别被那东西吃掉!” 过了好一会儿,那只飞蛾才晃晃悠悠从徐元禾的鼻腔爬出来,还折了大半只翅膀,蔡小籽见状不免有些心疼。 虽然这家伙这时候跟苟布衣一样,实力很水,好歹是她到这个时空认识的第一个玄门伙伴。 是的,她跟爷爷一样,从来都当道具是伙伴。 “快回来!” 蔡小籽打开竹筒,等飞蛾进去再倒了些药粉,“好好养着,我会替你报仇。” 唐弘弋在旁默默看着,视线转向徐元禾时,出言打断她。 “小籽!元禾好像很不妥!” 蔡小籽点点头,坐到床边忍不住骂了几句。 “那妖道什么毛病?” “既然说徐元禾的命关系到整座相国府,为什么又搞得他半死不活?” “深井冰啊这是!”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命格...等等,再把你们两人的八字给我看看!” 唐弘弋照做,研墨写下自己与徐元禾的生辰八字,再按照小籽的要求,大致勾勒相国府在上京城、乃至大楚国的方位。 蔡小籽端详了会儿,嘴角咧出一丝轻笑,“原来如此。” “何解?” “简单来说便是,徐元禾与相国府荣辱与共,但又、此消彼长。” 唐弘弋摩挲着手指,很快理解当中含义。 “所以徐宏广就算知道元禾并非他亲生,仍将他抚养成人,但又一直打压?” “五年前徐宏广找到我养父,说那妖道算出元禾活不过十三岁。” “徐宏广坚持让我与元禾换命,无人敢忤逆他。” 蔡小籽大致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 “那后来一定是苟...师父跟你说,你命格奇特,就算与徐元禾调换,也不会损伤你的阳寿、反而能帮你避祸对吧?” 唐弘弋眼眸中闪过难以觉察的惊异,“不错。” “五年之期一到,徐元禾怕是神仙难救。” 蔡小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事师父必然也告诉你了对吧?所以......” 唐弘弋反扣住她朝自己伸来的小手,凑近她耳边悄声道:“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了。” 该死! 合着这是苟布衣和唐弘弋的局! 一步步拉自己下水,她还不得不助纣为虐。 蔡小籽一时间脑瓜子有点疼,不想亲自出手,于是摇了摇幽冥珠。 ——“醒醒,去看看徐元禾身子里的恶灵,你能吃不?” 【啊嗯~本座这就去瞧瞧。】 幽冥珠打了个哈欠,跳到蔡小籽掌心,身体周围渐渐散发淡蓝色的幽光。 ——“好吃吗?” 【啃、啃不动】 听到幽冥珠的回答,蔡小籽直翻白眼。 ——“要你何用,歇着去!” 看来目前还是得靠自己,她左右开弓,依次在徐元禾的天中、奸门、印堂、人中、承浆点上朱砂。 再让唐弘弋喂其服下调制好的药水。 又一通符咒操作后,见身边这小子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她瘪了瘪嘴,有点心虚,“都是师父教的。” “嗯,接下来还要...做......” 唐弘弋话没说完,人忽然晕倒在徐元禾身边。 “还真是脆皮!” 他的反应自然在蔡小籽的预料之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屋内空气变得诡异。 徐元禾和唐弘弋的命数纠缠,互相制衡。 蔡小籽死死盯着徐元禾印堂的黑气,半只天眼也适时开启。 【看来不需要等五年之前。】 ——“是啊,这小子只有三天命了。” 她刚感叹一句,中指莫名其妙飞快摆动,跟抽筋似的,顺着手指方向看去,脸都吓白了! 唐弘弋的命宫也出现了数字3! “乖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你救人,那小子体内的恶灵我和幽冥珠搞定。】 没等她反应过来,半只天眼重新唤出幽冥珠,似乎根本不需要蔡小籽下达指定,他们俩就已经开始战斗。 而且很快占据上风。 她脑子飞快转了转,料想苟布衣说的‘杀’肯定就是杀徐元禾体内的恶灵。 再看向躺在一边的黑小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唐鼠!小唐鼠...喂!你千万不能挂啊!” 蔡小籽自然有很多法子把人救醒,只是最快的,还是用指尖血。 “上次那数字若隐若现,都花了我那么多!” “老天爷啊,行行好吧,别让我为了救这小子失血而亡。” 她碎碎念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割破中指,喂到唐弘弋的唇边。 “呐,直接喝进去铁定比点在命宫强吧?” “好歹你得给我活到八十岁...呲...你真吸啊!” “唐弘弋!你咬我干嘛!” “你是僵尸吗!好疼啊!撒手、你给老子撒手!” 第25章 小唐鼠的贵人来了 唐弘弋梦魇了,一直被黑雾纠缠,似要将他拖入地狱。 忽然,空中突然飘起一缕红绸,伴着一阵熟悉的暖香,他抓住救命稻草往上攀爬。 红绸四周不停有花瓣落下,他忍不住含在嘴里,吮吸、嚼碎。 身体的疼痛骤然减轻,三魂七魄也渐渐回归肉身。 “唐弘弋!你给老子把嘴张开!!” “啪——” 五指印在脸上,唐弘弋缓缓睁开双眼。 “呲...你这团子!” 蔡小籽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拿纱布把中指缠起来。 “你大爷的!就算是炮灰,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什么鬼设定。” 【那恶灵解决了,我和幽冥珠得休息一段时日,勿扰。】 ——“要不要那么酷...喂,半边眼?幽冥珠?” 无人响应。 蔡小籽的视线重新落到唐弘弋身上,眼珠子瞬间瞪得贼大——眼前这俊俏公子是谁? 这家伙掩面的那道相气消失了,三庭五眼更为清晰。 每一处都恰到好处,额头宽广,鼻梁挺直,唇形饱满而精致,下巴线条坚毅。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勾人心魄。 睫毛浓密且长,每次眨眼都自带拉丝。 这媚眼,蔡小籽感觉自己快沦陷了。 “咳咳......” 唐弘弋被她盯着极不自然,只是话刚到嘴边就被打断。 是徐元禾醒了。 蔡小籽凑上前仔细瞧瞧他的相气,证实自己通过苟布衣那个所谓的“试验”。 没等徐元禾有所回应,唐弘弋直接向他表明目的。 “元禾,我与卿尘约定,酉时四刻在宜香楼,她有事要亲自与三公子说。” 蔡小籽忽然有种,后知后觉的悲凉之感。 三人在月下疾走,他们最多只有半个时辰。 唐弘弋既然有办法联络卿尘,为何不把人带进相国府、或是约在门外,偏生要去宜香楼。 蔡小籽没想通。 “小心至上。” 对于这小子的解释,她自然不信。 再次来到宜香楼, 这里早成了空楼,卿尘独坐在大厅等候,见他们来了,亲自斟上一壶热茶。 “三位请坐,我知道三公子仍在调养身子。放心好了,卿尘既然叫各位来此,自然不会浪费时间。” 蔡小籽莫名对她没什么好感,只觉得这个老板娘说话矫揉造作。 但不可否认她是美的,而且两个男人似乎很吃这套。 四只眼睛眨都不眨看着对方。 她小脚勾了勾最边上的凳子坐下,把这女人的面相看了遍,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 卿尘开口前,对着唐弘弋微微叹了口气。 “之前让唐公子从太子那里查起,看来你们收获甚少。也罢,看在你三番五次寻我的份上,我便将知道的事,全数告诉你们。” “不知道三位信不信鬼神?” “若我说那晚徐元武是被一只鬼、一只附身在梦荷身上的厉鬼所杀,三位信吗?” 徐元禾轻咳两声,手指关节扣在桌面,“你只管说便是。” 来的路上,蔡小籽二人将青烟之事悉数告知了徐元禾,想必他目前的心情十分复杂,迫切想从卿尘口中获取全部真相。 “三公子莫急。” 卿尘取来丝丝茶叶,直接放进徐元禾的杯中,方才详细道来。 “那晚太子当晚本来是与二公子在这里,为三公子贺寿,特意叮嘱我们不得靠近。” “一炷香后太子满脸黑气,带着人匆匆离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她所言与青烟的记忆,出入不大,唯有一件事蔡小籽肯定是她在撒谎。 “...我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就从窗户的缝隙往里看,那时二公子已经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而梦荷正呆呆站在屏风处,手里握着一个小玉瓶,正要将里面的药塞进嘴里。” “我担心梦荷也出事,于是用刀别开了门栓...为了防止意外,宜香楼的伙计都会这招。” “屋外传来脚步声,知晓是小二带着三少爷你们来了,便抓着梦荷躲进密道。” 听到这里,徐元禾蹙眉问道:“这与梦荷所说不同,她只说自己醒来已在密道。” 卿尘莞尔,声音如常柔婉,不似在说诡异之事。 “那是因为梦荷当时正被鬼附身,压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甚至...不记得自己杀了徐元武。” 徐元禾知晓卿尘口中的鬼物,是自己的父亲,心里像堵着团气无处释放,语气比方才重了些,“你为何肯定是鬼物所为?” 一旁扮作昏昏欲睡的蔡小籽,忽然出声。 “你身上残存青烟的气息,我没猜错的话你跟它,是认识的。” 卿尘深褐的眸子流光溢转,双手绕着手绢渐渐垂了下去,没有解释。 “冬竹所言当真?卿尘姑娘?” 果然,徐元禾对于亲爹的好奇,远远大于其他的事。 蔡小籽暗自观察唐弘弋的表情,这小子一脸淡然,仿佛完全是个局外人,但更像...是装出来的。 这件事显然在卿尘今日的计划外,不免多瞧了这个小团子几眼,跟唐弘弋打趣道:“你这小妹果真机敏过人。” 时间所剩不多,徐元禾催促卿尘继续说下去。 “我扼住梦荷的手腕时,她体内的‘恶鬼’一眼认出了我,我透过他的眼睛记起一些是,原来它曾是救过我家人的穆大叔。” “我求它放过梦荷,挣扎之间觉察有人靠近,就带梦荷先躲进密道。” 蔡小籽歪着脑袋看看唐弘弋、又望了眼徐元禾,两个人同时陷入沉思,她干脆也保持沉。 等着散场后慢慢跟唐弘弋算账。 之后卿尘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那晚你们走后,太子带人返回,把所有人办案的公差、仵作全部撵出来,自己一个人在里面待了许久。” “出来时,尽管他已清理了痕迹,但我察觉他袖口有未干涸的...大片血渍,绝对不像是不经意间蹭到。” 徐元禾眼神一凛。 “你怀疑他对尸体做了什么?仵作必然被封了口,他是东宫太子,应该无人能知晓真相。” 卿尘起身向他行了礼,俯身凑近他耳朵。 “真相便是他从徐元武身上挖了一枚钥匙,这消息卿尘如何得来,望三公子切勿追问。我们今日权当没有见过。” 之后,卿尘便下了逐客令,言明宜香楼明日正式转手给他人,至于她的去处,并没告诉三人。 回相国府的路上,徐元禾一个人负手走在前面。 唐弘弋被身边的丫头盯得极其不自然,终是忍不住问她。 “你整晚都用这种眼神瞪我,不觉疲累?” 蔡小籽模仿卿尘的动作和语气,攀上他的脖子。 “哟,唐公子,贵人来了,你翅膀都硬咯?” 第26章 美男计没用上,差点失身 唐弘弋手握成拳,掩住嘴巴,好像怕自己说错什么,被蔡小籽抓住把柄。 但看着团子气鼓鼓的模样,又实在可爱。 忍不住逗她。 “什么贵人,我与她萍水相逢,小籽你才是我的贵人。” 怎知道蔡小籽压根不吃这套。 “虚情假意你是全写在脸上了,佩服。” 回到相国府,徐元禾让两人先行离开,自己会继续假装昏迷,等明日大夫请脉再借势醒来。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蔡小籽拉着唐弘弋去个僻静的角落,摊牌。 “卿尘到底是什么身份?宜香楼死了人她的生意可以照做,为什么这时候走?你别想糊弄我。” 唐弘弋直言:“她的身份与我们要查证的事,并无关联,我答应卿尘不得向别人透露。” 乖乖,看来唐弘弋防自己,不是一点半点。 蔡小籽又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 “如果她今晚说的全部属实,很可能是忌惮太子发现自己秘密暴露,你猜,她如何知晓太子从徐元武身上挖的是钥匙?” “我不清楚。” 唐弘弋被她逼得退无可退,索性坐在假山上。 “她甘愿冒险告诉我们已是不容易,何必再揣测,我们要的是结果。” 蔡小籽暂时妥协,在他旁边坐下。 “强词夺理...不过,这次算你对,那接下来你的打算是什么?” “睡醒再说。” 唐弘弋听到脚步声,捂住她的嘴巴,硬把人往里塞。 “总算是忙完二少爷的生祭,怎么今日也没见二太太出来。” “嘘,小点声,二太太前几日不是疯了嘛。” “听说情况越来越糟糕,被老爷关在屋子里,今日太子和太子妃都来了,若是二太太...闹起来多不好看。” “你说二太太真是因为受不住打击疯了?哎,可惜了,这下让三房的人得志。” “这么说?柳姨娘不是回娘家了...你是说四小姐?” “可不嘛,大太太推说身子不适,只让库房支了三百两,其余琐事一概不理。这四小姐本是个无关紧要的,这时候主动把这事给揽下来,指不定从中......” “倒也不出奇,我来相国府五年,柳姨娘和四小姐哪里像正经主子,她肯定......” “......” 两个小厮的说话声,渐渐远去。 蔡小籽用尖牙咬下唐弘弋手指的嫩肉,挣脱出来,“憋死我了!” 唐弘弋丢开手闷哼一声,两只眼睛能瞪出一簇火花来:这团子每次是真的下狠口、下死手。 蔡小籽不甘示弱瞪回去,“说话,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唐弘弋轻轻吐出三个字,“徐之嫣。” 夜色渐浓,凉风瑟瑟,两个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脑海中同时浮现那个少女的脸,好似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真的藏有他们想要的秘密。 “小籽,帮我用相气遮住原貌。” “别呀,既然要从徐之嫣下手,这俊俏的小白脸岂不是事半功倍。美男计百试百灵好不啦?” 唐弘弋求人嘴软,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下去。 “快点。” 蔡小籽发泄完不满,很快在唐弘弋身上布下一道相气。 炮灰得顾全大局不是? 翌日,她本该和唐弘弋一起跟踪徐之嫣,因为徐元禾苏醒,姬以芳让她跟着一同去山神庙还原。 一来一回,要耽搁五六日。 临走前,蔡小籽还是有点不放心,提笔重新画了几张符箓给唐弘弋。 “一张五两。” 唐弘弋伸出的手悬在空中,五指收握成拳,抬脚就要走人。 “诶诶诶...三两?一两?不是,你总得让我赚点啊!” ——“这书里的人怎么都把银子看得那么重?啥时候我才能过上躺着数钱的日子?” 唐弘弋接过所有的符箓放进荷包,说了句:“赊着。” 头也不回,就往偏院去。 这个时辰徐之嫣应该在做早课。 虽说相国府的下人多数不拿她们母女当正经主子,在教育子女方面,徐宏广面前算是一视同仁。 偏院的海棠花正是绽放的时候,徐之嫣一人坐在石凳,细笔在描些什么,神情十分凝重。 唐弘弋在暗处伫立许久,直到对方抬头,才假意刚刚经过。 “小唐哥!今日怎么这时候来?” 徐之嫣面上稍露惊色,尽管她极力掩饰,那笑容与平时相比,总归有些不自然。 唐弘弋顺势走进来。 “三公子今日醒了,大夫人命我在府内各个院子拜拜四角。” “是、是吗?三哥还真是福大命大......” 徐之嫣犹豫了小会儿,放下笔,抢先一步夺走他手上的篮子。 “我也为三哥出一份力。” “如此甚好。” 唐弘弋跟在徐之嫣身后,听她絮絮叨叨说起府中的人。 似乎在刻意表明并非自己想在这时争权夺势,而是相国府着实没人想揽这些活。 她只不过是,做了女儿的本分而已。 “四小姐无需在意旁人说什么......” “与我而言,小唐哥并不是旁人!” 徐之嫣捻开三根香,递给唐弘弋,眼神中多了几丝柔情。 “三哥只是因病才不能出门,我呢?一出世就被困在相国府里,若非小唐哥常常跟我讲外面的事、又教我读书写字,只怕日子更难熬。” “还有,康伯在生时,对我与母亲格外照顾...他虽只是你的养父但待你......” 徐之嫣今日的话尤其密,听到后面唐弘弋愈发觉得不妥,很多话音连不成句,整个人好似掉进了泥潭,昏昏沉沉。 他试图掐虎口和人中让自己恢复清醒,手指也软绵绵没什么力气。 眼前之景开始变得模糊,徐之嫣的身影不知不觉消失,他身处的地方,也与印象中的偏院不大一样。 “小唐哥、小唐哥......” “小唐鼠、小唐鼠......” 两个少女的声音渐渐重叠,唐弘弋的手指好像被针扎了一下,混沌的脑子突然钻进一道黄光。 两只手牢牢抓住荷包,五张符箓很快化成黄雾渗入他的掌心。 顷刻间,他的意识回归。 再睁眼时自己已然不在花园,而是在徐之嫣的闺房。 眼前女子只着了一件轻薄里衣,一双水润的杏眼,正含情脉脉望着他。 “小唐哥,你方才说愿意为之嫣做任何事,当真?” 第27章 开挂系统暂时借你一天 黄符烧尽,蔡小籽这边立马有连锁反应。 明明看着是下坡,左脚怎么都抬不起来,拉着丁辛一起滚了十几层楼梯,两只手掌都擦破了皮。 姬以芳回头看了两个小丫鬟一眼,“去河边洗洗,尽快跟上。” “是的,大太太。” 丁辛撅着屁股一瘸一拐扶着蔡小籽往河边走,问她怎么突然魂不守舍。 蔡小籽没顾得上回答,掐指算了小会儿。 骂了句:“该死的男人,我当你有危险,结果是你小子艳福不浅呐!” * 唐弘弋觉察自己着了道,庆幸有小籽给的那几道符。 他穿好衣衫缓缓起身,扮作毫不知情。 “四小姐,请恕唐某无礼,方才之事......” “我知道有些为难。” 徐之嫣挪着碎步慢慢靠近,“若我能从太子那里拿回钥匙,父亲必定对我刮目相看,到时我们母女的日子就好过了。” “小唐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父亲提拔你。” “刘管家老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也需要个人帮帮手。” 原来徐之嫣对自己下药的目的在于此,唐弘弋决定以退为进,从她口中得知更多的信息。 但首先,得尽快离开徐之嫣的闺房,黄符烧尽的瞬间,他隐约听到蔡小籽的骂声。 自己需要小籽的地方还很多,千万不可得罪那团子。 唐弘弋旋步躲开徐之嫣,加快脚步往院中走去。 “四小姐,何以认为唐某有能力,从太子殿下身上偷东西?” 徐之嫣紧随其后,嘴角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弧度。 “我二哥生性暴戾,动不动就责罚下人,你待在他身边十年,从未挨过一声骂;” “他死后,三哥便将你要了去,大太太又调你去账房...必然有你过人之处。” 唐弘弋对着高帽很是不屑,“倘若被太子察觉,唐某怕是九条命都不够。” “那东西本就是徐家的!若是不小心丢了,太子必然不会深究。” 徐之嫣到底还是嫩了点,又或许是出于对唐弘弋的信任。 她并没发觉,自己已经从主动变成了被动一方。 “徐相国是太子殿下的姑父,长公主离世前,太子一直养在相国府,整座上京城的人都跟他们关系和睦,为何此事......” “这当中牵涉众多,之嫣也未必知晓所有的来龙去脉,我只想帮我父亲解决难题。” 两滴热泪顺着徐之嫣的脸颊滑落,认识十数年,这女子似乎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 唐弘弋顺着对方预想的发展,递上自己的手帕,声音轻柔极了。 “四小姐要差唐某做事,直说便是,切勿再用清白开玩笑。” “我...我本想今日亲自动手......” 徐之嫣咬着手帕的一角,目光看向远处。 “太子与太子妃昨夜在府里留宿,未时便会离开,若你不来......” “如此危险背德之事,四小姐还是交给唐某吧。” 此刻已过正午,如果错失机会,只怕真的要冒险去太子府。 唐弘弋眉头紧了紧,催促徐之嫣画下钥匙的图样。 徐之嫣却摇摇头,将园中桌上的画交给他。 粗粗一看,只不过是寻常的百年朝凤图,再细看几分,那凤凰的眼睛里无珠。 纵然唐弘弋机警过人,一时间也无法立刻明白,这当中与徐元武的关联。 徐之嫣点点那一处空白,告诉他:“那枚钥匙...正是我二哥的眼珠子。” 唐弘弋感觉胃里涌起一阵恶心,太子挖走的竟是徐元武的眼珠。 徐宏广见到尸体时并未就追...还有,为何卿尘故意隐瞒此事? 当中未知的事,还太多。 眼下他没功夫细想,与徐之嫣约定,自己只管一试。 “若能成事,唐某希望四小姐回答我几个问题,若不能,我亦不会供出四小姐。” 徐之嫣眼看目的达到,速速催他前去。 “能不能成,我们今日都不宜再见,明日子时我在东院等你。“ “切记,此事任何人都不可说。” 唐弘弋将自己置于险境不是一次半次,只是这段时日,都有那团子陪着。 这次“盗宝”,他并没有十足把握。 他不直觉抚上荷包,可惜刚才应付徐之嫣下,五道符箓都烧没了,直叹可惜。 太子正从大厅出来,与徐宏广夫妇寒暄道别,眼看就要离开相国府。 他比徐之嫣更想拿到那枚所谓的钥匙,唯有一博。 最忌棘手的是,根本不知道那东西太子是否随身携带、又藏于何处。 “嗖——” 一阵凉风掠过双眼,唐弘弋眼前一团黑雾,跟着就听到了一个相熟的女子声音。 ——“唐公子,你所寻之物并不在此地,而是藏于太子妃马车的软塌之中。” “珍娘?” 唐弘弋感觉这声音是从自己体内发出,怕被发现侧身躲在暗处。 不等他提问,珍娘直接道明现身的原因。 “小籽姑娘临走前交代,在你需要之时出手相助,你快去吧,趁太子妃上马车前。” “多谢。” 唐弘弋不再耽搁,再多的疑问也留着以后追问。 他疾步前去马厩时,太子府的小厮正在系缰绳。 “诶,你不是二少爷的伴读吗?姓...唐是吧?” 那小厮主动招呼他,说没两句忽然眉眼褶成几层,捂着肚子大叫不好。 “哎哟...嘶...小唐,你快帮把手、把马车牵到正门,我、我得去蹲个茅房。” 这撞巧未免太过儿戏,唐弘弋不费吹灰之力便取得那枚钥匙。 得手之后,以最快速度撤离是非之地。 在暗处目送太子和太子妃乘车远去,才长呼口气,嘴角有些控住不住扬起。 “莫非又是那团子搞的鬼?” * “阿秋!阿秋!阿秋!” “冬竹,你莫不是伤风了?” 蔡小籽捧着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凉茶,走了大半天山路她差点中暑,哪里可能伤风。 她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还给丁辛。 嘘声道:“我铁定是被人骂了!” “啊?还有这说法?” “那可不!打一两个喷嚏或许是伤风感冒的先兆,连续三个,呵呵...指不定小唐鼠在背后怎么骂我。” “可你咋知道是他?” 丁辛满脸疑惑,“我瞧他对你挺好啊,你脚受伤的时候他每晚都来替你敷药。” 蔡小籽轻哼,“那是他另有所图!” “啊?你说小唐哥图你?怎么可能。” 丁辛会错意不奇怪,但就算真是那意思,她也不差啊! 这一副嫌弃的表情,实在多余。 蔡小籽不想解释,闭上眼就要去找周公。 丁辛趴在她肩头,劝她不要多想。 “喜欢小唐哥的女子,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呢。” “你别以为只有丫鬟,我听说有不少世家小姐,都垂涎他的书画。” “慕名而来找他画丹的人,数不胜数......” 蔡小籽在被窝里吐吐舌头,嫌弃至极。 ——“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28章 女人发狠起来没男人什么事 唐弘弋得到这东西,还没拆开看过。 一来是恶心犯怵,二来没那团子在,始终有些不安心。 与徐元禾商议一番后,决定先赴约。 势必打探清楚,这当中的诡异之处。 徐元武的眼珠,究竟能开启什么? 子时,东院。 唐弘弋从侧门潜入时,两个女人已在这里等着他,看清另一人的面容时,不禁皱眉。 “四小姐此举何意?” 徐之嫣与白天判若两人,似乎懒得再做戏。 一脚踹向身边目光呆滞的女人,“她不是说她儿子死得惨么,我要让她见识更惨的。” 说罢她向唐弘弋伸出手,“东西呢?” “四小姐料定唐某会得手?” “我是你,这时候就不会废话。既然如今坐在同一条船,我能说的,稍后自会告诉你。” 夜里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人巡夜,唐弘弋瞥见远处的灯笼,示意她先藏起来。 等人走远,徐之嫣二话不说抓着孟玉兰进了密道,唐弘弋紧随其后。 上次进来,他根本没功夫研究这里的布局,当徐之嫣点燃墙壁上的火把,心中厌恶之感更甚,这里比他儿时待的难民窑还可怕。 火光映照在四周阴森的石壁,上面爬满了青苔和蛛网。 空气中弥漫霉湿和腐朽,令人窒息。 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听不到铁链声。 这里原来关押的人或许已被徐宏广转移,又或许化作白骨。 “跪下!” 徐之嫣狠狠朝着孟玉兰的腿弯踹去。 “你以为你儿子是父亲的掌中宝吗?他跟徐元禾一样,是枚棋子罢了。” “你永远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不可能替他报仇,疯婆子你醒醒吧!别忘记你是怎么对我们母女的,我......” 眼见徐之嫣越打越起劲,唐弘弋眉头紧蹙扼住她的手。 “正事要紧,四小姐让唐某半夜前来,也是不想惊动徐相国吧?” “你很着急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徐之嫣甩开手,夺走他手上的荷包径直朝下走。 “我知道你和那病秧子的关系匪浅,可我告诉你,你若想借他之口,求我爹留你性命,绝对、不可能。” 徐之嫣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他。 “怎么,五年之期就快到了,难道你不怕死?慕容道长不日便会来相国府做法,你不怕?” 唐弘弋眼神一凛。 “四小姐提前告知,是给唐某机会趁机逃走?” “我知道你不会,若要走,康伯离世那年你就有机会。你留下,必然是图什么,荣华富贵?” 徐之嫣转过身去继续向前。 “五年前那场法事其实根本没有成功,所以对你的影响才不明显,这次若成了,只怕你会...命丧当场。你不怕?” 孟玉兰呆呆傻傻走在二人中间,瞳仁毫无光亮,痴痴看着他们。 唐弘弋索性挑明。 “那么四小姐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唐某?倘若没有,大概不会对唐某说这些。” “果然是聪明人啊,留在那两个废材身边太可惜了!” 行至最后一层阶梯,徐之嫣倒出荷包之物——用檀木盒装起来的眼珠,又从袖中拿出画轴铺在地上。 “小唐哥见多识广,若能帮我参透这当中暗藏的信息,我想你保证你可以平安离开相国府。” 唐弘弋淡淡一笑,将孟玉兰扶到墙角歇着。 “四小姐似乎忘了,我们上一笔交易还没完成。” “你指什么?” 显然,徐之嫣确实忘得一干二净。 这导致唐弘弋更不想与她做第二笔交易,直接问出预想的问题。 “徐相国为何停止调查,徐元武的死因?” “相国府内所囚之人是谁?” “府中账目对不上,何以近两年大太太对此不闻不问?” “我倒看走了眼,以前没发现你如此贪心。” 徐之嫣眉头紧皱,用手绢抱着那木盒里的东西,放进画中凤凰的眼眶里,并未发生任何异常。 她把孟玉兰拽过来,按住她的脑袋。 女人的眼睛,近乎与那只瘆人的眼珠子贴在一起。 “你不是要找儿子吗?这就是你儿子的,看呐!” 唐弘弋不想再如此耽搁下去,在这地方待久了,他体内的浑浊之气愈发压不住。 “四小姐,你深夜到此就为报私仇?” “当然不是!” 徐之嫣丢开孟玉兰,指着那幅画对唐弘弋道:“不怕告诉你,这是张藏宝图,父亲只给了我五日时间。” “若我能参透当中秘密,他定对我刮目相看,相国府不用再靠那个病秧子,什么命格相连,” “最近父亲在朝中被人弹劾,有人上奏说他有通敌卖国之嫌,他已萌生退意,若我提前解决后顾之忧,我母女二人定能稳坐主位!” 她说话间,唐弘弋蹲下来仔细研究那幅画,阵阵耳鸣渐渐掩盖了徐之嫣的声音。 “父亲要的只是...眼睛...又不能跟太子翻脸...这地牢里关的...术士...至于姬以芳,她除了保住儿子的命,别的根本......” “嘭——嘭——” 耳边巨大两声撞击,唐弘弋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挣脱出来。 他的意识逐渐不受控制,模糊之中,看见徐之嫣突然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呃...救、救命!!!小唐...救我......” 他想起身,却被突然扑过来的孟玉兰按住,那声音极度阴森。 “别多管闲事。” 原来,这女人是装疯,难道她预料到今晚的“意外”? 唐弘弋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让徐之嫣开口,可惜此刻没力气反抗一个女人,四肢似乎被捆绑住。 只能眼睁睁,看徐之嫣被自己活活掐死。 倒在他脚边,死不瞑目。 * “3,22,24,27,29,32,蓝号多少来着?你等我拿笔记一下。” “冬竹、冬竹!” “别吵!把笔给我...咦,怎么还有毛啊?” “冬竹...你别吓我,你到底是醒了还是睡着的?” 丁辛猛地拉了一把,蔡小籽浑身打了个冷战。 眼眸顿时有了光:自己竟然站在凉亭的扶手上。 若不是丁辛拽着她,肯定早就掉湖里去了。 正想要回到地面,忽然胸口一紧,蹲了下去。 “呲...好疼,该不会唐弘弋那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第29章 给你俩取个名字吧 “确定不请大夫来瞧瞧?” “这山卡拉地方,哪儿来的大夫...哎哟..疼!” 蔡小籽捂住胸口在床上滚来滚去,丁辛见状眼泪都急出来,两只手快被自己绞成死结。 “啪——” 原本藏在怀里的玉佩跟长了腿似的,摔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见状丁辛忍不住跪在地上啜泣。 “我真没用,这是二少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徐元武的?你、你扶我起来看看。” 蔡小籽挪到床边,脑袋往外伸了伸。 ——“怎么可能一下碎成粉?莫不是他魂飞魄散了?” 不对,她明显感觉这东西上,还残存一丢丢徐元武的怨气. 【小籽小籽,快让这丫头出去,我要出来吃东西!】 幽冥珠忽然立在麻布袋里,叽叽喳喳催促。 【快!它快消失了!】 蔡小籽的疼痛逐渐缓解,眉头轻蹙还是扯了幌子,让丁辛帮忙去找大夫。 等人走了再叫那小东西出来。 “你等等,我有事问它!” 【那你快点!】 蔡小籽翻了大白眼,打心底鄙视幽冥珠只能吃下这玩意儿。 她展开丁辛包裹好的粉末,滴了一点指间血进去。 这法子有没有用,她也没百分百把握。 等了小会儿,一股极其微弱的白烟,隐隐约约浮在那些粉末之上,半只天眼也缓缓睁开。 【有人正在赶绝它。】 虚幻的倒计时飞速转动,蔡小籽又滴了一滴血下去。 迅速问道:“徐元武,何人要将你的魂魄置于死地?” “是...是慕容老道...我本来隐藏得好好的...一定、一定是我爹、我爹怕我......” “长话短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是反派死于话多,蔡小籽急得呀。 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这血也不得白放了? “太子夺走我的眼珠,借此威胁我爹就范...我爹担心我为他所用,让慕容老道收了我...并不知我的一缕残魂,留在唐弘弋身上。” “今晚若不是那个贱丫头挑衅,我不会现身解决她!更不会被慕容老头赶尽杀绝!” 完,蔡小籽是越听越懵。 “太子偷你眼珠子做什么?贱丫头又是谁?” 可能魂之将散,其言也善。 徐元武彻底消失前,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蔡小籽。 为了让其尽快交代遗言,蔡小籽不得不再牺牲三滴血。 “我爹虽贵为大楚国相国,却与大商皇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我死后才知,原来他一直心向大商!” “相国府地牢,关押的是大楚派去两国的密探......”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十年来,他一直在往大商输送物资。” “那病秧子的命数根本与相国府无关,只是为了替他做的阴骘事挡劫。” “我和我娘早想杀那个病秧子,可每次都失手。 “后来听说只要让他十八岁破身就能解决诅咒,我爹便让我安排...可我却做了替死鬼!!” “两个月前,慕容老道托人带来一幅画,说画中暗藏藏宝图,暂时没参透如何开启。” “直至我死的那晚...太子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说我的眼珠藏有相国府秘密...他偷偷挖出......” “徐之嫣买通管家...她今晚想开启藏宝图,我必让她死!” “等等!” 白眼迅速消散,蔡小籽追着它小跑两步。 “所以你是被那妖道逐到这儿来的?那藏宝图是真是假?小唐得手了?” “我不知道...我从小唐体内出来,很快被那妖道盯上......” 声音渐渐虚无,蔡小籽尖着耳朵听得最后一句。 “五年之前就快到了...你...小唐就全靠你了。” 奇了,高低是她小瞧了唐弘弋那小子的能耐,这相国府一个个都那么迷他? 魂飞魄散之前,还惦记着。 【哎!本以为本尊饿了这么些年,今晚终于可以开餐,可惜可惜!】 ——“哟,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下回重新补偿你。” 【哼,你就光顾着惦记藏宝图。】 【她就这德行。】 半只天眼突然接话,蔡小籽有点意外。 “你俩什么时候沆瀣一气了,不是应该不对付吗?” 【我们早就达成一致了!是你这会儿才留意!】 蔡小籽被幽冥珠一声尖叫震得耳膜都快穿了,伸手把那石头丢到一边。 “再吵我不带你玩儿了,你自己去找下一任渡者。” 【别!本座饿了近百年,抱怨几句还不行吗?!】 “咦~~我实在是受不了奶娃娃的声音自称本座...生气了?” 蔡小籽趴在床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撩动幽冥珠。 忽然间想到什么,笑嘻嘻对两个伙伴说。 “不如给你俩取个名字吧?” 【好啊好啊。】 【我有名字。】 这俩反应一个天、一个地,半只天眼依旧高冷孤傲。 “那...靓仔,怎么称呼?” 【承一。】 语毕半只天眼便回到她的灵台,不再搭理她。 【小籽,快,给本座想个好听的名字。】 “我想想,以前的渡者都怎么叫你的?” 【咳...不重要,你别把我叫得太老就成。】 蔡小籽把幽冥珠捧在手心,眼珠子转了转。 “不然就叫‘青团’怎么样?好听又好记。” 【好啊好啊!】 噗,还真是个好哄的小老头儿。 这时原本安静躺在竹筒里的飞蛾也蠢蠢欲动,似乎废了好大力气,才发出细如蚊虫的声音。 乍一听,还以为是丁辛回来了。 【小籽,我也要!我也要!】 “吓!你也能说话了?” 蔡小籽把它倒出来,明显觉察苟布衣在这家伙身上布的道法全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 一时间欲哭无泪。 “救命,原来你们都在我身上吸灵力,难怪我整日都睡不够!岂不是逼着我成为卷王?” 两个小东西异口同声。 【这可与我们无关!】 “我不信。” 蔡小籽心里记挂唐弘弋,暂时功夫跟它们拌嘴。 捂着被子掩盖叽叽喳喳的声音,开始复盘徐元武的话。 【小籽,小籽,你还没给我想名字呢!】 【虫子,我叫青团,不如你叫蓝团好不好?】 【青团、蓝团...是什么意思啊?】 【我听小唐鼠整日叫小籽‘团子’,挺好听!团子肯定是夸人的话......】 第30章 乱点鸳鸯谱 翌日清晨。 蔡小籽醒来,丁辛没在屋里。 床铺也是凉的,不由担心起来。 好在没一会儿,丁辛就随姬以芳身边的老妈妈一起出现在门口。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丁辛一个劲儿冲自己眨眼。 “吴妈妈...我身子不舒服,才起晚了......” 她正想解释,吴妈妈忽然露出谄媚的笑容。 拉着她的手,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个玉镯,说话间便套了进去。 “恭喜啊冬竹!赶紧收拾下,今日我们就得下山,要准备的东西可多了去。” 这什么鬼走向? 蔡小籽向丁辛投去不解的眼神,丁辛没来得及说话,她已被老婆子推着出了房门。 “还是让丁辛帮你收拾吧,你先跟我去见大太太。” “吴妈妈,到底什么事啊?” 吴妈妈边拖着她往前,边笑嘻嘻解释。 “今早大太太上了头香后,去求了支签,解签的相师说三公子的命格有了变数。” “或许不需要与他人换命也能,百病尽除,只需要找个亲近的丫头冲喜就成。太大大立即命我拿了你们的八字给相师看......” “叮——” 片段式的回忆这才闯入脑海。 ——“亲娘勒,可别瞎点鸳鸯谱,那原主可不就是冲喜的时候莫名其妙死的! 为什么比原书设定提前了半年?” 她原以为自己已然影响了剧情走向,不会再有这一茬,看来还是大意了。 当初她急用冬竹的身份进入相国府,八字根本就是假的,脚趾头想也知道那相师只是为了骗钱,瞎说一通。 无奈姬以芳信的十足十,态度强硬到不容蔡小籽说一个不字。 最后干脆让吴妈妈把人给捆起来。 “五日后你老家的亲戚会收到五百两,足够他们几代人挥霍,从今往后你安心留在元禾身边,伺候他百年归老。” “五百两?!” 蔡小籽心道你不如直接给我。 让那病秧子配合我演一出戏,我再想办法治好他。 她原是这么考虑的,可想着如此一来势必暴露身份,徐宏广怕是会追着自己打。 而且徐元武所说之事,他们还没查证,还是得先跟唐弘弋商量。 毕竟,从昨晚她身上出现的症状来看。 很可能她和唐弘弋的生命线,无形之中有了很强关联。 去时蔡小籽是与丁辛跟在队伍后面走,回程她被安排与太大大同坐马车。 一路上,姬以芳将冬竹的祖宗十八代,都打听了个遍。 蔡小籽就按照那个八字推算了一遍,没想到对方竟还挺满意。 “就算是妾室,元禾那性子也不会亏待你的。” 蔡小籽发觉这女人的面气虽与之前变化不大,但颧骨和眼尾多突然多了很多黄褐色的斑点,别处肌肤水光白皙。 看来,徐宏广遇到了大麻烦! 回府之后,姬以芳只是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去太子府,知会了一声徐宏广。 便带着蔡小籽来到徐元禾床边,她真佩服这女人做事雷厉风行。 “儿子,你放心。为娘绝对不会让你有事!我知道你不愿牺牲他人的命格替自己续命...” ——“这不是双标吗?让我冲喜就不是牺牲他人?” 蔡小籽听他们母子俩互相道肺腑之言,余光一直在寻找唐弘弋。 回府两个时辰,还没见过那小子的人影。 亲眼看着徐元禾喝完药,姬以芳才离开。 临走不忘嘱咐蔡小籽好生伺候着,等择了日子,就让他们二人成亲。 终于等到一行人走远,蔡小籽赶紧凑到徐元禾跟前。 不等她开口,对方嘴角露出丝丝苦笑。 “这亲成不了...嫁给我,你会死。” 蔡小籽感慨:这就是重生之人的觉悟,绝不拉无辜的人垫背。 她的反应如此镇静,在徐元禾意料之外。 “冬竹,你好像与之前完全不同。” “哪有的事!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我还没缓过劲来。” 装傻充愣谁不会,蔡小籽退回到屏风边上。 笑着问他,“三少爷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夫人绝了这个念想?” “我娘的目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而你正是能帮我的人,不是吗?” “三少爷抬举了!” 蔡小籽照直说,“在没见到那慕容妖道之前,我还真没有十足把握。” “这不难办,他如今正在城郊的道观授业,下个月便会来相国府。” “三公子当真信我,能解决此事?” “我信。” “好!” 得到男人肯定的答复,蔡小籽的笑意盖都盖不住,眼尾都炸成了花。 “那咱们先把报酬谈妥吧!” “......” “这钱银的事自然得事前讲清楚,如果你不想我告诉他人,我必定守口如瓶。” 徐元禾摆手,不想被她纠缠,另起了话头。 “你离开这几日,府里出了不少事...等小唐接柳姨娘回府,你即刻带他过来。” “很多事情,是时候推进了!” 徐元禾的目光平添几分凶狠,与他阴郁的气质完全不符,双耳附近的黑气越来越重。 蔡小籽正想去打散那团残存的恶灵之气,忽然想到什么,轻轻拍了拍口袋。 ——“青团,有东西吃了!” 【本座来了!】 屋内暖香萦绕,耳边似有弥音传来。 徐元禾眼前一花意识渐渐模糊,昏昏沉沉倒在床榻。 幽冥珠从口袋里钻出来,蹦到蔡小籽温热的掌心,往往朝后仰,那动作像是在学人伸懒腰。 ——“别磨蹭,快点!一会儿人来了!” 【太久没吃东西!本座不得活动一下!】 蔡小籽把它放在徐元禾耳边,转身想去门口把风,哪知门刚巧从外面推开。 来人是吴妈妈,她自顾自骂了两句,才跟蔡小籽说话。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三少爷要办喜事的时候死!晦气!” “冬竹啊,快跟我去前厅帮手!” “啊?谁死了?” 蔡小籽的表情惊讶和失望各占五分。 故意引开这老妈子的注意力,左手指诀将一道符箓,打向徐元禾的印堂。 黑气瞬间散去后,幽冥珠只得悻悻原路返回。 吴妈妈咬着后槽牙,跺脚道:“徐之嫣那贱丫头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蔡小籽推着她出门,往前厅去。 “听下人们说这几日都没见她,老爷忙着与太子处理政务半月都没回府,二太太如今又是个不管事的。” “刘管家昨日才派小唐,去请柳姨娘回来。” “谁知道啊,那贱丫头吊死在了偏院一间废屋!” 第31章 你最好主动交代 比起徐元武死时的一片哀嚎,柳姨娘的哭声,显得尤其凄凉。 整个相国府除了她。 没别的人为徐之嫣的死难过,本应该出现在的徐宏广,更是不见踪影。 半只天眼告诉蔡小籽,徐之嫣的魂魄并不在此。 她不想在这里久待,与其他人一起装装样子。 嚎了两嗓子。 拽着唐弘弋找徐元禾去。 现在看似有很多线索,但是全是一团乱麻。 她必须尽快理清楚,相国府发生的这一切。 到底与唐弘弋的身世有无关联。 不能平白无故付出,啥也没捞到。 锁好门后,三人坐定。 徐元禾首先问到了徐之嫣的死,当得知是徐元武的鬼魂作祟,眼底还是有几分同情。 “说到底,她也不能算无辜。可是那妖道为什么收走她的魂魄?” 唐弘弋说出自己的猜测。 “或许是想从她口里得知,藏宝图的秘密。” “所以当真有藏宝图?!” 这可是蔡小籽最关心的部分。 唐弘弋缓缓喝了口凉茶。 向两人说起当晚发生的事。 “徐之嫣断气之后,那幅画并没有任何异常,孟玉兰将徐元武的眼珠子收起来,时而疯癫、时而正常,我无法与她正常交流。” “后来我骗她,只要将徐之嫣处理掉,便能见到徐元武。” “她半信半疑与我一起把尸体抬偏院。” “当我把那幅画放回原处时,徐之嫣的尸身已被吊在废屋之中,孟玉兰不见了踪影。” “所以她倒是真疯还是装傻?” 徐元禾蹙眉问道。 蔡小籽看了眼两人,说出了一种可能。 “应该是真疯,那时应该有人操控她做事,目的是不想让人追查徐之嫣的死。” 徐元禾手握成拳砸在桌上。 “这个人只可能是徐宏广。” 之后蔡小籽和唐弘弋将已知的事情,告诉徐元禾。 她讲述时,悄悄留意着唐弘弋的一举一动。 这小子对自己隐瞒的事,比她想象中还多得多。 徐宏广与敌国勾结的事,他竟一点也不意外。 说到账房之事,唐弘弋起身回房拿了几本簿子。 “这里是徐宏广与大商国都护,私下交易的部分记录。” “目前我们并不知太子是否知情,是敌、是友,所以不宜打草惊蛇。” “我明白。” 徐元禾翻阅当中一本,面色铁青。 “十几年...徐宏广究竟如何做到?” “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仍要叛国,图的是什么? “莫非他根本不是大楚国的人?” 唐弘弋默然颔首。 好家伙,政治权利中心的人,竟然是敌国特务。 蔡小籽几乎肯定: 这才是唐弘弋主动接近徐元禾的真正目的,他跟徐宏广之间必定牵扯国仇家恨。 莫非他是大楚国,遗留民间的皇子? 是的话,自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她的思绪神游,唐弘弋已经与徐元禾,进入下一个阶段的讨论。 “光靠这些还不足以推到徐宏广,他最近一年都在筹划与陶贵妃娘家结亲,光是徐元武与七公主的婚事,都向圣上提了数次。” “没想到徐元武在这个节骨眼死了......” 徐元禾说到这,目光黯淡下去。 似乎是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 “据我了解,七公主早有意中人,陶大人贵为三朝元老、刚正不阿,必然不会与徐宏广同流合污。” 唐弘弋赞同他的说法。 “所以我们接下来,需要与他联手。” 蔡小籽还有一点不明。 “徐元武说太子挖走他的眼睛,是为了要挟徐宏广,到底那老家伙握着什么把柄?” 两个男人看向彼此,唐弘弋垂眸片刻方才出声。 “元禾,就算你久不出户,应该也听说废太子之事。” 徐元禾微微颔首,接过了话头。 “不错。” “三年前帮如今的东宫,把六皇子从太子之位拉下马的,正是徐宏广。” “此事徐元文这个驸马爷也有参与,若要追究起来,太子及他的党羽,下半辈子或许都要在天牢度过。” ——“太子那么懦弱、不禁吓的一个人,竟还是踩着别人上位的?” 蔡小籽以为,那男人很可能是徐宏广的一枚棋子。 一朝得势不想做他的傀儡。 那么交给他那封信的,莫非也是太子党的人? 徐元禾展开宣纸,左手执笔,分别写了三份书函。 待墨迹干涸,再交到唐弘弋手中。 无需多言,唐弘弋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五日内,我会想办法亲手交给他们。” 徐元禾缓缓吐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 “另外,还得辛苦小唐你继续伪装,切勿被徐宏广发现端倪。” 唐弘弋接下来又与徐元禾商议了一些细节。 蔡小籽在旁看着,忍不住跟青团吐槽起来。 ——“这两个手无寸铁的病秧子,能干出什么大事?” 【小唐鼠可不是病秧子,他力气大着呢】 ——“你听话能不能抓重点。” 【重点是什么?哦,干大事?】 【他们不就是想扳倒相国府嘛,本来这宅子气数就乱了,你应该能觉察到。】 ——“话虽这么说,徐元禾的气数也在减弱,我得尽快斩断,这两人命格的联系。” 【啧啧,除了小唐鼠,你好像拿谁都不当人...哎哟!痛!】 蔡小籽不爱听这话,手伸进口袋里狠狠掐了一把那小椭圆,直到小家伙求饶。 【我错了!小籽把所有活物都当人!对所有人都好!】 ——“这才像话嘛,改天给你弄好吃的。” 【还说呢!跟着你那么久,我还没开过荤!】 ——“嘘,快进去!” 蔡小籽按住青团冒出的尖尖角。 营业式的笑容瞬间挂在脸上。 看着走过来的美男子。 “下一步计划谈妥了?” 唐弘弋“嗞”了一嘴,大掌盖住她的傻笑。 “走吧,让元禾好好休息。” 退出房间 唐弘弋好像知道这丫头必然有许多意外,等着自己解释。 主动提上两壶好酒,领她去了东院。 现在那里,无人敢进,连巡夜的都不敢靠近。 都说徐元武冤魂不散,见到有人便会拉进去吃了。 唯有他们两个,月上三竿之时,还躺在院子里吃香的、喝辣的。 蔡小籽不是个轻易被美食收买的主。 半只烤鸡、四碟小菜、一壶黄酒下肚后。 揪着唐弘弋的衣襟。 “你自己交代,别逼姑奶奶我动手!” 第32章 待你飞黄腾达,分我黄金万两 “要我从何说起?” 唐弘弋双手枕着头,往后一趟。 “不如你问,我答。” 蔡小籽脑子晕晕乎乎,也跟着躺了下去。 总感觉不盯着这小子,他还会忽悠自己。 于是侧着身子,将一只手臂耷在他身上,另一只将他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 “对,就这么看着我。” 蔡小籽打了个酒嗝,自己都嫌弃地挤眉弄眼。 “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 “喂!你拿出点诚意好不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唐弘弋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放在身侧。 语气不咸不淡,“暂时无可奉告,下一个问题。” ——“我去,你行不行啊!” ——“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 蔡小籽撑着手臂起来,故意将手肘膈在他的肋骨处。 “苟布衣让我来,就为协助你调查身世对不对?你防我跟防贼一样。” 若非她不能用唐弘弋的命气推算, 哪里用得着如此憋屈。 “小籽,尊师重道。” 唐弘弋吃疼又被这丫头圈住了脖子。 只好侧过来面对着她。 “我相信,师父没说过这话。” “那我换个问题。” 蔡小籽假意妥协,伸出食指点在男人的高挺的鼻梁。 “你本是富贵命,甘愿留在相国府、被换了命格。” “你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毁灭徐宏广,他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唐弘弋不惯被人指着鼻子,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团在掌心。 言简意赅答道:“他设计杀了我养父。” “如此而已?”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好好好,你小子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蔡小籽坐起身,压了压酒意。 “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残存意识在人间,我没有在你身上察觉有至亲的残念,反而都是陌生人的。” “这能说明什么?” “你养父,是寿终正寝。” 蔡小籽直接拆穿他的谎言,在他惊异的眼神注视下,缓缓起身。 “或许你觉得,没到时候跟我说那么多。” “没关系啊,但我要你承诺。” 夜风微凉,卷起他的长袍。 唐弘弋手肘轻轻撑着地面。 姿态优雅而从容,目光变得柔和。 “承诺什么?” “待你飞黄腾达之日,分我黄金万两、一亩三分地、各大食肆会所终身畅游令牌,还有......” “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蔡小籽听得这句,瞬间明白,必定苟布衣也曾经向他提过,诸如此类的要求。 理直气壮解释:“这叫等价交换。” 唐弘弋摩挲着指间,唇角勾起浅浅一弯。 “若有那日,你再问我要。” ——“那怕不是,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过眼下再纠结,这小子估计也不会松口。 蔡小籽坐回他身边,又开了一壶酒。 “如今我被迫跟你坐同一条船。” “你也不能瞒我太多,说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脾气坏,但情绪稳定。 这一点,唐弘弋还是佩服这丫头的。 就着她开的那壶酒。 唐弘弋猛喝了一口。 “徐元禾已做了很多,他给太子、陶大人、尤大人写的三封信,措辞完全不同。” “太子本就有把柄在徐宏广手里,想除掉他必然会着手调查;” “陶大人不满徐宏广,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 “再者,姬太史虽过世多年,他的门生数以百计。” “吏部的尤大人在朝中最受人敬重,加之徐元禾是其外孙。 “信到了他手里,必定会暗中彻查。” 蔡小籽对这书里的权谋斗争,向来只是一扫而过。 她关心的,一直只有一个人。 “若没有徐元禾相助,你的计划又是什么?” “假设性的问题,答了也是无用。” ——“我还真就套路不了你?” 她将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瓶子顺手扔进了井里。 “扳倒大象之前,我们还能在他的地盘,做些什么?” “大象?” 唐弘弋听到瓷壶碎裂的声音。 忽然想到,可以再让这团子帮点忙。 “夜探密道。” “你来真的?” 蔡小籽几乎没有反对的余地,就被他拽进入密道之中。 唐弘弋看着她手上的幽冥珠,一脸艳羡。 “这东西比十个灯笼还亮堂。” 【小籽,快跟他说我不是东西!我有名字了,叫青团。】 ——“嘘,别晃,我差点踩坑里了。” 蔡小籽拍了拍幽冥珠,斜眼看向唐弘弋。 “我们现在去哪儿?” “逐个密室看看,或许有遗留的线索。” “徐元武说这里关押的,是大楚派去大商的密探......” 唐弘弋蓦然停下脚步。 “师父只说你鲜少出门,看来你对时局的了解,比我想象中更少。” “...那,你讲给我听啊。” 蔡小籽小声蛐蛐:“我脑容量就这么多。” “这几个月光顾着攒钱、搞道具。” “还得保住你这小子的命,哪里有闲工夫关心其他的。” “主线任务,不得靠你自己推动?” 唐弘弋叹了口气,放缓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数十年前,大楚、大商与大翎鼎足而立,三分天下互不侵犯。” “一场持续近八年的天灾过后,局势发生了改变。” “大楚凭借天然的地势,成为最为显赫的霸主。” “而大翎和大商损伤惨重,依靠大楚扶持才得以维持,此后便只能屈居其下。” “每隔十年,都会按照协议派质子前往大楚,以表对大楚的忠诚。” “如此相安无事数年,可惜大楚对两国的索取,愈发贪婪。” “贡品年年增加,质子的地位,一落千丈。” “无奈两国与大楚国力悬殊。强权之下,只能一忍再忍。” “徐宏广既然是大商国的细作,除了向大商运送物资外,必然会设法破坏大楚与大翎国的关系。” 听到此处,蔡小籽灵光一闪。 “你是说,这里很可能关押过大翎国的人?” “...或许吧。” 唐弘弋下了两层阶梯,回头看她还没跟上来。 “小籽?” 不祥的预感瞬间爬上心头,这团子该不会又困了? “这酒...后劲好大!” 【哎哟!】 幽冥珠“扑通”从她手上滑落,唐弘弋顾不上去接。 双臂展翅般搂住小籽,生怕她摔出个好歹。 “小籽?” “蓝球到底几号啊......” “你在说什么?” 唐弘弋将她横抱在怀,小心翼翼步下石阶。 幽冥珠跟在他身后,假装因着惯力翻滚。 【可恶!居然忘记先把本座抱起来!】 却听前面的男子碎碎念叨。 “轻了这么多,定是最近太辛苦。” “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离开相国府。” 第33章 神棍竟敢现身 蔡小籽的梦里,除了有乱报彩票号码的周公外。 多了一群素未谋面的乞丐。 他们蹲坐在阴暗潮湿的地牢,身上捆满了锁链。 四肢血肉模糊,被老鼠啃得残缺不堪。 “救救我们——” “救救我们——” 蔡小籽乍醒,额头的冷汗滑到眼睛,刺得她惊呼一声。 “你们是谁?!” “醒了?” 耳边说话的人是唐弘弋没错,只是为何,她有一种陌生之感? 蔡小籽缓缓心神。 原来他们没有离开密道,看情形应该是在其中一间地牢。 【小籽,看我看我!】 幽冥珠见她醒了,立即开始炫耀自己的发现。 蔡小籽顺着幽深的蓝色光源看去。 唐弘弋的右手边的墙壁下方,刻着几排怪异的图形。 她伸手触摸。 每一笔都刻得很深,缝隙里还残留暗红色的血迹。 越看越心寒。 顺着图形的走势,她继续向上看,原来不止一面墙。 这里四面墙上都留有痕迹。 ——“应该不会是武功秘籍吧?” 蔡小籽俨然没睡醒的模样。 脑子一片混沌,磕磕绊绊走了一圈回到原地,才注意唐弘弋仍保持着原样。 摩挲着其中一个标记,一言不发。 “小唐鼠?发现什么了?” 她刚蹲下。 唐弘弋拂了拂袖子,握着她的手就朝外走。 “该回去了。” 蔡小籽拧过头呼唤天眼。 ——“承一,快帮我记住这些图案。” 【无聊。】 这半只天眼不是一般有个性。 虽然但是,墙壁上的图,很快呈现在她脑中之中。 原来跟自己一样, 是个口硬心软的家伙。 翌日一早。 唐弘弋让小籽重新帮他布了一道相气,混入徐宏广的心腹之中,取得令牌。 去往太子府、陶府和尤府送信。 直至戌时才回来。 他身心俱疲,对等在大门口的小籽淡淡一笑, “一切顺利。” 然后竟倒在她肩膀上沉沉睡去。 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蔡小籽连忙唤人帮忙把他抬进去。 又守了他一夜。 此举惹得吴妈妈非常不快。 “虽说还没过门,好歹也是半个三少爷的人,你这么做有伤风化。” 蔡小籽毫无畏惧。 “这屋里又不止我和他两个人,丁辛他们也都在,我还能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做出苟且之事来?” “你!!好个伶牙俐齿的,攀上高枝就目中无人了是吧!” 蔡小籽懒得搭理,径直就往徐元禾屋里去。 “我现在要去伺候三少爷了,你要跟来看看不?” 吴妈妈高低得顾及身份,碎了一嘴没再为难她。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一面等着三方势力向徐宏广出手的风声。 一面继续收集,那老家伙与人勾结的证据。 虽说徐之嫣在相国府不受重视,好歹七七未过。 姬以芳暂时将儿子纳妾的事押后。 蔡小籽乐得清闲,每日还是能溜出府,去城隍庙摆个小摊看相算命。 赚点外快。 这天她收益颇丰,嘴角的笑容都快扯到了后颈窝。 刚踏出大门便被刘管家盯上。 “站住!我观察你好几天了!怎么天天往外跑?” 蔡小籽吓得魂儿都没了,把头垂得低低的。 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拢在袖口。 “刘管家...小人这几日手痒...通融通融。” 刘管家不动声色捏住碎银子,藏于腰间。 “咳...下次注意着点儿,别让大太太见到。” “是、是、是!” 蔡小籽边说边跑,还没走远又被叫住。 只见那刘管家忽然浑身一抖,声音像变了个人。 “子时,叫上小唐来找我,老爷说有差事交给你们两个去办。” “诶,明白。” 蔡小籽应下,跑去徐元禾的屋里饱餐一顿。 又叫来唐弘弋,画上几张中阶的符箓。 拍拍手掌,满意笑道:“应该足够了!” 徐元禾不明所以,“这是作何?” 蔡小籽摸摸鼻头,笑得有些得意。 “今晚我要去痛打神棍!” 到了夜里,为了带上想看热闹的徐元禾。 蔡小籽照旧用迷香,让院里的其他人提前入睡。 嘱咐徐元禾只可躲在暗处,不许出声,带着唐弘弋往约定的地点去。 如今唐弘弋不再质疑小籽的本事,单纯好奇。 “你如何得知,刘管家被那妖道控制?” “直觉!” 蔡小籽很想告诉他,就想英文念多了之后,就有语感一样。 “等相国府的事结了,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二人走不多时,天空又暗转晴,诡异得可怕。 四周围死寂一片,好像风和空气都被凝结成块。 “雕虫小技。” 蔡小籽不把那妖道的障眼法放在眼里,用艾条烧了一张符箓,异像很快消失。 “果然是你臭丫头多番坏我好事!” 远远地,刘管家缓缓走近。 手里拿着一根银白色的拂尘,看上仙风道骨。 蔡小籽干哕。 “对付我这个丫头都不敢亲自来?操控傀儡算什么?” “本道何须跟你们解释!”、 刘管家直指唐弘弋。 “五年前是你小子走运,有金光护体,如今本道绝不放过你。” “大言不惭,你个老妖道。” 蔡小籽没试过跟人斗法,她向来广结善缘不是。 这老鬼修的傀儡术,应该和苟布衣的蛊术半斤八两,人肯定就在不远处。 她让唐弘弋躲到远处后,向空中抛出两道金符。 默念两句口诀,对面的老头儿立即被一团虚无的烈火重重包裹。 这火伤不到刘管家的肉身,却在一瞬间将老妖道的意识赶出去。 若不及时收手,本尊一定会被灼烧。 蔡小籽的动作极快,那老头儿遭了道立即向唐弘弋出击。 怎知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气得对蔡小籽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你怎能用符!看来你并非大翎国的细作......” “什么乱七八糟的,姑奶奶才不做奸细。” 那妖道今晚本只想敲打两人闲事莫理,事关他已为徐宏广背上几重罪孽。 再伤他二人更有损修行。 哪里知道非但伤不了,还被那丫头给几道符给治住。 “哼!你这山野丫头肆意用符箓必定遭天谴!” 骂完他又转向唐弘弋,语气竟还有几分客气。 “若不是老夫有把柄在徐宏广身上,也不会替你跟三公子换命格......” “老道儿,这还没大难临头呢,你就要抛下相国各自飞了?” 蔡小籽无情打断对方的托词,察觉他要遁走时,抓着唐弘弋就去追。 “你要赶狗入穷巷?” 唐弘弋似乎不同意她这个决定。 “你怎知不是放虎归山?” “放他一马,或许有一日能为我们所用。” 第34章 小籽,你脸红什么 这应该是第一次,蔡小子与唐弘弋在决策上, 出现分歧。 “你哪里来的自信?我说他转头就去徐宏广那里,我们岂不是提早暴露了。” ——“最重要是拷问他,藏宝图的秘密!” 蔡小籽说罢就要去追。 唐弘弋直接将她圈进臂弯,鼻息轻轻打在她的颈窝。 连带耳根子酥酥麻麻的。 那声音极具魅惑。 “这次听我的。” “欧克欧克,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蔡小籽双颊微红,她笃定,是这小子被勒的。 “这么看我做什么,回了呗!大圣母。” 唐弘弋难以理解她的话,抬头纹都现了三根。 “为何你的话,总是那么晦涩?” “走了走了,回去吃宵夜。” 蔡小籽不看他,埋头收拾道具,凭着感觉朝前走。 结果就是左脚叠右脚, 以一种旋转的舞姿,又落回唐弘弋怀中。 “没事吧?” 今夜的唐弘弋尤其温柔,蔡小籽感觉自己就快沦陷。 【小籽,你脸怎么越来越红了?】 ——“闭嘴!” 蔡小籽狠狠敲了两下幽冥珠,翻翻眼皮拔腿就跑。 嘴里嚷着:“饿死了,走快点!” 凉风轻拂,吹散空中留下的一抹暖香。 唐弘弋身在其中,有些眷恋。 久久才回过神,跟着那丫头回屋。 * 正如唐弘弋所料。 那妖道似乎并未把那晚的事,告诉徐宏广。 至少当这位相国怒气冲冲回府,对下人一同臭骂时,并无他们两人在内。 徐宏广甚至单独宴请唐弘弋,让他代笔写青词。 蔡小籽不放心,躲在书房门外。 直至三更终于见他出来。 “你这模样,好像被人抽走了精气,写字能这么费力?” 作为学霸的蔡小籽,很是费解。 她当然知道,皇帝要求的青词不同于一般文书,既费神又费脑。 不过她见识过这小子的笔力,绝对不至于这样。 “徐宏广已在另谋退路了。他今日找我,足以证明身边,已无可信之人。” “万一他专门挖坑给你跳呢?” 此刻,二人已在徐元禾的屋内。 蔡小籽拿着唐弘弋复写的那两套青词。 得亏她是考古系,否则跟书中人的代沟,不是一点半点。 “在他眼中,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不至于。” 唐弘弋收了笔,将第三套青词递给徐元禾。 “你怎么看?” 徐元禾细细品读,很快发现当中蹊跷之处。 指着一处地名,面露惊色。 “徐宏广没有发现此处错漏?” “或许,他根本不知。” “怎会?当年圣祖皇帝在牤山与大翎、大商君主齐齐封禅。” “约定将子呈河一分为三,互不涉足。” “因与国运攸关,三国签下契约。” “朝中文书断然不可出现,其他两国的属地之河段,更别说祭天这等大事。” 唐弘弋欣然点头,“元禾所言极是,但你忽略了一个细节。” “什么?” “你如何只一眼便看出,这里指的是子呈河?” 徐元禾这才恍然大悟。 这里唐弘弋取了巧,用的是家乡方言替换。 自己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不久前拜读了小唐养父的札记。 “可徐宏广贵为相国,又是大商的细作,竟会不知?” 唐弘弋直言道:“按小籽的话说,我今晚只是赌一把。” “倘若他在上表之前,多让几个门生复验,必定能发现端倪。” “所以我不担保,这几份青词会原封不动呈给圣上。” 徐元禾这才算听明白,唐弘弋的话中深意。 “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蔡小籽预感自己再不加入聊天,眼皮子又该打架了。 “所以,时候跟太子和那两位大人、面对面商议了对吧?” “嗯。” 徐元禾敲打枕头下的三封回信。 “这一个月,想必他们做了很多事,小唐,替我回信。” “好!” 这病秧子不犯病时,做事也是雷厉风行。 难怪他们三个会一拍即合。 还有一种可能是,徐元禾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毕竟在原定里,他离死不远了。 当然,在没有解除他和唐弘弋命格之间的联系前。 蔡小籽不会允许他死。 既然目前这两个小子命气,她得回草庐一趟。 身上带的草药、道具都快用没了,必须尽快补货。 于是她向姬以芳告了假,悄咪咪回到草庐。 这里,俨然...一片废墟。 苟布衣到底有多久没回来过? 搞不清楚这狗男人是在躲谁。 蔡小籽目的确定,直奔苟布衣的房间。 “靠!!这是被打劫过吗?” 原本装草药和朱砂、各式串珠...的柜子, 比她的脸还干净, 更不用说其他值钱的道具。 再往后院走, 信鸽也一只都没了。 也就是说,她如今只能等苟布衣主动找他们。 蔡小籽是真好奇,为啥书里要存在苟布衣这么一号人物。 原主虽然是个炮灰,好歹也帮唐弘弋挡了劫。 他一个神出鬼没的小相师——三流的,能有多少用处? “谁?!” 蔡小籽打算把自己房间收拾收拾,将就住两晚。 窗外飞快跑过去一个人影, 她就着手上的东西甩出去。 脱手的时候才发现,是装着幽冥珠的荷包。 【痛!!蔡小籽,你要摔死本座啊!】 “抱歉、抱歉...你谁啊?把东西还我。” 她从窗户跳出来。 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蹲在地上。 手里正拿着她的荷包。 几乎一眼,蔡小籽感觉这头儿是修道之人,不久前被人伤了。 他露出的一截手臂,那伤口很像是灼伤。 ——“不是那么巧吧?” “你...慕容道长?!” “不敢、不敢当。” 老头儿将荷包双手归还,那模样说谄媚都算抬举。 “不知姑娘,可否...赏顿饭菜?” “哈?不至于吧...你跟徐宏广拆伙了?” “......” 蔡小籽蹲下来,仔仔细细观察他的面相,“啧啧”两声。 “你行年四十六,必然有个大劫!” 慕容老头儿哭丧着脸,不敢反驳。 “年初感染疫症损失了大半功力,本应闭关修行。” “无奈五年前损阴德,徐宏广的请求你一定得答应,结果你又算错了!” “徐元禾十八岁生辰那日泄身、方可破除诅咒,是你胡诌的吧?” 蔡小籽说完便打算赶他走。 哪知这老头儿竟把腿一伸,躺在地上。 像条蜈蚣一样,弹来弹去。 “小道姑救我!!” “抽什么风!赶紧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糟老头坏得很!” 第35章 好奇怪的梦 “该死!你吃点慢点!五斤牛肉,你吃了四斤八两!” 看着桌上一片狼藉,蔡小籽欲哭无泪。 她认为,绝对是被唐弘弋那小子传染了圣母病,咋就鬼使神差留下这慕容老头儿。 眼睁睁看这只饿狼吃光所有食物。 蔡小籽打了个饿嗝,忍无可忍打掉对方的筷子。 “说吧!那藏宝图也是你杜撰的?!” “这是千真万确!” 慕容老头儿将最后二两肉吞下,眼神诚恳。 “是我在大翎国游历时意外获得,不过至今没人参透当中玄机。” “我一个修道之人,不可强行损道行去......” “打住。” 蔡小籽不想听他过多解释,“吃饱喝足,该说说你和徐宏广的事了。” 慕容老头儿抹了把眼泪,直叹悔不该当初。 说正事之前,倒先把徐宏广祖宗十八代给乱骂一通。 “啧啧,还真是墙倒众人推。” 蔡小籽勉为其难给老头儿倒了杯热茶,盯着他的疾厄宫看了许久。 “你身上背负了人命?我猜猜,你一副孤寡相应该没什么亲人,这缕怨气少说跟你了十几年。” 半只天眼开启,她很快得出结论。 “你,害死了你师父?” 慕容老头儿自被她隔空烧伤、损了道行。 早知道这丫头并非池中物,被猜中也不敢反驳。 一五一十,将过去的孽债和盘托出。 在他讲述期间,半只天眼一直处于开启状态。 幽冥珠也在蔡小籽手中假寐,防着这老头儿作怪。 “真正的徐宏广二十年前就死了!如今这位是大商国的细作!” “当年徐宏广意外死在巡访的路上。” “这个小人跪在我师父门前,求他帮自己伪装成徐相国,必定洗心革面造福百姓。” “我师父看出他的确有二十年官运,而且由大商...上头的人出面诏令。” “万般无奈之下,用秘术帮他与徐宏广对调。” 蔡小籽眉眼一挑。 狐疑道:“上头的人?” “你们都是大商国的人?你师父竟有如此本事,怎么你如此废材?” 老头儿嘿嘿尬笑。 “...实不相瞒,我是最晚入门的,才学了点皮毛...他老人家就过世了。” “具体说说。” 蔡小籽隐约感觉,这必然跟假的徐宏广有关联。 更深一层,可能跟唐弘弋相关。 “我记得那年三公子出世,我师父算出他并非徐宏广亲子。” “但与他命格相连,盈亏相辅又此消彼长,是个奇格。” “徐宏广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人出现,想秘密处死三公子,师父知道后立马阻止,并想拆穿其身份。” “徐宏广表面妥协...再者也大商国那边,有意用我师父制衡他。” “只是后来,那小人真的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 “他见时机成熟,一再要求我师父替三公子改命。” “我师父不肯,他利用相国的权利,带领官差围剿道观,逼我师父就范......” “满门师兄弟以死明志,我......” 蔡小籽见他一脸委屈的模样就恶心,干脆替他说了。 “你贪生怕死,枉顾他人性命,答应了他。” “在徐元禾与唐弘弋十三岁那年,替他们换命。” “不过你学艺未精,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成功。” “而此事不能声张,徐宏广不敢贸然找他人。” “当初找苟布衣,也只敢谎称关系到相国府...嗐,你们可真是一个谎言盖一个谎言。” 慕容老头儿生怕她不愿意听,自己后来的遭遇。 跟着她走进药房。 哭诉道:“我这么多年帮那小人做了不少事!谁知他过河拆桥!” 蔡小籽回头轻笑。 “他自己都掉水里了,还顾得上你?” 忽而想到什么,捻起一撮草药敷在老头儿腿上。 疼得他咧嘴。 “五年之期就快到了,按理说,他不应该跟你在这时候翻脸。” “看你这个鬼样...量你也不敢骗我。” “他...哎哟,当初他救我出火场。” “我的本命种一直握在他手里,所以就算他如此对我,我还是得......” “本命种,这名字有点猥琐。” 蔡小籽没心思继续听他抱怨,既然大致的事已经清晰。 不会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决定。 看在这小老头儿,未来还有用的份上。 让他暂时住在草庐。 当晚,蔡小籽又做了奇怪的梦。 唐弘弋身上的百鬼纷纷抽离他的肉身,化作一个个鲜活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纷纷下跪,高喊着什么。 她想走近听清楚,可那群人离她越来越远。 “小唐鼠?” 唐弘弋发现了她,缓缓伸出手来。 “小籽,跟我走。” “去哪里?” “离开大楚国,回我的国家。” “我的母亲,正在那里等我。” “小籽,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可愿帮我?” 她的手轻轻覆上唐弘弋的手,冰凉刺骨的寒意,好不真实。 “姑娘——姑娘!!” “烦死了!!” 蔡小籽睁开眼,脑袋正悬在后院的水井正中。 如果不是双手被人拽着,估计早跳下去了。 慕容老头儿把人拉回来,气喘吁吁。 “姑娘,我、我现在也算你救命恩人了,以后......” 蔡小籽送他两个大白眼。 “滚一边去,本姑娘没那么容易死。” 【就是、就是!】 【小籽一定长命百岁!】 娃娃音和少女音同时传入耳朵,吵得蔡小籽没了瞌睡。 干脆把门一关,做起道具来。 “哎,要买的东西一大堆,这几个月赚的又没了!” 几日后,她总算凑齐给那病秧子治病的东西。 交代慕容老头儿帮自己守屋后,便往相国府去。 这一路上,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 “那两小白脸的计谋还真的奏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 幽冥珠突然故作深沉。 ——“那你说说,这其二是什么?” 【连我都看不看出徐宏广是假冒的,可见那老道长的秘术之厉害。】 【既明说此人只有二十年官运,只怕他气数将尽。】 【皇帝和满朝文武也不全是......】 蔡小籽压根没留意话里的内容,完全沉浸在这声音之中。 渐渐沦陷。 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 【...那不是你的小唐鼠?】 ——“什么?” 幽冥珠话风一转,示意她看向东南方向。 “还真是这小子!” 今日是赶集的日子,街道挤满了人。 蔡小籽穿过人群,寻着唐弘弋的方向而去。 拐了两个弯,总算追上他。 刚要开口。 一名女子从他眼前的屋子走出来。 笑脸盈盈,眼若游丝。 “唐公子,卿尘恭候多时了。” 蔡小籽猛然一惊,原来她当真没离开上京城。 不知这时候唐弘弋找她做什么。 可惜那小子背对着自己,瞧不见他脸上是何表情。 只隐约听到二人的对话。 “太子之事,卿尘姑娘可否告之真相。” “唐公子是帮三公子问,还是自己想知?” “有何区别?” “若是与相国府的人有关,恕卿尘无话可说;” “若是唐公子自己好奇的话,卿尘必定,知无不言。” 第36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坦诚一点吗 等唐弘弋随卿尘进门后,蔡小籽黑丧个脸走出拐角。 【你干嘛不冲进去?】 【对啊,小籽,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别吵。” 蔡小籽真想用相气,封住口袋里的两个话痨。 取出三枚铜钱放入慕容老儿“上供”的龟壳。 幽冥珠忽然有不好的预感。 【不要妄图......】 ——“我有分寸。” 蔡小籽在唐弘弋经过的地方,插上三柱细香。 “呐,我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土地公的设定。” “总之吃了我的香,不管是哪路的,请给我几分薄面。” 而后,她潜心问事。 以最快的速度,抛掷六次。 “锵——” 不出意外,铜钱又碎了。 突然之间空中乌云密布,云层越来越低。 黑乎乎一片。 仿佛要压到地面上来。 一阵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 行人加快了步伐,商贩们急忙收摊。 数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街道。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没那么邪门吧?” 幽冥珠:【我早说不要试图帮那小子卜卦。】 雷声过后,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点密集而猛烈砸向地面,溅起朵朵水花。 蔡小籽没理由为了赌气淋雨,赶紧冲回相国府。 泡了个香香的热水澡。 有道是,有钱走遍天下也不怕。 她提携了府里多少小厮、丫鬟赚钱, 一群人上赶着对她好。 不像唐弘弋,需要的时候,把自己当宝。 不需要的时候,当根草。 “小籽,今晚的月色好奇怪啊!” 沐浴完,等徐元禾和院里的老妈妈们都睡下。 蔡小籽拉上丁辛,坐在院里磕瓜子。 丁辛直勾勾望着正上方的满月,眼珠里映着一轮淡红。 “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红月。” 蔡小籽问她,“红月有什么说法吗?” 丁辛将剥好的瓜子放进盘子,顺手递给等着吃现成的小丫头。 “小时候听我奶奶说,红月很不吉利。” “躲在山上的邪祟惧怕月光。” “一旦出现红月,它们便可以肆意行动,下山掠夺村民的食物。” “若是找不到吃的...还会吃人!” “还有呢?”蔡小籽一把接一把吃着瓜子,很快盘子就见底了。 丁辛一边剥一边回忆。 “据说早几年某位宫里的娘娘,在红月之夜诞下皇子。” “不仅没有母凭子贵,反而被打入冷宫,那皇子也没活过满月。” “宫廷禁事也能传遍大街小巷?没什么可信度。” 蔡小籽跟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丁辛好奇他今日竟然一点都不困,自己都打了五六个哈欠。 “不行了,我得去睡了。” “明日又得陪大太太去还愿。” “还是你好,等着做三少爷的新娘子!” 丁辛说这话多少有点心酸。 毕竟她曾经怀过徐元武的孩子,不过蔡小籽哪能跟她计较这个。 转过头,继续盯着那轮红月。 直到,听到唐弘弋的脚步声。 “如今这相国府倒成了客栈,任由你来去自如,只是每晚回来歇歇脚。” 话里有刺? 唐弘弋走到方才丁辛坐的地方,刚弯了弯膝盖。 小凳子就被蔡小籽抽走,用来放脚。 他索性撩开裤腿,坐在石阶上。 拿出怀中的东西摆在丫头面前。 蔡小籽眼尾扫了一眼,是自己爱吃的辣口小吃。 “做什么?贿赂我?” “不见几日,怎么脾气更大了?” 唐弘弋双手往前凑了凑。 “特意买的,不尝尝?” 蔡小籽嗅了嗅,放弃抵抗。 拿过牛皮纸享受美食,一口气吃了半包。 这口气才顺下去。 瞅着那小子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咽了咽唾沫。 唐弘弋似乎从不曾觉察,这种无辜的眼神,对小籽具备杀伤力。 唇瓣张合,声音传入对方耳朵。 “怎么了?” 蔡小籽撇过脸,专心吃起东西来,吞咽的间隙发出几个字。 “你去找卿尘做什么?” 唐弘弋正低着头看脚下的一串蚂蚁,搬弄刚刚洒下的食物碎末,眼神忽然定了定。 抬眼看向她,语气有几分凉意。 “你算到的?” 这小子不知道,但凡与他息息相关的事,自己都不能算。 蔡小籽摇摇头。 “我看见的。”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食物不香了,拍拍手跟唐弘弋一起坐在石阶。 有些无奈。 “哎,我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没必要事事瞒着。” 唐弘弋迟疑少许,微微摇头。 “你多虑了,我今日只是向卿尘姑娘,求证藏宝图一事。” “哦?那她怎么说?” 说到这,蔡小籽眼睛豁然亮了。 两只小手攀上他的手臂。 渴望的小眼神,跟刚才截然不同。 除了刚认识那会儿,唐弘弋会与她刻意保持距离外。 多数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意识。 愈发想靠近小籽。 贪恋小籽身上,隐约散发的暖香。 可能只是因为,他身上的邪祟,很惧怕这股香 “如我料想那样,那晚给太子送信的人,正是卿尘。” 蔡小籽摩挲着下巴。 “奇怪了,她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让太子挖徐元武的眼睛,这么荒唐的事,太子居然也信了。” “你不也信了吗?”唐弘弋轻笑,见她立马鼓圆了眼珠子。 伸出二指移开她的小脑袋。 “你对藏宝图的事,深信不疑,不是吗?” “是真是假另说,卿尘怎么那幅画的存在?又那么巧,编造个合适的谎言。” 唐弘弋解释说:“是徐元禾酒后乱说,对梦荷说的。” “他与太子对梦荷和绮梦楼的姑娘,做了许多出格的事。” “卿尘此举是为了报复他们。” “牵强!” “搞得神神秘秘的,引我们去查,她倒隔岸观火。” 蔡小籽起身踱步,看见那轮红月缓缓落入树梢。 “按我说,她的目的绝非如此简单。” “是么,那你认为她的目的...是什么。” 唐弘弋蓦然站起来,没料这丫头忽然转身,跌靠在他胸膛。 四目相对,暗藏在眼底的阴郁,缓缓浮现。 二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变得浑浊。 “轰——轰——” 两声雷鸣,惊醒树上的几只长喙雀。 一时间找不准方向。 埋头俯身冲向二人。 唐弘弋伸出双臂挡在小籽头顶。 可惜晚了一步,她的手腕不知何时已被啄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同样的位置,唐弘弋也被刺伤。 “倒霉鬼。” 蔡小籽啐了一句,打算回房处理伤口。 那几只原本飞远的长喙雀去而复返,只能再钻进唐弘弋宽敞的袖口里暂避。 叫喊声,逐渐变成啜泣。 唐弘弋这才知道,原来她怕鸟。 悄悄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二人都没注意,手腕的鲜血融到一起。 最后变成两道相交的血痕。 自动愈合。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第37章 大象倒台,板上钉钉 伤口不药而愈,两人都觉很意外。 后来听丁辛说,这可能是红月的祝福,也没再多想。 这夜,二人思绪杂乱如麻。 蔡小籽看着莫名消失的那道疤,一股电流从指尖,直蹿到心脏。 脑海中莫名浮现,唐弘弋几次三番看卿尘的眼神。 体内凭空出现一堆电阻,气血不通。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眼睛刚刚眯上。 由远及近的火光映得屋内通红。 紧接着,就听到一大群人急促的脚步声。 蔡小籽翻身坐起,掐指算了算。 “比预期快了一个月。” “看来小唐鼠的那位贵人,比想象中给力。” 相国府被重重包围,一众主子奴仆全部聚集在前院。 听着一头白发的老公公,磕磕绊绊宣旨。 蔡小籽打着哈欠站在队伍最尾,无心那老公公说了什么。 她只关心接下来的走向。 原设定,蔡小籽与徐元禾会在这个月双双陨命。 当时徐宏广这个相国的权势,还如日中天。 既然命数发生改变,就算自己不干预,徐元禾或许也不会死。 蔡小籽像病秧子的方向看去,他们母子的表情,不能说不震惊,简直就是漠不关心。 看来,徐元禾已将自己和唐弘弋所做之事,全盘告诉了姬以芳。 而且他们正在计划离开! ——“好家伙!住在这院子的,还真都是过河拆桥的主!” 幽冥珠偷偷探出头来,【小籽,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在他走之前,切断他与唐弘弋之间的纠葛。” 半只天眼这时也在观察四周,示意她离徐元禾近些,直到笼罩在男人的命宫的黑雾散开。 浮现一个数字:20。 ——“如果慕容老头儿说的属实,徐宏广也只剩下二十天的命。” “是时候,让他去处理自己的孽债了!” 【啊,你不打算出手吗?】 幽冥珠只叹可惜。 蔡小籽当然知道,它是惦记那些徐元禾身上,残留的、本应该在唐弘弋身上的恶灵之气。 ——“你现在根本吃不了那些,回去歇着。” 宣读完圣旨,倒没出现蔡小籽期待的抄家环节。 官差只是将所有人押回院中,男人和女人分开看管,无主仆之分。 照她的估计,徐宏广目前只是因青词,被定了大不敬之罪。 他的细作身份还没坐实,毕竟事关重大,得暗中进行。 试问能容忍一个敌国奸细在朝做官,数十年不被发现? 还是相国之位。 可想而知,这大楚国的国君,多么昏庸。 他应该,也生不出唐弘弋这样狡黠的儿子。 蔡小籽算是完全打消,小唐鼠是大楚遗落民间的皇子这念头。 太子的口谕是在他们被软禁的第五日传来的。 表面只说替姑父求情,在未定罪前善待相国府的人,实则悄悄派人带走了唐弘弋和徐元禾。 蔡小籽曾经怀疑过孟玉兰是装疯。 如今看来,自从小儿子死后是真的疯了,每天都能听到她对着四面墙,自言自语。 “老爷是驸马...我大儿子是驸马,二儿子也是驸马,我比皇后还厉害,一生荣华富贵......” 听得多了,蔡小籽实在受不了。 随便找了块棉布,堵上她的嘴。 丁辛在旁边看着默默流泪, “冬竹,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得死?听说老爷出事,大少爷也被抓了,三公主与他和离撇清关系,好歹夫妻一场......” “多聪明的女人啊!”蔡小籽打断她的话,把着她的肩膀,郑重其事。 “你应该学学,以三公主为榜样。” “啊?你、莫非你赞成大难临头各自飞?”丁辛好像受了很大的震惊。 蔡小籽懒得解释,拉着她出来指向隔壁两间屋子。 “你要不去看看,大太太和柳姨娘如今在做什么?” “我赌,一个正想办法联系父亲的旧部、策划逃亡路线;” “另一个更厉害,必定在写血书,状告徐宏广当年如何欺占良家妇女、间接害死亲生女儿。” 她越说,火气越盛,第一次在丁辛面前,提及她那个未成型的孩子。 “就算徐元禾还活着,你的孩子也必定是生不下来。” “醒醒吧,她们所有人都比你活得明白。” 丁辛闻言瘫软在地,屁股一个劲儿往后缩,直到退无可退。 眼前的小丫头,她好像不认识了。 “冬、冬竹,你、你胡说!” “你瞎猜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看吧,多说多错!你告诉她这些做什么。】 ——“不是让你去歇着,还那么多话。” 蔡小籽将幽冥珠戳入口袋,不再听它说话。 继续质问丁辛道:“你真铁了心要自杀?” “你...不可能,我从来没跟人说过。” “你自己好好想想。” 蔡小籽扔下一脸愕然的丁辛,转身就走。 听到呜咽声还是回头望了望,她额头的数字越来越清晰。 愚忠,是没好下场的。 是夜,蔡小籽在后门画正字。 刚好写到第五十个,门开了。 “顺利吗?” 她自动过滤徐元禾,脚尖一转,往唐弘弋身边靠了靠。 唐弘弋唇角微微勾起,只答了四个字。 “板上钉钉。” “何时定罪,不会诛九族吧?” “诛九族?”唐弘弋不甚理解。 看来书里没这设定,那她不用担心相国府内那群无辜的人。 蔡小籽甜甜一笑。 “没事,没事。” 巡夜的官差被太子收买,给了三人半盏茶的功夫说话。 蔡小籽没给徐元禾机会,详细说明他们如何拜倒大象,她更关心接下来要做的事。 正想警告他不要妄想在自己眼皮底下作怪,没料他主动问起,小籽准备何时做法。 做法?事实上,蔡小籽不太喜欢这个词。 但也没所谓了。 她直言:“不出意外的话,慕容老头儿明晚就能成事,我让他两日后的子时前来这里,替三公子...解咒。” “慕容道长?”徐元禾双眉拧成八字。 “我与他之间的事,三公子不必知晓那么清楚,对你没有好处。” 经过那么多事后,徐元禾不敢小觑眼前这女子。 上一世,母亲将这个叫“冬竹”硬塞给他做妾。 在此之前,自己压根没见过她。 成亲当晚,她正是被慕容老头儿施法害死。 自己也在不久后,做了徐宏广的替死鬼。 再醒来时,竟回到被徐元武暗杀当晚,还被她救下。 而后她所做的种种,虽怪诞荒唐,却真的奏效。 蔡小籽见徐元禾一言不发看着自己。 心道,病秧子的美男计,在金钱面前可不值一提。 她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算盘,是之前硬拽着唐弘弋帮自己做的,不得不夸夸,小唐鼠的手工极其精湛! “先算算价格吧,三少爷。” “什么?” 徐元禾陷入回忆,被她唤醒恍如隔世。 蔡小籽不急不慢打着算盘。 “相国府损失的钱财,铁定是追不回来了,你母亲那里还存有不少嫁妆。” “你们母子,应该不至于,过穷苦日子。” “按天算的话,十年就得三千多两...好像有点狮子大开口。” “按年算的话,我岂不是很亏?” “不然就一口价五百两,如何?” 第38章 不是兄弟,难道是姐妹? “五百两? 两个男人都以为自己听岔了。 唐弘弋探了探蔡小籽的额头,伸手时才发觉她长高了不少。 好像再叫她团子,有些不适合了。 蔡小籽打了个哈欠,摇摇算盘,收紧衣袖。 “三日之内给我答复,过时不候。” 说完,她很快消失在两个男人的视线之中。 徐元禾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小唐,你确定她不是狮子大开口?” 今夜无风,四周静得可怕。 巡夜的人催促他们赶紧回屋待着,不得再肆意走动。 唐弘弋的笑容渐渐收敛,看向徐元禾的神情有些复杂。 “你应该心知肚明,唯有她可以帮你。就算要价五千两,你也必然会答应。” “果然知我者,小唐也。” 或许唐弘弋也看透。 徐宏广一事后,徐元禾会离开上京城、乃至大楚国境内。 他问了那个积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元禾,你明知我目的不单纯,为何当初甘心上我的贼船?” “小唐,何故说这种话?” 起初,徐元禾并不想点破。 回头时,却见唐弘弋停在原地,看起来云淡风轻,却又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望月长叹,一片枯叶随之落下。 “你怎知道于我而言,这不是一艘可以驶入大海的福船?” 唐弘弋负手而立,缓缓走到他身侧。 “不知为何,自从冬竹入了相国府,元禾你变了许多。以前我从未想过你我会站在同一阵营。” “是吗?” 徐元禾示意他随自己进屋,点燃了离开前没熏完的香,阵阵暖香扑鼻而来。 这味道很熟悉,又与唐弘弋最喜欢的那种,有些许区别。 徐元禾看出他眼中的困惑,特意拿了一支新的出来。 “瞧瞧,这是冬竹给我的。” 他当然不会说实话,是那丫头用十两一支的高价卖给自己的。 “嘱咐我每晚睡前点上,这几月确实睡得踏实。” 唐弘弋嘴角不自然抽动一下,拿起香来看了又看。 徐元禾淡淡笑道:“她,根本不是冬竹对吧?” “不重要了。”唐弘弋放下香。 斟了两杯热茶,邀徐元禾举杯。 神情凛然。 “这一杯,预祝元禾兄,从此与徐宏广脱离关系,享受自己的人生;” “这一杯,多谢元禾兄,帮我手刃仇敌;” “这一杯,多谢元禾兄,助我解开身世之谜!” 暖香肆意穿过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屋里的温度,与唐弘弋的体温一样,逐渐攀升。 这番肺腑之言,他一早想说。 直至今晚,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敢言。 徐元禾沉默良久,双手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唐弘弋再斟一杯,眼神的光暗了下去。 “最后这杯,是向元禾兄致歉。” “若非与我互换命格,你这五年来不会被鬼祟纠缠。” 徐元禾按住他的手,轻轻垂眸、颔首。 唐弘弋奇怪,这件事除了他与苟布衣之外,无第二人知道,何以徐元禾会知晓。 但对方没有解释。 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若非我二人没有换命,我五年前就死了。” “小唐,终有一日,你的身份必能得到证实!” ”在此之前,就算我不在你身边,若有需要我也一定竭尽全力。” “多谢。” 这晚,二人秉烛夜谈至深夜。 约莫到了寅时三刻。 蔡小籽迷迷糊糊中,又听到有人啜泣,这屋里除了她,就只有丁辛和另外几个小丫鬟。 “别嚎了,人都还没死,哭什么丧......” 她不想睁眼,刚坐起来又倒了下去。 突然无数只手晃动着她的身躯,哭喊声一个比一个厉害。 “冬竹、三少爷没了,你快起来啊!” “三少爷是府里最好的人,怎么连他也走了!如今老爷还是在天牢里......” “主子们死的死、疯的疯,我们该怎么办啊!” “等等!你说什么?徐元禾死了?!” 蔡小籽猛地睁开眼,脖子咔咔作响,原来是昨晚落枕了。 丁辛憋着嘴上下颤抖许久。 还是忍不住趴在她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 “是真的!听说方才小唐哥发现三少爷没了呼吸,硬着头皮求官爷去请大夫。” “后来还是太子的人来了,他们才肯去,一连来了三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三少爷真的驾鹤归天啊!” 驾鹤? 蔡小籽歪着头算了算。 只怕他现在,躺在棺材里吃香喝辣呢。 “别哭别哭,人死不能复生,我去瞧瞧。” 她给丁辛把眼泪擦干,又叮嘱她一句,“照顾好大夫人,别胡思乱想!” 而后瞧瞧划破指尖,滴了三滴血在她的命宫。 看着那团黑雾消散,她才拿上道具去了徐元禾屋里。 由于太子的关系,徐元禾的丧事办得还算体面。 这应该是他为了保全自己,将所有恶事,全推到徐宏广身上的赎罪行为。 第一天晚上守灵,几乎所有人都在。 到了第二天看押他们的人不乐意了。 带头人的守卫驱除了大部分人,只留下三五个。 蔡小籽和唐弘弋看准时机,将那几个无关紧要的弄晕拖到别处。 一切前置工作准备妥当,那带头人独身一人进来。 甲胄一取,端起桌上的酒就干了两碗。 “憋死我了!” “我叫你来,可不是来喝酒的!” 蔡小籽一拳头砸在来人胸口,“让你办的事搞定没?” 说话的男人唤了口气,扯下脸上的假胡须,冲着她连连点头。 “老道已经取了徐宏广的头发、指甲还有贴身之物,还有......” “行了,做你该做的。” 蔡小籽揪着那慕容老头儿的耳朵,“别想耍花样!” 慕容老道儿本还想表表衷心,蔡小籽一把把人按到棺材前。 “快点!” 而后,她与唐弘弋退到门外把风。 “他真的不会作怪?” 唐弘弋见那老道在小籽面前,畏畏缩缩的样子。 又好笑、又不敢信他正是五年前做法之人。 当初相国府上上下下,都对此人敬佩有加。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小籽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放心!他不敢失败。” 蔡小籽绝不会告诉小唐鼠,破除诅咒的方法,是自己教那慕容老头儿的; 而且以其人之道,在慕容老头儿身上下了蛊,若他失败,便会和徐宏广一起赴黄泉。 半个时辰后,门敞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小籽、小籽师父,成了!” 唐弘弋猛然一惊,“他叫你什么?” 蔡小籽冲他眨眨眼。 “事情还没办完呢,等会儿再说。” 随后她让慕容老头儿即刻回草庐,处理剩下的事,不得耽误。 老头儿应了声,灰溜溜走了。 唐弘弋以为,小籽至少会像其他道长那样做法。 结果只是喂徐元禾吃了三粒小药丸子。 不见她有其他行为后,有点坐不住。 “如此便足够了?” 蔡小籽瞪大眼珠子望着他。 “我本打算一粒卖五百两呢!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了他三粒!知足吧大兄弟!” “兄弟?” “你不是我兄弟,还是我姐妹?” 二人刚说没两句,棺材的人倏然坐起,掐着脖子表情万般狰狞。 “坏了!不会是卡住了吧?!” “快!小唐鼠!” “海姆立克法,救人! 第39章 徐元禾杀青了? 唐弘弋面色铁青,“你说什么?” 蔡小籽来不及解释,只能自己上。 等唐弘弋把人抬起来,连续拍打徐元禾的肩胛骨、费劲撞击腹部。 折腾了好半天,徐元禾总算缓过气。 清醒后,说的第一次句话,差点没把蔡小籽送走。 “冬竹...小籽,我只吃了两颗,能退些银子不?” “啥玩意儿??” 蔡小籽累得够呛,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两个男人相视颔首 徐元禾看着她微红的双颊,不由大笑起来。 这笑容,蔡小籽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 与唐弘弋对自己的冷面假笑,截然不同。 有点可惜,就要跟这个靓仔分开。 徐元禾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取下脖子上的玉坠,放在她手心。 “多谢。” 蔡小籽眼前一亮,“呐,这是你额外要送的,我却之不恭。” 仔细观了他的面相,耳朵的黑气已然消失,印堂紫光透出,整个人精气神都变了,正是即将转大运的征兆。 摆脱与徐宏广之间纠葛,他至少有三十年好运! 蔡小籽很满意徐元禾给的报酬,也不吝啬再赠他几句。 “还算你上道,往东南方向,做木材相关的生意三个月内,包你发达。” 徐元禾向她行了一礼,垂眸含笑。 “若我发达,定会找机会酬谢小籽姑娘。” 三人门外的听到脚步声,迅速归位。 该哭丧的哭丧、该扮死尸的扮死尸、该烧纸的烧纸。 巡夜的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这地方阴森可怖,也不想久待,挠挠头疾步往大门去。 人一走,蔡小籽抹掉眼泪,掏出徐元禾给的银票数起来。 唐弘弋见怪不怪。 徐元禾却冷不丁问他:“若是小籽不那么贪财,是不是更惹人爱?” “我想,除了元禾兄,没人觉得她可爱。” “是吗?” 月色渐浓,寅时就快到了。 唐弘弋没空盯着那丫头数钱,走进内堂取来一本早已准备稳妥的札记,交给徐元禾。 “此一别,不知有无机会再见,这是苟布衣周游列国时所书,我借花献佛。” 徐元禾捏捏了厚度,暗自收下。 “我决意与母亲去大翎国,一则,让父亲落叶归根,二则,我母子二人举目无亲,去个陌生的环境安定,甚好。” “三则...小唐,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为你略尽绵力!” 唐弘弋退了一步,向其最后一次行了大礼。 并未就这话题,继续说下去。 “元禾兄,珍重。” 蔡小籽数完银票,想了想,塞了五十两给徐元禾。 “带上丁辛一起走吧,她一个人怪可怜的,我知道你办法。” 这夜,灵堂无事。 隔壁院里却传来一声惊呼,有人发现大夫人姬以芳,在睡梦中没了呼吸。 当值的官差素来与徐宏广不对付,还不趁机落井下石。 “来人啊,把这女人抬去灵堂,跟她儿子一起下葬!” “这怎么可以呢!我家太太再这么说也是......” 吴妈妈想拦着,可惜脑力体力都不如对方,辩解无果、想用身子挡住那群男人,最终摔得个人仰马翻。 蔡小籽自是没工夫去管他们,满脑子都在寻思着这么挥霍这五百两! 幽冥珠探出头来: 【小籽,你说那病秧子二人,真能顺利逃出去吗?】 ——“当然。” 【他与小唐鼠的命格已无关联?可我也没见你做什么啊?】 ——“你以为那颗药是白给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相国府?】 蔡小籽望向唐弘弋的方向,那小子正一脸严肃听候官差的调令,看口型应该是在说:太子有请? ——“看样子,还得再等等。” 【那小子还有很多事瞒着你。】 ——“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快对我放下戒心。我倒很好奇,他跟苟布衣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苟布衣与相国府的事,看似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怎会莫名其妙收他做徒弟?” ——“还有,他的身世,这家伙必然有眉目。” ——“该不会是看我向徐元禾要价太狠,他不敢说了吧?” ——“皇孙贵胄,更应该视金钱如粪土不是吗。” 【为什么你闭上眼、睁开眼,脑子里想的全是钱?】 ——“上辈子,穷怕了。” 这解释幽冥珠似无力反驳,隔着竹筒与飞蛾“相拥而泣”。 【青团,我们以后要帮小籽好多好多钱!】 【好啊,本座会的,你也要赶快成长。】 蔡小籽有些受宠若惊,这两小家伙不愧是吃自己的嘴软,不枉自己白白养它们那么久。 她不打算把蓝团还给苟布衣,这虫子说不定以后还有很大用处。 相国府的里里外外的奴仆,接近百人。 包括徐宏广在郊县养的两个外室,每一个至少都被盘问了三轮。 那位刚正不阿的陶大人,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名疑似细作。 “为何所有事都偷摸进行?” 唐弘弋觉得这丫头的问题,不答也罢,耐不住她眼底的一汪清澈,还是说出当中隐情。 “如今大商、大翎国的质子仍客居上京城,半年后才启程归国。” “近年来,大商不断开采境内矿山,国力日益增长;” ”反而大楚在巅峰之位坐得太久,不论是君主还是臣民都开始贪乐、懈怠。” “三国的局面,或许会被打破也不定。” 忽而直视她的双眸,“你的户籍之地是哪里?” 蔡小籽闷头听故事,不料唐弘弋如此一问,心道:我问你那么多次都不答,还想来炸我? 她眨巴几下眼睛,微卷的睫毛像两把刷子,煽动二人之间稀薄的空气。 “这事得问师父啊。” “你、不记得以前的事?” ——“那书里也没写啊,原主的生辰,估计都是苟布衣下瞎编的。” 蔡小籽摇摇头,假意掰着指头算了算。 “十四岁以前的事,完全没印象。为何这么问,难道......”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 太子殿下与陶大人、尤大人一同踏入相国府大门。 接下来发生的,与蔡小籽印象里的抄家戏码,如出一辙。 朝廷明面上给徐宏广定的罪名是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欺压民女等等,判了秋后处斩。 但她知道,如今羁押在天牢的,只是一具空壳。 徐宏广的三魂七魄早就随着徐元禾的假死,灰飞烟灭。 “皇上有旨:徐宏广虽有罪当诛,但孤念及......” 该说这大楚国的君主昏庸无道,还是大义善良? 满朝文武不留余力拉徐宏广下马,他竟不彻查到底,反而只是将相国府的人驱逐出境。 而唐弘弋自然早于太子达成协议。 待众人走后,他与小籽可以拿着太子的令牌正大光明离开。 蔡小籽吃完在相国府最后一顿晚餐,收拾好行李,一点留念也没有。 “走啊,愣着做什么?” 唐弘弋站在空旷的庭院之中,手里提着两盏火红的灯笼,见她出来,递了一盏过去。 那眼神说不尽的怪异和...温柔。 “小籽,再陪我走一趟。” 第40章 就算不直,本姑娘也帮你踏平 如果可以,蔡小籽是拒绝的。 脑子转过弯来时,两只腿已经跟唐弘弋走进地牢。 “为何这里还没被查封?” “或者太子留着此地,有用处。” 蔡小籽好奇,这男人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助他一臂之力。 除了主角光环。 就这百鬼缠身的设定就很难让人倾心。 就算长得俊美、声音好听,也只不过多了些边角余料。 她想着想着,突然起了一身鸡皮。 一丝微凉的穿堂风,卷起二人手中的灯笼。 蔡小籽嗅了嗅,蹲下来捻起一小撮泥土。 “等等!” 唇边泛起坏笑,还没说话,幽冥珠从沉睡中醒来。 【小籽!这里何时多出这么多亡灵?】 ——“别激动,能吃多少算多少。” 幽冥珠在口袋里摩拳擦掌,【嗯嗯嗯!走快点!】 二人继续朝前走,越走越觉得阴森,风声似有温度灌入她的双耳,又痒又疼。 反观唐弘弋,神色凝重,与前两次来地牢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他在寻找什么,而且目的很明确。 早在他们与孟玉兰第一次误闯时,徐宏广已将所有人转移。 本应寂静一片的地牢,隐约发出阵阵铁链声。 紧接着,是哭声,惨叫声。 越演越烈。 蔡小籽莫名伤感,心脏被声声哀嚎撞击,她猛然捉住胸口,与此同时幽冥珠也十分不安。 【小籽!看好唐弘弋。】 ——“痛!这群恶灵在阻止我靠近他。” 【我感觉,它们...不是恶灵。】 ——“???” 蔡小籽疼得龇牙咧嘴,想抓住唐弘弋让他走慢点。 手刚触碰到他的衣袖,又被弹了回来。 唐弘弋走在前面,压根没觉察她的情况。 径直走去,上次发现满面印记的房间。 越往里走,耳边的惨叫声更胜,蔡小籽就快顶不住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青团,你查到那些印记来自哪里没?” 【本座帮忙记下已是给你面子哦,不要贪心。我只能告诉你,关乎唐弘弋的身世。】 ——“......” 蔡小籽吃了一粒药等症状缓解,拍了拍半只天眼。 “回去!本姑娘今晚不需要你帮忙。” 幽冥珠滚到她掌心,蹦跶几下,【小籽,你生气了?】 ——“不至于,如果太顺利,解密的过程就不爽了!” 蔡小籽醒了醒神,立即跟上唐弘弋。 “小唐鼠?” 一连喊了三声,都没听到回应。 待她走进才发现这人痴痴呆呆坐在上次的位置,手指不停摩挲上面的印记。 奇怪,这里周围的房间都聚集了很多怨灵,只有这里,干净像从未有灵魂停留。 “小唐鼠?” 终于,唐弘弋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抬眸,轻握住她的手。 眼神异常坚定,“小籽,帮我超度这里的亡灵。” 唐弘弋的手比冰锥还冻,直戳蔡小籽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感觉双手瞬间结了一层层薄薄的水雾,液体顺着指间滑落,最终回到它的源头。 一时间分不清,唐弘弋脸上的是水,还是泪。 这种命令的口味,蔡小籽很不适应。 犹豫再三,还是没缘由,只说了个好字。 她知道,就算问,这男人也不会回答。 穿书以来,她都代入“救世主”的人设,替唐弘弋完成控制邪祟、帮他查案。 很少投入私人感情,最近这是这么了? 明明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请求,她的心跳竟乱了拍子。 还算她定力够强,很快清楚杂念,拿出“星落网”,默念请灵咒。 “呜呜——” “呜呜——” 呜咽声持续了许久。 成群的怨灵在地牢汇集成密密麻麻的光点,逐一落在“星落网”。 看来这二十年前,徐宏广手上的人命,比他们想象中还多得可怕。 “小籽,它们是不是在说什么?” 唐弘弋眼眶贯入几条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蔡小籽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 “它们让你好好活着。” “只是这样?” 蔡小籽没有回答。 左手指诀变化数次,抛起“星落网”,闭上眼睛念了数遍往生诀,那些亡灵才逐渐消散。 不管它们要伤害还是保护唐弘弋,都不应该过他牵扯太多。 这小子的身体已经那么邪乎,自己暂时也只能控制,若再受亡灵干扰,活到二十岁都难。 至于她刚刚为何说这话,也是同样的道理。 “好了。” 随时最后一个亡灵消失,唐弘弋的心神终于归于平静。 “谢谢你,小籽。” “回去吧,相国府这鬼地方,我们一辈子也不要再来!” 蔡小籽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用体温将其温热,为了怕这小子多想,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 “你若是着凉,受苦受累的还是我。” 唐弘弋就没想过反抗,反握住小籽,又再问她。 “它们、当真没说别的?” 蔡小籽拇指与中指相交,对着他的印堂弹去,一团浊气瞬间化成白烟飘走。 “你心中所思,就是它们想告诉你的。” “不必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不直,本姑娘也帮你踏平。” “小唐鼠,你要记得我是你的贵人!”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秋——” 好难得她与唐弘弋没有争风相对,和谐氛围被喷嚏打断,她的眼泪和鼻涕齐齐喷出。 蔡小籽慌忙抽出手拿手绢擦擦,结果这一擦,竟把瞌睡擦出来。 唐弘弋“回敬”自己的肺腑之言,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困、小唐鼠,周公找我......” “小籽?蔡小籽!” 唐弘弋微微叹气,唇边的笑容倒比任何时候都纯粹。 “贪钱、贪酒、贪睡,蔡小籽你还贪什么?” 他将灯笼系在腰带,背着小籽快速离开密道,一口气走到相国府大门才将她缓缓放下。 这段时日他神经高度紧绷,与徐元禾所谋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那太子看似愚笨,实则狡猾至极。 劳神劳力数月,他很久没好好跟这丫头相处。 此刻,借着月色细细打量着她,才顿觉她不仅瘦了许多,模样也比之前俊俏,五官出落得十分精致。 巡夜的人并未完全撤离,唐弘弋稍作休息,继续背着她上路。 没一会儿,背上的人翻来覆去,有几次差点拉着他滚到崖边。 唐弘弋冷汗直冒也不敢丢手,牢牢抓住她的双腿。 “小籽,若是醒了就下来自己走!” “说!!!” 蔡小籽猛然蹭起来,大喊一声,双手拽着他的耳朵。 “你跟卿尘到底什么关系?” “呲——” 唐弘弋痛到五官扭曲,“蔡小籽,你发什么疯?” 去却她又骂道:“是你主动的?” “臭不要脸的女人!” “呸!我才是他的贵人,我全家都是他的贵人!” 第41章 百鸟图忽然有了眼睛 “哎哟!!” 蔡小籽与梦里的女人打架,被对方暗算,气得要死。 睁眼时从唐弘弋的背上摔下来。 面朝地。 “你谋杀啊!” 唐弘弋捂着半只耳朵,眼里的火气能生吞了这丫头。 “你到底什么怪毛病?” “彼此彼此。” 蔡小籽瞪回去,回了回神,看清眼前情况略微有一丢丢不好意思。 凑上前想替唐弘弋吹吹,果断对人拒之千里。 “我咬的是耳朵,怎么你脸比耳朵还红?” “......” “这是哪儿啊?哦...我们离开相国府了。” “走吧,快些回草庐。” 见她彻底清醒,唐弘弋稍微缓和心神。 蔡小籽拍拍屁股,看了看天色,故意瞅了他一眼。 “哎~慕容老头儿该等急了。” 唐弘弋负手走在后面,眉心跳了两次,“你与那妖道还有联系?” “那是当然!” 二人加快脚步,天亮之时刚刚回到草庐。 屋顶飘起一阵炊烟,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那老头儿还挺上道!” 慕容老头儿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三副碗筷,谄媚的笑容在老脸上格外不协调。 “小籽!唐公子,时间正好!” 老家伙俨然把草庐当成自己家,忙前忙后,招呼二人。 唐弘弋不太能理解,离开相国府之后为何小籽还要跟这老道儿联络。 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老道对小籽毕恭毕敬的态度,看着对方献媚的模样,作呕。 特别是在他好几次从自己筷子,夹走食物给小籽后,愈发明显。 于是等对方再出同样的招式时,他飞速将那块鸡爪放在小籽碗里。 “多吃鸡爪,好抓钱。” 这话蔡小籽可太爱听了,三五下就吃光。 酒足饭饱,就开说正事了。 她摊开手,勾勾四指,“东西呢?还有呢?就这些?” “没、没了啊,你交代的就是这些啊。” 慕容老头儿知无不言,语气颇为可怜,说完连忙收拾碗筷下厨房。 桌上一共有几样东西,疑似藏宝图的那副古画、一把破旧的拂尘、一个紫金掉色的紫金葫芦。 唐弘弋点点那幅画,冷哼,“你真信这是藏宝图?” “是假的也不亏,相国府被抄啥好处都没捞着,当弥补亏损。” 唐弘弋的笑容,“那这两件?” 蔡小籽扬了扬拂尘,一股酸臭味扑面而来,嫌弃地丢到一边,想想又觉不妥。 “你先研究研究那幅画,我办点事儿。” 说罢,她“嘭”一声关上房门,将口袋里的幽冥珠和蛾子都放出来。 轻声嘱咐:“我让慕容老头儿去牢房里带出来的,你俩慢慢享用,回了药庐不必时刻跟着我。尤其是你,哪个团子的话有你这么多!” 蛾子闻言靛蓝的翅膀,盘旋在她耳边,声音如冬日暖阳。 【小籽,你师父才是天下间,话最多的。】 “是吧?我也觉得,许久不见还有点挂念他的声音。” “砰——” 像是陶瓷碎掉的声音,蔡小籽忙锁上门出去,原本靠在竹椅上欣赏古画的唐弘弋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弄出这一声巨响的慕容老头儿,无辜地举高双手。 “不关我事啊!” 他脚边满是花瓶碎片,沾零星几点血渍。 沿着血痕看去,看清源头。 是唐弘弋的手腕! 蔡小籽只顾着让半只天眼震慑唐弘弋体内的邪祟,丝毫没留意,自己的手腕也出现了一道红痕。 她朝着慕容老头儿吼了一嗓子,“愣着干嘛!帮忙把人扶起来啊!” “去我师父的房间去!” “左边抽屉有金疮药,快拿来!” 好一阵折腾,总算把伤口处理好。 索性没伤到要害,没有影响唐弘弋的气运。 慕容老儿抹了一把汗,长长呼了口气,看蔡小籽的面色缓和些才敢开口。 “唐公子这不没大碍嘛,抓邪祟都不见你如此紧张,他是你心上人啊?” “是个鬼!去去去!” 蔡小籽把人撵出来,确认唐弘弋无碍再出来跟他算账。 “方才怎么回事?人好好的,怎么就晕了。” 慕容老头儿正要解释,余光瞅着掉地上那幅画,嘴长得老大。 “看、看...有眼睛了!” “你少跟我岔开话题...真、真有眼睛了!” 蔡小籽定睛一看,那副百鸟朝凤图中,凤凰的眼睛真的活灵活现,指腹触碰后发现墨水早已干涸,肯定不是人为添上去的。 应该是他们离开的这片刻功夫,唐弘弋体内邪祟作怪,不小心或是...故意触发了契机。 让这幅图显现原样。 看来,她这把还真赌对了! 这所谓的藏宝图,就是为徐宏广和太子反目,设下的陷阱。 或许根本没有宝藏。 这里藏的,必定是唐弘弋百鬼缠身的秘密! 有趣。 但目前她不能自己动身去查,眼前这个老头儿就是最好的人选。 眼尾一挑,看向对方。 “你为徐宏广做那么缺德的事,这个大劫我若不帮,你早死了。 她掂了掂那个紫金葫芦,提醒对方,“不是赶时间吗?还不起程?” 慕容老头儿面露难色,吞咽半天,侧身指了指书房的门。 “小籽,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儿啊?” “哦,等着啊。” 蔡小籽收起紫金葫芦匆匆去了书房,出来时那葫芦身上多了两道朱砂笔写的符。 交给老头儿手上之后,又交代了一番话。 “诶诶诶,我一定尽力而为。” 慕容老头儿向她赊了五十两和一袋干粮,准备漏夜出发,走到门口又倒回来。 “我这...万一我降不住......” “降不住也得降啊!” 蔡小籽重重拍在老头儿背上,对方瞬间多了几分底气,原来是这小丫头渡了一道气给他。 一时间竟老泪纵横,握住蔡小籽的手,连连点头。 “好小籽!老道就算死,也完成你交代的事。” “不至于不至于,切忌这事儿就你我二人知道,否则...嘎!” “诶诶诶!明白明白。” 蔡小籽的手掌一直作势架在脖颈,等慕容老头儿彻底走远才放下来。 “希望你真能找到‘宝藏’吧。” 回到屋内,唐弘弋还没醒,她的瞌睡也来了,迷迷糊糊间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很快进入美梦幻境。 好像穿进了那幅百鸟朝凤图。 一群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唯独不见那只凤凰。 她沿着铺满花瓣的小径一直走,一直走,路的镜头有一男一女正在嬉戏。 男的身形颀长容貌俊秀、女的腰如柳枝肤如凝脂,远处瞅着: 好一对碧人,离近一看。 直叫人炸毛。 “唐弘弋,你自己跑我梦里就算了,还带这个女人来!” “离谱!赶紧滚出我的梦境!” 唐弘弋闻声回过头来,那抹笑意如沐春风,缓缓向她伸出手。 “小籽,跟着我。” 第42章 苟布衣不是一般的狗 “去你大爷的!滚!” “哎呀——小籽,几月不见,你力气咋大了那么多?” 蔡小籽的巴掌,只差零点几毫米便要碰到唐弘弋的脸。 梦境一瞬间被人搅黄,成了一片水雾。 她又气又急,双脚胡乱踢向某处。 好半天才从梦里挣扎出来:床上空了,眼前站了两个男人,直愣愣看着她。 “师父?” 苟布衣的动作有些怪异:弯着腰身,一手捂住脚踝,一手搭在蔡小籽的肩膀,原本有棱有角的五官皱成一堆。 “见你瘦了这么多,为师还以为你在相国府受人欺负,看来是我多虑。” 蔡小籽的脑子飞速转了几圈,确认这是现实。 这个一声不吭、丝毫不讲义气的苟布衣确实回来了。 心里不服是一回事,不妨碍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师父何时回来的呀?给我带手信了没?” 又瞅瞅他身后的唐弘弋,一个劲儿邀功。 “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自力更生,太不容易了!” “为师前脚才刚到。” 苟布衣正往书房去,一回头发现这丫头紧紧跟在身后,伸出一掌抵她脑门儿,隔开两人距离。 “为师有事跟小唐商议,你去买几个下酒菜回来。” 这拙劣的借口! 灶台上明明还有一整只烤鸭——慕容老头儿买来孝敬她的。 蔡小籽提前警告过唐弘弋不可以把自己画符、抓鬼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苟布衣。 量他不会出卖自己。 步过他身边时,还是再用眼神提醒:小心说话! 苟布衣用相气在房间外布了一道相气,外面的人听不见任何声响。 看样子,苟布衣对自己的戒心不是一般的重,要利用她这个徒弟出马,为什么不坦荡点呢? 这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滋味,包受。 最惨的是,但凡关于唐弘弋的事,一点都不能用玄门之法,后果一次比一次严重。 “看来,真得寄希望在慕容老头儿身上。” “病秧子走了,丁辛也走了,无聊时候都没人解闷。” 蔡小籽对月独酌。 这半年多来,最开心的事莫过于赚了这四百五十两! 她把银票一张张摆在地上,摆成颗桃心的模样。 “哎......只可惜之前赚的,全给小唐鼠和徐元禾制药!” “病秧子是病好了、走了,剩下的这个更麻烦......” 蔡小籽拧头望向苟布衣的房间,两个人影正端坐在桌前。 她低头把银票和碎银子分成了几份。 “我七他三?一人一半?不行,他要是半死不活,后面会更难......” “如今相国府瓦解,他的第一个目的达到。” “至于下一步,还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她收拾好银票,又琢磨了一阵。 原主命运的确改变了,可是面相、掌相毫无变化。 有道是医者不能自医,还是得多加提防。 没了心思喝酒,蔡小籽耸耸肩回房找周公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草庐再怎么破旧,也比相国府有归属感。 醒来时,闻到阵阵熟悉的香味。 还没睁眼就猜到,必然是唐弘弋熬的干贝粥。 借花献佛,端着一碗粥打算从苟布衣那里套话。 “师父,喝粥啦!” 她走遍整个草庐都没见到苟布衣,好奇人去了哪里。 在书房桌上见到厚厚一卷竹简,心道不妙。 这狗男人不会又跑了吧? 要他何用啊! 蔡小籽顾不上吃,展开竹简逐字翻阅。 “抱歉小籽,为师有急事要离开大楚,小唐就交给你了。” “你们在相国府发生的事,小唐大致给我讲了,你做的不错。” “未来你还需要从旁协助他,小唐的身世十分可怜,切勿多问......” 后面基本上都是废话,大致交代如何搭理草庐、还布置了师门任务:半内必须帮九十九位乡亲看相解惑云云。 最后附了一些照顾蛊虫的方法。 “蛾子跟你有缘,为师就送你吧,好好待它。” 蔡小籽看完啐了几口。 “没良心,半句没提让人照顾我,全是让我无私奉献?” “我又不是圣母。” 说到这里,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冲回屋内翻看自己的口袋。 所有的银票、银子全没了! 就连藏在梳妆台下面的五两碎银,都没不见了! “苟布衣你简直不是人!!!” “怎么了?” 唐弘弋手提着一桶水呆呆站在门口,裤腿浸湿了小半截,看样子是听到她的叫喊声,急急忙忙赶回来。 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苟...师父人呢?” 蔡小籽深呼吸数次,压着火气问他,“你肯定知道他去哪儿了,对吧?!” 唐弘弋摇头,放下水桶,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喘气。 “师父只说要离开大楚,他应该留了信给你。” “MD!” 蔡小籽忍不住爆粗,再次冲进他书房翻箱倒柜,在道具箱上发现一张白帛。 赫然写了两行字。 “小籽,你命里不带财,钱多会消耗灵力。 “为师吃点亏,替你化灾。” 她气得手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四百多两一下子没了,她上哪儿去找第二个徐元禾这种冤大头? 唐弘弋每日服用的药丸,有几味药材特别罕见,还贵! 她还欠药铺老板三十两!正说今日去结账。 唐弘弋跟进来,看见苟布衣留的字,眉头一紧: 苟布衣为何用这招让小籽留在自己身边,这不踩中这丫头的死穴? 一时间有点懊恼。 他们之前还是缺少了点默契。 苟布衣不知道,就算什么都不算,蔡小籽也必然会留下。 这丫头对他的身子这般好奇,怎会轻易放过。 看她的样子像个刚刚被放进锅里的鲜虾,滚来滚去。 竟在心里笑得很大声。 蔡小籽越想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 ——“MD,老娘穷了二十二年,第一次见那么多钱,就这么没了。” ——“狗东西!别让老子找到你!” ——“狗屁的命不带财!老子命硬得很,财再多都扛得住!” ——“总有一天我要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小籽别伤心!】 幽冥珠跳出来在她掌心打滚,【你难过,小唐鼠也跟着哭鼻子!】 “???” 蔡小籽擦了擦眼泪,望向旁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弘弋也坐在地上,姿势跟她一模一样。 挂在脸颊上的两滴泪水,分明是笑出来的。 “很好笑吗?” 唐弘弋勉勾了勾唇角,“的确。” 第43章 我成了第二个徐元禾 蔡小籽没闲情逸致跟唐弘弋置气。 这些钱可是她准备跑路的啊! 既然已改变原主早死的设定,接下来便是找出唐弘弋百鬼缠身的秘密。 慕容老头儿先去冲锋,她择个吉日也准备动身。 早点帮唐弘弋恢复正常,自己便可在逍遥自在。 天杀的苟布衣! 幽冥珠悄悄靠近她身边,忍不住叹气。 【别骂了,就算有钱你也不能离开。】 ——“这是为何?” 【哎,本座原本不想说的。】 【红月那晚,你跟小唐鼠受了伤,血脉相交。】 【从此命脉相连,同生、共死。】 【你不可以离开太久,那些药只能抑制不能根治不是吗?】 蔡小籽眼珠子快掉出来,穿书之后诸事受这男人的影响,如今还告诉她同生共死? 一时间真的接受不来。 ——“丁辛说的红月的祝福...就是这个?我遭了什么孽。” 【你不是常说一句话吗?】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 蔡小籽深呼吸无数次,还是没能从这个噩耗中缓解过来。 ——“我岂不是成了第二个徐元禾?他只是受五年,我得受一辈子?” “小籽?” 唐弘弋生怕她气傻了,不走心宽慰两句,“银子没了可以再赚,何苦这般?” 蔡小籽忍住杀人越货的心思,黑脸叫他所有家当拿出来。 二人花了半个时辰,将整间草庐里里外外翻遍,终于在书房的夹缝中捡到几枚铜钱。 所有的财产加起来,总共七两不到。 “不是,”蔡小籽气紧,称谓都不想顾了,“苟布衣历练我就算了,连你的银子也抢了?他是土匪吗!” 唐弘弋两手向上一摊,“他只说江湖救急,日后定会......” “也就你信。” 抱怨除了增加彼此的负能量外,屁都没用。 蔡小籽哭够了,只能重新振作,搞钱! 还能摆烂咋地? 她坐在书房,两只手飞快在算盘上敲打,“我给你的药,还剩下多少。” “十粒。” “其他的药材我可以自己上山采,鹿茸和雪莲果这些得买...如果......” 唐弘弋一言不发看着她,俨然蜕变成精于算计世俗女人,初见那会儿的懵懂、骄傲,全然隐藏在双眸之中。 “记好了吗?” 蔡小籽忽然抬头,目光撞上他深褐色的瞳仁。 “没问题的话,分头行事。” “打铁趁热,你去写牌匾,我负责装饰草庐。” “午时人多那会儿我去街市摆档,引点人过来......” 唐弘弋不喜欢被人安排做事,以前在相国府,自主权都比待在小籽身边强。 暗骂苟布衣办事不利,挑个整日以下犯上的主。 最可恨的是,他还无可奈何。 蔡小籽用床单和晾衣杆,做了个简易的旗帜,乔装一番,抗在背上就往城里去。 市集早已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她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占领两尺宽、三尺长的地。 周围全是跟她一样,看相算卦的。 【小籽,怎么不去别的地方?你看别人档口那么多人,咱这儿一个人都没。】 【对啊,再说你观面相三两、卜卦问事五两,隔壁老头儿才收一两!】 【小籽,你听到我们说话没呀!人家都快收档了,你还没开张!】 【哎,小唐鼠会伤心的。】 两个团子叽叽喳喳说半天,蔡小籽拍拍口袋,非常淡定。 ——“急什么,午时三刻,自有贵人来。” 【嘁,现在不就午时三刻?】 ——“闭嘴,人来了!” 蔡小籽有的确想过把幽冥珠毒哑,余光瞅到西南方向,两位妇人走近。 其中一位身怀六甲,另一位年纪稍长应该是她的娘家亲戚。 她们应该是慕名而来,找人客最多的王道长问事。 可惜今日那老道生意太好,给钱都不能插队。 蔡小籽趁机吆喝,“看相、卜卦,风水,阳宅阴宅都能看......” 妇人闻声望过来,与她四目相对,见这模样古怪的小老头儿正冲自己招收。 正想过来,又听那亲戚说:“这人模样生得怪的很,只怕是个神棍!咱们还是在这儿排吧。” 妇人指了指天,“快下雨了,试试无妨的。” 蔡小籽招呼二人坐下,捋捋假胡须,象征性问了句,“这位夫人是看相还是卜卦啊?” “你要价那么高,难道算不出来吗?” 那亲戚说话,满口恶臭,蔡小籽不由捂住嘴巴。 “夫人就算不说话,我能猜中你的心事,只是要加十两;” “倘若能替夫人解决忧患,则、再要二百两。” 此话一处,两个女人眼珠子瞪得贼圆。 “神棍!清清我们走。” 年长的女人大骂一句就要拉着事主离开,蔡小籽只是面带微笑看着她们,双手捂住小碳炉,并不阻止。 等两个女人差不多走到另外个摊主那里时,她长长叹道: “女儿难、女儿难,爹不要娘也不疼!死得冤、唯有姊妹二人常伴九泉!往生难、往生难。” 那女人原本在她姨妈的怂恿下坐定了,听到这最后一句,脸色瞬间铁青。 撇开旁人,重新坐回蔡小籽面前。 “你说什么?我的女儿真是冤死的?” 蔡小子手指依旧捋着胡须,头一歪,反问道:“夫人晚晚梦魇,不正是怀疑她们冤魂不散,纠缠你和腹中胎儿吗?” 那妇人愕然,呼吸忽急忽慢,手不自觉抚上孕肚。 “你、你怎知道?” 蔡小籽伸出手,“十五两。” “你怎么还坐地起价?!不是十两吗?”年长女人一声尖叫。 蔡小籽的耳膜都快破了,这不得多要点损失费? 她重新女人比了个yeah,“二十两。” “你!!你这小老头子!” “姨妈,算了,给这位老先生吧!” 叫清清的女人夺走她姨妈手里的钱袋子,放了两锭沉甸甸的银子在桌上。 “自从我此次怀孕,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 “每逢初一十五我都去上香...不瞒你说,上京城叫得上名的先生,我都见过...只是......” 她的这一切,蔡小籽都一清二楚,既收了钱当然更不想听废话。 直言道:“夫人误会了,你晚晚梦魇,并不是因为逝去的孩儿作怪,相反,她们是在保护她的母亲和弟弟。” 清清转悲为喜,一脸激动,声音也跟着发颤,“弟弟...你是说......” 该死!这关注点!活该你被鬼缠! 奈何收了银子,蔡小籽不好发作。 “不错,你这胎是男相,不过能不能顺利出生,难说。” “大师、大师!你一定要帮帮我!救救我的儿子!” 清清闻言满眼热泪跪倒在她面前,丝毫不顾及形象,拽着她的胳膊一再恳求。 “算上这胎,我已经怀了三次男胎,可都胎死腹中!” “大师,我求求你,若你能帮我,二百两绝对不成问题!” 年长的女人见状,也跟着跪下来。 “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大师就帮帮我这可怜的侄女吧,他是曹大人的三太太,你要多少银子都没问题,只要能让小公子顺利出世!” 这单生意本就在蔡小籽意料之内,自然得拿来。 这时,幽冥珠却厉声提醒。 【小籽,帮可以,但决不能要她的钱。】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第44章 猫跟老鼠的游戏,不能太快上演 “跟我开玩笑的是吧?” 蔡小籽喊了好几声,幽冥珠完全不理她。 与曹三夫人预定好上门驱邪的时间,她拿着二十两收档。 路过猪肉摊,顺便买了十斤猪肉,想着做些腊肉过冬。 回草庐时,唐弘弋正在书房写对联。 蔡小籽默默看着,忽然提议:“不如你学测字如何?” 鉴于上次蔡小籽瞎说一通,唐弘弋对此信任度不高,并且,兴趣不大。 她继续游:“你看啊,符箓你只能学点皮毛,一直不能画出高阶的符;其他玄门之术,是一碰就出事,师父把你交给我,得听我安排吧?” 唐弘弋收了笔,直接无情拆穿她的话中话。 “想让我也出摊赚钱?” “赚钱有什么错?” 唐弘弋没回应,掠过她的肩膀,看向桌上的那十斤猪肉。 “没错,至少有肉吃。” “上道!” 蔡小籽从书架取下厚厚两卷竹简。 “明日你得跟我去曹大人府上,后日开始。” 唐弘弋面色微沉,她怎么出去一日与官府的人扯上联系。 莫非草庐也不安全了。 “曹大人?礼部的那位?” “不清楚,怎么?你认识?” 蔡小籽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花功夫,推着他进了厨房。 唐弘弋满脑子想着曹谷仁,根本不在乎砧板上的肉。 一刀下去,黑漆漆一片,布满了蠕虫。 “小籽,你买的十斤腐肉?” 蔡小籽凑近看了一眼,恶心到跑出厨房。 她是在流动档口买的,现在提着肉去找人,九成是找不到。 “不能拿钱、莫非指的是这个?” “你说什么?” 看着口袋里剩下的钱,蔡小籽只觉得脑仁疼,“少要点应该没事儿吧?打个五折?” 幽冥珠:【想都别想。】 ——“这是为什么啊?!” 【自己去查。】 “......” 结果当晚,二人当晚吃的还是清粥小菜。 第二天天没亮,蔡小籽就饿醒了。 想着不能用那女人的钱,又去了昨日的地方摆档,谁知整条道都被官差占领。 一问之下才知,今日是大翎质子和大商质子出游的日子。 原来是两个人质出来放风啊。 她挤在人群中,听着一群男人说八卦。 “咋车上就一个人?不是说两位质子同时出游吗?” “嗐!你刚来上京城吧?这都不知道。” 串脸胡把那人拉得低了些,指着马车上的人。 “这位是大翎的质子,至于大商的那位最近跟咋太子爷关系不错,出门的机会可多着呢。” “这么说,他的地位远不如大商那位?” “那可不?据说这位脾气倔着呢!” “此话怎讲?” 二人说话声渐渐小了,蔡小籽听得正兴起,又朝他们靠了一步。 “我家有亲戚在宫里当差,听他说啊,咱陛下数月之前,有意让七公主嫁给其中一位质子,最初定下的就是这位,可惜他给拒绝了!” “傻啊他!大翎国力衰弱,能与我大楚结姻亲还拒绝?” “谁说不是呢!按照约定,质子要等三年约满才能归国。他年轻气盛......” 几个男人的话题越来越不正经,蔡小籽听不下去,咳嗽一声打断他们。 装作不经意间插话,“万一是他另有相中的女子呢?” “那不可能!” 这话好像挑战了串脸胡的权威性,又爆几句出来。 “我亲戚说这位是大翎的皇长孙,言语不多,整日闭门不见客。” “你们不知道吧?他是在咱上京城出世的,这地方是他的伤心地。” “二十年前他父亲作为质子来大楚国,没多久就与仪宁郡主成亲,可惜很快他父亲病死,当年陛下还亲自祭奠他。” “这事儿我记得,原来是他啊!” “......” 蔡小籽站到高处,仔仔细细将大翎皇长孙的面相看了个遍。 “好家伙,这一出唱的是狸猫换太子?” 这狸猫选的,倒也有几分贵气。 不知慕容老头儿那边有没有进展? 天色渐晚。 她离开人群往曹府走去。 唐弘弋此时正等在门口,在市集游行的车马也朝这边走来,这位曹大人的府邸与大翎质子的居所,仅一墙之隔。 如他所料,这位曹大人正是负责看管大翎质子的礼部官员。 “从侧门进去,苏姨妈在那里留了门。” 蔡小籽见这人跟着了魔似的,一直盯着大翎的皇长孙看。 故意惊呼,抓着他的衣袖就往北小跑。 现在她没有查到任何证据,猫跟老鼠的游戏,不能太快上演。 唐弘弋不胜其烦。 “不能拿钱的买卖,都这么上心?” “少拿点儿,应该没事...吧?” 进了院子,苏姨妈本打算,带他们去两个小丫头出事的地方,蔡小籽扬了扬手。 “我自由分寸,这半个时辰内谁都别来这屋。” 说罢,二人走向角落那间、铺满蜘蛛网的屋子。 “嘎吱——” 腐朽的木头声,有些刺耳。 蔡小籽完全不需要帮手,唐弘弋在的作用无非是打打杂,例如焚香、贴符箓、拿工具箱。 可他态度强硬,一定要跟着自己。 蔡小籽暗爽:重生之爽文男主给我当工具人。” 不知唐弘弋只是不想被无所谓认出他来,毕竟在这之前,曹府他可是常来。 “好了。” “在门外等等,记得把所有符箓带走,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被抓进大牢。” 唐弘弋稍有迟疑,从后门离开。 蔡小籽不急不慢叫醒幽冥珠,“起来开餐!” 【呜呜呜呜,本座终于有东西吃了!谢谢小籽】 屋子被蓝光照亮,幽冥珠不费吹灰之力,将被细香赶到中间的几只恶灵吞没。 【一百年了!这味道整整一百年没尝过......】 幽冥珠吃起东西来,与平时的样子寂然不动,原本鹌鹑蛋大小的珠子变得鸡蛋还小,隐约发出骨头破碎的声音,还有些瘆人。 等它彻底吞咽了那些恶灵,蔡小籽听到了两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像是两个小女孩在说话。 【谢谢姐姐。】 “我知道你们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亲人,可人鬼殊途,再者现在恶灵被我的伙伴吃掉,你们没有理由再留下。” 两缕青烟缓缓落下,交织在她的手腕,似乎在窥视她的内心。 【姐姐,请你收留我们。】 【姐姐,我们愿意跟着你。】 “跟着我?”蔡小籽有点飘忽,这书里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她? 只听那两个女孩子继续道: 【姐姐,你身上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我们留在你身边,也能帮你,就像...那颗珠子一样。】 幽冥珠此刻还在回味美食,压根没空管自己是否地位不保。 【姐姐,让我们留下吧,千万别打散我们。】 【求你了、求你了。】 蔡小籽扶额,这两小家伙能量非常微弱,就算不打散估计也在人间待不久。 思前想后,她还是展开“星落网”,“进来吧。” “丑话说前头,别妄想吸食我的灵力!” “嗯...一点点可以,太多就不行。” “否则,唐弘弋会有危险。” 第45章 我才不种田呢--真香啊 【小唐鼠是谁啊?】 【是小籽的心上人!】 “闭嘴吧你!吃那么多东西还有嘴乱说话!” 蔡小籽把几个小家伙全部装进口袋,推开门的瞬间,唐弘弋的俊脸迎了上来。 “办妥了?” “走,收钱去!” 唐弘弋一愣,“你不是说,曹夫人的银子不能拿?” “银子不能拿,可以用别的抵啊!我可不要做赔本买卖!” 曹府,偏厅。 接待她的只有曹家三夫人和她的姨妈,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她们并不想让曹府任何人知道。 苏姨妈再三派人确认,那间屋子的一切古怪都消失后。 将二百两白银用麻布装起来递给唐弘弋。 “点点吧。” 连银票都不敢用,看来真是很谨慎啊,不过蔡小籽更希望她换一种方式给。 “换一种方式?” “譬如你的嫁妆?你娘家带来其他东西...总之,不要与曹府无关的。” 曹夫人想了一会儿,悄声与苏姨妈耳语几句,对方回来时交给蔡小籽一张田契。 “这块地是我外祖父留给我的,早些年每季度能收二三十两田租,去年开始那老农一家去了别处,地也就荒了。” “若是卖的话,绝对在二百两以上,道长若是愿意也跟可以小徒儿一起种种地......” 道长,徒儿? 蔡小籽低头看了眼腰间的八卦镜,差点忘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她勉为其难收下,出了曹府就让唐弘弋想办法把地卖了。 唐弘弋仔细看了田契,却有不同的意见。 “当地主甚好。” “甚好?你会种地?” 蔡小籽上下打量他,“再说天寒地冻种什么?” “不必自己亲力亲为,这块地离草庐不远,我们可以雇村民帮忙打理,再来......” 他的话断断续续传入小籽的耳朵,也不知道这丫头听进去的几句。 走没两步,突然转过身,眼睛一闭朝他倒下来。 “困,接住我。” “小籽!诶......” 唐弘弋对此见怪不怪,手上动作比脑子还快,稳稳将她抱在怀里。 只是今晚这动作...有些怪异。 他的双手刚刚,好像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何时发育得这么好? “噌——” 耳鸣声阻断这该死的胡思乱想。 唐弘弋将她背起来,径直走向回家的路。 街道屋檐的灯笼的微光,柔和静谧。 影子多出几个头、几双手,正欲靠近蔡小籽,瞬间被弹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路上,这丫头出奇安静,既没有说梦话,也没有玩偷袭。 “真是难得啊蔡小籽。” 蔡小籽沉浸在梦里,似乎听到喜欢的声优说话,嘴角都快拉到太阳穴,全然不觉自己犯花痴的样子多搞笑。 到家的时候,唐弘弋衣领湿了一大片。 翌日清晨,蔡小籽就瞧见一个孤独的背影,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她衔着个包子,朝他挥挥手。 “走,去看看我们的地。” 唐弘弋擦了擦手,走在前面。 按理说这丫头在草庐住了快两年,怎么对这里一点不比他熟悉。 路经村庄,大片的农田就在眼前。 村民们很热心,一问之下主动带他们去,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这块田地不错,我明日去官府拿批文,你想种些什么?” “种猪得猪行不行?” 唐弘弋刚吸进去的一团气被堵住,忍不住握拳敲她脑袋,“怎么不说种金子?” “我没金子啊!” “......” “反正我不喜欢吃菜,种花都比种菜强。” 曹夫人那件事之后,不少人慕名来草庐,算是大钱没有,小钱不断。 在蔡小籽寻思给他研制新的药方时,唐弘弋已经处理好一切事宜: 办手续、雇工人、翻新土地、买种子...... 她暗地跟踪几次,没发现有任何古怪。 这男人好像真的安心做起地主。 半个多月后,她再次来到那块田,见到很多萝卜、芥兰、菠菜...另外一边,种满了一株株蜡梅。 如今正是蜡梅盛放的时候,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人沉溺,丝丝相绕,钻进身子。 数月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舒适。 蔡小籽在地里等了一会儿,见到唐弘弋和几名老汉过来。 “小唐,这十两是我儿子凑的,也想租一亩地。” “小唐,这是我的十五两,下个月的收成你可得预留至少六成给我啊。” “小唐,还有我,这二十两是......” 卧槽,也没见这小子具体做什么啊,咋就咔咔咔收钱? 蔡小籽想了会儿才明白,他是开空头支票、给人家画大饼,让他们自己种地,再来认购自己种的菜。 果然,不折不扣的地主。 唐弘弋见她来了,草草跟村民们交代几句,朝她走过来。 “伸手来。” “啊?” 唐弘弋将钱袋子放在她掌心。 “这里是半个月来的收益,香吗?” “香!!” 蔡小籽受宠若惊,倒出银子反复数了一遍,嘴巴呈O型。 “全是我的?!” 唐弘弋点头,编造表面上的计划。 这些天苟布衣已经回大翎部署。 不出意外的话,他只需要在这里待半年,便可返回国都。 他很快发现这丫头兴趣不大,只在乎担不担风险,收益率是多少,这些当然也在他的考虑范畴。 “真香啊!钱真香啊!” 蔡小籽想让唐弘弋跟自己一起去钱庄,把银子换成银票。 他直言村民家中有喜宴,邀请他们一起去。 “要随分子钱吗?” “一人凑半吊钱便是。” 鉴于这么高的性价比,蔡小籽答应一同前往。 路上听说,隔壁村有位开织布作坊的美娇娘也会,男人们纷纷加快步子。 租他们农田的张、李、王三人冲着唐弘弋使劲眨眼。 “她可比咱村的豆腐西施还俊呢!”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蒲奶奶今儿个七十大寿,上千个寿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 “还有啊,那姑娘心善得很,”老王说到这儿还噘嘴看了看蔡小籽,“一点不贪财!做的都是街坊生意......” “说话就说话,你眼睛怎么了?”蔡小籽才不惯单线思维的狗男人。 老王嘘了一声,对她道:“咱给你哥物色媳妇儿,也是对你好!” 蔡小籽回以看傻子般微笑: “谁说他是我哥?” “我的家事要你们过问?” “唐弘弋他八字克妻,就是当一辈子鳏夫的命。” “不信?他克死了多少个女人,要我数给你们听吗?” 第46章 全天下的人要害你,我也不会 张、李、王三人被怼得哑口无言,互相打了眼色。 跟唐弘弋道了句“珍重”,便加快步子,离这两兄妹远点。 二人走到祠堂时,数十张桌子板凳已准备就绪,香喷喷的饭菜正冒着热气。 蒲奶奶见过唐弘弋一面,听说儿子、孙儿如今都跟着小唐学着承包农田,小赚了一笔,主动招呼他入座。 目光扫到蔡小籽时,她一双大眼正盯着主人桌上的佛跳墙。 “你这小妹真喜人,你们兄妹俩过来跟我坐,快来。” 唐弘弋原想客气两句,话没出口,人早被那丫头安排得明明白白。 宴席还没正式开始,蔡小籽已经跟蒲奶奶道了一万句吉祥话,哄得所有人乐呵呵。 “寿包来了!!开席!” 男人一声大喝,三五壮汉从厨房抬出偌大的几个蒸笼,跟在他们身后,还有位绝色佳人,走路摇曳生姿,实在与这农家地方的格调不符。 蔡小籽对美女兴趣不大: ——“本姑娘要看美女,自己晓得照镜子。” 却见唐弘弋好似丢了魂,转身、扭头,持续了许久还没转回来。 她耐不住八卦的心,勉为其难瞅一眼。 难怪这男人会看迷了眼,原来是认识的。 只见那女人跟着蒲奶奶的小孙女儿去往隔壁桌,蒲老大立即叫住她。 “卿卿姑娘,你是咱家的贵客!我们一早给你留了坐,”说着他挤眉弄眼看向蔡小籽,“丫头,你去跟我女儿们一桌。” “我不去,是蒲奶奶让我坐的” 蔡小籽自然不肯让,那桌又没有佛跳墙,她正馋这口呢。 蒲奶奶笑着骂了儿子一句死脑筋,让他去添根凳子来,让卿尘坐下。 “大家随意吃、尽情喝!老婆子嘴笨不会讲话,今天啊,就听你们讲!” 大伙儿起哄让蒲奶奶说戏,原来她祖籍是大翎国,当年是跟着戏班巡演,来到此地,遇上了已故的蒲爷爷,从此落地生根。 蔡小籽听得起劲,碗里的菜快堆成了小山。 蒲老大的媳妇儿借机打趣儿道:“小唐哥,别光顾着妹妹啊,卿卿姑娘碗里还是空的呢。” 这话蔡小籽可不爱听,猛地回过神,狠狠踩了唐弘弋一脚。 唇齿摩擦,在他耳边说:“她用了假名,装作不认识我们,你别上赶着贴脸。” 唐弘弋转过头来,瞪着她微笑,“呲...你什么时候能改掉,动手动脚的毛病?” “下次!”蔡小籽还挺满意他这反应,把碗里的猪蹄放到“哥哥”碗里,“也不一定!” 见这兄妹俩不接招,蒲老大两口子互看一眼,转而酒杯向卿尘道谢。 “卿卿姑娘,今日着实辛苦了。” “哪儿的话,我在村里这两个月全靠大家照顾......” 卿尘说话时,唐弘弋的余光一直锁定在某个方向,蔡小籽完全看在眼里。 整场宴席,两人全程都没有互动,直觉告诉她,他们是刻意避嫌。 回家路上,蔡小籽云淡风轻道了句。 “如果担心我暴露你的秘密,现在可以去找卿尘,我不会追着你问。” 唐弘弋并不接招,她又继续说。 “我呢,只能保你不死、不饿。” “卿尘不一样,我知道她才是你真正的贵人。” “从她接近太子和徐元武开始,就在布局。” “她真正想找的人,一直都是你,对不对?” 蔡小籽停下脚步,回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两只脚踮得高高的,额头才勉强碰到唐弘弋的嘴巴。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她今天没喝多少酒,却有七八分醉意。 呼出的空气,藏着酒香,随着夜风飘散,萦绕在二人之间。 唐弘弋一直没说话,担心她摔倒,双臂悬空,放在这丫头身侧,眼底藏匿的秘密好似快被她看穿,手心如针扎,瞬间沁满了水珠。 “小唐鼠啊......” 蔡小籽有些站不稳,脚下连续两个趔趄,干脆将手臂搭在对方脖子上。 话里的酒意更浓。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就算全天下的人要害你,我蔡小籽也绝不会。” “她卿尘能做的,我一样能做...瞧不起谁呢。” “你!你是我的甲方爸爸!嘻嘻嘻...yue......” 胃里的食物涌上来之前,蔡小籽推开唐弘弋,蹲在田埂哇哇吐个不停。 唐弘弋以为,跟小籽待在一起久了,臭毛病逐渐显现,自己应该越来越烦她,却又一次次被她的捉邪祟的本事折服。 只可惜,就算小籽能帮他除掉身上、周围所有的恶灵,也不能帮他恢复身份。 唐弘弋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揭开水壶的盖子递给她。 “喝点水。” “不要!要喝酒!要茅台!要五粮液...还要...嗯?我怎么飞起来了?” 看这丫头神志不清的模样,为了避免她大半夜扰民,唐弘弋过来将人扛在肩头。 “嘘,回去喝。” 蔡小籽最受不了男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忽然泪失禁,眼泪喷涌而出。 “老爸!!我好想你啊!” “你走了之后,爷爷就把我关起来,每天不是画符就是卜卦......” “...为什么你和妈妈走了,连爷爷都找不到你们的灵魂去了哪里......” “现在这个世界...爷爷也不在,我好孤单......” “我现在就想啊,赚好多好多的钱,买大房子、车子...万一有一天我能带回去呢?” 她的话,每一字、每一句,唐弘弋都记下,虽然并不完全听得明白。 苟布衣为何要隐瞒小籽的身世,至今是个未知数。 未来之事,需要她的地方还很多。 暂时不可以让她有意外。 当晚,蔡小籽没有梦游,却比梦游还折腾人。 唐弘弋几乎整夜没合过眼,他决定以后绝不让这丫头喝醉。 明明酒量不怎么样,偏偏要装作酒仙。 鸡鸣之时,蔡小籽突然条件反射坐起身,“天亮了?今日是破日,不宜卜卦!本道要休息!” 看样子人还没清醒。 唐弘弋熬了解酒汤,轻手轻脚离开草庐。 半个时辰后,他与一名女子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村尾的千年树下。 “事情办妥了吗?” “蒲家留下的线索已得手,太子那边也开始疑心那位的身份,不日便会约见主子。” 唐弘弋示意随自己坐在树下。 望着茂密的树冠,眼神有些落寞,当转向身旁的女人,目光如炬。 “你以前只听令于苟布衣,如今为何不跟着他先回大翎?” 如今他不再需要披着相国府下人的外衣,气场截然不同,不容对方说一句谎言。 卿尘没有立刻回答,默默起身,从袖子里拿出一捆竹简,双手奉上。 “主子看完自会明白。” 这女人独特的成熟韵味与小籽很不一样。 唐弘弋眉头轻蹙,拿上竹简走到一旁细细查阅。 卿尘站着他身后,完全看不见他是何表情。 直到他看完最后一个字,缓缓放下竹简。 卿尘跪倒在他身前,轻声唤道:“主子,从今往后,卿尘只听您一人诏令。” 第47章 不作死不会死 “呯——” 一声轻响,只是一块小石头从陡坡摔下的声音。 蔡小籽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可卿尘的听觉似乎比常人敏锐,还是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幽冥珠一脸看戏的样子:【快跑呀小籽!】 ——“往哪儿跑?四周都是田!” 【唐弘弋瞒着你,必然有他的道理,你不能一味......】 ——“别说风凉话,她走过来了!那眼神要杀人了!帮我!” 【...仅此一次。】 蔡小籽全身心放松将意识交给半只天眼和幽冥珠。 卿尘在与她仅两步之隔的拐角处,停下来,片刻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人走了半只天眼就钻进灵台,好像就是躲着她。 天气越来越冻,她把手搓热捂着耳朵,再探出头时唐弘弋和卿尘已经不见了。 “哼,警惕性那么高,不会是特务吧?” 蔡小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草庐,唐弘弋果然还没回来。 早起她故意装宿醉没醒,趁机跟上那小伙,果不其然是跟卿尘约定好的。 午时过了,人还没回,她饿的肚子“孤寡、孤寡”叫了很久, 才迫不得已,走去厨房。 原以为冷锅冷灶,结灶台上还煨着一盅炖品和一碗解酒汤。 很少说话的蛾子,突然钻出竹筒,露出两只小眼睛。 【小籽小籽,小唐鼠对你可真好啊!】 幽冥珠:【你没见他曾经有多嫌弃小籽!现在只能算是赎罪,小籽千万别感动。】 “我感动个屁!回去回去,大白天别出来。” 【蓝团快看,小籽怒了】 【青团,小籽好凶!】 蔡小籽有点懵,“什么青团、蓝团?” 【你忘记给我们取的名字了?】 名字? 蔡小籽有些愧疚,她还真没记住。 吃过东西,坐等、右等,直到夕阳落山,唐弘弋还是没回来。 她有些坐不住了,悄悄封住灵台,把两个小家伙放回房间,一个人来到苟布衣的屋子。 “只是试试,应该问题不大吧?” 有时候,蔡小籽自我洗脑的功底还是挺不错的。 做好决定,她屋子四角焚香,拿出狼毫笔,蘸满朱砂,铺上黄纸...半个时辰过去,早已是大汗淋漓。 “呼,真难!这么半天才成了一张。” 手上这张勉强算的是地阶的三品符,以前她在寝室十分钟就能出一张,成功帮室友追查到男友的另外三个备胎。 如今这张,她不是想查唐弘弋和卿尘的感情事。 只是想确认唐弘弋的身份、查出他百鬼缠身的真相。 她暂时将幽冥珠的告诫抛诸脑后,将符箓置于算盘之上,闭上眼潜心问事,待符箓悬空,飞快拨弄算盘。 这是蔡家独一门卜卦术,爷爷只传了她一人。 蔡小籽虽是第一次用,手法也相当之熟练, 全赖于她的穷底子,就喜欢跟钱打交道,巴不得每日拨弄算盘,银子、金子滚滚来。 “轰——轰——轰——” 三声闷雷像要把夜空炸破,利剑般的闪电接踵而至,这些当然在蔡小籽的意料之内。 她没妄想今晚能查清楚唐弘弋隐藏的一切。 哪怕窥视一点点,也比完全瞒在鼓里强。 只是,天不从人愿。 她的手速哪里能跟天斗,符箓骤然自燃,化作一团灰烬。 蔡小籽隐约见到一座宫殿的影子,除此之外,一点收获都没有。 “什么玩意儿!别人穿书,都带系统!” “到我这儿咋就没了!任务全靠我自己推进......” 她停下手中动作,惊雷、闪电、狂风、暴雨,仍在继续,若不是前些时日让他们加固了草庐,怕是屋顶都要掀翻。 “轰——” 又一道炸雷贯穿双耳。 蔡小籽一惊,立马握住耳朵。掌心粘糊糊的,放在眼前一看,一片鲜红。 她却感觉不到疼,不仅如此,刚才她明明还坐在桌前,什么时候跑到床边蹲下? 还有,桌上也空了,狼毫笔、朱砂、算盘...全都不见了。 这房间跟她刚进来时,一模一样。 忽然,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唐弘弋回来了。 “小唐鼠,我在这里!” 唐弘弋推门而入,看见蔡小籽时,直奔向她...然后从她的身体穿过去。 蔡小籽吓傻了:这什么情况???? 她回头一看:唐弘弋瘫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名与她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女子...... 她上下牙齿打战,再走近两步,那女子的脸跟自己一模一样。 “卧槽!我把自己作死了?” 唐弘弋握住她的双手、手臂、肩膀...都有温度,人应该刚刚断气不久,或许还有救。 他将小籽的身体抱回床上,转身就去药庐找药。 蔡小籽一直跟在他身后,想回到肉身,试了无数次都失败。 现在这个状态竟也没办法跟幽冥珠沟通。 “真是急死个人!” 唐弘弋只是略懂医理,哪里知道这时候该用什么药,只是感觉这丫头福大命大,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找了一遍又一遍,整个药庐一片狼藉。 没有...没有一种药能用上。 或许人参有用。 他知道苟布衣床下的暗格,有一株百年人参,可打开时,里面空空如也。这次,连他都忍不住骂对方一句:狗男人。 蔡小籽也急得跳脚。 一人、一魂、一肉身,处在同一个时空,谁都没有法子解除困境。 唐弘弋坐回床边,一团黑雾瞬间凝聚在他的命宫,他似乎也受到干扰。 声音渐渐微弱,“蔡小籽,你当真、死了?” “砰——砰——” 屋外响起敲门声,这狂风暴雨的天,会是谁大晚上来敲门? 除了卿尘,唐弘弋想不到其他人。 他给小籽盖上被子,好像在盼着奇迹,等他再回来时,小籽会自己醒来。 大楚国冬季几乎不会降雨,草庐并没有雨伞和蓑衣,他冒雨冲出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对中年男女。 他很肯定,这对夫妻不是本村人。 那妇人头戴朱钗,穿着得体,身材有些发福,一看就不是来自穷苦人家。 男人跟在她身后,保持着距离,帮她撑伞。 唐弘弋颇为警惕,语气十分急促,“你们找谁?” 妇人盯着他看了两眼,嘀咕着:“苟大师如此年轻?” 唐弘弋暗骂了句苟布衣死了,就要关门。 妇人赶紧把门抵住。 “等等,我是蔡小籽的姨娘啊,来给她奔丧的!” 、 第48章 不是诈尸,我有温度 一道闪电在夜空乍现,照亮了门前,两个人惨白的脸映入眼帘。 唐弘弋眉头紧蹙,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那妇人嫌他碍手碍脚,直接推门而入。 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终于找到小籽的房间,看清床上小丫头的脸,就开始哭喊。 “小籽啊,你死得好惨啊,姨娘来带你回家!” “二小姐真可怜,不够十六就去了,我们一定给你多烧点纸......” “牛三,快不赶紧把二小姐背上,我们要尽快回府。” 蔡小籽满头的问号: ——“什么情况?怎么还莫名其妙加设定了?” ——“原主是孤女,哪儿来的姨娘?” ——“等等,我才刚断气,难道他们未卜先知?” 同样的问题也一样困扰着唐弘弋,他无法确定这一男一女的身份,客客气气请二人出去无果。 眉头紧锁,眼中聚集丝丝怒火。 “谁都不能带走蔡小籽。” 语气坚定,不容小觑。 那一男一女被唬住,互相打眼色让对方出声反驳,结果谁也不敢先说话,但也不肯离开。 唐弘弋指了指屋外,“出去,我无法证实你们的身份。” “不是、那你又是谁啊?” 那妇人看上去有点心虚,跟牛三推推搡搡好一会儿那住一卷竹简来。 眼里已酝酿了泪水。 “你自己看!这里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还有苟布衣的亲笔落款。” 趁唐弘弋翻阅的间隙,妇人又给牛三打了眼色。 蔡小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被牛三翻来翻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准确来说,是在原主身上找什么记号。 她凑近听这二人耳语。 “快点!看看那胎记还在不在?” “左边还是右边来着?好像...两边都没了,诅咒真的没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的欢儿,必能迈过这道坎。” 夫人说话间热泪滚滚落下。 “小籽,姨娘虽然与你没什么缘分,但欢儿...他是你弟弟。苟布衣说你一定能救他的。” 蔡小籽魂魄分离,别说看相,就连他们的五官都看不清,所有人在她看来都是模糊的虚影。 她心里越来越没底。 ——“完蛋,我不会要以这种形态苟到全书完吧?” “啪——” 唐弘弋看完竹简算是知道了前因后果,重重拍在桌上,看那两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心里翻滚一道鬼火。 “你们在做什么?” 那妇人斜斜望了他一眼,瘪嘴道:“等雨停了我们就带小籽的尸身回家,不会忘记给你五两赏钱。” 唐弘弋的鬼火冲到嗓子眼,顺着血管蹿进眼睛。 瞳仁就快喷出火来。 他都还没理清目前形势,这两个人倒先行动了。 “出去!!” 这声怒吼引来最后一记惊雷,很快,大雨骤停,夜空恢复寂静一片。 屋内人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妇人把心一横,面上的笑容也不装了,抢回唐弘弋手上的竹简。 “诶诶诶,你这人咋回事!你不是都看过吗了吗?搞半天你不识字?” “秦姨娘,有古怪啊,二小姐的尸身太沉...哎哟哟,疼疼!你小子快撒手!” 牛三双手刚要抬起蔡小籽的脖子,两只手腕被死死摁住,整个人腾空飞起,落地之时好像听到尾椎骨冰裂的声音。 显然这二人都没料到,表面如此弱不禁风的小白脸,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秦姨娘往后退了一步,踹了踹牛三。 “上啊!你每天半斤饭是白吃的?” 哪知牛三站起来才发现,瘸了一只脚。 唐弘弋坐回床边,帮蔡小籽整理好衣衫,再也不看那两人。 “我最后说一次,出去!” 此刻风停雨静,屋内的灯忽然全灭了。 床边似有一颗珠子形状的东西飘起来,浑身发着幽兰的微光,那两人看傻了眼,回过神来时,已置身在一片蓝雾之中。 耳边不断回响小孩子的笑声,瞬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一会儿秦姨娘便晕了过去,牛三好歹是个男人,下意识掏出藏在腰间的匕首,乱舞。 “别过来,我不怕你!” 【哈哈哈哈哈,是吗!那你跟我一起玩儿啊!】 【别躲啊!哈哈哈哈,来呀来呀。】 【蠢货!我在你身后!】 “鬼啊!!!!鬼啊!!!!” “砰——” 在唐弘弋视角看来,牛三是犯了失心疯,一个人拿着匕首砍来砍去,最后一头撞在门上晕过去。 他丝毫没心思理会旁人。 这丫头的手越来越凉,唐弘弋的镇定和耐心正在一点一滴流失。 “蔡小籽,你是真的死了?” “还是在跟我玩花样?” “苟布衣既算到你有此劫,为何不先告诉我?” “......” 他紧紧咬着下唇,神情异常复杂。 蔡小籽的能量急速下降,几乎看不见、听不见也嗅不到、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唯有味觉还残存一丝,咸咸的。 不知道是什么。 她在屋子的活动范围逐渐缩小,最后好像被装进了一个更小的空间里,再然后.....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更不知道何时恢复了直觉。 ——“好吵!是谁又哭又笑......” 【蓝团快看,我就跟你说小籽这个时辰会醒吧。】 【小籽小籽,我是青团,你醒了是吗?快睁开眼啊!】 ——“我...好像睁不开。” ——“等等,我是人、是鬼?” 【你很想做鬼吗?】 听到幽冥珠傲娇的声音,她莫名心安。 ——“是你救了我?我以后多给你抓好吃的。” 【没事了就起床做事,那对男女被唐弘弋捆在柴房。】 ——“哎哟,我才死了一次,想再躺会儿。” “呲——麻了麻了!” 她睁开眼,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正沉沉压着她的手臂。 唐弘弋整宿没睡,刚合上眼便听到似梦似真的声音,倏然起身。 眸子瞬间收紧。 蔡小籽看着这小子凌乱的发丝和眼睛里布满的红丝,浑身上下透着疲态。 内心有且仅有,一丢丢的内疚。 他看向自己的神情,简直不要太奇怪。 “怎么了?” 蔡小籽故作轻松捏捏手臂。 “我有温度的,不是诈尸,不信?你摸摸看。” 她两只手腕合在一起。 “啪——”一下,贴在唐弘弋的脸颊。 “你...你的脸好凉啊,怎么还黏糊糊的?” 唐弘弋没空思考她的废话,一只手伸到她身后,动作迅速且果断。 手指强壮有力,轻轻一握,感受她颈间的脉搏跳动。 拇指和食指找到颈部的压力点,逐渐施加力量。 蔡小籽手本能推开他的手臂,但唐弘弋的力量远超过她的预期。 连挣扎都显得无力,呼吸变得急促。 “这是、干嘛?” 唐弘弋的声音低沉有力,似穿透她的耳膜。 “蔡小籽,你到底是谁?” 第49章 我孤家寡人,少来碰瓷 屋内熏的成年艾草,只剩下最后一小撮,白烟肆意滚动,向着床榻席卷而来。 蔡小籽本想糊弄过去,他扼住自己脖子的手,突然变得很紧。 紧到,蔡小籽觉得唐弘弋想杀了自己。 “你是谁?” 唐弘弋的手指扣在她的动脉,眼里的血丝淡淡散去,怀疑的目光更甚。 “苟布衣的徒弟啊。” 蔡小籽歪头轻笑,趁机逃离他的掌控,翻身下床。 “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再看唐弘弋时,他神情恢复如常,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蔡小籽的幻觉。 这男人还真是擅长做戏啊。 不过如今还没到摊牌的时候。 唐弘弋似乎也这么想。 缓了缓心神,唇角扯起一抹笑意。 “你想吃什么?” “嗯...想吃村头王婶做的豆腐花,村尾蒲九卤的猪蹄!” 蔡小籽故意为难,唐弘弋竟二话没说答应下来,简单说了昨晚那两个不速之客的人。 叮嘱她等自己回来再放人,便出门去。 他一走,两个小家伙又叽叽喳喳起来。 【青团,为什么我感觉小唐鼠怪怪的。】 【他只是个凡夫俗子,小籽死而复生肯定被吓得不轻。】 【不对呀,他明明知道是......】 【嘘!!你忘了这件事不能让小籽知道!】 “什么事我不能知道?” 蔡小籽就知道,必然是在她灵魂离体时发生一些事,把两个小东西放在桌子严肃拷问。 “快说!谁先说,奖励饱餐一顿。” 对面完全没反应。 “青团,你先说!我连续一个月每天给你抓恶灵,提升你的修行速度。” 幽冥珠:【本座如今吃不下,七七四十九日吃一只恶灵就够了。】 “蓝团,你说!我给你抓好多好多......” 【不行不行,我不想被青团骂。小籽,我进去补眠了。】 【本座也要歇息去!】 “喂!什么情况啊你俩!” 一个二个都不说,究竟是什么事? 她更不指望从唐弘弋嘴里问出什么实话来,要说话的,刚才早说了。 柴房的两个人听到说话声,拼命弄出动静。 蔡小籽一脚把门踹开。 假意往后一退,“呀,这里怎么会有两个大活人啊!你们是贼吗?” 秦姨娘废了老半天的功夫,才把塞在嘴里的棉花吐了个干净。 立即戏精上身,对她哭诉。 “小籽啊,唐公子说你醒了,我们还不以为他说胡话呢!” “看来你真是有神仙保佑,快,先给姨娘把绳子解开,我慢慢跟你说。” 蔡小籽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姨娘?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亲戚。” 牛三点头如捣蒜。 “是真的!是真的,你是蔡府的二小姐,这位是秦姨娘,我们是来接小姐回府的!” ——“若没死过,差点就信了。” 蔡小籽胃里反酸,表面继续装傻。 “我爹娘呢?为何不亲自来接我?” 这话一出口,对面两个顿时傻了眼,跟昨晚见到幽冥珠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秦姨娘上下牙齿拼命打架,好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籽...你、你别吓我们啊,你爹娘...两年前死了...你忘了?” 蔡小籽哦了一声,结合着女人昨晚的话,脑补一些俗套的剧情。 “爹娘死后不是你把我赶出门的吗?是苟布衣告诉你,我在这里?” 秦姨娘欲言又止,看了眼牛三,让他来说。 蔡小籽看那牛三的面相,一辈子憨厚无大志,一身蛮力干不了脑力活,最多混到个奴才总管就不得了了。 “二小姐误会了!当初真正想让你离开的人是二老爷!” “大老爷刚过世,他就霸占了蔡家所有的家业,若不是当时秦姨娘怀着大老爷的遗腹子,也是一样的命运。” 这种话骗三岁小孩儿还可以,宅斗的戏码蔡小籽看得也不少。 打断对方,让他直接说重点。 牛三吞了两口唾沫,“半月前小少爷病重,我陪秦姨娘去问事,那先生说小少爷是被人下了诅咒。” “要解咒需要找到容貌、胎记变化的至亲,而且一定要长居大楚北方之地。” “我们那时并不知是二小姐......” 秦姨娘缓过气来,听他说的磕磕绊绊,又把话接过去。 “小籽啊,那会儿我们只当是蔡家的宗亲,他二叔表面答应帮忙,暗地里巴不得把我这个小嫂子和欢儿一起撵出蔡府。” “我们本来毫无头绪,直到某日奶娘带欢儿出去,回来是包里多出这么一个竹简。” “上面写着你的信息,和这草庐的位置,还......” “够了。” 蔡小籽大概猜到了,“你是说,苟布衣算出我会死,特意通知你们来收尸?” 那两人的表情已经回答了她。 苟布衣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狗啊!这是坑死徒弟不偿命! 蔡小籽一点不想再过问蔡家的事。 转身回房、躺平。 眼下唐弘弋的身世毫无头绪,自己这儿倒钻出来一个姨娘、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脑容量告急,她困得眼皮都变成吸铁,一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床边端坐着一个女人,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花,一勺一勺轻轻吹。 “你来做什么?!” 蔡小籽弹起身,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左顾右盼没有见到唐弘弋的人影,一声大叫把人“传唤”过来。 指着眼前女人,质他道:“你叫她来的?” 唐弘弋看她气呼呼的模样,嘴角弯起一促而逝的弧度。 并未解释什么,“饿了一整天,先吃东西。” “我不吃了。” 蔡小籽推开碗,起身站在两人中间,胸口莫名其妙发胀。 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就来气,心里认定,他们就是令自己灵魂出窍的罪魁祸首。 “怎么了?” 唐弘弋手背刚碰到她的额头,小籽一脸嫌弃躲开。 她眼珠左右横扫,“你俩好上了?” 唐弘弋没有承认,也没否认,这反应蔡小籽更为不满。 最不满的,还是他接下来说的话。 “卿尘今日起搬来草庐,方便照顾你。” “不要!” “我不需要人照顾。” “更不要她照顾。” 蔡小籽回以三连击,卿尘却当没听见,满脸笑容扶着她坐回床边。 “我已将柴房收拾出来,每月租金十两,不够你可以再加。” 若没是昨日之前,蔡小籽或许会同意,现在听来咋那么不是滋味? 这事,两人必然商量妥当,只是知会自己一声。 她唯一能做的,好像只有加价。 “五十两一月,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卿尘的手迅速从她的肩膀撤离,扭头向唐弘弋求助。 唐弘弋:“免租,你随意住。” 第50章 回家救弟弟 蔡小籽从床上跳起来。 “草庐是你吗?你说免租就免租?” 恨不得让这两人都搬出去。 可是,她闹出那么大动静,还影响到唐弘弋的命宫。 他死了,自己必定也灰飞烟灭,想到这,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二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演越烈,卿尘找了借口离开,等他们先商量稳妥。 蔡小籽站在床上也没比唐弘弋高出多少。 “你到底什么意思?” 唐弘弋负手站着,嘴角轻轻一扯,“你不是说卿尘是我的贵人,她有需要我自然要帮忙。” 蔡小籽窝火,合着她做了那么多事,白做了? 这家伙吃的药、 保命的符、 全都是大风刮来的? 卿尘是贵人,那她蔡小籽是小人呗? 她气不过,质问道:“是她主动要搬来、还是提出来的?阿秋......” 天寒地冻,小籽就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鼻头冻得像块红萝卜。 唐弘弋把人拽进被子,把棉被压好。 问她:“有分别吗?” 有、又好像没有。 蔡小籽说不上来,那天偷听不是失败了吗,她哪里知道卿尘跟小唐鼠是什么关系。 她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真是多余。 索性翻身对着墙,假装睡觉。 她以为这男人跟自己服软,好歹捡几句好听的话说,只可惜,没一会儿就听见卿尘把人给叫了出去。 好像是跟柴房那两位有关。 蔡小籽怕真出了什么事,还是穿好衣裳跟在后面。 “唔唔唔...唔唔唔......” 秦姨娘痛苦的呻吟声从柴房传出,蔡小籽心道不妙,加快了脚步。 “秦姨娘!秦姨娘!哎哟!!你俩愣着做啥啊?赶紧救人啊。” “放开我!秦姨娘这是癫痫犯了,再不拿东西给她咬住,会死人的!” “你们不救、我来,放开我、放开我。” 牛三的哭喊声夹杂浓浓的敌意,蔡小籽跑到门口时,唐弘弋两人只是皱着眉冷眼看着这对主仆。 她四处找找,拿了一窝白菜要去救人,卿尘忽然把她拽住。 “可能有诈。” 蔡小籽直呼神经病:真病假病分不清? 她没理对方,想拽回来,才发现卿尘的力道大得出奇,自己完全动不了。 “撒手,她不是装的!仔细看她的瞳仁。” 卿尘仍没放手,直到唐弘弋上前看了一番,对她点点头。 蔡小籽着急救人,懒得理这二人眉目传情。 掰开一瓣白菜放在秦姨娘牙齿中间,把人翻身对着窗户,帮她顺顺气。 “牛三,有没有药?” 牛三看自己主人终于不翻白眼了,喜极而泣,在地上拼命扭动身子,像个蚕子。 “有有有,在我背囊里,黄色瓷瓶里。” 蔡小籽这就去拿,唐弘弋挡在身前,“别那么轻易信人。” 她指了指地上这两人,好气没力道:“人都被你绑成这样了,还能跳起来把我杀了?” 唐弘弋语塞,没再多做解释,亲自解开男人的背囊。 里面只有钱财、衣物和几个药瓶子。 “疑神疑鬼。” 蔡小籽一把夺过药瓶,给亲姨娘吃下,好一会儿,人终于清醒了。 “谢、谢谢你。” “不用。” 蔡小籽这么近的距离看她,发现这女人其实挺漂亮的,面相周正,不似一般小说里的恶毒姨娘。 她左边卧蚕处,有一颗极小的黑痣,形状很不规则。 而且,有一道黑气盘旋之上。 她的儿子,或许活不过三岁。 蔡小籽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把人扶起来,倒了碗热水给她。 “你儿子,几月生辰?” “四月!” 秦姨娘的目光一刻都不曾从蔡小籽身上移开,木讷接过碗捧在手心,刚碰到嘴边,听她主动问起小欢的事,眼里就涌了出来。 “四月初八,就满三年岁了...小籽,他是亲弟弟啊,你得救救他。” “怎么救?你们要把我杀了?” “我......” 蔡小籽一时间还没拿定主意,这苟布衣不可能莫名其妙让这对主仆来找自己。 况且,他那个三脚猫的技术,怎么算得出自己会濒死? 唐弘弋似乎对他们很有意见,等两人吃些东西,提议绑上他们。 卿尘提议报官,“让官府的人自己去查吧,年关将至,骗子盛行......” “别啊、别啊,我们真的不是骗子。” “二小姐,你快劝劝你这......” 牛三一脸绝望看向门口两个黑脸的人,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暗想他们都住在草庐,这女人又梳了髻应该是对夫妻。 “你这哥哥嫂嫂,让他们别报官。” 蔡小籽本就不悦,这话很难不算火上浇油。 她二话不说话,上前解开二人的绳子。 四个人、四种表情,纷纷看向她。 “我跟你们回蔡家,等我去收拾行李。” “蔡小籽你说什么?”唐弘弋不淡定了,喊出这一嗓子,有点破音。 相识以来,他好像很少直呼自己全名。 蔡小籽竟被唬住了半秒。 很快元神归位,才反应过来回嘴。 “我回我自己家,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吧。” “这草庐就留给你们好了,哥哥嫂嫂!” 她边走边说,路过二人身边,笑得更加灿烂。 说罢,还真就回房收拾东西。 唐弘弋让卿尘继续看着这对主仆,他跟着小籽进屋。 这丫头好像心情很不错,哼着小调,认认真真整理工具箱、收拾衣衫银两。 “麻烦让让。” 蔡小籽把人推开,蹲下来取出最下面柜子的黄符。 她数了两边,放回去,整整齐齐叠好,“应该够你用半年了,如果不惹事的话。” 唐弘弋蹙眉,眸子更为深邃,“给我的?” 蔡小籽并不搭话,加快速度收拾,看了眼窗外,叹道:“得趁天黑前出发。” 接下来不论唐弘弋说什么,这丫头就是不答话,只当他是空气,看不见、摸不着。 很快,她收拾好就要离开,唐弘弋关门上,站在她面前。 语气很不好,“你平白无故生什么气?” 蔡小籽脖子往后一缩,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摆动。 “平白无故?” “生气?” “不不不,你想多了。” 唐弘弋想听她说真话,偏偏这丫头不断拿话堵他,根据她以前生气的经验来看,百分百是钱银的事。 “那五十两,我替卿尘给,你不要闹了。” 蔡小籽掩嘴大笑,笑够了拔腿就走。 “蔡小籽!” 唐弘弋又把人拽回来,抵在门上,眉头能夹死苍蝇。 他极少动怒,不知今日怎么回事,被这丫头气得牙痒痒。 看对方一脸无辜,还不敢说重话。 深呼吸两次,轻言细语说:“不要太轻信相信外人。” 蔡小籽头一歪,嘴巴微微嘟起来,很不满意这男人的态度。 “你才是外人吧。” “我要回家救弟弟。” 第51章 这男人不会讹上自己了吧? 蔡小籽在唐弘弋的注视下,跟着秦姨娘和牛三离开草庐。 头也不回。 牛三走在最后,总感觉背后长了两双眼睛,一直监视着他们。 “二小姐,你那哥哥嫂嫂...看人,瘆得慌,他们是做啥的?” “有机会的话,让他们自己告诉你吧。” 蔡小籽心情不错,一路跟他们说了很多话。 秦姨娘出门前想了一万种可能,没有一种是如现在这般和谐,小籽不仅没有死,还同意与他们回蔡家。 而且胸有成竹说,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欢儿, 她虽不敢百分百相信,但至少,心定了很多。 小籽跟着苟大师快两年时间,必定学了真本事,才敢这么大口气。 蔡小籽没有跟他们解释太多,听说蔡家住在南边,要乘船渡河,兴奋得很。 在客栈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二人面前。 “二、二小姐,你这是咋了?” 蔡小籽拍拍牛三的肩膀,“没事,你不是说我们要在船上待很多天吗,我寻思自己做点晕船药。” “晕船药?”牛三挠挠头。 “我们一般吃些陈皮、话梅之类,我去市集买点吧,还有时间。” “不用不用,我算过了辰时前这趟船,最利远行,走吧。” 蔡小籽把包裹扔给牛三,依然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到了渡头,一艘两层的大船已等在那里。 牛三掏出昨日买好的三张票,给船工,准备先跟着对方去船舱放行李,再给两位主子选个好房间。 “诶诶诶,等等,这船被人包下了,你们坐下一班。” “不对啊,我们买的就是这班船啊。” 牛三跑回来跟蔡小籽确认,得到肯定回复后,又前去跟船工理论。 他声音很大,没一会儿就引来一群人围观。 掌舵的从后面走过来,陪了一脸笑,“确实不好意思三位,有位公子今日给了双倍的钱,把这班船给包下了。” 蔡小籽眼一横,不满这个解释,“这不是官家的船吗?怎么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她就没睡醒,这时候谁跟她吵,都是在往枪口上撞。 “要不,我退您几位双倍的定金?” “谁要你的臭钱,本姑娘要的是今日辰时的船!” 看客们七嘴八舌议论这一家子,有说两个大人无能的,要一个小丫头出头; 又说蔡小籽得理不饶人的,明明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艘船,都是南下,何必急于一时。 牛三和秦姨娘面面相觑,想开口劝,又被瞪了回来。 眼看辰时就要过了,蔡小籽脑子忽然冷却下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哪会有那么巧的事。 她让牛三拦着船工,自己从他们背后溜到甲板,扯着嗓子大喊:“唐弘弋,你给我出来!” 全世界安静了。 没一会儿,船舱走出来一位翩翩公子,绿袍长衫身形俊秀,面如雕玉。 声音十分干脆,“船工,让他们上来吧。” “诶,好勒好勒!” 掌舵的解开绳子,招呼秦姨娘和牛三进来,立即让人开船。 生怕一会儿又杀出了个捣乱的。 三五个船工在蔡小籽身后,窃窃私语。 “搞半天是认识的?这两人不会是有仇吧?” “不会吧?要是在船上大打出手可不好弄,十天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路上肯定不安生。” “那公子不是跟他夫人一起上船的嘛?这姑娘又是谁,搞不是他的外室吧......” 蔡小籽回头给了那群人一个眼神杀,“男人老狗,嚼什么舌根!” 船舱内。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秦姨娘和牛三多聪明的人,料到两人要开战,随便扯了个谎回到自己房间,闭门不出。 开船后,卿尘便一直坐在甲板抚琴,好不惬意。 “船工,酒呢!” “来咯来咯,姑娘莫急!天气寒凉,这酒不得给二位热热,才端来。” 船工甲拿来了酒菜,还侯在旁边,意思不言而喻。 蔡小籽指了指对面的人,“问他要。” 唐弘弋双手抱肘,摇摇头,“你叫的东西,为何我给钱。” “这船不是你包的吗?我们每顿饭还得单独给银子?” “我只是好心让你们上船,并没说请全程不要你出钱。” “你!唐弘弋,我在你身上花的银子还少吗!” 船工甲好像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耳朵都立起来,不自觉往这公子的方向靠了靠,期待听到更多劲爆的事,跟兄弟们吹水。 “我帮你赚的也不少。” “没良心的小白脸,你要跟本姑娘算账是吧?好啊,一笔一笔算呐。” 唐弘弋抬手打住她的话,脑袋凑到她跟前,“我只问你一句。你答应师父好好照顾我,做到了吗?” 蔡小籽一掌推开他,“那几十张黄...纸,我是给狗做的?” 船工甲又把耳朵朝蔡小籽这边靠,差点以为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黄纸?很值钱的东西? 唐弘弋坐回原位,“你觉得足够?忘了珍娘和徐元武的事?若我死了,你如何向师父交代。” 乖乖,这男人不会讹上自己了吧? 她蔡小籽何许人也,跟她来这招。 明明记得药盒里还有十天半月的药,临走前,她还贴心把药方子一块留下。 “你药呢?” “没带。” “你......” 蔡小籽差点就骂出来,看那船工吃瓜吃得起劲,“去去去,这顿饭他请了,我没钱。” 船工甲还不肯走,直到唐弘弋点头,说他们三人一切费用都算在自己账里。 蔡小籽饿了一个早上,决定吃饱了再说。 只是谁也告诉她,晕船的人不能喝酒,两杯下去就找不着北了。 对面出现了三个唐弘弋,同时数落她任信、冲动、太容易相信他人。 “闭嘴!!!” 唐弘弋正在给她夹菜的手悬在半空,从船工甲离开,他就没说过话。 看来,这丫头真醉了。 “小籽?” 蔡小籽觉得胸闷,想去甲板透透气,刚起身,一个巨浪打来,她随时船身晃动。 差点滚到地上,幸好被人接住,她腰一软跌坐在对方怀中。 “凉凉的,好舒服啊。” “小籽?” 唐弘弋担心她受伤,想把人扶起来,这丫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一只手撑着他的肩膀,一只手不停在他唇瓣游走。 他冰凉的脸好似一瞬间,随着温暖的指腹,慢慢升温。 “是冰镇、海参吗?让我尝尝......” 忽然,小籽松开手掌,整个人压下来。 柔软的双唇覆上他的, 唐弘弋屏住呼吸,心跳好似乱了拍子。 知道不妥,但一点不想推开这丫头。 再说,主动的人又不是他。 “嗯...好吃...好香啊......” 听到这话,唐弘弋更加肆无忌惮咬回去。 总不能让小丫头占便宜不是? 第52章 收获祖宅一座 蔡小籽彻底睡过去之前,还在评价那块从没吃过的美食。 “还挺有嚼劲。”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房,总之迷迷糊糊睁眼时,船舱外天还是黑的。 人有三急,屋内竟连马桶都没有。 她抹黑出去,解决完就要回去继续睡大觉。 看见甲板上两个人影,忽然就走不动了。 “...不觉得此行很冒险吗?” “这问题,上船之前我已经回答过。” “上京城那位并非酒囊饭袋,说不定早就着手调查,南下虽远...始终有些不妥。” “你没信心,确保我的安危?” “......” 晦气! 蔡小籽暗自骂道,大晚上偷听别人谈情。 她有那么一下冲动,想走出去恭喜唐弘弋,赢得美人芳心。 又觉多事。 转身回房继续跟周公聊天,多自在。 之后几天,蔡小籽并不好过。 自制的晕船药,屁用没有,每天至少呕了个三五次,鹅蛋脸生生饿成了锥子型。 鉴于唐弘弋还算有良心,让船夫几次靠岸,亲自去给她买了药、煎好给她喝。 蔡小籽决定暂时跟他和解。 “你为何知道我会坐这班船。” “我虽不能卜卦,通胜还是会看的。” “嘁...运气好罢了。” “换我问你了。” 唐弘弋放下碗,关上船舱门,一脸严肃问她,“为何要回蔡家?别说你跟那个素未谋面的婴孩,有感情。” 蔡小籽的气老早消了,实话告诉他。 “蔡老二占了我爹的祖宅,我去要回来,无可厚非!” 果然,这丫头果然就是为了钱。 唐弘弋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卿尘的事根本无关紧要,她只是寻借口离开而已。 亏自己真有那么一刻,担心她一去不回。 急得连夜出发,赶在他们出发前,把船包下。 也不知道上京城,那帮监视自己的人,会不会跟来。 想到这,他忽然有点懊悔。 自己怎会那么冲动。 “喂,发什么愣?” 蔡小籽两只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碗喝完了,我的肉脯呢?” “没了,明日下船自己买。” 唐弘弋说罢,把碗一收,推开船舱就出去。 门一开,秦姨娘和牛三扑了进来,满脸尴尬。 “那什么...我们来找小籽,没、没偷听。” 唐弘弋迈腿就走。 蔡小籽不知道这男人抽什么风,招呼秦姨娘进来坐,知道她必定有事要交代。 “小籽啊,咱们蔡家虽说不是什么大门大户,在幽州城也算有头有脸,姨娘就是想知道你...你的打算。” “放心,我就两个目的。” “救你儿子、拿回祖宅。” “不闹事,绝对不闹事。” 蔡小籽甜甜一笑,满嘴的谎话。 不闹?那才怪了。 她必然是要查清楚原主当初是怎么被赶出来,又是怎么去上京城那么远。 听秦姨娘和牛三的描述,那蔡老二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恶霸,让他心甘情愿把宅子交出来,不使点手段怎么可能。 平安度过一夜,船靠了岸。 蔡小籽不想让唐弘弋两人跟着,不料那小子竟以担心自己被蔡老二欺负,这种烂借口为由,硬要跟着自己。 而卿尘,也要跟着他们。 “多个人,多个照应。” “是是是,卿卿姑娘说得对!” 牛三赶忙附和道,二小姐不过才十五六岁,生得这般娇弱。 能不能救活小少爷都是未知数,万一再被二老爷赶回来,他可就太对不起死去的老爷夫人了。 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在蔡老二和祖宅里所有人的眼里。 蔡小籽是个死人。 “活人他能打死十个,死人,他敢吗?” 不得不说,秦姨娘和牛三听到这话时,背脊骨都凉透了,毕竟他们在草庐见识过“鬼物”。 蔡小籽谎称失忆,从秦姨娘口中打听到,原主的爹是做茶叶买卖的,在幽州城名声很好。 只可惜她二叔好赌,老太爷死后根本没人管得住他,输了钱就让人去自己大哥要钱。 一旦染了赌,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会成空心。 蔡老大死后不到半年,家业就被他败光了,上个月老婆还跑了,如今就跟自己老母亲和嫂嫂一家住这祖宅。 蔡老二把主意打到秦姨娘身上,让她回去跟娘家借钱。 “欢儿的病越来越重,我为了躲他,只能带着牛三回娘家......” “今夜你先回家看孩子,我们自己进去就成。” “真的...能成?” 秦姨娘将信将疑看着她,视线慢慢上移,希望从唐弘弋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虽然这位公子绑过主仆二人,可他们打心底认定: 这男人,比蔡小籽靠谱。 可唐弘弋压根不清楚,小籽的小算盘怎么打的,纯属为了配合。 向二人点了点头。 蔡家祖宅。 蔡小籽站在门口,什么也不说话,仰着头静静看着一轮弯月,溜进乌云里。 慢悠悠从工具箱拿出今晚要用的东西:三支细香,两张招魂符、一支朱砂笔。 唐弘弋看到黄符的瞬间,眉心能夹子苍蝇。 “不妥。” 蔡小籽白了一眼,拿出秦姨娘给的钥匙,开了门。 “你们在外面帮我守着,别让外人进来,不就妥了!” “嘭——” 不等两人说话,蔡府的门重重关上。 唐弘弋刚刚提的那口气,随着门响,卡在了喉咙。 面色非常不好,一阵红、一阵白。 卿尘并未见识过蔡小籽的本事,莫名有些担忧。 “需不需要我......” “不用!” 唐弘弋终于呼出那口气,咬牙道:“等她求救,再帮忙。” “求救!本姑娘会求你们!做你的春秋白日大梦去吧!” 蔡小菜贴在门缝见两人的反应,真是过瘾! 她可越来越喜欢,看唐弘弋生气的样子。 【小籽,你好无聊!】 幽冥珠这一路憋坏了,见四下无人,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 “废话少说,你先去陪蔡老二‘玩一会儿’我马上到。” 【好啊,蓝团我们走。】 【等等我。】 蔡小籽打开竹筒,黑暗之中,一大一小的蓝色物体,飘在空中。 她点燃香,插在老宅东北角。 眼一闭,从身后抽出黄符,默念口诀,很快黄符不点自燃在空中化成白烟。 不过片刻,将她包裹起来,四角轻轻拉扯,很快化成了四个与她一模一样的虚影。 “去吧!” 蔡小籽拍拍手,两手叉腰,盯着墙角的三支香。 “快的话,应该要不了一炷香吧。” “钱来钱来!” 这招是她穿前一个月才跟爷爷学的,没想到还真排上用场,根本不需要本人出来,那四张嘴就帮她传话。 况且还有青团、蓝团两个小家伙。 香才烧了一半,就听屋内尖叫声不断。 那蔡老二还这是畜生都不如,竟把亲娘挡在身前避祸。 压根不知这祸,是从冲他而去。 “搞定!” 蔡小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房契,推开门,本应该等在门口的两人,却不见了踪影。 第53章 祖宅被骗了 “人呢?” 蔡小籽左顾右盼,四周没有人影。 【小唐鼠不会生气了吧?】 【小籽,快算算他去哪儿了?】 【笨蛋蓝团,你忘了吗,但凡关于小唐鼠的事,小籽都算不了。】 “别吵,你俩玩够了就回去睡觉。” 蔡小籽把口袋勒紧,心情瞬间变得烦躁。 要不是忘了问秦姨娘的娘家在哪儿,现在肯定已经在她家吃香喝辣的,谁还管那男人去了哪儿。 “狗男人,不是说要帮忙?” “死皮赖脸跟来幽州,转过头就玩失踪。” “让我找到,打得你飞起。” 骂了两句稍微消点气,蔡小籽还是寻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四处看看。 那么短时间,这两人不能走太远。 “大叔,你有没看见一男一女,从这边经过啊。” “婶婶,刚才我吃臭豆腐,帮我付钱那位公子回来过没?” “大爷,给你五两银不用找的小哥......” 结果她沿路走回了码头,仍一无所获。 鞋底不知何时都磨破了,街上零零散散的人,全都问了个遍。 就快子时了,她困到站着都能睡过去。 “不行不行,管他去逍遥快活还是被人吃了...我得找间客栈睡觉。” 她特意大声说话,让头脑保持短暂清醒。 蹲在街边两个男人从刚才起,就一路跟着她,见状立马围了上来。 “小姑娘,没地方去啊?跟哥哥走,我家有大床。” “来,我们扶着你。” 蔡小籽手指强撑着眼皮,歪着脑袋瞪着他们,“滚、蛋!” “诶诶,怎么骂人呢,哥哥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往这边,往这边,对对...瞧你路都走不好,哥哥背你。” 蔡小籽不胜其烦,逮着其中一人的手臂下狠口,直到那人喊爹骂娘才丢开。 “离我、远点!” “啪——” 另一个男人好像没什么耐心,甩了她两巴掌。 蔡小籽晕了过去。 “痛死我了!谁知道她会咬人,就应该早拍晕!” “别啰嗦,赶紧带回去,她找的人来就晚了。” 二人正说着,头顶的树叶突然哗哗作响,飘下个鬼魅一样的女人。 “已经晚了。” “你、你、你......” 二人结结巴巴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喉咙同时多出两道很深的血痕。 人骤然倒地。 片刻后,女人身后又走出一位男子。 二话不说,上前抱着蔡小籽往客栈的方向去。 蔡小籽不知道自己这毛病,算不算嗜睡。 这里的三流大夫看了个遍,都没人知道是什么毛病,她曾试过倒腾些药丸,屁用没有。 说起来,她好像只会做驱邪、镇灵的药。 给正常人吃的,都是废品。 这夜无梦。 她醒来时,躺在一间整洁的房间。 这里有两张床,她睡在里面, 坐在对面床上照镜子的女人,是卿尘。 “我怎么来这儿的?” “不记得了?” 卿尘朝她缓缓走来,“你昨晚一个人在码头睡着了,我跟小唐找了好久才找到你。” “切记以后,不要单独行动。” 蔡小籽没什么印象,跟和最近断片,没什么两样。 但既然平安无事,就罢了。 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们昨晚去了哪里?” 卿尘替她梳好头发,淡淡一笑,“还是让小唐亲自跟你解释吧。” 客栈一楼,人满为患。 “满桌都是幽州城有名的菜,没一个喜欢看得上?” 唐弘弋头一回见,饭菜上桌,小籽连筷子都动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丫头,还没从刚才的噩耗中缓过劲来,不过自己也是传信人,着实不知道如何解释。 只能尽快宽慰。 “小籽,师父应该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浑蛋!!” 蔡小籽就差连苟布衣祖宗十八代一起骂了,她做梦都没想到,一晚的功夫,那狗男人竟把他的房契抢了! 他怎么敢!怎么能够! 一而再、再而三...呸!绝对不允许有第三次发生! “你说!是不是你双手奉上的?苟布衣现在人在哪儿?” 唐弘弋料定她会炸毛,自然也想到对策。 只是他伪造的书信,小籽根本不看; 以为的完美托词,小籽充耳不闻。 “他人呢?!” “回草庐了,等你处理好这边的事,我们也起程......” 蔡小籽吃龙肉都没心情,起身就往蔡家祖宅去,昨晚她光顾着用最快速度拿到房契,打唐弘弋的脸。 根本还没问爹娘是咋死的。 想到苟布衣,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走到蔡府,一群人正往围在那里。 秦姨娘和牛三见她来,急忙上前询问。 “我回来时,这里都搬空了!黄掌柜说,这宅子已经卖给他了,小籽,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房契被偷了。” 蔡小籽不想过多解释,苟布衣的动作还挺快,这当中必定少不了唐弘弋帮忙。 搞半天,她到目前还是个小炮灰。 “蔡老二和老太太呢?” 牛三哭丧着脸,“问过了,没人知道去哪儿了。” 秦姨娘握住她的手,生怕她忘记了更重要的事情+。 “小籽啊,算了吧...你弟弟还在等...若他没事,我娘家的宅子也能给你。” 蔡小籽闭眼,深呼吸数次,把火压了下去。 “走吧,救弟弟。” 秦姨娘的娘家离这里不远,穿过两条巷便是。 唐弘弋和卿尘自她走出客栈一直远远跟在身后,蔡小籽早知道,这次三人一起进了秦家。 按照她的吩咐,姨娘把父母、兄嫂都支走了, “小籽,欢儿就住这屋。” “好,你跟牛三出去吧。” 等人走远,蔡小籽跟昨晚一样,想让两人守在屋外,这次唐弘弋说什么也要进去。 “师父交代,你得指点师兄。” ——“还是师父个屁!苟布衣就是个贼!” 无奈,蔡小籽还是妥协。 推开,她瞬间被这奇特的格局惊呆。 必然是秦姨娘这两年病急乱投医,看了数十个先生,每个看风水的都夹带了点私货。 总之,这里的格局,不伦不类。 “东北位的干葫芦,放在西南角。” “正南方向,地上的鱼缸扔掉。” “正西方向,铜钱应该摆六枚,取两枚下来。” “西北方向,梳妆镜抬出去。” “......” 唐弘弋似乎想替苟布衣赎罪,一通操作下来,任劳任怨。 “小籽,接下来呢?” 蔡小籽看着睡熟的男婴,有些动容,坐在床边上。 半只天眼徐徐睁开,示意一切交给它。 蔡小籽将男婴抱在怀里,盘腿而坐,放空身心,将意识交给半只天眼。 幽冥珠此时也发着微光,悬浮在男婴身侧。 唐弘弋旁边目睹一切,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 咬紧了后槽牙。 这女人身上的秘密为何怎么挖,都挖不完。 昨夜,苟布衣现身,告之他算出蔡小籽命有一劫,若是一直待在上京城会对她非常不利,至于钱财...... “她必然要跟主子回大翎,大楚国的一分一毫都不能带去。” 第54章 小唐鼠,生辰快乐 幽冥珠缓缓停在她耳边:【他生在阴月阴时,又逢家中遭遇变故。】 【蔡老二常年虽没杀人,但害死了一屋的畜生。】 【它们死后,怨灵全进入这孩子的身体。】 ——“难搞吗?” 【半只天眼化解了,还有点残骸,让我搞定吧。】 ——“速度开餐!别把孩子吓着。” 【放心好了。】 唐弘弋站在她身后,冷眼看着一人、一石头说话。 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还真小觑了她的本事,幽冥珠都为她所用。 为了尊重这个牙口不好的家伙,等它细嚼慢咽完,已过了一炷香。 蔡小籽与唐弘弋同时出来,秦姨娘赶紧凑上去。 “小籽,你弟弟......” “没事了,十二岁之前别让他参加白事,坟地也不能去。” 蔡小籽交代两句,拿上包裹准备闪人。 秦姨娘让牛三地上准备好的,一百两银票。 她再三思考,只拿了三十两。 不顾两人的挽留,抬脚就往码头去,她恨不得马上飞回去找苟布衣算账。 可惜。 天不从人愿。 码头被官府的人封了起来。 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大商国和大翎国的两位质子来了。 二人下月便可归国,想在离开时, 想好好游历一番大楚国的景色, 一路南下,今日刚到幽州城。 “据说得待五日,二小姐,你和两位朋友就在秦姨娘家小住几日吧。” 牛三带回消息,又劝道一番。 唐弘弋直言:“倒也不必打扰,我们可以住客栈。” 秦姨娘见小籽并没有反对,也就不再勉强, 再次道歉,便跟牛三回了家。 实际情况下,蔡小籽压根没仔细听他们说话, 一门心思惦记着怎么让苟布衣还钱。 两位质子到访,声势浩大,同行的还有太子和那位礼部的曹大人。 “星落网”的两个小丫头,远远感觉亲爹在父亲,哭求蔡小籽带她们去见爹爹最后一眼。 【小籽姐姐,我们那晚跟你走,都没有跟爹爹告别。】 ——“爹?他一心只想要儿子。” ——“你们死后,他为你们掉过一滴眼泪吗?” “啪——” 是唐弘弋手上的酒杯碎了。 “你怎么今日,精神恍惚?”蔡小籽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唐弘弋拿开她的手,目光落到她腰间的口袋。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薄唇始终紧闭。 他不能让这丫头知道。 他虽看不见鬼物,但那次之后,便能听见小籽跟它们的对话。 默默等小籽吃完东西,嘴角轻扬。 “既然走不了,不如到处走走。” “好啊。” “想去哪里?” “听秦姨娘说,南山山腰有一处绝美的溶洞,去看看?” “好。” 当听蔡小籽说出这地方时,卿尘以为主子必定会拒绝。 没想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 等那丫头收拾行李时,卸掉伪装的笑容。 “昨夜偷袭失败,必定会有第二次。主子何必犯险,主动送上门。” 唐弘弋眼神一凛,手指扣在桌前。 一下又一下敲打,忽急忽缓。 “他在明,我在暗。” “如果真那么蠢在此时动手,离死也不远了。” 蔡小籽姑且相信,唐弘弋和苟布衣不是一伙的。 清理了情绪垃圾,放空身心游山玩水。 他们请了牛三做向导,一路卖力跟几人介绍幽州城的美食、美景。 “南山是咱大楚国有名的仙山,多少修道之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幸好他们只封了官道,这条小道除了本地老百姓,没几个知道。” “虽然有些难行,但你们都是年轻人,日落之前我们就能到山腰。” 牛三体力好,卿尘也不差,两个人并排走在前面。 他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蔡小籽的耳朵, 跟蚊子叫,没有区别。 “早知道...那么高、又陡,我坚决不来。” 她伸手搭在唐弘弋肩头,直喘气。 “小唐鼠,背我如何?” 唐弘弋身子一歪,抱肘轻笑。 “首先,我不认可这个名字;” “其次,提议上山的是你,为何要我背你?” “那么认真做什么。” 蔡小籽冲他做个鬼脸,一鼓作气冲到最前面,听说再走十里就到目的地。 逐渐兴奋起来。 “几位,走这边!” 牛三扒开半人高的草丛,一条小径豁然出现。 “这里上去才是观景的最好地方,很隐蔽,不会被官家的人发现。” “太好了!冲冲冲。”蔡小籽紧随其后。 卿尘止步不前,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唐弘弋倒步履从容,神色如常,只是语气间略有几分谨慎。 “他们在附近?” 卿尘微微点头。 “喂,你们两个快跟上。” 蔡小籽走了一会儿回头不见两人,必定甩掉她跟牛三,在后面谈情说爱。 要不是天快黑了,怕他们走丢,她都懒得理。 唐弘弋顺着声音看去,笑出声来。 那丫头蹲在草堆里,只探出个头,活像只蹲守猎物的狮子。 牛三带他们翻了几个小缓坡,终于见到传闻中的景色。 几人坐在石洞外,一边等着月圆,一边烤着田鸡。 “后来呢?那山魈去了哪里?真的下山吃人了?” 蔡小籽听故事听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少了一个人。 “哪能啊,它去给那个老道士当坐骑去了!” 牛三比画着,手一挥才发现旁边没人。 “诶...卿卿姑娘咋不见了?唐公子她方才一直坐在这儿吗?” 唐弘弋左右看了眼,“或许去别的地方观景了,她自己会回来。” “那可不成啊!这仙山可冒犯不得,我刚刚讲的可不全是杜撰。” 牛三直拍大腿,是真急了,说着就要去把人找回来。 “放心,我闭上眼都不会迷路,唐公子你照看好二小姐。” 蔡小籽吐吐舌头,“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少了两个人,只觉风又急又凉,她缩成一团,离火堆越来越近。 唐弘弋脱掉外袍披在小籽肩上。 坐在风头,烤着最后一只田鸡。 那丫头直勾勾望着他。 “还能吃下?” 蔡小籽摇头,埋着头不知道在口袋里找什么。 ——“青团,我东西呢!你是不是拿去玩儿了?” 【什么啊,你啥都往口袋里乱扔,没收拾...哎哟,你打我干嘛。】 ——“红绳啊,上面有块黑曜石。” ——“我明明记得放在这儿的,做了好多天的...哪儿去了。” 【本座勉为其难给你做个灯笼,快点,看见没。】 ——“左边...右边...你乱动!” 唐弘弋眉头紧皱,见她几乎把口袋都翻个底朝天。 这丫头,究竟在找什么? 乌云渐渐散开,圆月犹抱琵琶露出一弯小角。 夜空霎时亮起来,连带两人周围都明亮许多。 “找到了!” 唐弘弋的视线不曾从她脸上移开,听得一声惊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找到什么了?” 蔡小籽摊开双手,赫然放在一根红绳编制的项链。 手法不简单,一颗黑曜石系在正中,非常显眼。 在月光下,尤其闪耀。 “小唐鼠,生辰快乐!” 夜深之后,凉风更加刺骨。 唐弘弋似乎更贪恋小籽身上的暖香,不由自主离她近了些。 有一刻差点忘了自己会呼吸这件事。 心跳得很不正常。 “你记得?” ——“这不废话么,你可是男主。” 看在这张俊脸的份上,蔡小籽收起毒舌。 甜甜一笑,“十九岁啦,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 唐弘弋的话没机会说完,一支带火星的箭穿过二人中间,草堆瞬时间出现一片火星。 蔡小籽吓傻了眼。 仍不忘先护着这小子。 揪住他的衣袖往山洞方向翻滚,暂时脱离危机,才发现。 两只小红唇,紧紧贴在一起。 这感觉,有些熟悉。 第55章 想拿我的钱献殷勤,做梦吧你 “星落网”忽然躁动: 【小籽姐姐,这群人是我爹的手下。】 那支箭的速度之快,拉弓之人必定不凡。 蔡小籽企图往这方面想,缓解尴尬。 初吻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 唐弘弋那小子占了便宜什么也没说,把自己推到山洞里,说是去找卿尘和牛三。 数到1000也没见人回来。 “2001、2002......” “二小姐,你在画什么?咦,这么像唐公子。” 牛三回到洞穴时,蔡小籽正在地上画画,表情...十分凝重。 “他俩人呢?” 牛三摊手,“不知道啊,我沿路走了几里路都没见到卿卿姑娘,怎么唐公子也出去找人了?” “哎哟,真是人找人,找死人。” “我刚还让老板娘留两间房,看样子我们还得出去找他们......” 蔡小籽甩掉树枝。 “找什么找,反正死不了。” “带路,我困了。” 他们上山时,牛三就介绍这里沿途有三家旅店。 若是太夜了,可以歇一晚,明日再下山。 那小子身上有符、有药,命气稳妥, 并无性命之忧。 自从卿尘来了,两个人一直古里古怪。 搞得她情绪不稳定。 烦人。 到了旅店。 竟是人满为患。 牛三悄声在她耳边说,“这时节南山风景最盛,而且这几日山上有贵客,很多老百姓想来沾沾贵气。” 蔡小籽咧嘴磨牙,“你看他们像普通老百姓吗?” “向后转,慢慢退。” “先下山再说。” 在座的基本都乔装打扮,暗藏兵刃。 这牛三属实没什么眼力劲儿。 “等等!”离他们最近的麻子男,突然抓住蔡小籽的肩膀,把人拧过来。 “丫头,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从这里经过。” 这人说话带着明显的口音,肯定不是本地人士。 她歪头灿笑,还抹了把口水。 “大哥说笑了,你面前的不就是一男一女吗?” “妈的,原来是个傻子啊!” 蔡小籽猛踩了牛三一脚,眨了眨眼。 “哦哦,我、我妹子脑子不太好使,抱歉啊...我这就带她回家。” “快滚!” 那人是个暴脾气,正巧又有旅客进店。 忙着去盘问他人,他们正巧脱身。 下山路上,牛三问她咋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正是卿尘和唐弘弋。 “莫非他们是逃犯?” “别瞎猜!” 蔡小籽没再理会牛三,唤醒半只天眼的意识。 看着手里碎掉的铜钱,有些沮丧。 刚才那人身上,沾有人血,她很肯定是卿尘的。 半只天眼告诉她,卿尘没死。 ——“我知道。” ——“她到底是谁?” ——“这两人到底去了哪里?” “二小姐在想什么?”牛三一脸无辜,正在自责是自己不好,没把人看住。 客栈门口,蔡小籽连连摆手让其离开。 “他们死不了的,回去吧。” 她进门看向二楼,果不其然。 天子号的那间房。 灯火亮堂。 微微闪烁的烛火之下,两个人影映在窗边,好不唯美。 【小籽,你快把我捏化了。】 【小籽,松手松手。】 【本座受不了你左手的纯阳之火。】 幽冥珠连声抗议。 蔡小籽道了声抱歉,这才意识到,她差点把口袋一整个捏碎。 她的握力,每次体考都不及格。 奇了,怪了。 他们定的两间房是相连的,蔡小籽轻手轻脚走过, 不想被发现。 却还是撞个正着。 “小籽?你回来了。” 唐弘弋推开门,叫住她。 她嗯了声就回自己房,实在太困,骂人的,力气是一点没有。 可唐弘弋似乎有话想在此刻说。 不由她拒绝,把人拉进房间。 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还伴着浓浓的菖蒲香。 她下意识捂住口鼻,斜眼看去。 卿尘面青口纯白,倚在窗头,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小籽,我不慎跌落山崖,劳烦...你帮我敷药。” 桌上两盆清水全部染成暗红色,沾血的布条足有几丈。 她不敢相想,这女人伤的多重。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唐弘弋将剪刀放在她手上,与卿尘对视一眼,退出了房间。 蔡小籽重新打来一盆清水,坐在床边,替她清洗伤口。 很明显,根本不是划伤,而是刀伤。 卿尘是唐弘弋的贵人,这一刀极有可能是冲着唐弘弋劈下去的。 该死,跟自己躲在山洞不就好了。 干嘛出去。 蔡小籽灵光一闪,她知道了。 今晚的真相。 官家的人发现他们自私上山,于是放箭驱逐。 小唐鼠必定担心卿尘的安危, 匆匆往回找她, 却遇上群山匪,他本想英雄救美, 结果郎有情、妾有意。 卿尘心甘情愿为他当下这一刀! 没错, 就是这样。 “呲——小籽,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卿尘按住她的手,额头瞬间冒出两排汗珠,面色更为苍白。 连她看了都觉,我见犹怜。 “抱歉啊,我、我手重了。” 卿尘摇摇头,并未怪她。 “你去歇着吧...帮我跟小唐说一声,我没事了。” 蔡小籽的困意早消失得一干二净,待卿尘处理好好伤口,吹灭了灯芯。 唐弘弋一直等在原地。 “她伤势如何?” “很严重。” 蔡小籽实话实话。 想来想去,还是想向他求证自己的猜测。 唐弘弋听完她的一番话,阴郁的眼睛忽然闯进一丝光亮。 这丫头的想象力,十分丰富。 没有一句话,是对的。 正愁没编好借口,小籽就给了一个现成的。 真是善解人意。 他故作深沉,长叹一声。 “卿尘的确因我收拾,小籽,我们可能要在幽州城多耽搁两日。” “两日?” 蔡小籽内心,跑出数万只动物。 ——“狗男人,她伤口那么重两日能好吗?” ——“想逼我主动多留十天半月是吧!” 唐弘弋低下头与她对视,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心狠。 两日都不肯答应。 卿尘的伤口,起码得十天半月才见好。 上次小籽任性,撇下他们上船, 他已经做了让步。 卿尘受伤也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他忽然有些介怀。 语气坚定,不似在跟对方商量。 “半个月后,我们再出发。” 蔡小籽仔仔细细盯着,这男人眼神的变化, 无奈——惊讶——烦闷——决绝。 ——“哼,本姑娘就知道你舍不得她在船上颠簸。”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需要保你不死,没义务陪着你谈情说爱。” 窗外,幽州城迎来第一场春雨。 细如银丝,极具穿透力。 透过屋檐、门窗,斜斜传进走廊。 缠在两人中间,绕城一个死结。 蔡小籽忽然胸闷气紧,这里空气质量实在太差。 “还有事没?我要睡了。” 唐弘弋一直在等她的答复。 这算什么,同意还是不同意? 他可不想明日一早这丫头又不辞而别,她如此莽撞, 性子又急,又贪吃, 最要命是有离魂症。 上次就差点被那两个男人卖去青楼。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不让这丫头胡来,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没收她的盘缠。 “你身上的银子呢,我替你保管。” 好家伙,蔡小籽急眼了,必定是这男人没钱了! 想拿自己的钱,给卿尘治病疗伤。 她说什么也不会给。 扭头就回去呼呼大睡。 知道日上三竿才醒来,卿尘正在穿衣服。 “我帮你吧。” 蔡小籽替她撩起瀑布般的长发,她的脖颈那条红绳,越看越眼熟。 不就是自己送小唐鼠的生日礼物?! 第56章 我又跑水里去了? 蔡小籽心里很不是滋味,出神之际,卿尘已穿戴好。 “怎么了?” “没事。” 她感觉团了好大一口气在胸口,闷得发慌,这女人伤得那么重,不至于在这时候跟人理论。 留下卿尘一人在房里休息,转身去城里觅食。 身上的银票加起来倒也够她回上京城,偏这唐弘弋那小子的药吃没了。 如果不在他身边,有什么冬瓜豆腐,自己不也一样跟着遭殃? “那不成,还是得给备着。” 幽冥珠在口袋里翻滚,【嘴硬心软的家伙。】 “你知道什么,我为了保命而已。” 蔡小籽才不要跟一块石头解释什么,沿着市集逐间铺子闲逛,看到有合适的就买,让人送回客栈。 一直逛到黄昏时间。 不知不觉,秦姨娘给的银子花了个精光。 “完犊子,这下怎么回去?” “一大半还都是给那家伙的药材,难道我在这书里也发不了财?” 她冲动之下,想回药材铺找老板把那支人参退掉。 刚一转身,唐弘弋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似乎没有见到自己,径直朝一间酒楼走去。 她抬眼望去,这地方比上京城的宜香楼装潢还精致,二、三楼的客人无一不是达官贵人。 真是山高皇帝远,贪官一大片啊。 唐弘弋行色匆忙,应该前来赴约的,他跟自己一样从没来过幽州城,会约谁呢? 蔡小籽决定跟上一探究竟。 用最后几两银子置办身行头,换了身男装径直朝上了三楼。 定下唐弘弋所在的隔壁厢房。 “送来小菜就行,不必安排姑娘服侍。” 小二应了声,端来几碟青菜,多瞧了她几眼悻悻离开。 蔡小籽锁上门,走到两房之间的墙壁,贴耳偷听。 “比想象中结实啊。” “也难不倒姑奶奶我。” 狼毫笔轻点朱砂,黄纸飞到半空,蔡小籽手指扫了几划,符箓已成。 贴在墙上,须臾间,隔壁房间的画面呈现出现。 唐弘弋背对她端坐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蔡小籽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大楚国的太子,司马锦尧。 唐弘弋一介布衣,能够在太子面前入座,并且没有丝毫胆怯之意。 甚至在气势上,完全压倒对方。 说话也没用敬语。 更加印证蔡小籽的猜测,她预感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稳定心神,静下心来听他们谈话。 “我们本不该见面。” “我知道,但有些事,不得不再与太子殿下重申。” 司马锦尧端起酒杯浅酌,眼神凌厉。 “难道是因为那女人昨夜受了伤,你为此找本太子算账?” 唐弘弋没有否认,重重放下酒杯。 “太子似乎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原本一个月后,二位质子便会离开大楚国,为何突然出现在幽州城。” “太子不会想告诉我,他们当真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司马锦尧面色一沉,“你是在质问我?” “太子无需动怒,唐某只是好心提醒。” 唐弘弋起身,给对方斟上一杯热酒,语气更为阴沉。 “徐宏广所做之事罄竹难书,太子不会以为我跟徐元禾,真的已将所有证据都烧毁了吧?” 此话一出,司马锦尧坐不住了,想就着这杯酒,泼向对方泄恨。 唐弘弋按住他的手,眼睛微眯,“太子,慎重。” “你不仅质问,你还敢威胁本太子!” “岂敢。” 这男人嘴上说着谦卑的话,态度却丝毫看不出敬重之意。 “不论唐某来此地之事,那位如何得知,但现在我的人出了事,这笔账我只能算在太子头上。” “你、你怀疑我?” 司马锦尧拍了拍桌子,瞬间面红耳赤。 “你明明知道,那位根本不像世人传言的那般无能,他暗地里在上京城收买了多少人,你的人查不到?” “你查他,他必然也会追查到你!” “这半年,你的人过分活跃了。” 唐弘弋沉默少许,重新坐下,自斟一杯。 杯中酒见底,司马锦尧竟亲自为他斟满,语气缓和了不少。 “我想办法尽量拖住那位,你们尽早离开幽州城。” “不过,回上京城不是个好主意。” “虽然他很快归国,但上京城仍然有残余势力。” “再者,那里的人和事与你而言,再无价值。” 唐弘弋颔首,饮下那杯酒。 “不劳太子关心,我自有分寸。” 司马锦尧拍了拍手,门外亲卫端进几只药瓶,便速速退出去。 他长叹一声,“昨晚的事的确是个意外,替我向卿尘姑娘赔个不是。” 唐弘弋不动声色收下,转身就欲离开。 “等等。” 司马锦尧上前一步,在他身边耳语几句。 蔡小籽听不清,刚想重新画符,两个男人已经前后脚离开。 她赶紧跟了出去。 华灯初上,街道热闹非凡。 游行的花车,一辆接一辆路过。 她垫着脚找了好半天,也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人群推着她前进或后退,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嬉笑声、尖叫声不断涌进耳朵。 蔡小籽整颗脑袋,昏昏沉沉, 视线逐渐模糊。 最要命的是,周公今夜特别着急找她。 【小籽!别睡啊,这是大街啊。】 幽冥珠滚到口袋边缘,试图释放点温度刺痛这丫头。 但作用微乎其微。 “嘭——” 蔡小籽实在撑不住,眼一闭整个人软了下去。 周公按照约定说出双色球的号码,不过这次在梦里,她的脑子尤其清醒。 “你就算给我100注号码,我也中不了啊。” “这书里,无非是赌大小、单双,无趣得很。” 梦境的场景一再切换。 迷迷糊糊间,她来到一座熟悉的宫殿。 与上次替唐弘弋算卦、濒死前见到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上次只能远远看到外观,这次她还能一步步靠近。 每走一步,身心便沉重一分。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前行。 “小籽,现在还不能去。” “回来。” “我在你身后,快回来。” “小籽,牵着我。” 有人在说话,很熟悉的声音。 她却记不起是谁。 正当她触碰到宫殿的门,画面忽然震动起来,双手所及之处全部化作浪花。 再一犹豫,脚下踏了个空。 浸没在水中。 “救命——” 她大声呼救,声音却卡在喉咙。 逐渐淹没在海里。 “小籽,醒醒。” “痛——谁,谁压我肚子,好痛!” 蔡小籽蜷缩成一团,努力睁开眼,她果真倒在河岸边。 “醒了?” 唐弘弋的声音带着些怒意。 她又断片了,只记得自己在人群中晕倒。 略微尴尬抬起头,才发现眼前这家伙跟自己一样,浑身湿透。 “我...又跑水里去了?” 唐弘弋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起身拧干袖口裤腿,有些不情愿伸出手来。 “能走吗?” 蔡小籽点点头,站立的瞬间又矮了下去。 “好像...又崴了。” 唐弘弋皱眉咬唇,看了她两眼。 穿过她的手臂,把人抱起来,“抓牢。” 蔡小籽隐约觉得这男人在生气,却不知他在气什么。 唯一能想到,嫌自己麻烦? 她此刻还穿的男装,也不见这家伙追问,必定是担心卿尘一个人在客栈无人照顾。 说起来,她根本不得,自己这么会走到河边来。 拍了拍幽冥珠,毫无反应。 看来她今晚不适宜想太多,靠着这结实的胸膛,困意再次袭来。 唐弘弋走得很急。 她想睡在摇篮里。 起起伏伏间,隐约在他脖子上见到一排新鲜的压印。 若非上排的一颗小虎牙那尤其明显, 蔡小籽都不肯承认是自己咬的。 第57章 百鬼再缠身 要道歉吗? 可她只是无心之失。 咬就咬了呗,又没少块肉。 ——“我钱用光了为了谁?” ——“我穿男装为了谁?” ——“他要是敢质问,我直接撂挑子,谁怕谁啊。” 蔡小籽越想越觉得心安理得,没一会儿又趴在唐弘弋的背上,沉沉睡去。 “小唐鼠...我梦里的宫殿...是你的家吗?” 圆月高挂,银光倾泻而下,前路豁然开阔。 唐弘弋忽的停下脚步。 手指尖不经意微微颤动,似乎怕被人觉察,立即握成了拳。 他侧过头去,唇瓣几乎就要贴上小籽温热的脸颊。 熟悉的暖香,一阵一阵攻入鼻腔。 一时间,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情绪。 背心却蹿起一股寒意,鼻头酸酸的。 他拧过头看向前方。 “拜这丫头所赐,应该是感染了风寒。” 鸡鸣之时,周公终于肯放过蔡小籽。 她连伸两个懒腰,揉搓着双眼。 对面床的人不见了、连床铺都是凉的。 不用说,隔壁房肯定也没人。 鉴于昨晚的丁点内疚,蔡小籽选择先去配置好药丸,再找机会跟那两人摊牌。 同坐一条船,被人当贼放的滋味可不好受。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被动。 在灶房忙活大半日,一整锅药丸新鲜出炉。 她在房里等到天黑也没见两人回来,属实有点闷得发慌。 脑子转来转去,复盘最近几个月唐弘弋的怪异行为。 忽然闪现一个念头,拿出龟壳和三枚铜钱。 “干脆看看那老头儿儿在干嘛!” 蔡小籽掐算一算,在房间正南方点上一支细香。 闭上眼,诚信问卦。 今晚,她一连掷了九此,最后一次用了指尖血。 势必要算得非常精准。 很快,卦象出了。 她所问之事依次显现。 “慕容老头儿目前身处这片土地的最南方,大概率离开了大楚国。” “他已查出古画的线索,而且距离其所在之地,非常接近。” “徐宏广的魂魄仍在紫金葫芦之中,但不肯为其所用。” “他目前遇到极大的困难,脱不了身。” 最后一卦显示:“此事与一个男人有关。” “男性...会是谁呢?” 蔡小籽摩挲着下巴,在房间里踱步。 凡是跟唐弘弋密切相关的,只要她一碰就出事。 刚巧那时慕容老头儿出现,她放对方一马, 就是为了让他养着徐宏广的魂魄,以备查证唐弘弋百鬼缠身秘密之需。 至于那个根本不知道真假的藏宝图,只是幌子。 不过如今,既然有了线索,去一探究竟也是好的。 “慕容老头儿的命只剩下三十日。” “如果一个月内赶不过去,徐宏广那条线索就会断......” 蔡小籽记起司马锦尧的话,让他们别回上京城。 或许这件事有转机! 亥时一刻,卿尘轻声轻脚推开门。 蔡小籽点燃油灯,端坐在桌前,冲她笑笑。 “伤得那么重,他还带你出去?” “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卿尘愣了半拍,随即淡淡一笑坐到她对面。 “小唐今日陪我去看大夫,出门的时候你仍在熟睡。” “他说不用叫醒你,所以......” 蔡小籽想听的才不是这样,摆摆手打断对方。 “你有舆图吗?” 卿尘对这不着边际的一问,有些奇怪。 但还是从包袱重拿出舆图给她。 蔡小籽对着灯火研究半晌,目光落到最南边的海岛。 “为何这里没标注地名?” “这里不是大楚国地界。” “那是哪里?” 卿尘略有迟疑,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此问,纤长的手指敲打在舆图。 “大翎国都。” 蔡小籽更为迷惑。 这慕容老头儿不是大商国的人,怎么会跑到敌国的国都。尤其是在,徐宏广被问斩之后。 现在三国的关系水深火热。 必定是超乎生死的关系。 他不会是拿着徐宏广的鬼魂投敌了吧? 不会。 卦象没有显示这个。 想再多都无用,蔡小籽卷起舆图,直接问卿尘。 “一个月内我要去此地,用什么方法最快?” 卿尘眉心拧成结,动作一大,背上的伤口好像被撕裂,渗出一簇殷红。 “你...为何想去那里?” 从她的反应和面相来看,蔡小籽笃定,之前的那一步走对了! 唐弘弋的身世果然与大楚、大商没有关系,而是在大翎。 就算自己这时不说,唐弘弋他们下一步也绝不会是回上京城,而是大翎国国都。 既然他们到现在都防着自己,她也没必要拆穿。 装糊涂,谁不会。 “我去挖宝藏。” “宝藏?”卿尘愕然,垂眸思索一阵。 “你指的是,徐元武说的那副画?小籽,藏宝图的传说,流传百年都没有人能证实,或许根本不存在......” “那是因为他们太早放弃。” “若是我,有线索一定深挖到底。” “我猜,你应该不是在关心我,只是单纯阻止我,对吗?” 蔡小籽说到最后,故意晾着她。 起身打来一盆清水,准备好干净的布条,眉眼弯成玄月。 “看在我帮你洗伤口、擦药的份上,告诉我呗。” 卿尘不为所动,她就继续说。 “那晚我跟牛三下山时,被官府的人抓着问有没有看见‘刺客’,而那么巧你又受了伤。” “我也差点被火箭多伤,倒是好奇,这当中发生了什么?” “你说,我要不要去报官好呢?” 卿尘的呼吸声明显乱了,纱布缠进了肉里,揭开的那一刹那她没能忍住,叫出声来。 却没有服软。 蔡小籽倒也不想故意折磨,只是长痛不如短痛。 “再者,你们这几日出门,鬼鬼祟祟不让我知道。” “当初,也不全是因为我才来幽州城的吧?” “你跟小唐鼠之间,是交易还是......” “够了。” 卿尘穿好衣衫道了声谢,回到床边坐下。 “既然那么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小唐。” 说罢,她和衣而卧。 “我正有此意!” 蔡小籽冲着她的背影吐吐舌头。 丢掉宜香楼老板娘的身份后,这女人就这么高冷,看来只有唐弘弋才能将这座冰山劈开。 早知道这样,她才懒得费唇舌。 想着打铁趁热,她这就往唐弘弋那里去。 敲了好几下门,无人应。 蔡小籽以为人不在,转身那会儿听到男人微弱的声音。 一掌推开门的瞬间,半只天眼立即开启。 唐弘弋正蜷缩在床上,青筋乍现,意识模糊,嘴里不停念着什么, 他的身体上空漂浮着,少说数十只恶灵! 蔡小籽的心漏跳了几拍,在幽冥珠的提醒下才想起锁门、吹灯。 幽冥珠:【小籽,本座一次性吃不了那么多,你快想想办法。】 印象中,她没有在唐弘弋醒着的时候,为他清除恶灵。 第一次见他这般痛苦,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抽搐起来。 “呲——” 她痛到蹲下来。 “怎么回事?” 幽冥珠自口袋里飞出来,蓝色的光瞬间照亮屋子,那些邪祟被镇住,能量正在减弱。 唐弘弋面色依旧惨白,没一会儿昏死了过去。 第58章 她才是你的贵人,找我做什么 屋内的蓝光忽强忽弱,幽冥珠正在咀嚼吞一只恶灵。 剩下的那些不敢轻举妄动。 心仍隐隐作痛。 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同生共死就算了,为什么痛感都要帮他分担?” 【别婆婆妈妈了,赶紧做事!本座吃好了。】 蔡小籽拍拍竹筒,叫醒飞蛾。 “你在我身边待这么久,是时候活动一下。” “我先回去睡了,你搞定自己回来。” 【等等,小籽,你一点都不担心小唐鼠吗?】 蓝团冬眠了许久,一出来就感觉两人的氛围发生了变化。 蔡小籽心痛得厉害,摆摆手不愿解释。 回到房间,她倒头就睡,梦里跟周公好一通抱怨。 希望出现个系统,告诉自己打怪升级后,能通关回家。 她是真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里,跟这男人,同生、共死! “我是假贵人,卿尘才是真贵人。” “拜托了,你去找她好不好。” “找我做什么?” 蔡小籽吓了好大一跳,以为卿尘潜入她的梦里。 好在不是。 她睁开眼,卿尘正在收拾行李,连她的包袱也一并收拾好了。 “这是要去哪里?” 卿尘走到她床边坐下,递上包裹,“小唐也说想去大翎国游历,我们今日出发。” 还真是峰回路转,她都还没来得及跟唐弘弋说。 “他何时说的?” “一个时辰之前。怎么了?你不是很想去吗?” 蔡小籽没再追问,耸耸肩表示同意。 既然这两人喜欢在自己面前做戏,那就由他们呗。 唱戏的不觉得累,听戏的更无所谓。 就怕面具待久了,想摘掉的时候已经骨肉相连。 那可怪不得她了。 三人碰面,唐弘弋正打算向小籽详细说明,自己的决定和此行路线。 怎知这丫头压根不想听。 “别让我出银子就成。” “我所有的钱全给你买药了,沿路我只负责吃喝玩乐。” “还有,我不会再教你相术。” “至于原因,你心知肚明。” “一日没查出百鬼缠身的原因,你便是他们的载体,反倒会害了你。” “也不知道苟布衣安的什么心。” 直至她说到最后一句,唐弘弋才出声,“小籽,尊师重道。” 蔡小籽嘘了一声率先上船。 卿尘跟在她身后进了船舱,跟来幽州城时一样,稍作休息便抱着古琴,去甲板自弹自唱。 司马锦尧给的药,的确非常有效。 这才不过十天的功夫,卿尘的外伤已经见好。 否则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出发。 蔡小籽绝对不信唐弘弋的目的是游山玩水,倒也不急。 她目前最关心的还是慕容老头儿。 船驶离幽州城,忽然提速。 夜里,蔡小籽惊醒了好几次,再无法入睡。 趁着月光,卜上一卦。 幽冥珠被吵醒,滚到她脚边,【小籽,卦象怎么说?】 “大凶。” 【你是说慕容老头儿?】 “嗯,他命气十分微弱。” 蔡小籽沉默片刻,拿出工具箱。 取出狼毫笔,蘸了两滴指尖血画了一张符箓,夹再二指之间用阴火烧尽。 “希望他能撑到,我登岛那日。” 【本座也很久、很久没去过那座岛了,甚是想念啊!】 幽冥族在她掌心滚来滚去,似乎很兴奋。 蔡小籽不乐意了。 “你个为老不尊的,既然知道那地方在哪儿为何不早说,害我兜圈子。” “好像还欠他们两个人情似的。” 幽冥珠声音十分委屈: 【本座也是上这艘船,才慢慢记起来。】 【你要知道,本周沉睡了百年,哪里记得这些小事。】 【不过......】 “不过什么?” 幽冥珠跳到她肩膀,凑近耳边, 【本座好想记起上一任渡者的模样,他虽然不通阴阳,但潜心向道,对本座很好。】 【就是他,把我带到相国府的。】 “还有呢?” 【不记得了,或许到了大翎境内,本座会记起来。】 蔡小籽点点头,打开口袋让幽冥珠进去休息。 目前她最在意的,仍是找到唐弘弋百鬼缠身的原因,破除他的困境。 现在又多了一条。 解除他们之间命理的关联。 然后,唐弘弋过他的独木桥,蔡小籽走上阳光大道。 这次旅程,三人是临时起意。 所有来不及包船,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此行需要半月,没那么多钱。 至少蔡小籽上船时,身无分文。 五天之后,她把四个荷包都喂得胀鼓鼓的。 “蔡姑娘,这把买大还是买小啊?” “呐,今晚最后一次哦!” “是是是,我们都懂规矩,蔡姑娘每日只玩到戌时二刻。” 蔡小籽见船工们哄得自己开心,眼尾扬了扬。 “跟着那位仁兄,今晚只赢不输。” 众人纷纷忘黑衣男子那边靠,蔡小籽默默退出赌桌。 刚一抬头,便对上唐弘弋的双眸。 “你吓死我了。” “一个姑娘家成日跟男子们一起赌钱,卿尘说怎么劝你都不听?” 蔡小籽轻哼,“搞半天是有人告状,我说嘛,你这几日船舱都不出。怎么知道我天天赌钱。” 唐弘弋面色一沉,语气有些急, “何来告状一说。” “整艘船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姑娘会做出这种事。” 蔡小籽怒了。 “哪种事?正大光明赌钱而已。” “闪开,我要去睡了。” 唐弘弋伸手拦住她,“银子上缴,下船还你。” “多此一举,我就算一文不名,也能再赢他们几百两。” 二人争论之际,黑衣男人走了过来。 “蔡姑娘多谢提点!正北位果真旺我,我向来不穿黑衣,今日听了你的真是一本万利啊!” “这是你的五十两......” “哪儿的话,财神来了是挡不住的,我只替你催了催!多谢!” 擦小子将五十两银票塞进荷包,暗自告诫自己适可而止,再贪可能就要得出意外了。 还没想清楚,接下来的五天怎么拒绝那些赌徒。 唐弘弋黑沉着脸,拉着她回房。 “出门在外,切忌张扬。这话好像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 蔡小籽赢了钱心情正爽,完全不想跟他计较, 在他房里转来转去,看到桌上的字画,墨迹还没干。 “你整日画画写字,卿尘抚琴唱曲,我、小赌怡情。” “这不挺好的嘛,各自找乐子。” 唐弘弋听了这话,好像没了脾气。 “总之,接下来五日你安安静静待在船舱,少与那群人接触。” “到了两国交界之地,我们需要换乘其他的船只。” “如今两国之间剑拔弩张,你也不想,被人怀疑是细作吧?” 蔡小籽放下丹青,眉毛挑得老高。 “你是说这艘船上,有奸细?” 唐弘弋与她相视而坐,“不排除这个可能。” “这艘船途径十个口岸,最终在两国交界处靠岸。沿途上下那么多人,少接触微妙。” “我们只是游客,不能节外生枝。” “我想你不希望,刚到大翎就被遣返回幽州城吧。” 这话算是直戳蔡小籽心窝子。 如果真的那么倒霉,替慕容老头儿收尸都来不及。 她知晓当中厉害关系,连忙点头。 这时卿尘敲响了舱室的门。 “出事了。” 二人目光交错,推门出去,人群聚集在赌桌附近。 刚才那个黑衣男人倒地不起。 当中有一位老者,检查了他的身体。 对众人道:“死了,中毒身亡。” 第59章 什么身份质问我? “毒?这船上哪来哪里的毒?老先生你莫不是看错了?”几个船工围了过来,面色铁青。 那老先生不急不慢道:“你们仔细看他的脖子,是否有三个大小一样的针眼...看到了吧,那针眼处可都是有黑色物质残留?嗯,那就对了。” “老夫肯定这毒来自大翎国的鹅顶红,呈粉末状,是涂在死者的衣襟之上。” “渗入血液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众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七嘴八舌问他凶手是谁。 他捋了捋长须忽然转过头来,对着蔡小籽的方向伸出手来,“下毒之人正是这个黄毛丫头。” 众人愕然,瞬间给她跟死者之间让出一条通道,男女各站一边,等着继续听这位老先生破案。 人群中不乏有得了她提点赚大钱的人,绝不相信蔡姑娘会杀人,那些输钱的和他们的家属自然叫嚣先把人绑起来,等船靠岸就交给官府。 唐弘弋重重叹气,斜眼瞪着她,“玩出事来了,我看你如何收场。” 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得亏蔡小籽从不指望这男人会出手相助,她大摇大摆走到男人尸身的位置,蹲下细细观察。 半只天眼洞悉周边环境,很快给了她提示。 看向甲板栏杆的位置,红色的虚影正盘旋在上空。 ——“那么快就变红厉,怨气真不小啊。” 它现在还无法开口跟自己说话,蔡小籽拿出“星落网”走上前,点上三根细香,沉默片刻,左手轻捏指诀将它收入其中。 “搞定!” 她一转身,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 在其他人眼中,她跟疯子没什么区别:手拿着一张破渔网对着夜空又拜、又舞,在栏杆处蹦跶半天,差点都以为她要跳海。 “原来是个傻子啊?” “真可怜,傻子怎么会毒杀人呢?” “听她口音也不像是大翎国的人啊,老先生你是不是瞎说的?” 那老先生面露难色,中毒的事绝对是真事,至于凶手,他确实是瞎说。 只因连续几晚跟蔡小籽对着干,输了不少银子,而且今晚又见她是与死者最后接触的人。 才信口雌黄。 但为了面子,仍坚持说蔡小籽就是凶手。 卿尘与唐弘弋对视一眼,正要上前替她辩解。 蔡小籽拉住她的手,对众人朗声说:“没关系啊,那把我关起来就好了!” “记得,一日三餐送我屋里。” “任何时间,不得打扰!” 说完,整理好口袋,悄悄扔了两张符箓给卿尘,“一人一个,贴身戴着。” 唐弘弋跟着她往回走,语气颇为不耐烦,“蔡小籽你搞什么?” 每次这男人喊她全名,就准备开骂,这是太拿自己当根葱啊。 她猛然停下,仰头一笑,“我现在是嫌疑犯,别来搭讪。” “砰——” 屋门一关,整个世界安静了。 听到外面锁门声以及唐弘弋与人争辩的声音,她都不想理会。 幽冥珠弹到桌上,滚来滚去,显示是生气了。 【那群愚民,真该死。】 “很少见你戾气那么重哦,难道是因为天气热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他们冤枉你杀人,本座都替你生气。】 “再过几个时辰,问问正主不就好啦!反正我钱赚够了,剩下的日子没必要出去。” 【你确定它一天就能说话?】 蔡小籽双眼眯成两道窄缝,双手捧着幽冥珠,“青团宝贝,这得看你的了,你也不想你亲爱的渡者被冤枉吧。” 【咦~你正常点】 蔡小籽知道它不会拒绝自己,为了加速恢复这只红厉死前的意识,她割破手指滴三滴指尖血进去。 “星落网”扑腾起来。 住在里面的原住民——曹家两位小丫头,被吵醒。 【小籽姐姐,这是我们的新朋友吗?】 “呃......” 蔡小籽无奈摇头,有一个百鬼缠身的唐弘弋已经足够,她可不想成为百鬼新君。 “你们有没有办法,让这位叔叔快点说话?” “让他告诉我,究竟是谁下毒杀了他?” 不等两个丫头应声,她的眼皮子又快撑不起来。 “好困,我先去睡一觉,等你们的好消息。” 这半年多,想尽了方法都没有办法根治嗜睡和幽梦,不知道到了大翎国,会不会遇到位神医呢? 没睡一会儿,迷糊中有人开锁进来,应该是船工来送早餐。 “放下吧,我还不饿。” “蔡小籽,起来。” 蔡小籽听到烦人的声音,转过身来,“你来做什么?” 唐弘弋没给她好脸色,坐在床边点了点“星落网”。 “它是怎么死的?你何不直接指认凶手,我说过这趟我们不能太招摇,你现在就是节外生枝。” “你用什么身份质问我。” 蔡小籽有起床气唐弘弋是知道的,偏偏选择在这时候用这种态度说话,明摆着,想吵架。 “这一路你的举止很反常,为何不能坦诚一点。” 蔡小籽觉得荒谬,索性跟他摊牌。 “好啊,那我一五一十告诉你。” “我想去那座岛,是为了宝藏!慕容老头儿已经明确线索,宝藏就在那座岛。” “你呢?你跟卿尘去做什么?敢跟我说实话吗?” 唐弘弋憋了半天,还是那四个字,“无可奉告。” 蔡小籽气得牙痒痒。 【小籽姐姐,厉鬼大叔醒了。】 “星落网”突然跌到地上,缓解了二人之间的火药味。 蔡小籽在唐弘弋的采听官处点上朱砂,让他一起听听黑衣男人说什么。 结果对方哭诉半天都没说到重点,她催促道:“只说今晚的事,到底谁杀的你。” “正是我的同屋阿四,这趟我们出门是帮穆老板采购原料。” “原本一切安然无恙,直至今日你让我穿黑衣,我没有,就去问他借衣裳,偶然间在衣服夹层里发现他中饱私囊的证据。” “他求我不要告发他,答应...答应给我本金下注。” “我哪里知道他会在衣裳上下毒。” 蔡小籽哦了声,看着红影渐渐淡去,无奈摇头。 “如今我们还在海上,距离你长居之地太远,你很可能今晚就会散掉。” “蔡姑娘、蔡姑娘!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不能让他家伙逍遥法外!” “换船之日穆老板会亲自来验货,你一定、一定要将实情告诉他。” 红雾能量更加微弱,既然事情明了,蔡小籽不想浪费自己的指尖血,念了往生诀超度了它。 唐弘弋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虎口微张抵着太阳穴。 幽冥珠:【小籽,你为何让小唐鼠听鬼话,明知道他......】 ——“他这一路都让我不爽,这叫礼尚往来。” ——“登岛后我就去找宝藏,由得他自生自灭。” 蔡小籽收拾好“星落网”视线刚好落在唐弘弋的双眸,“怎么了?” 唐弘弋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顿。 “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巨浪打过来,桌上的器皿跌跌撞撞, 蔡小籽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 第60章 是你救了我! 唐弘弋留下狠话回到自己船舱,卿尘正一脸愁容等在那里。 “主子,还有四日换船,小籽她......” “由得她自生自灭。” 唐弘弋眼神发狠,端起桌上的烈酒灌了三杯,火辣辣的感觉蹿进喉咙。 接下来几日,蔡小籽乐得清静,在房间里详细把大翎国都的舆图研究个遍,挺好奇为何大翎开国皇帝会把国都建在岛上。 幽冥珠带着两个丫头的魂魄,晚晚都去找阿四的麻烦。 眼前下船之期越来越近,阿四终究没抗住压力,疯了。 在甲板上高呼自己杀了人,将私藏的毒药交给那位老先生。 经过验证,确实与黑衣男人所中之毒一致。 船上叫嚣蔡小籽是凶手的人,多而不少有些愧疚,请了她几次出来吃饭,人都没理。 根本不知她是因为晕船,整整十个时辰都没醒。 船工敲门、开锁,她毫无知觉。 直至下船这日。 卯时,蔡小籽突然坐起,摸着肚子凭借记忆往厨房去。 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甲板。 船工在后面收帆,忽然一卷烈风扑面出来,她睁开双眼的刹那,人已经挂在栏杆外。 “救、救命!!救我!” “有没有人...救我!” “咚——” 她坠入海中。 瞬息之间呛了十几口海水,咸得齁人,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视线渐渐沉入水中,船在急速前进,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绝望之际,发现口袋没在身上,当真叫神、叫鬼都没用。 蔡小籽再次吞下一口海水意识混沌,眼前出现两道刺眼、交错的彩光。 一道黄色、一道紫色。 她很欣慰。 至少不是白光,印象中那是濒死之前才会看见的。 唐弘弋不想惯着那丫头的坏脾气,故意几日没理她,吩咐卿尘也别去。 她竟然也不吵不闹,真凶自己认罪后也闭门不出。 忍不住前去看看。 人却不在房里。 心忽然悬到半空,发现她跌落到海中时,一颗心又被大石重重压碎。 没有半分迟疑,立即跳入水中救人。 这丫头还欠着自己东西,不能让她就这么死掉。 风浪越来越猛,他费劲全力总算游到她身边...... “痛——” “我、还能说话?” 蔡小籽捂着脑袋,感受熟悉的晃动频率,应该是回到了船舱。 缓了很久终于睁开眼。 眼前所见,却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门窗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一男一女在说话,听声音不似唐弘弋和卿尘。 “穆老板,蔡姑娘的行李我已经拿过来。” “交给我吧。” “对了,其他二位客人的房间也打理妥当......” 女人的声音她一点印象都没,但这男人声,蔡小籽可再熟悉不过。 对方一进来,她立即笑嘻嘻迎上去。 “穆老板?数月不见,判若两人啊!” 徐元禾本是看向床的方向,一转头视线被挡住,吓了一跳。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见到小籽的真容,比相国府那儿俏丽许多,一双无尘的杏眼正直勾勾看着自己。 见她活蹦乱跳,必定无大碍。 脉搏加速跳动,会心一笑。 “小籽,好久不见。” “是你救了我?” 蔡小籽拿回包裹检查了东西,一件没少,跟幽冥珠斗了两句嘴。 徐元禾的话一个字没听进去。 死不了的感觉真的超爽! “小籽?” 徐元禾唤了她两声,这丫头一直在傻笑。 “需要不需要我再找大夫,来瞧瞧你?” 蔡小籽摆手,拿起桌上的点心吃起来,“我没事。” “你那位供应商说穆老板时,我就猜出是你,还想下船时必然能见到。” “我本来想给你惊喜,失策失策。” 徐元禾眼前一亮,身子不由向前探了探,“什么惊喜。” 蔡小籽不急不慢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帛,“呐,你自己看。” 见男人真的逐字逐句看起来,她指了指卷起来的那一截。 “只看最后一句就成。” “...徐元禾欠款共计...一千两白银!!” 男人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珠子差点没滚到茶杯里,嘴巴久久没闭起来。 蔡小籽怕他看漏了,特意温馨提示。 “下面还有你签字画押呢,那儿,看到没,你的红掌印。” 男人简直匪夷所思,竟有些后悔将她带到自己船上。 “几时的事?我为何全无印象?”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认账!” 蔡小籽拍拍手,把白帛收起来,“呐,我不管你在大楚国还是大翎国,总之这笔账不能赖。” “你也不能怪我贪心,我师父叮嘱我照顾唐弘弋。” “所需药材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筹集到。” “他最近很不妥,以前的药方已经没了。” “再者,你能发达不也是靠本姑娘吗?” 还有个原因,原主到底是因为他们两人而死,既然设定更改,自己替她享受,理所应当。 徐元禾一时哑口无言,倒不是生气被人讹。 只是对着这丫头愈发好奇。 她带来自己的惊喜,还真是源源不断。 “对了,他们两个呢?” 徐元禾眉尾轻挑,原来他刚才说的话,对方没听见。 想当初她如此紧张小唐,如今好像变了。 只好又说了一遍。 “小唐受了风寒,卿尘姑娘在照顾他。” 风寒? 她掉到海里都没事,那男人吹吹风就生病? 坏了,不会又被恶灵缠上了吧。 “带我去看看他。” 徐元禾在前面带路,路过的工人见了他低头哈腰,连声招呼。 有一瞬间,蔡小籽觉得一千两要的有点少。 幽冥珠:【小籽,本座真的不想承认你是本座的渡者,市侩小人。】 ——“你跟蓝团可说过,要帮我赚很多很多钱。” ——“到现在一个铜板没见,你们才是应该多努力啊。” 徐元禾这艘很明显是货船,两个客舱之间距离很远。 走到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见到卿尘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卿尘先给徐元禾打了招呼,见到她没事,长呼口气。 “到了大翎得好好找大夫,医治你的离魂症。” 蔡小籽吐吐舌头,推门进去,屋内不止唐弘弋一人。 还有位容貌清秀、十分纤瘦的姑娘,坐在床边,正一勺一勺给他喂药。 ——“还怪享受的啊。” “咳咳!” 蔡小籽猛地清清嗓子,那姑娘回头,容貌竟跟徐元禾有两三分相似。 “你是......” “千悠是我堂妹,我回到大翎便与她相认。” 徐元禾跟着走了进来。 穆千悠对蔡小籽淡淡点了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床上的男人似乎并没有醒过,只是嘴巴微张,喂到唇边的药水基本都洒了出来。 这位徐姑娘动作甚轻,根本不想服侍过病人。 蔡小籽想当看不见,无奈两个团子一直在她意识里吵闹,让她快点去救救小唐鼠,别被那女人折磨。 她深受其烦,只得上前端过那碗药。 “我来吧。” 穆千悠望了望唐弘弋,有些不情愿起身,让位。 蔡小籽才不会像她那么温柔,扶起唐弘弋,手中暗中点了他几出大穴。 人瞬间转醒。 “你...咳......” 还没完成说出一句话,蔡小籽已经将满满的一碗药灌了进去。 第61章 新的队友 唐弘弋看她的眼神能蹦出火星。屋内火药味太浓郁,徐元禾不清楚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以前在相国府最多不过是斗嘴,从没这般剑拔弩张。 “小籽,你刚醒,照顾病人的事让旁人做吧。” 蔡小籽端着碗不为所动,死都不肯认输, 继续盯着唐弘弋。 她刚刚死里逃生,这男人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就那么娇弱,还有大美女照顾,他在跟自己炫耀什么。 明知自己百鬼缠身,不可跟女人亲密接触。 离开相国府之后,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有了卿尘还不满足,看见穆千悠我见犹怜,不动心才怪。 当真韦小宝。 穆千悠扯了扯徐元禾的衣袖,嘴巴能挂上几个茶壶,正眼都不带瞧一下蔡小籽。 “大哥,她是谁啊?这么没礼貌,唐大哥还病着呢!” “荣大夫说唐大哥需要静养,你快请这位姑娘离开吧,别来打扰唐大哥。” 哟呵,敢情这穆千悠对唐弘弋一见钟情了? 蔡小籽受不了这纯天然的夹子音,打了个冷战,心不甘情不愿扔下一颗药丸给唐弘弋。 凑近他耳边,声音不大、也不得小。 “你自己知自己事,百鬼没除之前,不能沾女色。” 唐弘弋握住药丸,咬紧了后槽牙。 “出去!” 穆千悠以为这二人之前有什么感情纠葛,见唐弘弋发话,心里乐了,赶忙倒了杯水跑过去,将二人隔开。 “大哥,我来照顾唐大哥吧,你带二位姑娘去休息。” “还有三日船才靠岸呢。” 蔡小籽哪里需要她请,眼尾扫了一眼唐弘弋,提着裙摆就走。 还不忘拉住卿尘一道。 “你的伤也没好全,他既有人照顾,还担心什么。” 卿尘淡淡轻笑,回了自己房间。 万事食为先,蔡小籽不记得多久没东西下肚,让徐元禾拿来好酒好菜,顺便一起研究藏宝图。 “你到如今都惦记这东西?” 更深的意思,蔡小籽当然对外人讲,只跟他打着马虎眼,“我不惦记它,难道惦记你?” 徐元禾一愣,这丫头说话一如既往不会转弯。 “小籽,你当真一点都不好奇,为何我短短数月......” “当中离不开穆千悠父亲的帮忙吧,穆大叔是大翎国的杀手,为国牺牲,传闻大翎皇帝在位四十年,高堂明镜,一心想提升国力,与大楚国抗衡。” “必定会补偿为自己牺牲的臣民,穆家应该领到不少补偿。” 徐元禾刚想说什么,蔡小籽抬眸,两只眼睛笑成弯月。 “还有,我早说你是子凭母贵,你们回到大翎就有一大笔遗产吧。” “神了。” 徐元禾忍不住拍手掌,丝毫不吝啬对自己的夸赞。 这点,唐弘弋八辈子都追不上! 蔡小籽非常受用,如果唐弘弋不是男主,她老早跟着徐元禾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巅峰。 要不怎么说富贵养人呢,徐元禾的面相潜移默化仍在改变,真是越看越顺眼,两边鼻翼光泽白皙,印堂紫光,最近还有一笔横财。 蔡小籽顺势坐到他身边,一起研究舆图。 “你要去的地方,在岛上最南端,我的工厂刚好建在那里,可以带你过去。” “事不宜迟,下船就去!” “也不用...这么赶吧?” 徐元禾心中一惊,这才觉察小籽有问题,这当中必然有隐情,“若是信得过我,可以跟我说。” 蔡小籽想了想,告诉他也无妨。 她为了改变原主早死的设定与唐弘弋结盟,现在查唐弘弋百鬼的秘密,正好也需要个帮手。 徐元禾也不算外人。 一杯酒下肚,她缓缓吐露是实情。 “徐宏广被问斩前,我让慕容老头儿想办法进到牢房,收了他的三魂六魄暂且养着,以便他口中得知唐弘弋的往事。” “你还记不记得小唐鼠是哪年入的相国府?” 徐元禾回忆一阵,“应该是我十岁那年,康伯带他来的。” 蔡小籽下意识掐指算了算,窗外又是一声惊雷。 得,现在是一丁点提示也不肯给了。 她双手撑着脸颊,面色比苦瓜还苦涩。 “自从你与唐弘弋切断命格联系,他体内的邪祟越来越猖狂。” “不仅如此,方圆十里枉死之人,每到阴日都会想尽各种办法进入他的身体,就快赶上我诛邪的速度。” “而且那家伙的命气,与邪祟越来越紧密。” 蔡小籽声音沉了下去,脸上的风轻云淡消失不见,“我怕再这么下去,他会死。” 徐元禾五指微曲,紧握成拳,眉眼满是诧异。 “怎么会?!” 他以为,必然是有了解救之法小唐才会同意,原来只是成全了自己。 “苟大师呢?你师父也没有办法?” 离开大楚国,这里也没人知道苟布衣是谁,蔡小籽懒得给那神棍留面子,直言他就是个废物。 又说回正题。 “唐弘弋什么也不肯说,所以接下来的事,需要瞒着他。” “你能做到吗?” “他跟我,你要选边站。” 徐元禾眉头紧皱,“此话何解?” 蔡小籽放下酒杯,拿了一串提子、一碗蜜饯,“二选一。” 船身微微晃动,舱室里暖香萦绕,男人一时间有点情迷。 薄唇微张,扬起一弯笑意,“我喜欢有籽的。” “那就先说断,后不乱吧。” 蔡小籽知道他必然不会拒绝,毕竟他跟唐弘弋两个人,之前都眼神拉丝了,满满的基情。 所以她才故意说是换命格之后,唐弘弋的身体才出现问题。 她承认是带了那么点道德绑架。 徐元禾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此事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知道,我必闹得你家犬不宁;” “下船后立即带我去找慕容老头儿,” “你有没有什么条件?” 徐元禾摇头,“我只希望所做一切,能帮到小唐。” 约法三章后,蔡小籽倒头就睡。 直至半夜被幽冥珠吵醒。 【小籽,快过来看看。】 “做什么?” 她想骂人,眼一睁看见的是自己,立即收了口。 顺着蓝色的光雾看过去,原本放在桌上的三枚铜钱,直立起来,发出类似狼嚎的瘆人之声。 “坏了。” 她火速割破手指,在掌心画圈。 须臾过后,一缕青烟从窗户飘进船舱,乖乖停在她的“星落网”上。 是慕容老头儿的冤魂。 人应该刚死不久。 否则它是能够说话的。 只能让它在“星落网”里待上几日,若不是替黑人男人的魂魄鸣冤,蔡小籽破了戒也不至于要等到七日后才能画符。 看来,老天是有意为难。 不想她太快发现唐弘弋的秘密。 “呐,我不是想跟你斗,我只是好奇真相而已。” “你送我来这,不就是为了改变蔡小籽和唐弘弋的命运吗?” 蔡小籽没了睡意,提着一壶酒走到甲板看月光。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一醉什么都有。 第62章 他们从来不是敌对 唐弘弋喝了药迷迷糊糊睡到现在,站在甲板透气,一回头就见小籽拎着酒壶站在身后。 眼神比之前柔和许多,但只是一刹,很快又恢复那种气愤和不悦。 如果这丫头再跌落水,打死,他也不会救。 一醒来就被她灌药,真是好心没好报。 蔡小籽原想打声招呼,看他那奸诈无比的目光,硬生生吞了回去。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坐着,相隔丈远。 一人对月独酌,一人望夜吹箫。 “扰民。” “什么?” 唐弘弋终于等到她先开口,清了清嗓子斜眼看她,原是想好好说话,却见小籽那么短时间喝光了一壶酒,眉心的两道竖线能夹子蚊虫。 “蔡小籽,这里不是草庐、不是大楚之地。” “又如何?” 他还是走了过来,把酒壶扔进大海。 “你就不能戒酒吗?” “管天管地,你还管得了我喝酒放...算了,今晚别吵,看风景。” 蔡小籽挽起裤腿坐到边上,两只脚悬空摆来摆去。 “好舒服啊。” 唐弘弋起身往回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垂在身侧的拳头微微颤动,终还是走了过去。 在她旁边坐下。 “你能不能学会,别给他人找麻烦。” “大哥,收起说教的那一套。” 蔡小籽仰起头感受咸咸的海风,“是你身上的邪祟作怪吗?为何卿尘来了之后你总爱骂我。” “与卿尘何干?” 分明是那次她魂魄离身,幽冥珠威胁与他做交易,只是这小籽永远不会知道。 蔡小籽不理他,闭上眼哼着小调。 正是方才他所吹奏的。 他胸口好似被什么撞了一下,却听那丫头冷笑。 “别多想,我天生记忆力强。” 他无话可说。 没一会儿,风转了向,蔡小籽没抓牢,手一滑跌倒在男人怀里。 这么冻! 冰冷的脸颊隔着薄衫靠在唐弘弋胸口,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你是想把自己吹成雪人?” 蔡小籽白了一眼,“你见过六月飞霜?” 烦躁的情绪吹撒了不少,她放下裤腿准备回房,忽然间一个大浪打过来,船身猛烈震动,她因着惯力扑向唐弘弋。 两人的额头重重碰撞在一起。 瞬间一个红一个紫。 “嗞——” 依旧四目相瞪,眼里的怒火让海水浇灭,两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从来不是敌对。 唐弘弋还记得,小籽说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不直,本姑娘也帮你踏平!” 若不是那件事,他已经完全信任小籽。 一想起来,眼眸又浮上一道阴霾。 “小唐鼠,为何你对卿尘没有戒心呢?” “为何...在我面前就像只刺猬,有被迫害妄想症。” “连苟布衣都不知道...你身上的邪祟,是你自己的意识想留下他们?” “为何不让我帮你?” 蔡小籽捧起他的脸,凑近嗅嗅。 “看吧,我没猜错。” “它们又躲着我了。” 唐弘弋确信这丫头有些醉了,穿过她的胳膊把人扛在肩上, “不管你装醉还是真醉,记住。” “邪祟的事,登岛之后任何人都不得提起。” “我们的身份只是穆老板的旧友,来大翎游玩。” 蔡小籽接连哼哼几声,手指在他耳朵边上打圈。 “游玩?你的目的才不止那么简单。” “你不是要替相国府地牢...那群亡灵报仇吗?” “唐弘弋,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唐弘弋骤然停下脚步,脊背蹿上一股寒凉,耳朵的酥麻之感更他心慌不已。 祭亡灵那晚,小籽果然骗了自己。 难道这丫头已经知道了一切? 没有理由,按照她的脾性一定会跟自己摊牌。 不然,她也不至于算卦、把自己算死。 唐弘弋摇了摇头,将寒意压下去,原想备着她回房,走没几步,徐元禾叫住了他。 “小籽这是...醉了?” “你伤寒未愈,还是我来吧。” 徐元禾主动将蔡小籽抱在怀中,径直回船舱。 远远听到小籽的喃喃之声,唐弘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或者他只是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夜吹了海风,他的风寒又加重了。 反而蔡小籽完全跟没事人一样,天天嚷着跟船工赌钱。 徐千悠借口风寒会传染,整艘船只有她刚刚痊愈,所以最适合留在船舱照顾唐大哥。 这点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蔡小籽看向卿尘,指望她反驳两句,自己这瓜吃起来才香。 结果卿尘什么也没说,甚至乐得自在,整日在屋里做衣裳。 四日时间对唐弘弋来说,度日如年。 蔡小籽却觉得意犹未尽。 下船这日,天朗气清。 众人都道这趟收益颇丰,得尽快把原料搬到仓库,今夜熬个通宵明日便可上架。 蔡小籽上岸后,背对码头算了一卦。 微微摇头,将徐元禾拉到一边。 “仓库在怎么位置?” “城西,怎么了小籽?” 蔡小籽没说话,折断一支树枝,一分为三,抛掷九次。 “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小籽的本事徐元禾心知肚明,不由紧张起来,“有何不妥。” 蔡小籽指着城西的方向,“让你的伙计们跑快些,半个时辰内能赶回去,就没事。” 徐元禾赶紧给手下打了眼色,“先别管货,立即回去!” 那群男人纷纷向蔡小籽投来鄙视的目光,在船上赢了他们不少钱银子。 大伙儿都指望着早点做完事,收工能分大利是,没想这臭丫头竟坏他们的好事。 偏偏穆老板对她非常偏爱,连穆千悠这位正经主子都得靠边站。 徐千悠自然更不悦,好像自蔡小籽出现,她就对人有敌意。 那晚他们的船与一艘船同时达到中转码头,她虽大哥前去点货,第一眼见到唐弘弋便移不开眼。 偏生他正抱着蔡小籽四处找大夫,压根没空看自己一眼。 直到后来小籽好了,他又病了,自己才有机会待在他身边。 得知他们要暂住在自己家,心下畅快之余,又想叫大哥赶走那个自以为是的丫头。 拜她所赐,长工不能马上那到分红。 穆千悠走出来,让宽伯他们消消气,“这里有十两碎银子,你先带秦叔他们去茶档歇会儿。” “谢谢二小姐。” 宽伯走之前不忘瞪了眼蔡小籽。 她耸耸肩,看向船舱,唐弘弋和卿尘并肩出来,他穿的墨色长袍不正是自己见卿尘做的。 啧,这是一人照顾起居饮食,一人量体裁衣啊。 穆千悠自然也见到了,变脸简直不要太快。 穆家的马车没一会儿便到了,蔡小籽没眼看这三人,跟着徐元禾上了第一辆。 “穆老板,阔气啊!” “拖小籽大师的福!”徐元禾递上一个崭新的荷包,“里面有三百两银票,用完再问我要。” “哥!!!你就是我的哥!” 蔡小籽抓着徐元禾的肩膀拼命晃,连带马车都在震动。 后面那辆车的三人,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气氛异常尴尬。 徐元禾快被摇得头昏眼花,“好了好了...小籽,在你面前我不是老板,还有我用回了母亲给我的名字,穆世恒。” 不多久,路经仓库。 带头的长工跑过来,大喘气。 “穆老板!得亏我们回来得及时,晚一步仓库就着火!损失惨重啊!” 宽伯和秦叔背上一惊,顿觉十两碎银不香了。 第63章 再有下次,我不会救你 穆世恒看向身边一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挑眉轻笑,若是今日这场大火真的烧起来,他的损失起码在一千两以上忽然觉得小籽要价,一点也不高。 得想办法一直留这福星在身边才行。 一路舟车劳顿,穆世恒给在场的每位长工额外封了利是,有几个嘴碎的说起留在码头喝茶、不肯相信蔡姑娘之言来帮忙的宽伯和秦叔,暗自偷笑。 马车徐徐前行。 蔡小籽感叹这元辰岛真是风景如画,以前她玩游戏总喜欢一个人跑到去各种地图拍照打卡,如今身临其中,竟这般不可思议。 长河灵山,仙气渺渺。 不多时,穆府到了。 如今穆世恒、姬以芳与穆家老二一家同在老宅居住,分前后院,穆世恒短短数月积累起来的财富,许多人都望尘莫及。 姬以芳见到唐弘弋和蔡小籽时,竟行了大礼。 看傻了众人,瞬间意识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客人,更不敢怠慢。 穆府虽没有相国那么大,装潢一点不逊色,是江南一带的庭院楼阁风格。 “厢房已准备妥当,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姬以芳安排丁辛接待她们,许久不见人水灵不少。 直到蔡小籽对着她做了几个鬼脸,才认出她来。 “冬竹?你真的是冬竹!” “别哭别哭,我还没死呢。”蔡小籽递上手绢,笑话她还是那么爱哭,“我跟小唐鼠福大命大,不会死的。” “那、那你们为何不早点找三少爷...不对,现在是穆家的大少爷。” 蔡小籽往床上一躺,摆了个大字,“有些事,机缘未到。” “我没算错的话,他虽然富贵逼人,可树敌众多。” “他一帆风顺的时候来,倒显得我没本事。” “本事?什么本事?” 丁辛不明白她的意思,小心翼翼站着,始终介意小籽如今是少爷的朋友,主仆有别。 蔡小籽拉着她一起躺下,“不用那么拘谨,你告诉我,你们住进来之前是不是还有个大麻烦?” “虽然姬氏一直留着穆家的信物,穆老二怎可能立马承认这个长嫂的身份,还有个儿子跟自己分家产。” “穆世恒另起炉灶利用姬氏娘家基业稍有成绩,才舔着脸请他们母子回来。” “傻愣着做什么?我哪句没说对?” 丁辛啊了一声,连忙摇头又点头,“对对对,可你怎么知道的?” 蔡小籽刮刮她的鼻子,“不重要。” “你是我在相国府唯一的朋友,我怎能不提携你?” “我看你红鸾星动,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丁辛眼珠子瞪得贼大,脸颊红到耳朵根子,头低低的。 “小籽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不洁......” “嘘,别说傻话。” 蔡小籽把她的话堵回去,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徐千悠的夹子音。 “唐大哥,这位是在太医院任职的陆大夫,他正巧来给奶奶请平安脉,我带他来给你瞧瞧。” 她推开窗户,徐千悠与一位提着药箱的中年男子站在长廊尽头。 男女宾客的住处,隔着一堵墙和假山。 这个距离,她看不清唐弘弋的五官。 但非常清晰看见,一团黑雾抽离他的肉身,团聚上空,张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要袭击徐千悠和那位大夫。 未免出人命,蔡小籽还是决定上前管一管闲事。 抬脚前,丁辛忽然抓住她,“小籽,你跟小唐...唐公子,会一直待在大翎吗?” “说不准。” 蔡小籽拍拍她的脑袋,帮她消除一些秽气,拿上口袋就往对面去。 唐弘弋远远瞧她走过来,面色由晴转阴,似乎并不想正眼看她,登岛到现在,二人还没说过话。 蔡小籽全当看不见,自顾走上前,挡住徐千悠二人面前。 “二位请回,唐弘弋是我病人,不需要其他大夫。” “你、你是大夫?”穆千悠声音调高八度,噘着嘴上下打量她,“你哪里像个大夫?” 黑雾愈加放肆,唐弘弋一再受干扰,脚步轻浮只能靠着房门强撑。 其中一只邪祟的触手就快碰到穆千悠,看来它们真是喜欢姑娘。 蔡小籽想快点赶人走,伸出三根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气结肝郁,癸水将至,少吃辛辣,否则未来五日你都下不了床。” 穆千悠挥手就要打她,手又被她死死扣着,气得脸通红。 “你、你胡说!” “别把你自己的病症安放在我身上!” “像你这种骗子,我见不少......” 蔡小籽放开她,顺势往后一推,让那些邪祟离她远点。 “我可没有月经不调。” 语闭,连人带药箱一并推了出去。 唐弘弋一直冷眼看着她,在等一个解释,但还没等到额头就多了一张黄符。 “蔡小籽,你疯了!” “嘘,别吵!” 蔡小籽把人推到躺椅,按住,俯身嗅了嗅。 片刻后,眉心绕成一个死结。 “我猜的果然不错,之前那些药的确没效了。” 男人被她按得动弹不得,上下牙齿能摩擦出火花来,“你当我是鬼吗?把符拿开!” 蔡小籽叫醒幽冥珠。 那家伙一口气吞下两只邪祟,飞快钻回去睡觉,似乎并不想参与这二人的争吵。 “你跟鬼有什么区别?” 蔡小籽撕下黄符,点燃、化水,“喝光,一口都不能剩。” 唐弘弋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一片,实在难以下咽,移开碗起身选了个安全的地方站着。 “你不是自诩玄学掌门?怎会有此等低级的手法。” “别磨叽行不行,”蔡小籽顺势坐在躺椅上,翘着小脚,细细观察男人的表情。 “你该不会、不敢喝?” “......” “我是有很多其他的法子,这个最快,不喝也行,大不了瘫到床上七日七夜不能动弹而已。” 就算这男人真的不喝,蔡小籽也不会让他痛苦太久,毕竟现在两人是同生共死的命格,她怎可能冒这个险。 “七日七夜?你何时厉害到算得如此精准。” 蔡小籽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作势要将符水倒入花盆。 “还有闲工夫抬杠?” “爱喝不喝。” 茶杯刚碰到那株杜鹃花,动作戛然而止,下一刻茶杯已落入男人手中,动作十分小心,生怕洒了半滴出去。 蔡小籽双唇止不住发颤,忍得很是辛苦,直到亲眼看他喝光符水。 蹲下来差点笑岔气,眼角泛光。 “好、好喝吗?” 唐弘弋面色铁青,连呼吸都忘了,恨不得上前一把掐死她。 看着茶杯中残余的渣滓,手抖得厉害终究没砸下去,他可不想这时候有第三人冲进来见到自己窘迫的模样。 “蔡小籽,好玩吗?” “玩玩而已,生气了?” 比起他跟苟布衣对自己做的事,这点小整蛊算得了什么,蔡小籽不以为意。 接下来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才没工夫跟他大眼瞪小眼。 “近日你寒邪入侵,少出门。” “明知自己百鬼缠身还不注意...啧啧,活该。” “必定是跟穆千悠整日在船上吹海风,温柔乡,英雄冢啊。” “不过我可提醒你,别近女色。” 唐弘弋瞪着她的背影,眼里的火能烧了整座穆府。 “再有下次,我绝不会救你。” 第64章 根本没有藏宝 大翎国的夏季比其余两国要长,这里有钱人家府上都有冰窖。 蔡小籽回房时,丁辛帮她准备了一座小小的冰山,“这是大少爷交代的,小籽,大少爷对你真上心。” 可不嘛,没有她蔡小籽。 穆世恒早死在大楚,哪里有命回大翎继承家业。 更别提帮唐弘弋进行他的计划。 这两个男人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没实质性的证据之前,她自然也不会说破。 可惜慕容老头儿的魂魄到现在都没反应,她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 很是棘手。 看来必须尽快赶去他肉身死亡的现场。 待穆世恒处理完生意上的事,蔡小籽第一时间提出要去山。 “好,我准备一下。” 当夜,二人抹黑出发。 蔡小籽轻装上阵,穆世恒牵着一匹马,马鞍上挂着各种食物和装备。 “你这样,很夸张。” “以备不时之需。” 这条山路是数月前穆世恒出资修葺的,他少数走了数百次,闭上眼也能知道哪里拐弯、哪里是死路。 一路无话。 直至月亮高挂,蔡小籽拿出罗盘,滴了一滴指尖血。 再唤醒老道儿的那一缕残魂。 “你带路吧。” 夜里无风,忽然一股极寒之气灌入耳朵和鼻腔,穆世恒连续打了两冷战。 默默跟在蔡小籽后面,双手不禁攥在一起。 原本走在最前的那匹老马,也不自觉慢了下来,贴着身边的女子。 “呼——呼——” 突如其来的疾风吹散了乌云,月光肆意倾洒,像要穿透二人的身体,顷刻间银白色的光变成血红。 “红月!” 穆世恒暗叫不好,想拉着小籽躲起来,回头时她已走向不远处的洞穴。 而那匹老马正朝着下山的方向狂奔。 踌躇一阵,还是吹着火折子跟上小籽。 “老道儿你别耍我,我快被这儿的蚊子咬疯了!” “最可恶是青团,吃了两只恶灵竟然要睡上十天,搞得我孤军作战。” 不对,她怎么把半只天眼给忘了。 这个山洞不算很深,约莫走了一百步就见底。 蔡小籽点燃三支细香,半只天眼很快开启。 刚好这时候穆世恒跟进来,“小籽,发现什么没有?” “嘘。” 蔡小籽轻轻敲响算盘,用慕容老道儿的八字卜上一卦,之前自己留了一道气在对方身上,如果他就在这个空间,应该奏效。 “叮——” 是金属撞击的声音,像是慕容老道儿跟身的铜铃。 “走,在西南方。” 蔡小籽与穆世恒前后脚走过去。 她闭上眼集中精力听了半宿,罗盘里传出微弱的声音。 “小籽——小籽——我在你下面。” “下面?” 蔡小籽瞅了眼穆世恒,这养尊处优的少爷竟没眼力见,如果是唐弘弋,一早已经将尸身挖出来拷问了。 正事要紧,她催促一声,两人同时刨土。 这缕魂完全靠自己的指尖血苟延残喘,只怕最多坚持一炷香。 快精疲力尽总算见到慕容老道儿不算完整的尸体,蔡小籽将残魂还给他。 在他说话前,给了穆世恒一道符,“别跟他对话就行,他伤不了你。” 穆世恒连连点头。 尸身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残魂回归慕容老头儿的灵台,立马哭诉。 “假的假的,根本没有藏宝图。” “徐宏广背后还有高人!把他的魂魄带走了!还杀了老道。” 藏宝图是幌子,蔡小籽一早就知道,只没想徐宏广死了都那么抢手,或许他的死本就在他自己算计之内。 所以那时候他们才会那么轻易,搬到这个潜伏了二十年的大商奸细。 她顾及不了一脸错愕的穆世恒,催促慕容老头儿说重要的,自己会给他找个风水宝地。 “多谢小籽...哎,三公子你怎么也在?你要相信我从头到尾,都是被徐宏广逼的......” “他是大商皇室的弃子,一再被人撺掇早失去价值,我离开上京城就来到这里,所以我想...收走徐宏广魂魄的人必定是大翎国的人!” “我与那人从没打过照面...他千方百计引我去极阴之地,我太着急,遭了他的道。” “我死后他叫人把我埋在这里,紧固我的魂魄...不过我被你召唤之前,听到他们的对话。” “是跟大翎皇长孙有关!” 此话一出,蔡小籽明显感觉身旁的男人慌了,衣袖被火折子烧穿了个窟窿,浑然不知。 她嘴角轻扬,“说下去。” “如今的大翎皇长孙是假冒的!那幅画...或许藏有拆穿他的铁证,徐宏广与此事必定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才会想尽办法找我。” “小籽,你找来对方必然会知道,要小心。” 蔡小籽眉头紧蹙,点了点头,“我给你的紫金葫芦呢?” “我、我事先藏起来了,在......” 慕容老头儿没说完,便烟消云散。 我靠! 反派死于话多。 慕容老头儿好歹也转邪归正,应该多给两格电才对。 不过不要紧,她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 重新安葬了慕容老头儿,蔡小籽总算有空好好为这位面色惨白的公子哥,解释眼下情况。 不过这位新队友,显然没有唐弘弋聪明。 竟还想帮那家伙隐藏身份。 蔡小籽一语道破,“唐弘弋若不是大翎的皇长孙,很多事情根本说不通。” 穆世恒薄唇紧闭,目光一直盯着火堆,似乎只想当个听众。 可蔡小籽觉得,没必要说得如此详细,毕竟很多事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在船上时我就问了你二选一的问题,你既选了我,就不能中途变卦。” “其实他是皇子也好、乞丐也罢,我在乎的是他能活多久。” “我以为那幅画上藏有他病因的线索,可惜,好像算错了。” 穆世恒抬眸望向她,“你真能医治好小唐?” “普天之下或许有其他人有这本事,但只有我,是唯一一个不会害他的。” 这番说辞连蔡小籽自己都快感动了,要不是自己莫名其妙跟那男人绑定生死,她何苦这般造孽。 穆世恒仰头长长呼了口气,缓缓吐出。 “好,我答应你,今晚之事我全当没发生。” “但他之前与我所谋之事,我也答应过他不对任何人讲。” 蔡小籽白了一眼,“我也没兴趣。” 眼看天色渐凉,忽然下起雨来。 耳边隐约传来马蹄声。 蔡小籽率先跑出山洞,见到一人一马。 唐弘弋的脸,比初见时还要黑。 “你怎么来了?!” 蔡小籽心都漏了一拍,他应该不会听到什么吧,也绝不可能让这男人知道自己与他命气相连。 指不定他会用什么狠招要挟自己。 之前在相国府已经帮他那么多忙,休息再在自己身上捞好处。 唐弘弋话到唇边,看见她身后的穆世恒,瞬间收了回去。 “小唐?你风寒未愈怎么冒雨上山?” “咳,我上山采药。” 第65章 又想来借宿 采药? 这男人总共认识几种草药蔡小籽无法从他冰凉的眼神中读出想要的信息,歪头看向远处,后面还跟着三五个穆家的长工。 “大少爷,你跟蔡姑娘无恙吧?” “天亮的时候我看见马厩少了一匹马,就猜大少爷是不是上山了。” “恰好唐公子想...采药,所以就一块来了。” 宽伯和秦叔一人一句解释情况,似乎他们并不太喜欢唐弘弋这个黑面神。 穆世恒道了句无碍,只是带请蔡小籽上山看看风水罢了。 雨渐渐小了,众人打道回府。 蔡小籽从没骑过马,蹑手蹑脚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唐弘弋骑到她身边,正想伸手。 穆世恒抢先一步从背后搂着她的腰,把人拽上马背。 “走吧,小唐。” 唐弘弋手悬在半空迅速握住缰绳,猛拍马背,走在队伍最前面。 蔡小籽一晚没睡,早撑不住困意,只当穆世恒的肩膀是枕头,这男人前十九年几乎都在床上躺着,就算如今加强锻炼都于事无补,靠上去软绵绵的。 她预感,肯定会落枕。 结果还真是。 丁辛边给她抹着药油,边问她昨夜为何突然去山上。 “怎么看风水必须要晚上去吗?你不知道...大夫人急坏了,差点发动全府下人去找你们。” 蔡小籽听出这话里有那么一丢丢的酸意,抓住她的手,一脸坏笑。 “你喜欢上他了?” “也对,当初相国府被抄,他们母子假死逃亡鼠只带上你,你与穆世恒朝夕相处这么久......” 丁辛羞红了脸,不想跟她说这个事。 拿出两包牛皮袋,“快别说这些,这是你要的东西,点点看。” 蔡小籽越看她越是红鸾星动,只是恐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再玩笑。 检查了货物,就拿着往药房去。 唐弘弋的风寒并不是一般药物可以医治,为避免她身份尴尬,穆世恒索性就说她是江湖名医、略懂风水命理,专治奇难杂症。 还专门在一墙之隔的别院,修葺一间药庐。 蔡小籽第一次来变爱上了,决定以后一个人搬来这里住。 哪知道唐弘弋得知这个消息,也恬不知耻要搬过来。 “你有病吧?干嘛跟我抢地方住?” “这里三间房,我住过来哪里碍着你了。” “你在隔壁好吃好住,还有穆千悠和卿尘嘘寒问暖,何苦来骚扰我?” 唐弘弋似乎想起什么,“卿尘也会搬过来,你简单收拾下。” “你有病!你们两个都有病!” 蔡小籽气血攻心咬着嘴唇防止自己骂得太狠,这两人真是不要脸到家了,是忘了当初她为何离开上京城去幽州吗。 不就是嫌他们烦。 整天日对夜对看他们秀恩爱?她蔡小籽还没变态到这个地步。 “我、不、同、意!出去出去。” 说着她当着把人往外感,唐弘弋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在上京城就罢了,这里不是她的地盘竟还那么任性。 她是完全不知道这大翎是什么龙潭虎穴。 她当真以为用符箓这件事能逃过所有人的吗,自从他们下船已经被人盯上。 这女人虽然懂很多玄门之术,但并非每想对她不利的人,都会以牙还牙,明刀暗箭她能防得哪一样? 那晚还莫名其妙跟着穆世恒上山看风水,简直疯了。 四目对视,谁都不肯服输。 蔡小籽仿佛能听到强烈的电流声,蚊虫飞到这里都绕道走,直到眼睛酸涩滚出一滴愤怒的泪水。 她实在扛不住,先眨了眼。 给自己找了台阶下,幽冥珠说她不可以离唐弘弋太远,在没弄清楚百鬼缠身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她还只能妥协。 “三间房,一人一间。” “不可以在我这里做苟且之事,若我发现你们立马走人。” “你是以我的病者身份住进来的,所有事以我的原则为先,否则——嘎!” 蔡小籽手掌劈向他的脖子,收手的时候留意上面有道浅浅的血痕。 “受伤了?” 唐弘弋歪头躲避,眼神闪烁,“说完了?”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 满墙开遍蔷薇花,肆意绽放,所有花心都对着二人,似乎都想窥视他们彼此的秘密。 唐弘弋屏住呼吸,怕这这女人身上的暖香迷惑,抬脚就走。 她竟完全不记得自己干的“好事。”。 住进穆府的第一晚,蔡小籽就梦游了,唐弘弋不知道自己该生气她每次梦游都来找自己麻烦,还是庆幸小籽没有去别处吓人。 否则可能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总之,搬来药庐可以解决问题。 好歹是他把人带来大翎国,面子上也要照顾她。 终于他一身的邪祟,这一辈子不除又何妨?既然回来,他便不可能退缩,一定要拿回一切属于自己的东西。 蔡小籽心不甘情让出两间房,卿尘向她示好特意做了一件新衣服给她。 用的颜色和料子都跟唐弘弋身上穿的差不多。 她嫌弃极了。 “以为一件破衣服就能收买我?我不会让大房间给你。” 卿尘从不跟她置气,从箱子里拿出几壶酒来,自顾在百子柜上面。 “这些药酒我专程去城外楼买的,或许你用得上。用不上也没关系,放不坏的。” 蔡小籽凑近嗅嗅,果然是好东西。 感慨卿尘比唐弘弋有诚意多了,瞬间好感倍增。 说起上来,与卿尘接触多了,她还满意这位妖艳女子,至少比穆千悠那个夹子音顺眼得多。 之后数日,蔡小籽关起房门跟两个团子研究新药。 幽冥珠:【小籽,慎用藿香...鹿茸的分量有点多...你咋还放砒霜?】 “让你出来是试药,别打断我的思路。” 蓝蛾:【小籽小籽,我也觉得不妥,你心不精,要不...改日再试。】 蔡小籽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自从知道我变成第二个穆世恒,我就没法子心静。” “要静,只有等我死的那天吧。” 不分白昼黑夜,她都待在药房。 并非不关注唐弘弋回国都后的举动,只因穆世恒甘愿做自己的线人,她不会吹灰之力就知道对的动向。 唐弘弋与卿尘一个早出晚归,一个专门等到天黑才出门。 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蔡小籽非常享受目前这种上帝视角的局面。 好奇他的复仇计划,进展到了哪一步。 “唐大哥!唐大哥你在不在?” 窗外,穆千悠的夹子音吵走了蔡小籽刚捡来养的喜雀,她推开门,斜眼看着对方。 “他不是跟你大哥出去了吗?没告诉你?” 穆千悠越过她进来,四处转了一圈确实没看到唐弘弋才悻悻离开。 没过多久,人又倒回来。 一脸神气指着蔡小籽身上的衣裳。 “我大哥说让你稍微打扮一下,今晚穆府有贵客,不可以失礼。” 蔡小籽耸耸肩,“我这样很失礼吗?穆府的贵客,我为何要去出席?” 穆千悠冷眼哼哼两声,“不去就罢,也就只有大哥心地好,给你面见皇长孙的机会,你自己不要那......” 蔡小籽听到这三字,哪里还坐得住。 “谁说我不要?” 第66章 再见狸猫 酉时三刻。 蔡小籽穿着卿尘做的那身新衣服准时出现,穆府众人列队于门前,恭候皇长孙大驾。 昏昏欲睡之时,总算听到有人传话。 “皇长孙与大少爷他们考察完工厂,已经快走到大门了,奏乐!” 乐器声震耳欲聋,蔡小籽彻底没了瞌睡。 不一会儿,一群衣着华丽的文臣武将拥着一位衣着华丽,头戴冠帽的男子进来,正是当时她在上京城匆匆一撇的那只狸猫。 就算回自己国家,这位皇长孙眼神依旧忧郁空洞。 蔡小籽断言,此人百分百有抑郁症,还不轻。 她视线绕过穆世恒等人,一直在寻找唐弘弋,这男人今晚穿的,恰巧也是卿尘做的那一身。 终于对上那双犀利的目光,她不寒而栗。 众人行礼后,纷纷按照轮次入座。 蔡小籽本想与穆千悠坐在后排,穆世恒忽然拽下她的衣袖,凑近耳语。 “坐我身边。” 她咧嘴咬牙,“不好吧,我怕大夫人的眼里放毒箭。” “坐后面你如何能看清这群人的真面目?” 蔡小籽倒还真差点忘了这一层,于是向姬以芳回以微笑,乖乖入座。 唐弘弋在她左手边,本想把人拖到后面去,无奈动作不够快,拳头死死攥在袖子里。 这女人当真是不怕死。 他早吩咐卿尘阻止她来,踏进门见卿尘在暗处微微摇头,他示意其在外候着,万一有事可以补救。 众人坐定后蔡小籽才注意,礼部那位曹大人也在,一问之下才知他是护送皇长孙回国的使臣。 整晚客气寒暄,各路人说话客客气气的。 虚情假意的话不断传入耳朵,蔡小籽脑仁疼,干脆埋头吃菜。 半只天眼徐徐张开,替她观察周遭一切。 皇长孙的“颓废”很明显是装出来的,今夜赴约完全迫于无奈,与其他二国相比,大翎国军事最弱,需要大量资源购买铁矿炼造兵刃。 穆家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大公子,短短数月累积的财富直逼几位财主,挤进了玉宸岛的前五。 这边是皇爷爷交给他的目的。 今日考察了工厂,大为震撼, 其一,看好其发展; 第二,那片山距离埋尸现场如此之近,说完全不担心是骗人的。 “来,我们一起再举杯,欢庆皇长孙殿下,平安归国!” 穆世恒作为家主,率先起身,不忘拍了拍蔡小籽。 她杯子里的是穆世恒特意让人换的米酒,喝个十斤八斤都不会醉,可唐弘弋并不知道。 趁敬酒的间隙,警告她:“赶紧回药庐,别在这里发酒疯。” “神经。” 蔡小籽甜甜一笑,骂了回去。 男人们的话题总是枯燥的,这里谁跟谁一派、谁对谁表里不一,蔡小籽了然于心。 不过唐弘弋那家伙,显然不知她除了抓鬼驱邪还有这本事。 一个时辰过去,蔡小籽连连摇头,期待的鸿门宴竟这般没趣,早知道不来了。 同样觉得没趣的还有上座的皇长孙,他老早注意这位跟唐弘弋穿一色衣裳的小丫头,唇角微微勾起。 “穆老板,你似乎还没介绍你身边这位姑娘。” “她是唐老板的表妹?” 唐老板? 蔡小籽不知这人怎么又多出这么个称呼,或者为了接近皇长孙,穆世恒说他是自己的合伙人,再者二人今日穿的是同样料子的衣服。 这个身份好像最不容易拆穿。 还能够经常在皇长孙面前出现。 穆世恒起身回答,皇长孙立即挥手示意,“今晚随性点,这里在座的都是祁某的朋友。” 又聊了一会儿。 好虚情假意的托词,蔡小籽吃饱喝足,又看向皇长孙的面相,想从他那里看出关于唐弘弋的消息。 哪怕半点也好。 结果也不能算一无所获,至少她看出慕容老头儿的确是他派人杀的。 这么说,徐宏广魂魄和紫金葫芦很可能在他手上。 她得想办法拿回来。 “小籽?”穆世恒在桌下敲了她几下,“你这包里是什么东西?” 包? 蔡小籽低头一瞅,幽冥珠忽闪忽闪发着微光。 她连忙按住,“没事,染上了一些药粉而已。” 幽冥珠:【小籽,本座觉得这里好危险...快、快带我走。】 这么久以来幽冥珠第一次出现在这样的情况,莫非在座的人之中曾经与它有关系? 蔡小籽借口说不舒服,刚离席,门口一小厮匆匆跑进来。 “启禀皇长孙,六王爷到。” 两扇厚厚的铁门从外面拉开,两列小兵列队小跑进来,屋里所有人除了皇长孙都起身相迎。 蔡小籽借机躲在一边,想瞻仰瞻仰大翎国的王爷长这么模样,是否跟这皇太子一样是个忧郁美少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六王爷笑声中气十足,身形颀长,看上去四十来岁,气宇轩昂。 她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当他靠近时,幽冥珠再次提醒蔡小籽离开。 唐弘弋隐约觉得那丫头不妥,示意卿尘跟上去看看,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与他们周旋。 “六皇叔,你怎么来了。” “一别三年之后,你回岛只在见了父皇一面,就匆匆离宫,若非皇嫂告知,本王还不知你来了这里。” “这位便是穆老板吧?久仰久仰......” 男人们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朵,周旋了许久似乎没有重点。 蔡小籽心里着急,很快带幽冥珠回药庐。 “青团?你别吓我,你怎么...变成冰块了?” 【小籽,快!用你的符箓把我包起来放在香炉。】 蔡小籽小指上的蓝光,忽然手指都变得透明。 再没心思开玩笑,取出狼毫笔,轻点朱砂,一炷香后,四张符箓已成。 包裹起来。 彼时,大厅众人仍在把酒言欢。 六皇子放下酒杯,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不大,很是威严,“穆老板,你府上有高人啊。” “此话何解?” 穆世恒全然不知草庐发生的事,一脸无辜。 唐弘弋却心知肚明,不由紧张起来,但有卿尘在,应该能应付过去。 时间不断流失,蔡小籽紧张起来。 没觉察危险正在靠近。 “嗖——嗖——” 耳边两道疾风,蔡小籽猛然回头,两支长箭插在门框。 “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无数飞箭齐刷刷射过来,她从未见过这等大场面,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连求救都忘了。 今夜月光格外放肆,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恍惚中见到有黑影飞过,完美接住那些长箭,按照原来的路径甩回去! 蔡小籽看傻了眼,忽然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走!” 第67章 画符的人会被祭天 那人速度极快,细绳缠住她的腰把人放进后院的井里。 自己再弄出声响引开对方。 所有动作仿佛在一瞬间完成,他们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单从身形和那双眼睛,蔡小籽很快认出黑衣人就是卿尘。 她来不及跟对方说一个字,卿尘腾空跃起,成功将杀手引开。 听脚步声远去,蔡小籽仍在瑟瑟发抖。 这不必武侠片刺激多了? 原来卿尘武功如此高强,有她在身边,唐弘弋必定没有后顾之忧。 药庐距离宴会厅虽远,毕竟动静不晓得,怎可能听不见,皇长孙和六王爷不约而同要亲自来查看情况。 穆世恒与唐弘弋确认过眼神,颔首带路走在最前。 故意绕了远路。 众人来到草庐时,风平浪静,完全看不出有人打斗的痕迹。 “小籽、小籽!” 蔡小籽闻声,正想敲出声响,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忽然停下动作。 今晚这场鸿门宴,本就没看尽兴。 这么好的机会看后续发展,错过岂不可惜。 唐弘弋很快在井口发现小籽的一只耳环,不动声色抬脚踩住,微微摇头,示意穆世恒不必惊慌。 对众人道:“舍妹淘气,想必去了外面玩耍,看来倒是躲过了一劫。” 此言一出,余下几位男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皇长孙负手而立,扫视整间药庐,不放过寸土之地。 再看向六王爷时,目光如炬。 “六皇叔可知,何人如此大胆,明知你我二人在穆老板家做客,竟还敢闹出那么大动静?动作倒是麻利,一点不留痕迹。若非平时训练有素,难以做到。” 六王爷似乎并不想接招。 移步到唐弘弋身侧,朝井底扫了一眼,回头时间面上的笑容更甚。 “穆老板树大招风,或许是生意上的仇家也不一定。” “听说前些日子穆家仓库差点起火,多亏一位高人指点,只怕得更加小心。” 穆世恒第一次见六王爷,这话中之意非常明显,尽管小籽这些日子足不出户,那些长工们依旧偶然议论她当日之举。 他来大翎国才数月,知道六王爷甚是热衷对命理之术。 在没弄清楚情形前,只好应声,“王爷说的是,此时草民必定认真严查。” 六王爷踌躇少许,忽然扬天叹了声,“可惜了,本王来得不凑巧,打扰了各位的兴致,看来本王还是先回王府了。” 随后带着亲卫离开,走之前意味深长拍拍唐弘弋的肩膀。 待派出去的人悉数回话,皇长孙略微颔首看向穆世恒,“方才席间,觉得小籽姑娘灵动可爱,听穆老板说她医术高明,正想请个脉,看来今晚是不行了。” 又一阵寒暄,蔡小籽感觉那群人走远,迫不及待呼救。 “穆世恒?我在这里!水井下面......” 几个小厮连忙拿来细绳,穆世恒坚持要自己下井救人。 唐弘弋看在眼里,默不作声,料定那丫头完好无损。 朗月高挂,药庐只点了两盏灯笼。 微风起,轻轻摆动,灯影频繁交错,唐弘弋立在原地看向六王爷远去的方向。 想看穿他今夜不请自来,是否已相信了自己? 他不清楚小籽做了什么引得六王爷如此着急动手,幸好重要的东西都没有藏在草庐。 就算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任何错处。 再观皇长孙,一副不谙世事,被迫前来的模样,当真有些滑稽。 看来,事情的进展比他想象中还快。 蔡小籽和穆世恒从井底上来,安然无恙。 “小唐,今晚的事你怎么看?” 草庐内,三个围桌而坐,像极了之前相国府时。 不过此时,蔡小籽已然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位。 “你得先问问我表妹,在药庐做了什么。”唐弘弋说着,斟了杯茶递给小籽,“说吧。” 蔡小籽不以为然,耸耸肩,“你就没怀疑那群人是冲你来的?这药庐可不止住了我一个人。” “不可能。” 唐弘弋打消了她这个念头,“若真是这样,六王爷在酒席上,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可以杀了我。” “六王爷?!” 穆世恒一脸愕然,“小唐,你确定出手的是六王爷?传言他与皇长孙多年不合,当年也是他上奏,请陛下派皇长孙去大楚做质子。” “可他与我们素未谋面,何以......” “只怕从我们登岛那一刻,就在他的监视范围内。” 烛火轻轻晃动,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蔡小籽全然当不知情,在唐弘弋的注视下缓缓起身。 “哎,最惨的是我莫名其妙被人推到井里,你们自便,我沐浴去了。” 贴在幽冥珠身上的符箓因为泡了井水,彻底失效,等她发觉时,幽冥珠进入休眠,不知何时会醒来。 今晚发生的事的确有很多诡异之处,她必须尽快弄清楚。 而她不能指望,从唐弘弋那里得到半句实话。 心里不免有些焦急,毕竟这整天自称本座的家伙救过自己好几次。 半只天眼对幽冥珠的情形,也没有法子。 它的反常必定跟在座的大翎国的人有关,皇长孙和六王爷都很可疑。 决定再去药房想想办法,大厅里只剩下唐弘弋。 他眼眸闪过稍纵即逝的惊异,“你怎么还不睡?” 蔡小籽黑着脸,还是没忍住问了他,“我没心思窥视你的秘密,但你得告诉我,今晚六王爷动手是因为什么。否则我哪天不明不白死了都说不清。” 唐弘弋眉心深锁,盯着她手上的幽冥珠。 “我提醒过你,登岛之后不可以再画符。” “大翎与大楚不同,所有画符的人都会被祭天了。” 蔡小籽后背心蹿起阵阵寒意,“知道了。” 唐弘弋在等她的下文,哪只小籽转身就走,完全处于他的预料,果然比想象中更擅长伪装。 蔡小籽再回头时,开启半只天眼,散去围绕身边的黑雾,印堂的那几簇紫光愈加明显,这是在那位皇长孙身上完全看不见的。 她不明白,事到如今这男人还跟自己演什么。 明明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 唐弘弋似乎醉了,倒在桌前喃喃自语。 窗外蝉鸣声渐起,有些刺耳,蔡小籽没听清他说什么,抬眼望去,月影下划过一只巨大的蝙蝠。 她小拇指那根蓝色的线忽明忽暗,还伴着一丝刺痛。 “呲——” 定眼一看,又毫无异样。 蔡小籽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那只蝙蝠出现太诡异。 刚想向他求证一些事,散开的黑雾仿佛得到外间强大的助力,飞快团聚一起,将唐弘弋缠入其中。 比第一次见面还恐怖,甚至连半只天眼都受到干扰。 “小唐鼠?” 旱天惊雷过后,一阵剧痛袭来,唐弘弋满头冷汗,揪着胸口无法呼吸,失去意识之前,发出一声窃笑。 “这就、等不及了吗?” 与此同时,蔡小籽也实实在在感受了一回心绞痛。 忍不住爆了粗口。 “妈的,早知道不穆世恒解除命理相连,现在真是能医、不自医。” “所有的法子都没用。” 这时,卿尘出现在窗外,神色如常缓步走进来,轻盈婀娜,一点不像武功高手。 “酒楼那边需要我日夜监工,小籽,你忘了我跟你说过。” 蔡小籽憋了长长一口气,真是懒解释,直接拆穿她。 “你是回组织复命了吧。” 第68章 我要你的人为我所用 卿尘双眸紧锁,“什么组织?” 蔡小籽不给她机会装腔作势,狠狠瞪回去。 “我很感谢你今晚救了我,但有些事是时候表明态度。” “当初我之所以感觉到你身上有穆大叔的气息,并不是因为你与他是旧识。” “而是因为,你就是操纵他意识复仇的人,不是吗?” 从卿尘的反应来看,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教你夺舍之人应该很厉害,既然你们组织有玄门高手,为何还拉我下水?” 她余光扫向唐弘弋,“是因为他?” 原本只是怀疑,现在百分百肯定卿尘就是影刃的杀手。 目的就是保护这位主子。 那么是不是说明,唐弘弋的身份得到影刃的认可? 该死,她竟完全不记得这部分故事的走向。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卿尘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努力保持平和面对蔡小籽,她十四岁加入影刃,十年以来,每一件任务从未出过纰漏,他们一切都是秘密行动。 眼前这丫头根本没有证据,很可能全是毫无根据的猜测,等自己走入圈套。 主子身份特殊,一早交代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绝对不能说。 蔡小籽早料她不会承认。 但对于卿尘这类一根筋的杀手,她有的是法子。 眼神流转嘴角扯起坏笑,抓着唐弘弋的手,取出一根银针对准他的穴位,“啧啧,他今晚发病,就算猝死也不稀奇。” “你别乱来!” 蔡小籽莞尔,“你武功再好、动作再快,也比不上我这根银针吧。” 卿尘从没想过蔡小籽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她以为在苟布衣的管教、命令之下,这丫头绝不可能做出伤害主子之事。 可眼下,如果她再不出手唐弘弋即刻殒命。 “你想知道什么。” “主子的身份目前不可......” 蔡小籽放下银针,拍了拍手。 “放心,这件事我没兴趣。” 她忍不住冷哼,既然这男人死活都不肯告诉自己,想必也不需要她帮忙,若真有那么一天,她要等到唐弘弋亲自开口求她。 卿尘却难以理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令蔡小籽做出此等行为。 “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徐宏广曾经以为暗藏宝藏的那幅画吧?” “我需要,你帮我找回它。” “而且这件事,你知、我知,”她斜眼瞅了瞅昏睡的男人,“其他人不必知,包括唐弘弋。” 卿尘面色一沉,更为困惑。 “我需要知道原因。” 从她的反应来看,似乎的确不知这当中的秘密。 蔡小籽不做过多解释,只要她答应即可。 “没有原因,你只能答应我。” “你不用管我如何知道,总之那幅画目前就在大翎国都,而且极有可能在皇长孙手上,至于能不能得手,就看你的了。” “事情成了,自然对你主子有好处。” 卿尘不解,但她只是一件武器,没有情感,直至遇到唐弘弋,给了她作为人的尊重。 这丫头做事虽然不顾常理章法,但并未伤害过主子。 她憋着一团气,缓缓吐出。 见她点头,蔡小籽塞了一瓶药在她怀里。 “记得你的承诺,晚安。” 而后几日,蔡小籽将自己锁在药房。 穆世恒来了几次都吃闭门羹。 “大哥,蔡姑娘怎么古里古怪的,他们表兄妹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穆千悠提上亲手做的点心,随穆世恒来草庐探病。 据闻唐弘弋自那晚酒宴之后,旧疾复发,要不是伯母拦着,她老早来了。 穆千悠知道,伯母姬以芳对他们一家颇为微词,可她父亲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官,弟弟穆世炎也是在六皇子手下办事,何须看她的脸色。 左不过忌惮大哥如今的地位罢了,毕竟短短数月能积累如此财富的人,大翎国百年来还闻所未闻。 穆世恒哪里会看不出这小妹对唐弘弋的意思,但深知其身份,并非穆家能高攀得上,以他对小唐的了解,小妹固然可爱但入不了他的眼。 在上京城那会儿,喜欢他的姑娘就从东市排到相国府。 再者,他目前还没弄清,小唐对小籽是何看法。 为何会带她来大翎国。 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告诉自己,在皇长孙归国前与卿尘回到大翎布局,从未提及小籽。 在海上遇到他们那日,当着吓了一跳。 且不说比预期时间晚了半月,两个人竟还差点淹死在海里。 当真冒险! 卧薪尝胆十数年,岂不是一切白费。 尤其那晚皇长孙祁阳州和六王爷祁洛同时出现,他当真捏了一把冷汗...... “大哥,你怎么了?”穆千悠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无碍,进去吧。” 穆世恒收回思绪,推门进去,药材味十分浓郁,应该是小籽正在熬药。 “我先去看唐大哥!” 穆千悠轻车熟路跑去唐弘弋敲门,却无人应。 “砰——” 药房传来一声轻响。 兄妹二人急忙跑过去。 门一推开,便传来穆千悠的尖叫。 蔡小籽呆在原地,两只手指堵着耳朵,嗞了一声望向穆世恒,“不是说最近别来吗?” 穆千悠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唐弘弋,恶狠狠瞪着她。 “喂!你到底会不会治病啊!小唐哥为何看起来越来越严重?” 蔡小籽哪会惯着这位千金小姐,“不会看就闭嘴。” 她走上前,仔细观唐弘弋面相变化: 额头之气,如同初升之日,纹理清晰而不杂乱;眉宇间紫气上升,双眸黑白分明,眼神定而有力。 所谋之事,十分顺利。 只是,这男人近日瘦了不少,颧骨之气稍微逊色,必定犯小人。 “看够了没?” 碍于穆家兄妹二人在场,唐弘弋压着火,待会儿再跟她算被偷袭的事。 “小唐哥你没事吧?” 穆千悠眼巴巴望着他,双眼含泪,好像被打的人是她自己。 “无碍。” 唐弘弋入座后,背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无奈之下解释说:“小籽方才是在替我治疗。” 蔡小籽嗯了声,心里舒坦多了。 正主还没发话,穆千悠一个劲儿数落蔡小籽不拿病人当人,不配做医师云云。 穆世恒见识过小籽的暴脾气,生怕再多说一句她就上手,连忙支开千悠,“不是给小唐带了点心,去厨房热热。” 待穆千悠走后,赶紧询问唐弘弋目前情况。 “六王爷这两日派人传话,想让我们去王府小聚,商讨工厂之事,我都以你身子不是搪塞,但......” 唐弘弋垂眸沉思片刻,意味深长看向小籽,“蔡大夫必定找到我旧疾复发的原因,也能对症下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我们能赴约。” 蔡小籽冷哼,这男人太喜欢自以为是。 直言:“你被人下毒了。必定是最近与你亲近之人所为。” “你确定所布的局稳妥?当中绝不会有人出卖你?” 唐弘弋深深吸了口气,“与你无关。” “是吗?那你自求多福。” 蔡小籽转身之前听到他的忠告。 “以后,在大翎国都,切忌画符。” 第69章 等着饮鸩止渴吧 二人之间浓烈的火药味,好似随时可以引爆地雷。 在大翎国待了数月,旱天惊雷这种事穆世恒可见识不少,随便找了个借口,拉着蔡小籽离开。 而蔡小籽的视角却是,这位堂哥专程给穆千悠和唐弘弋制造相处的机会。 毕竟瞎子都看得出来,穆千悠喜欢唐弘弋,认识短短一月,就巴不得倒贴,真正是被这张人畜无害的小白脸给骗了。 可惜,这男人除掉病根之前,不能近女色。 “小籽,我说的你都记住了没?” “你说什么了?” 蔡小籽回过神,穆世恒正痴痴望着自己,二人正坐在他的书房研究接下来的“战术”。 一碟香酥糕、一壶虾米酒,都被蔡小籽炫进胃里。 却还觉得肚子空空的,连带着心,也空捞捞。 明明眼前的是穆世恒这位百万富豪靓仔,总惦记着另一个声优怪。 “咳......” 穆世恒受不了她这种灼热的目光,主动移开眼。 “我是说皇长孙、祁阳州对小唐的身份,已经开始有所怀疑。” “我查到,他连夜派出数名暗探打探小唐的底细,好在我们视线安排稳妥,他能查出的,应该是我们编撰的那些。” 蔡小籽眼神一凛,冷笑两声。 “那他能不能查出,唐弘弋是他在幽州城追杀失败的男人?” 闻言,穆世恒大骇手中的杯子滚了出去。 慌里慌张重新握住,“你...知道了?” “我猜对了?” 蔡小籽乐了,她没有实际性的证据,只是根据近来发生的事推测而已,没想到穆世恒倒是个沉不住气的。 就这么把唐弘弋给卖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是同一条船。 早晚都得知道。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按自己的进行,让他帮忙。 蔡小籽主动给穆世恒斟了一杯热茶,话音婉转,对那个问题避而不谈。 “我师父教我的本事有限。” “所有关于小唐鼠的事我都不能推算,之前勉强能借助慕容老头儿,他死了之后所有线索都断了。” “至于卿尘,我始终有保留。” “不瞒你说,那个紫金葫芦里是我用来困住徐宏广魂魄之物,我相信他必定知道对小唐的病知晓一二。” “如今很可能落入祁阳州之手,虽然我极力用相气帮小唐鼠掩盖面相、命气,但皇长孙背后必定也有高手,否则他的病情不会加重。” 话到最后,她长长叹息,“所以我只能仰仗你了。” 每个字、每句话,穆世恒都听得非常清楚,连带情绪他都能感同身受。 只是这次,他担心唐弘弋之余,更在意小籽这般的目的,是单纯受苟布衣所托,还是她始终不肯承认的心意。 “小籽,你对小唐......” 蔡小籽撇过头去,眼珠子来回转,“别乱想,我只是师命难违。” 总不能告诉穆世恒,自己成为了第二个他? 岂不是很糗? 她一定要想办法尽快解除,不管诅咒也好、蛊术也罢,都难不倒她蔡小籽。 二人说完话,穆千悠刚巧从药庐回来。 满脸的春风得意。 蔡小籽前脚踏出去,后脚她就跟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跟我有关?” 穆千悠双手绕着手绢,微微红了脸,“唐大哥已经答应我搬回穆府住,由我爹请的御医诊治。唐大哥说,我第一个对他如此上心的姑娘...还说等他好了,教我画丹青。” 蔡小籽扶额,不管这花痴的转述有没有添油加醋,事情应该是真的。 她快步跑回药庐,正见宽伯和秦叔他们在帮忙搬东西。 “蔡姑娘,当心!这斗柜是二小姐当时专程给唐公子买的。” “哎!我说,这搬来搬去真麻烦,不会没一会儿又搬回来吧?” “那不会!你没见刚才二老爷和二夫人都亲自请唐公子过府吗,说不定咱二小姐好事近呢。” 蔡小籽懒得听他们叨叨,冲进去找架吵,奈何这次唐弘弋完全不接招。 “当初你是说我们留下会碍着你,如今卿尘去需要打点酒楼,我搬回穆府,你乐个自在。” 话是她说的没错,可今日不同往日,万一再有人来刺杀怎么办? 这男人不会是怕了吧?扔下自己就跑? 太狗了吧! 蔡小籽憋不住气,“唐弘弋你过河拆桥是吧?看着新药成了就去安全的地方躲着?你的命是命,我蔡小籽的命不值钱?” 她的反应,跟唐弘弋预期不一样。 半个时辰前,他受到卿尘和苟布衣的飞鸽。 祁阳州和祁洛一直势如水火,祁洛暗中调查发现祁阳州对自己多番调查,有意抛来橄榄枝,意欲联手收集这位假皇长孙的证据。 唯一担忧是,祁洛以皇帝马首是瞻,又是国师的徒弟。 国师因符箓之事...... 总是,祁洛只是个短暂的帮手。 上次差点发现端倪,这女人得自己警告,应该不会放肆。 但他不敢赌,万一出岔子,他保不了小籽。 所以在穆世恒二叔一家来劝说时,才会答应。 再者,确实是她说的,喜欢一个人住才搬来草庐。 蔡小籽一掌拍在桌上,“你哑了?说话啊!” 唐弘弋眉头紧蹙,负手握成拳,认为她不可理喻。 “无话可说。” “三十粒药和药方,我都拿走了。” 蔡小籽气得半死,这男人该不会真的以为药方是一劳永逸吧?如不是自己的半只天眼,这些药根本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 况且,自从回到大翎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可不等她解释一个人,穆千悠那烦人精又来了。 “小唐哥,你的房间我亲自帮你布置好了,坐等右等不见你来,原来还在跟表妹告别啊,药庐与穆府只是一墙之隔......” “出去!赶紧走。” 蔡小籽听不得这夹子音,把两人往外一推。 锁门,躺下。 “该死的唐弘弋,等着饮鸩止渴吧你。” 不行!! 蔡小籽猛然起来,刚刚在气头上,完全忘了自己也会跟着痛这回事。 恨得牙痒痒。 翻过身抱着早两日穆世恒送她的玉如意,好一通哭诉。 “紫金葫芦啊,你到底在哪儿?” “徐宏广那老家伙究竟知不知道唐弘弋身上的秘密......” “你死归死、痛归痛,能不能不要连累我。” 手边的竹筒微微晃动,【小籽被难过,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自从幽冥珠休眠,飞蛾也没出现过来,蔡小籽有些感动。 “有啊,你帮我想办法让青团快点恢复。” 她说说而已,并没抱希望。 飞蛾点点头,暗自记下,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又飞到她耳边停下。 【小籽,别泄气。】 【去赚钱吧,你不是最喜欢数钱了吗?】 第70章 开药庐是为了他? 蔡小籽眼前一亮,翻身坐起,捧着这只靛蓝的宝贝飞蛾。 “乖乖,你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既然那男人搬出去,更没人烦我,干脆把这药庐开起来。” “省得让穆千悠一家人觉得我是个蛀米大虫!” 她一向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当夜便整理所有药材,和行医工具,第二天一早就与穆世恒商量如何挂单行医。 穆世恒只见过她抓鬼驱邪,对于一般的病症是否能对症下药,属实没多少底气。 但见她信誓旦旦,还是帮她去衙门报备,并上缴了担保金。 蔡小籽的药庐,七日后正式开张。 由于穆世恒的卖力宣传,第一天就来了近百位病者。 丁辛被调过来临时帮手,谁知就没歇过脚,抓药、煎药忙得直喘气。 穆世恒原本只是过来瞧一眼,哪知被蔡小籽忽悠替她写药方,屁股沾了凳子就再没起来过。 反观蔡小籽这位医师倒只是动动嘴皮子,还能忙里偷闲嗑嗑瓜子。 望闻问切,她还没上小学之前就已经懂得不少。 那时候天天跟着爷爷上山、下山,看相、治病,一般的病痛,不过两三眼就能断出来。 为了不显得太夸张,抢了真正大夫的生意,她开的方子都酌情减弱。 这样赚钱,更心安理得。 穆千悠听说她缠着大哥给自己开药庐之事,心里很不爽,就等着机会看笑话,估摸时辰差不多特意叫上唐弘弋来。 愿意是见证什么叫门可罗雀,不曾想,他们竟连药庐的门都进不去。 队伍排到了大门之外。 穆千悠仍试图找补,“小翠,你、你去瞧瞧,怎么如此人?可是蔡小籽闯祸了?” 丫鬟应声而去,很快跑回来,满脸笑意。 “小姐多虑了!我看这些对蔡姑娘...蔡大夫挺和善,等拿药的人都称赞不绝。这时候她正在给秋嫂看诊。” “称赞不决?” 穆千悠坚决不行,但既然看不成笑话,也不想在这里久待,正想离开旁边的男人先迈步走进药庐。 “小唐哥?” “我们不是约好去郊游吗?” “诶,你等等我。” 唐弘弋全然没听见穆千悠在后面叽叽喳喳说什么,一心只想看蔡小籽在搞什么鬼,据他了解这女人从登岛那天起就“骗”了穆世恒不少钱。 如今她日常开支也由穆世恒负责,根本没什么用银两的地方。 何须开药庐赚钱? 如此张扬,他之前做的岂不前功尽弃。 还有,为何穆世恒会跟着她一起癫? “秋嫂,就按刚才说的做就是,不用每日杞人忧天,你这病就是多思、多虑而来......” 蔡小籽俨然一副老郎中模样,一手扣着妇人的手腕,一手轻点着下巴。 见到冷面人来了,她视而不见。 “下一位。” 穆世恒皱眉,起笔、落笔之间脑袋空空,“等等,小籽,刚才说的最后一味药是什么?” “是甘草。” 蔡小籽张大嘴,声音却从唐弘弋嘴里说出来,他走过来顺势接过穆世恒手中的笔。 “世恒兄辛苦,剩下病者我来记录。” 穆世恒木讷浅笑,生怕小籽误会他撂挑子赶紧解释,“小籽,我可以继续。” 蔡小籽倒没所谓,反正谁来她也不会给工钱。 “你们自己决定,下一位!” 这时候丁辛抓好药递给秋嫂,看着穆世恒后脖子渗出的汗水,有些心疼自家少爷,“大少爷,你就让唐公子帮小籽吧,你快去歇歇。” 穆世恒这才抬头,注意到丁辛也是累的小脸通红。 刚巧见到穆千悠身边的丫鬟,很自然让她过来帮忙。 丁辛心里感激,脸更是像熟透了的番茄。 穆千悠再这么跺脚都无用,这里每个人都忙前忙后,没人顾得上她。 偏她还受不了草药味,气呼呼跑回穆府,径直去向大伯母告状,她知道姬以芳最近有点不满大哥整日往药庐跑,这时候不添油加醋,更待何时。 药庐这边,还剩下二三十位病者。 唐弘弋接下穆世恒这活儿,才知道有多难受。 几个炉子就在后面熏着,汗水顺着脖颈滑落,墨汁滑开的速度也很快,有时候一张药方要写三次才能完成。 而且,自从他坐下,蔡小籽说话有意无意放慢语速,看病愈发仔细。 简直怀疑,这女人是故意折磨他。 蔡小籽当然是故意的,有人上赶着来贴脸,她不得多下点功夫? 也不知道这男人抽什么风主动帮忙,啧啧啧,还真是兄弟情深,怕穆世恒累着。 那行吧,我就专门累你。 “这里写错了,夏枯草五钱,不是金银花。” 蔡小籽凑过去点了点桌子,“还有这里,我说的是熟地黄,不是生地黄。” 唐弘弋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齿缝挤出话来,“你确定?” 她眨巴着眼睛,那双杏眼干净、纯真,“嗯,你听岔了,快改吧。” 对面病者,刚好是个耳背的大爷,压根没听清药方,对着唐弘弋哈哈笑,“小伙儿,快改啊!听大夫的,这药方错了,可是要出大问题哦。” 蔡小籽表示极度认同,冲着他一个劲点头,“改吧改吧。” 到了下一位、第三位...同样的事一再重复上演。 唐弘弋忍无可忍,高低还是给她留了面子,只用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发出警告。 “蔡小籽,适可而止。” “受不了就走,我又没求你。”蔡小籽一把夺走纸笔,亲手书写药方,“看不出来么,我在帮你积福。” 唐弘弋心火蹭蹭往上冒,担心跟她吵起来,看着只剩最后两位病者,转身就离开药庐。 蔡小籽丝毫不受影响,自己看完了最后几个诊,长长伸了个懒腰。 “终于结束了!明日开始只派五十个筹子吧。” “这是何故?”丁辛不解,坐到旁边帮她算起账来,“今日第一天,手忙脚乱在所难免,以后顺了就好多了,小籽,你不是很想赚多些银子吗?五十位和一百位,诊金就少了几十两呢。” “看不出来啊丁辛!你比我还财迷!” “那、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丁辛说完跟小翠匆匆回了穆府。 穆世恒收拾完百子柜,药庐仅剩下趴在桌上打瞌睡的蔡小籽。 “小籽?这么快睡着了?” 他犹豫片刻,蹲下来想抱着小籽回房去睡,听到她呓语。 “唐弘弋你是真蠢啊......” “我是真的在帮你积福,别小瞧我的办法......” “若知道医好一百个病者,就能抵消一只恶灵的纠缠,你还会嫌麻烦吗?” “比我还没耐心...活该被鬼缠,本姑娘就是要玩你......” 穆世恒心中好似挨了一重锤,堵得慌。 “原来你开药庐,是为了小唐。” 第71章 皇长孙府 自那日后唐弘弋再没来过药庐。 蔡小籽再骂他不识抬举,人也听不见,只有她一人生气的世界达成了。 而穆世恒倒是非常喜欢往她这里跑。 “大哥,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还有...你自家生意不做了吗?” 穆世恒正在切药材,听见她的质问,停下手中动作,很认真回答: “第一,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第二,工厂方面有世炎盯着,宽伯秦叔也会从旁协助,我在你这里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蔡小籽呵呵两声无情拆穿。 “每天累得汗流浃背,叫偷闲?” “......” 穆世恒想了一会儿,才道:“以前身子太弱,如今整日在药房,出出汗也是好的。” 好话歹话都让他说,蔡小籽也没工夫琢磨他安的什么心。 翘着腿靠在躺椅上,按理说药庐生意这座岛小有名气,怎么鱼儿还不上钩呢。 看来姜太公钓鱼这招不太适用啊。 “在想什么?”穆世恒将她转过来对着自己,“你这眼神给我感觉,不妙。” 蔡小籽叹道:“快闷死了,每天都是这些小病小痛,师父交给我的事都快忘了。” 穆世恒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里有话,我们之间何不直说?” “好兄弟!”蔡小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勾勾手指等他靠近,凑在耳边说:“想办法让曹谷仁来草庐。” 穆世恒一口应下,没有半点迟疑,“好。” “你、这就答应了?不问我缘由?” “左不过是因为小唐的事,我说过,我会帮你。” 蔡小籽抱拳感谢,眼里泛着喜悦的泪光,她哪里是为了唐弘弋,只为自己能够尽快摆脱诅咒而已。 早前宴席上,她偷偷顺走了皇长孙和曹大人擦手的帕子,推算了无数次,就盼着有个结果。 当初为曹谷仁三夫人除邪祟,至今两位千金的魂魄还在“星落网”之中,从他身上套话必然是最快的。 穆世恒悄然离去,夕阳之下他的背影有些寂寥。 “多希望有一日,你能为了我的事如此上心。” 蔡小籽一心盼着回话,到了第三天的傍晚,终于等来好消息。 她刚与丁辛用完晚膳,穆世恒出现在草庐门口,“小籽,带上药箱跟我走。” “好!” 只是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交代给穆世恒的事办成了,丢下碗筷去房间捣鼓半天。 丁辛一脸茫然看着自家少爷,想问什么却不敢,她来这里是受大夫人的嘱托,让她看着大少爷不要与蔡小籽走得太近。 平日他们在药庐,从未做出出阁之事,今晚两人单独出去,丝毫没带上自己的打算。 “你回穆府吧,不必告诉我娘我是与小籽一同出去的。” 临走,穆世恒特意叮嘱了句,显然他早知道丁辛每日来这的目的。 主街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二人疾步往皇长孙府上走去,目不斜视,蔡小籽问曹谷仁目前是何情况。 “探子说他与皇长孙去六王爷府赴宴,回来后便头风发作,请了几位大夫束手无措。” “我借机登门拜访,顺势介绍。” “皇长孙那里戒备森严,行事切记小心为上。” 蔡小籽拍拍他的肩,“还需要你说?你对我是多没信心。” 街上人流涌动,他们原本走得很急,忽然停下来,后面的人蜂拥而至迎着花车而去,都想拿个好彩头。 蔡小籽的药箱好几次差点被挤得掉地上去,穆世恒想替她拿过来,推搡中将她牢牢揽入怀中。 沉闷的呼吸声从头顶扑下,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用力一推。 狠狠摔了下去。 “呲——我的腰——” 蔡小籽手朝后摸了摸,掌心出现零星血迹。 该死,她不知道撞在什么不知名的金属器皿上,背都扎破了。 “小籽!还好吗?要不......”穆世恒一脸担忧,想着劝说她放弃今晚行动。 “想都别想,赶紧带路!” 蔡小籽一咬牙拿出点草药碾碎顺手覆在伤口,幸好夏日穿得轻薄,不然还得折腾好一番。 到了皇长孙在宫外的府邸。 两三位长胡子老头儿正结伴出来,旁边的小厮都提着药箱。 “这三位,都是太医院的大夫。”穆世恒悄声向她介绍,“最左边这位,是吴大夫,我曾见过小唐与他来往,是为......” “嗯,先别说这些,进去看看。” 蔡小籽向来是事分缓急,不想一次性思考太多。 穆世恒默默点头,地上门贴,带着蔡小籽轻车熟路来到曹谷仁所在的厢房。 他与守卫、丫鬟说话时间,“星落网”里两个丫头的魂魄异常躁动。 ——“嘘,别吵。” 【姐姐,爹爹有危险!你快救救他。】 【有人想要了爹爹的命。】 ——“我知道,你们安静些。否则被发现,我可能都保不了你们。” 穆世恒打完招呼意识她可以进去,“我们只有一炷香时间,皇长孙待会儿会亲自来探望曹谷仁。” “足够了。” 这次机会对蔡小籽来说,算是个意外。 她原本的计划是,想办法骗曹谷仁才草庐,毕竟已知皇长孙身边有妖道,不可能容易近身,却没想那位并不在。 出发前她卜了一卦,那人并不在附近。 推门而入,穆世恒找借口使走了下人。 蔡小籽点燃三支细香交给他,“东北位,插上。” 走进床边端详曹谷仁的面相:眼眶、鼻梁、颧骨、两腮同时凹陷,伴着一股轻微的恶臭;半只天眼吹散了笼罩他脸上的黑气,数字1清晰、深刻显示。 “小籽,曹大人情况如何?” 蔡小籽摇摇头,割破中指,三滴血分别滴在曹谷仁的印堂、耳朵、瞳仁。 片刻后,人醒来,恢复短暂意识。 曹谷仁茫然中带着绝望,似乎并不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事,正要开口,眼前这位蔡姑娘递了一支香过来。 “拿着。废话不多说,我问你答。” 这气势不容他拒绝,唯有接下,颔首。 蔡小籽知晓他无力回天,只管从最重要的事情问起,接下来的事,连穆世恒都不知情。 “你知道府里这位皇长孙的身份,是假的。” “来大翎国前,你与唐弘弋就认识,你早知道他是何身份对不对?” “所以,你一直暗中帮唐弘弋收集证据,准确来说,你就是他的人?” 连续三个问题,答案都是肯定的。 蔡小籽长呼一口气,不由佩服自己的智商,宴席那晚便看出曹谷仁有二心,因此有此猜测,没曾想还一猜一个准。 看样子不让自己替唐弘弋卜卦,自己也能靠其他方式拿到证据。 “知不知道害你的人是谁?” 曹谷仁堂堂一个大男人会被小丫头震慑,眼里早没了光亮,“我们去六王府......” “六王爷到!” 窗外豁然亮堂,一声高呼传入三人耳里。 蔡小籽眉头紧皱,“这时候来,是嫌人死得不够快?” 第72章 的确该死 “六王爷到!” 连续几声传话,穆世恒拉着蔡小籽站在门口,俯首垂眸。 与祁洛一同进来的,还有祁阳州和唐弘弋。 屋里空间瞬间凝固,每个人各怀鬼胎。 这男人为何出现在这里,蔡小籽很是好奇,想必对方也一样,瞪着自己的眼神,活像她是杀父仇人。 祁洛看向蔡小籽和穆世恒的眼神,耐人寻味。 只是匆匆一瞥,令人浮现连篇。 似乎位高权重的人很享受这种,让别人猜自己心思的感觉。 他没有回应二人行李,与祁阳州一起走到屏风处,远远看了曹谷仁两眼。 曹谷仁已听从蔡小籽指示,假装一直没有醒过。 二人皇亲又齐齐看向穆世恒,好奇他为何深夜带着丫头到访。 穆世恒态度恭敬,上前回话,“草民与曹大人相识一场,听闻他突染疾病故请小籽来看看,若能出一份力必然是好的;若不能,便全当朋友之间一场慰问。” “哦?” 祁洛眉眼飞扬,斜眼瞅了瞅蔡小籽,眼神复杂。 说起来,这应该是二人第一次碰面,可蔡小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很不自在。 这时祁阳州很自然接过话,“听下人们说,蔡姑娘不久前开了药庐,找你看诊还需要拿筹,当真令人有些意外。” 言语间嘲讽味很浓,显然这位皇长孙瞧不起眼前这位黄毛丫头。 穆世恒只得提出以前小籽替自己看病诊治之事,只是省略了身份,好一番夸赞。 听得蔡小籽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被这猪队友给卖了。 这时候压根不是炫耀,而是低调。 可这位爷,估计不知何为低调,差点没把牛吹上天。 闻言,不止皇长孙,祁洛也来了兴致。 “不知蔡姑娘师从何门?”说话间,指了指唐弘弋,“小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如此厉害的表妹,不早点向本王引荐。” 唐弘弋行了一礼,赶忙替她解围。 “当初在大楚国,小籽患有离魂症,久治不愈。父母将她送到乡下,小籽发病期间偶遇一神医,跟着那神医学了几年。” 这男人还真说谎不眨眼,蔡小籽淡淡一笑,点头称是。 祁洛负手而立,撩开帘子又瞅瞅摊倒在床上的病人,“是吗?蔡姑娘医术精湛,本王也想亲眼见识见识。” 蔡小籽咽了口唾沫,狠狠踩了旁边男人一脚,用两人才听到的音量飞快提醒,“他是撞邪。” 唐弘弋心领神会游说好一番,两位皇亲总算答应回避。 “那么,就有劳蔡姑娘了。” 蔡小籽总觉得这位皇长孙,话里有话,如果他知道曹谷仁是细作,还会不会想他醒来? 时间紧迫,她没空细想,拿出工具箱,身边的两个男人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你们也出去。” 唐弘弋离开前,暗暗握住她的手,“曹谷仁,必须得救。” 蔡小籽忍不住翻翻白眼,口型说话:“看我心情。” 这男人好大的官威,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且不说他是真的大翎皇长孙,就算是皇帝,也得先学学何为尊重。 事事瞒着自己,还想命令她蔡小籽做事。 难。 等屋里只剩下她和曹谷仁,蔡小籽拿出“星落网”询问两个小丫头,想不想用自己的方法救爹。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曹谷仁那么嫌弃,她俩还是说愿意,就算魂飞魄散也甘愿。 得到肯定回复,她给曹谷仁吃下一粒药,男人很快陷入沉睡。 “星落网”缓缓展开,一紫一青两道微光盘旋上升,迅速将曹谷仁的身体抬起来,一点、一点帮他吸尽邪气。 期间蔡小籽双手捏成指诀,唯恐有人从中作梗。 须臾之间,曹谷仁气色转好,预感两只小鬼的能量减弱,她想出手时听到对方的道别。 【前世因,今世果。谢谢小籽姐姐这一路的照顾,我们也时候离开了。】 【救了爹爹,我们便可进入轮回道,若非姐姐让我们吸收灵力,我二人不肯有此作为。】 【小籽姐姐,谢谢你。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小唐鼠百鬼缠身的秘密。】 【对了,小籽姐姐,那位祁洛身上也佩戴了灵符...你一定要小心他。】 两束微光幻化成零星斑点、随风消失, 突然失去两个伙伴,蔡小籽内心有一点点空虚。 这时,不容伤感,她需要抓紧时间问完刚才的问题。 拍醒曹谷仁。 “蔡...姑娘,你救了我?你与主子......” 蔡小籽嘘了声,意识那群男人还在外面,“说说吧,你们在六王府发生了什么?唐弘弋也在宾客名单之上?” “没错,主子...蔡姑娘一定要保护殿下。”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可惜祁阳州背后也有高人,或许回大翎就发现我的身份......” “六王爷知晓主子画丹青一绝,邀请他与祁阳州赴宴,席间祁阳州命人...换了毒酒,我唯有假装误拿了主子的酒杯。” “我...我必定活不过明日,若非祁阳州被皇帝急招,或许我早该死了。” 蔡小籽掐指算了算,“你的确该死。” 曹谷仁瞳仁里的光黯然下去,声音卡在喉咙,“什...么?” “你今日不死,怎么保你主子的命?” 语闭,蔡小籽又拿出一颗药来,“吃了它。我想你对唐弘弋的价值,到此为止了。” 曹谷仁虽不解,略微迟疑后还是将那颗药吞了下去,很是绝望看向蔡小籽,“既然如此,何苦救我。” “你以为这药便宜?五百两,我会亲自问你主子要。” 蔡小籽丝毫不理会男人是何表情,默默收拾好工具箱,继续问他在祁阳州身边的发现,的确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估摸着药效快发作,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当初为何相信,唐弘弋是皇长孙?” “我是郡主的旧部,只有真正的长孙殿下才知道那些过往。我便知晓,当今的皇长孙一定是冒名顶替。这当中之事,牵扯太大,恕我不能告之......” “罢了,”蔡小籽无奈耸耸肩,莞尔轻笑,“躺着吧,我去叫他来给你收尸。” 曹谷仁仿佛从这一抹笑容中洞察一些事,想起主子说过蔡姑娘,曾用假死帮助穆世恒逃离相国府。 忽然跪在床上,深深一拜。 “多、多谢蔡姑娘。” “你该谢谢你那两个未出世的女儿。” 门一关,里外便是两个世界。 蔡小籽一脸愁容,眼含热泪,摇头时两滴泪水滚了下来。 “曹大人病得太严重,小人无能为力。” 尽管在黑夜之中,唐弘弋在人群依然最为夺目,他双手收紧袖子紧紧握成拳,指甲一寸寸陷入肉里,眼神愈发阴冷。 蔡小籽本想让他再急一会儿,却没想自己的心也开始痛起来。 这该死的通感! 她到底是在折磨唐弘弋,还是折磨自己? 第73章 抱歉,是我冲动了 曹谷仁毕竟是大楚国的使臣,此事必定要上奏皇上,祁洛和祁阳州的反应出奇一致。 并没有责怪蔡小籽半分,毕竟在她之前,太医院那几位德高望重的白胡子太医,都笃定曹谷仁活不过今晚。 祁阳州命人取来冰床,妥善安置曹谷仁,明日一早他会亲自回皇宫禀明此事,至于曹谷仁的死因,看按照吴太医所说饮酒过量、旧疾复发。 倾盆暴雨突如其来,打算了一众人的计划。 祁洛笑说这叫天留客。 “也罢,就让本王送曹大人最后一程吧,唐老板、穆老板,还有蔡姑娘,你们也一并留下吧。” 纵使不愿,三人也只能在客房歇下。 “这场雨,何时才停?” 蔡小籽趴在窗沿,一只手伸出窗外,捧着些许雨水,脑中全是两个丫头魂魄消失的画面。 如今幽冥珠陷入沉睡、她们也走了,身边只剩下蓝团跟自己,有些失落。 雨滴打在屋檐的节奏被打乱,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靠近窗户时,蔡小籽突然回头,撞进他的如火般的瞳仁。 “这里是长孙府,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男人胸前起起伏伏,呼吸声短促,雨水顺着他挺拔的鼻梁滴落,与下巴处的雨珠汇聚,滴落下来。 一袭淡雅长袍,因疾行而紧紧贴着身躯,勾勒出他挺拔而修长的身形。 雨声似乎静止,只留下二人之间即将爆发的声响。 “我说了,曹谷仁必须得救。” 看得出唐弘弋此时极为克制,蔡小籽仍一副事不关己,“那你自己去救啊。” 他气急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恨不得在这一刻与其摊牌。 “蔡小籽,我知道你必然有办法让他活下来!” “为何我试过各种方法,他没有反应?” 这法子是当初穆世恒假死用的,看来曹谷仁对这男人很重要,不惜在祁洛眼皮子底下冒死用符箓。 如此冷静的他,竟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蔡小籽狠狠踩男人一脚,趁他分神,挣脱出来。 “我劝你今夜打起十二分精神,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唐弘弋眼睑动了动,仿佛从她的话中听出自己期待的东西,或许是他冲动了。 毕竟这女人说过,“就算不平,也会帮他踏平。” 师命难违也好,光图钱财也罢。 蔡小籽没理由跟他作对。 时空在这一瞬静止,窗外的暴雨也跟着悬浮空中,雨滴一丝丝犹如冰箭射向地方,等待一声令下,将其刺穿。 “还有话说吗?” 蔡小籽语气平淡,心仍然隐隐作痛,她知道必然是跟这男人的连锁反应。 真是作孽。 唐弘弋闭上眼,沉思片刻,睁眼时双眸恢复如常,“抱歉,是我冲动了。” 他在跟自己道歉? 多么难得,唐弘弋竟会跟自己服软,蔡小籽不自觉踮起脚尖,嗅嗅他的气息。 雨水混合着他独特的体香,的确比以前多了很多诚意。 这男人今夜有些反常。 知晓曹谷仁是其母亲的旧部后,蔡小籽更能理解他交代的那句“曹谷仁,必须得救。” 本打算再作弄他一番,此情此景,属实狠不下心。 拿出一个小玉瓶,四指轻轻拨开他紧握的拳头,“七日内想办法想让他服下三粒药,一粒五百两,我记你账上。” “......” 唐弘弋收下解药,欲言又止。 蔡小籽一点也不意外,只要无底线降低对着这男人的奢求,她便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还有事吗?” 一道微红的闪电乍现,枯枝一般就着唐弘弋的五脏六腑,难受得很,事到如今让小籽知道真相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正欲开口,惊雷接踵而至。 掩盖了穆世恒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唐?你真的在这里,灵堂搭好了,六王爷命我二人前去上香。” 唐弘弋收紧拳头,一时间所有的话通通咽了下去,终究一个字都没说跟穆世恒去了灵堂。 人走后,蔡小籽长长叹息,往床上一躺。 摸索着“星落网”不免有些担忧灵堂那边会不会出事。 好难得混入长孙宫外的府邸,若今晚不做些事,岂不是太可惜。 下次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良机。 最可惜是祁洛也在,若是用符箓,必定让对方发现,想来想去,蔡小籽决定用折中的法子。 取出三枚铜钱放进龟壳,面相祁阳州寝室的方向,一连卜算了三次。 嘴角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紫金葫芦果然就在这里!” “可惜不能再精确位置,那抑郁长孙身边的高人不在,必定会布下陷阱...还真难办呐。” 雨势转小时,天已蒙蒙亮。 到了大翎国后,唐弘弋唯一一件令她满意的事,便是命卿尘寻来治疗离魂症的偏方,至少登岛以来她几乎没有梦游。 此刻精神不知道多好。 蔡小籽对着镜子,给你布了一道相气,以衣裳湿了为由借向一位丫鬟借了换洗衣服,沿着卦像显示的方位寻去。 她这次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确定徐宏广的魂魄还在不在里面。 若已被人打散,拿回来也无用。 再者,正好试探下那位隐藏高人,有几斤几两。 “喂,前面那个,你是不是走错了?” 背后传来巡夜人的大声呵斥,蔡小籽忙低下头,说自己是新来的不记得路。 而后男人领着她去了别处,好言提醒:“那边是邱道长的房间,除了长孙殿下其他人等不得靠近!接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蔡小籽讪笑,对那位邱道长的画像,基本已了如指掌。 看来,之前还是高估了对方。 转弯过后,蔡小籽成功甩掉那名好心的守卫,翻过矮墙溜进那个隐蔽的厢房。 半只天眼很给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破了对方所布下的相气。 一切比想象顺利。 三枚铜钱不停在龟壳里翻动,蔡小籽将其放在水井的位置,迷惑对方。 “就算发现,也是半个时辰后的事,足够本姑娘把这个翻个底朝天。” 院里共有四个房间,呈井字状,这才风水学上可不是好格局,除非住在这里的人本身八字太旺,需要借此来破局。 蔡小籽由西南方向搜起,找到第三间,收获颇丰,唯独不见紫金葫芦。 时间所剩无几,龟壳愈发不安分,唯有孤注一掷。 正想拿出黄符之际,竹筒发出微弱的声音。 【小籽,有人来了。】 ——“帮我看看是谁。” 蔡小籽放蓝团出来,停下手中操作,去到最后一间房。 一进门,一团黑气从上空蹿出盘旋在她头顶。 “与我作对的,竟是你一个小丫头,看本道如何收拾你!” 第74章 难道是误会了 又来个大言不惭的? 蔡小籽对这种喜欢虚张声势的妖道,不屑一顾。 既然被发现了,摊牌就摊牌。 “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恶人先告状。” “哦?你倒是说说本道偷了你什么东西?” 虚幻的回音围绕房间,若是心力不足之人,必然受其蛊惑,这大翎国和大楚的道士所修还真不一样,想到这儿她脑中不由浮现另一个骗子。 蔡小籽怎会不知道妖道是想拖延时间。 “废话少说,把东西还来。” “......” 对方好半天没出声,似在做法赶她出去,蔡小籽隐约觉察心绪不宁,可,压根伤不到她根本。 索性装作受到干扰,一边继续搜寻紫金葫芦。 既然六爻之术和符箓在这里全然无用,剩下的只能靠直觉了。 大致方位是西南向,那么...蔡小籽看向壁炉上悬挂那幅画,心中一悸,表面看只是一幅山水画,脑中却浮现百鸟朝凤,她应该不会那么好运,必定是障眼法。 莫非这妖道以为,她是来找画的? 哼,还是真是蠢货。 不打自招,这样交给卿尘的任务也有明确的方向了。 蔡小籽“噗呲”一笑直接将那幅画扔进壁炉,点燃油灯,一并扔进去,屋里的黑雾明显淡去不少。 “你、你要的不是...不对,丫头,你休想骗本道!” 对方口不择言的模样,属实令她意外,她原以为能在祁阳州身边献计的人,再怎么也是个高人。 蔡小籽不理他满口叫嚣,大摇大摆继续翻找。 “丫头,奉劝你速速离开,等本道回来定要你死无全尸!” “好啊,我等着。” 她随口回应,可在碰到屏风边上的斗柜时,心脏突然一阵抽搐,疼得她蹲了下去。 “该死——” “唐弘弋又作死了吗?” 邱道长以为是他隔空施法起了作用,更加猖狂,接下来一通操作也的确让蔡小籽吃了亏,这就要一鼓作气送她下地狱。 壁炉中古画燃烧殆尽,纸灰层层绕绕飞在空中,拧成一股绳索朝着蔡小籽而去。 她双足似被锁链扣住,没有一丝气力。 千钧一发,有人破门而出,将她带离了这里。 等到她能大口喘气时,天已然透亮。 蓝团不知何时飞回竹筒,脑袋露在外面,两只眼睛盯着眼前的人,想说什么又怯生生不敢吱声。 蔡小籽吐出最后一口浊气,看向男人,表情复杂,碎道:“你总算做了一回人干的事。” 对方长叹一声,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无辜,“连师父都不叫了?看来你对为师成见很深啊。” 蔡小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开口才留意苟布衣气色非常不好,身上还有外伤,手臂、袖口都有血迹。 苟布衣意识她不要多言,将袖中的东西放入她的口袋,“看看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 她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紫金葫芦,只是上面的符箓消失不见。 心里一激动,声音比任何时候都甜腻,“师父......”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废,对不对?” 苟布衣一声冷笑结束她的话。 这老家伙怕不是会读心术? 蔡小籽有一万个问题想问,苟布衣只道目前不是说话的时候,让她立即去灵堂照看唐弘弋。 “记住,千万别说见过我,连唐弘弋也不可说。” 语闭,苟布衣抬脚就要从后门离开,蔡小籽抱肘轻叹,“师父,下次再见又是何时?” 苟布衣脚步放缓,微微侧身,“曹谷仁出殡那日,你且去送送。” “好啊。” 蔡小籽欣然接受,终于是时候揭晓了么? 没有半分干戈,她原路返回,换上自己的衣服跟着守丧的下人们去了灵堂祭奠,两位皇亲并不在此地,只剩下唐弘弋和穆世恒坐镇。 不免有些奇怪。 蔡小籽往深一层想,或许这正是祁阳州下的圈套,引得唐弘弋露出马脚。 但他这只小狐狸,岂会那么容易犯错。 再说,那些药只需要在七日内服用即可。 路过唐弘弋身边时,她借故拍了他一掌,半只天眼悄无声息驱散浮游在他身边的邪祟。 唐弘弋整个人轻松不少,顺势拉着她站到自己身边。 送茶的小厮昏昏欲睡,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眼看就要将热茶泼到小籽身上,他眉头轻蹙动作幅度大了些,两个人挤到一处,幸好躲过一劫。 蔡小籽的头刚巧撞到柱子,疼得咧嘴龇牙,作势要锤这男人一拳。 唐弘弋自是不肯平白无故受她打闹。 拉扯之中,她的镯子从男人脖颈出勾出一股红绳,定眼瞧清楚是何物时,脑子瞬间空无一物。 她记得,这东西在送给对方时,第二天就到了卿尘那里。 奇怪。 难道是自己误会他了? 忽而心中蹿起一道暖流。 唐弘弋垂眸抿唇,不动声色把坠子收回去。 穆世恒担心这二人一言不合吵起来,走过来将小籽拉走,“皇长孙就在内堂休息,不要轻举妄动。” “我不会蠢到拿性命犯险。” 蔡小籽随后回了一句,视线重新落回唐弘弋那里,这男人眼中毫无杂念,一心只等着找准时机救活曹谷仁。 尽管他表现得极其镇定,微微颤动的睫毛,依旧骗不了她。 仅仅只是因为母亲从前的部下,应该不至于如此,想必是内疚多于伤心吧。 卯时已过,皇长孙迟迟没从内堂出来,据闻祁洛天亮之前就去上朝,必定向皇帝请罪去了。 他们三人的身份不适宜在这里久待。 等到宫里的人派人来抬走曹谷仁的棺椁,唐弘弋终于放下心来,只要不在太子府他就敢保证,没人能靠近曹谷仁的肉身。 回到穆府,一群人等在门口。 大楚国使臣暴毙,这事对于整个大翎国来说,都不算小事。 穆老二生怕牵扯到穆府,忍不住抱怨几句,不该让名不见经传的蔡小籽,万一长孙殿下和六王爷想找替罪羊,举荐她的穆世恒也必定被定罪。 穆世恒自然力保小籽,与母亲、二叔免不了一番争论。 蔡小籽才没空搭理这些,一心只想快点倒腾紫金葫芦。 她甩开众人,一个人往药庐去,走到一半,猛然回头,唐弘弋果然跟着自己。 唐弘弋黑着脸没停下来,反而抓起她的手腕,加快步履。 到了草庐,立即锁门。 “你从祁阳州那里,偷了什么?” 蔡小籽调顺了气,不急不慢从口袋里翻出紫金葫芦,在他面前细细把玩,“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这掉色的紫金葫芦,可不多见。 唐弘弋印象里,这是小籽送给慕容老道儿的。 小籽的表情淡然中透出几分得意之色,必是正等着他往圈套里钻。 也罢。 看在她救了曹谷仁的份上,且让她得意一分。 “你的东西,为何会在祁阳州那里?” 第75章 你越界了 草庐寂静无声,昨晚走得急,百子柜有几个抽屉没有关起来。 幽幽药材香散发,钻进体内,吐气时都带着一抹幽香。 蔡小籽把紫金葫芦放在桌上,往前一推,“你当真没印象了?” 唐弘弋默不作声,拿起葫芦细细端详。 “那我提醒你一下。” 蔡小籽撑着手肘死盯着对方,“这是我当初送给慕容老道儿的,当时还有一幅...藏宝图。” 男人除了眼睑稍微动了动,看不出任何情绪,“是吗?那么想必当中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愿闻其详。” 愿闻其详?这男人今日竟不回避这个话题? 蔡小籽属实很意外,又怕被其忽悠。 毕竟她压根不知道对方的计划,进展到哪一步,而自己的目的,从头到尾都只是调查百鬼缠身的秘密。 事到如今,让他知道也无妨。 况且,这男人的病越来越离不开自己,除非,再横空来一个高手。 话虽如此,蔡小籽仍留了一手,仅说出她与慕容老道儿的交易,以及对方在大翎惨死之事,并未以及徐宏广。 唐弘弋眼里扫过几分惊讶,他全然不知小籽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目的呼之欲出,有些后悔不该主动挑起这个话题。 然而此刻骑虎难下。 他语气很是不屑,“你仍相信有藏宝图的存在?” 果然,对方故意将关注点放在别处。 她冷哼,离他近了一寸,“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吧,反倒是你,一开始就否定藏宝图的存在,莫非你早知道这是假的?” 她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带着熟悉的暖香。 唐弘弋凛了凛神,眸子更加深邃,并未作答。 蔡小籽转动紫金葫芦,一字一句说出自己的猜测, “你与卿尘在徐元武出事之间就认识了吧?” 男人面色微变,嘴角的弧度慢慢恢复。 “你们早见过那幅画,顺水推舟让徐宏广和司马锦尧反目。” “你应该,不想让古画的秘密公诸于众,所以将他留在相国府等着被查封,不料被我拿回草庐。” “若非草庐那晚发生意外,那只凤凰的眼睛显化,我也不会那么快猜到此事跟你有关。” “虽然那幅画我还没找到,不过我想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图。” “而是跟你的身世有关。” 这女人对他身份的试探,从初见那日便开始了,唐弘弋一点也不意外,也料定对方必然早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那幅画里的秘密,他还不想揭晓。 又或者说,这个秘密,他只打算带进棺材。 蔡小籽的视线几乎不曾从他脸上移开,迫切想逼对方开口。 结果却只等来对方四个字。 “你越界了。” 她扶额白眼,“那你告诉我界限在哪儿?我们之间最开始,不就是苟布衣把你交给我照顾吗,你百鬼缠身......” 唐弘弋抬眸,淡淡开口,“苟布衣并不知道此事。” 准确来说,蔡小籽发现他百鬼缠身都完全是个意外,苟布衣向他求证之事,他极力否认。 这件事上,他只信任这个女人。 却不想,让对方知道。 男人眼神如烈火撞进瞳仁,蔡小籽摩挲着指尖,轻哼。 “所以,你跟他根本不是师徒关系对吧?” “他一直在暗中替你办事?当初把我送进相国府,也只是为了给你当替死鬼。” “说实在的,本姑娘不在乎。” 蔡小籽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心里有点发虚,不知是何原因。 过往的那些,她可以全部都当时度劫,解决眼下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她一把抓起男人的手腕,三指重压其上。 “唐弘弋,你该不会蠢到,以为只靠药物就能根治你这顽疾?是你太信任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质?” 男人觉察她眼中的怒意,一时间竟忘了挣脱。 直到手腕出现一块乌青,才意识这女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原本心虚和困惑被另一种莫名的情绪代替。 她何以紧张至此? 若说卿尘一干人等,紧张自己的生死,是为他恢复身份,那么小籽呢? 蔡小籽只当他在找借口搪塞自己,伸手就要抓住他另一只手。 忽然,反被人将了一军。 腰身一软,跌坐在男人怀中,一口气憋着还没喘气,温热的唇瓣就覆了上来。 蔡小籽预想了很多种对峙的画面,显然没有一种符合此刻的情景。 她身体僵直,被钳制完全动不了。 等到快窒息时终于抽出手来。 “啪——” 这一巴掌来得毫无意外。 “唐弘弋,你疯了!” 男人手指触碰她咬破的唇角,声音沉闷,“蔡大夫,我这病不需要根治。” “你说、什么?” 等蔡小籽回过神,对方已走到门口,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她一场幻想。 唐弘弋这卑鄙小人,竟想用这种方式糊弄过去。 她跟了出去,走没几步便听到徐千悠尖锐的夹子音。 “小唐哥,你真的在这里!宽伯送来了一筐大闸蟹,快随我去用膳。” “好。” 唐弘弋应了声,加快步子离开,似想与自己撇清关系。 “咦,你...嘴角怎么破了?” “被蚊虫叮得。” “哦...所以你是来问蔡姑娘拿药膏的?我说嘛,你最近很少来药庐......” 二人声音远去,蔡小籽气得恼火。 这次试探宣告失败,关键,还被吃了豆腐。 总有一天她要报复回来。 究竟这男人身上隐藏了什么秘密? 过没多久,穆世恒也来邀她赴螃蟹宴,蔡小籽属实没心情,关门谢客。 迷迷糊糊睡了几个时辰。 睁开眼见到窗外有人经过,以为有贼,打着灯笼提心吊胆推开门。 “你又来做什么?” 蔡小籽好气没力盯着对方手上的四只螃蟹,又望了望月色,“越界了,唐老板。” 唐弘弋将草绳的扣结套在她手指,“若不想吃,扔了便是。” “啧啧,借花献佛还说这种话。” 蔡小籽不打算暴殄天物,不明白那句抱歉指的是哪一件事。 但她知道,之前的话题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 唐弘弋见她收下,顺势提出新的交易。 “看在我为你寻来离魂症药方的份上,我这病,你得继续保密。” 蔡小籽瞬间了然于心。 要说这梦游,好像数月都没犯过,细想之下还是点点头。 “这是威胁,不是交易。” 二人暂时将秘密和试探摆在心底,享受难得的清静。 蔡小籽吃蟹,唐弘弋饮酒。 好像回到在相国府的那个夜晚。 唐弘弋一直等到她吃完才说话。 “六王爷背后有国师指点,他曾经是画符高手,切不可班门弄斧。” “你又知,我不是鲁班?” 第76章 皇长孙殿下 曹谷仁出殡这日,大翎皇帝亲自送行。 蔡小籽第一次见到大翎皇帝,垂垂老矣,仍未选定太子,传闻他挚爱的是大皇子,也就是皇长孙的父亲。 一阵仪式过后,曹谷仁的棺椁总算登上了船。 此次运送使臣的任务交给了六王爷的亲信。 唐弘弋与穆世恒以故友之名义,随六王爷的亲卫上船,蔡小籽扮作小厮混入其中,以防出现意外。 上船之前,蔡小籽留着老皇帝的一举一动,唐弘弋表现十分低调,甚至不曾与皇帝对视一眼。 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亲情,好似在二人之间画出一道绳索,紧密联系起来。 假皇长孙的命气逐渐减弱,她算不准唐弘弋何时才会动手。 更不知成功几率有多大。 只隐约察觉,事情正在紧锣密鼓进行,或者中秋过后,这大翎国就会大变天。 他们只能送行到两国交界之处,也就是当初她坠海附近。 这夜,他们看好分量预先给六王爷的人下了迷药,曹谷仁服下解药后不久,苏醒过来。 径直对着唐弘弋和蔡小籽跪拜。 碍于旁人在场不敢暴露主子身份,直到,唐弘弋垂眸颔首,坐于上座。 曹谷仁瞬时红了眼眶,“殿下!都怪属下疏于提防,如今......” 唐弘弋抬手将他扶起来,唇边泛起丝丝笑意,声音阴森恐怖。 “放心,他损失的绝对比我方多。” 这是蔡小籽从未见过的唐弘弋,再也不是她口中的小唐鼠,这男人选择在这时向自己暴露身份,或许是向她表明诚意,帮他保守百鬼缠身的秘密。 穆世恒长呼口气,他终于不用在两边瞒着,要知道这两个月来,他做事多么拘谨。 只是,又开始担心,小籽知晓一起之后便不再需要自帮忙。 蔡小籽心里也一样七上八下,听得唐弘弋主仆二人对话,方知过去两年他所做之事,多么不易。 原来他从更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 瓦解相国府、收集假皇长孙党羽的证据、一切,她好像参与了,又没有真正参与。 这男人不会平白无故让她知道这么多事,除非他有事相求。 在这方面,蔡小籽永远都非常清醒。 过多的细节,她不愿意理会,寻着某人给的线索,悄然退出船舱来到甲板。 片刻后,一男子出现在她身后。 蔡小籽回头,语气不太好,“师父何时做了贼,如此偷偷摸摸。” 海风呼呼,冷风灌进领口,她往后缩了缩,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酒壶,猛然嗅嗅。 “好酒!” 苟布衣与她并肩而坐,知道这丫头必定要问不完的问题,倒不如自己先开口,以免她喝醉还得另找时间解释。 “为师捡来你那会儿,可不知道你如此贪恋喝酒。” “秦姨娘的事,为师向你道歉,起初只是为了引你们离开上京城,恰巧知道你小弟的事,我才顺水推舟。那张房契为师也替你消灾纳福,否则你这解离症会更加严重。” 蔡小籽摇摇头,并没拆穿他的谎言,继续喝着小酒。 苟布衣轻叹,眼角动了动,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倒是小籽,你着实让为师称奇。” “这一身的本领都是跟谁学的?” 蔡小籽看着地上的影子靠近,手伸到后边儿默默递上一壶,顺嘴回答,“梦游的时候遇见一位高人,给我一本无字天书,我所有的本事都是跟上面学的。” 说完,她回眸看着两位美男子,一句话而已,音调转了八百次。 “怎么,你主子没告诉你吗?” 苟布衣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印象中的小籽可从不会如此说话。 他身后的唐弘弋,更是黑沉着脸,身边的氤氲能将所有人生物吞噬。 苟布衣豁然起身,正欲行礼,唐弘弋一掌扣住他的肩头,“去看着曹谷仁的棺椁。” “属下遵命。” 蔡小籽“嘁”了一声,暗地里把自己夸了一遍。 没等他们自爆,就猜出这二人的关系,想必卿尘与苟布衣之间也是认识的。 月色静谧,海风微凉,她继续喝着小酒。 这习惯她是跟爷爷第一次上山替人看事养成的,没事就喝两杯,醒神。到了这次,倒变成了借酒消愁。 唐弘弋揭开瓶盖,在苟布衣方才的位置,缓缓坐下。 风吹动他的长袍,衣襟与袖口绣着精细的云水纹样,将山川湖海都绣进这方寸之间,也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 几缕碎发随风轻舞,添了几分不羁。 蔡小籽喝光酒,酒瓶子抛向大海,宣泄不满。 “你何时知晓自己身世的?皇长孙殿下。” 原本,答应小籽上船只为防止曹谷仁一事发生意外,却没想苟布衣会作为皇帝的人也在船上,而今来看,小籽查出的事俨然超出自己所控。 他喝完这壶酒,顺着小籽抛的方向,扔出去。 蔡小籽吹了海风,酒劲慢慢上头,本就没多少的耐心一点点流逝。 许久,才等到他开口。 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很平淡叙述过往发生的事。 “我出生那年,大楚国天降瑞雪,大楚皇帝大赦天下之余,亲自将我送到被长公主府,由她代为抚养,直到我父亲归国。” 这开头不错,至少蔡小籽第一次在这男人身上感受到诚意二字,她倒在甲板上,继续听着故事。 “相国府的地牢,徐宏广囚禁的不止大楚派往大商的细作,还有不少大翎国的人,包括,我的父亲。” “世人都以为他当年是在大楚国暴毙,实则被徐宏广暗地里转移到地牢......” “之后,徐宏广将我送至一处偏僻之地...由得我自生自灭...再将大商之子交给母亲。” “当年母亲随大翎使臣返回玉宸岛时,外祖父一家被人诬陷满门斩首,康有肃和曹谷仁,是我外祖父唯一剩下的旧部。” “八岁那年,康有肃将我带回相国府,从那天起我便隐忍蛰伏......” 蔡小籽好奇,为何徐宏广当初不直接杀了他,始终没问出口。 “你是说如今的大翎国的皇长孙,是大商的人?这盘棋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一点,的确超出她的想象。 难怪,一切要从徐宏广那里开始。 可仍有许多碎片拼不到一起。 “这些事,都是康有肃和曹谷仁告诉你的?那么他们如何印证,你才是真正的皇长孙?” 唐弘弋微微闭上眼,手置于脑后躺在她身侧。 只说了简单几字,“母族的印记。” 酒气萦绕二人身边,如细腻的绸缎轻轻缠绕。 蔡小籽再想说什么,忽然一股巨浪席卷而来,根本来不及抓住围栏,人已经翻了几圈,滚到甲板外面挂着,眼看就要跌落大海。 动作在眨眼之间发生,唐弘弋连声惊呼伸出手,却没能抓住她。 “小籽!!” 第77章 我与皇长孙殿下会有什么 “小籽!!” 穆世恒一直在船舱内看着二人,海浪翻滚时立即冲出来,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跳下海救人。 动作竟比唐弘弋还快了一步。 唐弘弋正欲下海,苟布衣却将他生生拦下,“殿下且慢!旁边有绳索和木板。” 他几番想挣脱手臂,见到穆世恒逐渐靠近小籽,双眸沉了下去,悬着的一颗心无处安放。 船工连番出动,不过一会儿工夫,两个人被救了上来。 蔡小籽吐了几口水很快醒了过来,看着同样一身狼狈的穆世恒有些哭笑不得,“你救了我两次,以后都不好意思再问你要银票了。” “咳咳...咳......” 穆世恒想说话,被海水连呛了几口。 二人互相看着对方,忽然没理由笑了起来。 蔡小籽的酒意全然消散,冷不丁打了几个哆嗦,鼻子又痒又酸,穆世恒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份上,本姑娘亲自给你熬姜茶!” 她率先起身,简单整理衣衫向穆世恒伸出手去,“走吧!” “有劳。” 穆世恒扶着船工稍微借力打赏小籽纤细的小手,触碰指尖心中波澜起伏,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瞪着自己,回头时唐弘弋已转过身吩咐收下收拾收尾。 或许是他多想了。 不多久,那位假鸠占鹊巢的皇长孙便会被拉下马,到那时唐弘弋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君与臣,他如何会对小籽动情。 蔡小籽搀扶穆世恒往船舱去,全然顾不上与唐弘弋的谈话还没结束,反正大致的事她都已经清楚。 接下来的事,若是这男人需要她帮忙必定会开口。 就像,帮助曹谷仁假死一样。 至于百鬼缠身的事,她自有其他的法子。 唐弘弋冷眼看着二人,方才听到她说“两次”,尤其刺耳,忽然觉得自己为了她得了风寒、耽误行程,很不值得。 而且,以前从来都是他熬汤送药“伺候”那女人,何时见过她对自己这般? 真是好心为了白眼狼。 船舱的灶头很简单,只有两个炉子。 穆世恒以为,小籽必定有很多话与自己说,才会避开众人,殊不知她只是想暂时逃离人群而已。 姜茶熬好,蔡小籽默默分好两碗,一口气喝光就回自己屋里。 这晚,三人都睡不安稳。 再过几日他们便要返航,想着可能发生的事,蔡小籽不免有些担忧。 “那小子究竟有几成把握?” 早起,闻到久违的香味,顶着熊猫眼、寻着味来到后厨。 唐弘弋大约是卯时醒的,不自觉就走到这里,看着切好的食材,只是顺手的功夫,结果待了半个多时辰。 见她进来,清了清嗓子。 “别误会,这粥是专程熬给穆世恒的,若有多的,你便吃,” “不稀罕。” 唐弘弋喉结动了动,抑制住跟她斗嘴的火,盛上一碗就走,“借过。” 蔡小籽等人走了,嘘了两声,才不理他说什么,舀了满满一碗捧在手心,“真香啊!” “忘了放盐。” 这男人去而复返,吓得她打翻了碗,滚烫的一碗粥扣在手背,瞬间红了一大片、跟锅里一样冒着白烟。 “痛!!!!” 唐弘弋心里有气,本只是想吓唬一下,没想到她这么不小心,除了愧疚再无其他。 丢开碗,抓起她的手放进冰桶里。 他眉眼皱成团,呼吸随着小籽的哭声乱了。 “忍忍。” “痛!!唐弘弋我恨死你了!” 表面的一层皮有脱落的迹象,蔡小籽疼得冷汗直冒,一双手止不住发颤。 唐弘弋正想喊人,手中一紧,被这女人狠狠咬住。 “呲——” 她瞪着自己的眼神能喷出烈火,须臾之间就能将他烧成灰烬。 除了第一次被苟布衣骗钱,她没在这男人面前哭过,这一刻下定决心要尽快离开! ——“你衰神附体是你的事,别来拉我下水!” 很快,船上的人闻声赶来,穆世恒走在最前面,不明状况,还以为这二人正在打架前夕的骂战,快步扶起小籽,才发现她双手又红又肿。 再看看洒落一地的干贝粥,自不需要多问。 “我屋里有药,走。” 蔡小籽的手哆嗦得厉害连带身子也抖个不停,穆世恒拦腰抱起她,加快步子,很快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 “主子!出什么事了?” 不明所以的属下这才敢凑过来问候,只见主子左手的虎口处出现一道深深的牙印,正往外渗着血。 “主子,属下立即拿药来!” “不必,出去吧,别引人注意。” 唐弘弋示意所有人出去,后厨门缓缓关上,他依旧站在原地,过了片刻才想起将手浸入冰冻之中。 船舱内,蔡小籽的骂声不断。 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绑好的胶布又让她咬坏了,一而再再而三,数不清用了上了多少次药,她终于没那么疼了。 人也消停下来。 死尸般躺在床上,嘴里还放着狠话,“唐弘弋,我跟你没完。” 穆世恒收拾好药箱,故作轻松带着一抹笑意问她:“小籽,你跟小唐之间......” 蔡小籽二郎腿一翘,“别乱想,我与皇长孙殿下会有什么?” 接下来几日,二人真的没有过多交流。 此行异常顺利,在两国分界处,将曹谷仁的棺椁以及大翎国君的亲笔书函交给使臣后,他们踏上了返程之路。 前几日蔡小籽双手裹成两个拳击手套,做什么都不方便,偏生这船上除了她没别的女子。 勉为其难让穆世恒照顾她一日三餐。 至于洗漱和如厕,只能自己硬扛,这双手想快点好都难。 为此,她跟唐弘弋之间的仇再深了一笔。 那男人也没再招惹,手上好像也乌青了许久。 蓝团:【小籽,好像是你咬的诶,怕是会留下伤疤。】 “他活该。” 临靠岸那天夜里,蔡小籽辗转反侧,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自己的牙印。 “蠢蛋,不知道擦药吗?留着牙印找我算账?” “呸!本姑娘才不会有丁点内疚。” 正骂着,忽然半只天眼自动开启,周围的磁场逐渐浑浊,屋内烛火很快熄灭。 没了幽冥珠作伴,她只得起身重新点燃蜡烛,海风穿过窗户再次将其吹灭。 “别故弄玄虚,出来吧。” 蔡小籽分别阴气的位置,插上一支细香,没一会儿就见它自燃,白烟缥缈,缓缓幻化成男人的模样。 她看清对方的五官,心情霎时跌到谷底。 “我还是失算了吗?” 第78章 将计就计 暖气四溢,凝聚在空中却好似成了冰。 戳进蔡小籽的心窝子。 白烟若隐若现,非常虚弱,必定是用尽自己最后一份力气赶来向她报信的。 她用小刀割破中指,滴在细香上。 眸子沉了几分,无奈叹道:“以你目前的状态来看,在登上大楚国使臣的船那日,你就死了。” 火光拼命晃动,白烟附身而下,团在她面前。 缓缓道来: “没错,可我竟不知是谁杀我!” “船上有我的亲信,没等告诉他们实情,我已经身中剧毒...那毒无色无味,根本验不出来,况且使臣眼中我本就是死人......” “但这些已然不重要,我千方百计找到你,只想让你告诉殿下,船上必定有祁阳州的人。” “或许他们已经知道殿下要在下个月、大王妃寿宴之时,揭穿假皇长孙的真面目,” “我与殿下约定,回到大楚国便隐姓埋名,直至他恢复身份、听候诏令!” “至于我的死,能瞒多久是多久,我不想殿下再为我的事分心...蔡姑娘,唯有你能帮我。” 此事不过举手之劳,蔡小籽颔首默许。 让它附在自己手上,给唐弘弋留下书信,待半月后交给他报平安。 事情交代完,蔡小籽在超度它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当初你与康有肃如何确定,唐弘弋是真正的皇长孙殿下?” 白烟袅袅盘旋于屋内横梁,声音似有似无,极其微弱。 “此事说来话长...殿下身上留有殿下母妃一族才有的印记,旁人做不了假...郡主离开大楚国就知道怀中抱的不是亲生儿子。” “碍于当时局势她不能声张,认为殿下和大皇子一样被大商国的细作所杀!” “殿下...两岁就被徐宏广送到那座岛,自生自灭,谁都没想过他真的能活着走出来,我与康有肃费劲万难终于找到殿下......” “那是人间炼狱啊.......” “我们欲带殿下回大翎,可他却坚持留在上京城,一步一步让徐宏广付出代价......” 细香即将燃尽,若蔡小籽不及时替曹谷仁的亡魂超度,他无法进入轮回道。 她闭目沉心左手捏成指诀,念起往生咒,白烟的声音缥缈似无,她充耳不闻。 “蔡姑娘,幽州城那晚殿下为了救你...他原不必冒险...请你好好守护殿下!” 忽然五脏六腑一阵抽痛,她忆起离开相国府那晚,唐弘弋让她为地牢中的怨灵超度,那种震撼之感慢慢爬上心头。 难受极了。 香燃尽之时,蔡小籽晕倒在地上。 两滴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紧实木板。 她以为自己最多睡上两三个时辰,却没想,醒来时已经回到药庐。 熟悉的卧房、熟悉的草药香。 仿若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缠在身上厚厚的纱布已拆下,两只手似乎比烫伤以前还粉嫩,看来起码过了十天半月。 小拇指关节处的一抹幽蓝乍现,蔡小籽心中一紧,赶忙去炼药房检查幽冥珠和紫金葫芦。 这个自称本座的家伙依旧在沉睡,紫金葫芦好像纹丝不动待在原地。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籽,你醒了?” 丁辛提着些新鲜蔬菜站在她身后,笑脸如花,“担心死我了!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不必了。” 蔡小籽头疼,思路一下子被打断,想赶客,见她一脸无辜又忍了,“那你给我熬碗蔬菜干贝粥,加些虾米。” 丁辛道了声好径直往厨房去,脚步轻快,如释重负。 “到底...哪里不对劲?” 蔡小籽眼珠子频繁转了转,手中紫金葫芦和丁辛的背影渐渐重叠、又分开、再重叠。 “怎么会呢?” 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可能,尽管只是怀疑,但如今距离唐弘弋执行计划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再这么不满那小子,也不可能拿对方的性命开玩笑。 唯有,将计就计。 就让旁人帮她将那位邱道长引出来,打神棍这件事,亲力亲为最好。 少顷,蔡小籽闻着香寻到厨房,躲在丁辛后面给她套上自己用贝壳做的项链,“喜欢吗,这次出海我跟穆世恒一起捡的贝壳,独此一条!” “如此珍贵...我、我不能要!” 丁辛受宠若惊,两只手在脖子后面乱舞,做了一阵无用功,项链牢牢戴在脖子上。 “随手捡的贝壳,哪里就珍贵了?你对我好,收一条项链怎么了?” 蔡小籽绕过她,拿起勺子倒腾锅里的干贝粥,余光停留在她惨白的脸上。 “丁辛,给我说说呗,我昏睡这段日子大家都在做些什么。” “啊...我......”丁辛揪着两颗贝壳,吞吞吐吐。 这人就算来了大翎这性子还是跟以前,鹌鹑怯懦,蔡小籽愈发好奇她为何会出卖自己。 “说呀,你手怎么抖得如此厉害?” “心虚吗?” “该不会你给我下毒了吧?不然我怎么......” “没有!没有!我没有!我怎...怎么可能有毒药这种东西。”丁辛抓住她的双手,双眼酿满了泪水,“小籽,你相信我。” 蔡小籽觉得无趣极了,宽慰了几句,收起质疑的目光,轻声问她:“那你倒是告诉我,我昏睡了多久、这期间你家少爷和唐公子都在做些什么。” 丁辛点点头,等情绪稍微缓和,捡了重要的说。 “下船到目前,这是第十日。” “大少爷依旧忙着工厂之事,每日辰时会来药庐看望你,至于唐公子...我也许久没见他的,听二小姐说,他也病了,把自己一个人所在房里。” 蔡小籽不禁冷哼,那男人只怕根本不在穆府。 当初住进穆府也全是幌子,好歹穆千悠的爹是五品官,加之穆世恒富甲一方又受六王爷器重,祁阳州实力再大也得忌惮三分。 最重要是,唐弘弋早攀上六王爷这高枝,别的不说,好歹是亲叔侄,谁轻谁重还都捻不轻的话,这祁阳州也是个废物。 二人正说着话,蔡小籽一回头,许久不见的卿尘正抱肘走进。 “稀客呀老板娘!” 她迎了上去,对方一脸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专程来找我的?有好消息?” 卿尘默默不语,只保持一个姿势盯着丁辛。 丁辛头皮发麻,硬生生瞪着粥好了、盛到碗里,才敢找借口匆匆离开药庐。 人一走,卿尘的笑意瞬间消失。 “小心你身边这丫头。” 蔡小籽冲着她眨巴两下眼睛,“多谢卿尘姐姐关心。” “......” 卿尘起了一身鸡皮,认识这么久,这丫头从不会这么跟自己说话,怕是撞了邪。 蔡小籽将那碗粥连同锅里的,一并倒掉。 第79章 痛打妖道 “怎么样?有那幅古画的线索了吗?” 卿尘抿了口茶,微微点头。 “不过,我希望你老实告诉我,那幅画的秘密。” “我不知道。” 蔡小籽如实说,对卿尘,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可这次对方没那么容易被她忽悠。 “你当初说,找到它对你主子有好处,是胡诌的?” 女人眼神发狠,手指扣着茶杯,好像下一刻就将它捏得粉碎,蔡小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对自己的动手。 这个关子不卖也罢。 “当然不是。” “起初我只是怀疑,现在我百分百肯定那幅画与唐弘弋的病根有关,只要能找到它我就有信心替他解除病魔。” 卿尘柳眉紧蹙,一时情急忘了称呼,“病根?殿下...主子何来病根?” 蔡小籽噘嘴抬手,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不必诸多顾忌。 “你不必知道太多,总之,我绝不会害他。” “可以说了没?古画在哪里?” 卿尘直视她漆黑的双眸,势要找出些破绽,却是白费劲,犹豫一阵,告诉了她一半的实情。 “如你所料,的确在祁阳州手上。” “他将那幅画藏于何处,恕我不能告之你。” 蔡小籽不解,瞪大了双眼,“这是为何......” “这件事不是你知我知吗?我不愿第三个去拿回古画。” ——“搞半天是想邀功啊,看你们一个个那么衷心,还挺内卷的。” 蔡小籽表面仍笑嘻嘻,给卿尘斟茶。 “等助殿下恢复身份,不再受人要挟,我必定将古画交到你手上。” “希望你不要食言,一定尽全力治好殿下的顽疾。” “好!跟爽快人做事就是好!” 蔡小籽以茶代酒敬了她一杯。 看着天色,掐指算了算。 “我得出门了。” “去做什么?你一个人?” “收拾妖道啊!你要来吗?给你个观众席位。” “观众、席位?” “走吧,卿尘姐姐!” 蔡小籽安抚一阵休眠的幽冥珠,整装待发。 就算卿尘不回来,她也会想办法去那个唐弘弋的地下基地——寻忆酒楼找她。 若是与那老道一对一她自然没什么怕的,不过那位邱道长那么容易就收拾了慕容老头儿,还是得提防一些。 临出发时,她习惯性卜上一卦。 试了三次,都不成卦。 看样子这大翎之地是克她的,但凡与唐弘弋有一点关系,她就别想偷步预知。 一路无话,直到出了东城门,到镇郊荒野。 这条路卿尘比她熟悉,却始终走在后面,比平时更为警惕,“既然卜卦失败,你何以坚定是这个方位?” 蔡小籽嘴角轻扬,杏眼微眯,“你没闻到吗?” “什么?” 经她这么一问,卿尘稍稍放松戒备,四周围嗅嗅,的确有一阵非常淡雅但独特的相气味,惊讶这丫头一路竟是靠气味寻路,很快猜出她的用意。 “走吧,就在前面不远了。” 沿路走到尽头,是一座表面上看上去废弃的道观。 卿尘暗自留下组织记号,希望今晚她自己能收拾局面,不惊动殿下。 从侧门进入,这里一眼望去杂草丛生,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女人背影畏畏缩缩、打着灯笼原地打转。 “嘘——” 前面空无一人,蔡小籽耳朵略感不适,将卿尘拉到一棵大树背后。 趁这次出海她画了数十张高阶的符,回玉宸岛必定用得上,眼下就拿出两张送给卿尘。 没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穿着锦衣道袍、牛鼻子道士从里面出来。 “长孙殿下要你找的东西呢?” 他的声音高昂威严,眼前女人直直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递上手中那个掉漆的紫金葫芦,声音颤抖得厉害。 “道、道长,请收下。” 那道士嗯了一声,并不伸手去接,只是让女人把葫芦放进他的乾坤袋。 女人动作稍有迟疑,他拂尘一扫,将人卷到一边。 “这没你的事了,去吧。” 女人不肯走,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起身跟着道长往里面走了几步,直到对方厉声追赶。 语气颇为厌恶,“女人就是烦,你还想说什么?” “道、道长,长孙殿下说只要这个时辰拿来,你便会放过穆家。可、可算话?” “大胆刁民!你竟然质疑皇长孙的话?本道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奴婢不敢!” 女人跪下,结结实实挨了一拂尘,脸上瞬间浮现丝丝红印。 卿尘低声冷哼,“丁辛这丫头,护主到这地步,穆世恒算赚到了。” 蔡小籽歪头看她,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话出来。 “跟你比只怕还是差点。” 对方不接这一茬,深邃的眸子闯入一抹月影。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等!” 老道打发走丁辛,挥挥拂尘,墙角走出数十个穿白袍的年轻道士,只听他喊了声“起坛”,不过片刻功夫道坛已然准备就绪。 火光点亮了这座废弃的道观,二人不由再往身后挤了挤。 卿尘用唇语告诉小籽,这里暗地里还埋伏了不杀人。 蔡小籽点点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也用嘴型跟对方解释,“不然我叫你来干嘛?” 卿尘暗自长叹,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对面,老道让弟子们围成阵法,紫金葫芦放在桌子正中央,一通操作。 三炷又粗又高的黄香烧了三分之一,没有一点异像,有几个机灵的徒弟忍不住出声。 “师父,您确定徐宏广的残魂真的在这里葫芦里?” “会不会...被那女人骗人了?这葫芦是假的?” “师父,该不会盗走葫芦的人已经把魂魄收走了?” 老道伸出左手,对着明月频繁掐指算了算,脸色愈发难看,走上祭坛,步伐沉重, “...咳,再试试!” “殿下交代,无论如何不可让徐宏广的魂魄落入外人之手!” 说话声虽中气十足,明显带有几分自我怀疑的意思。 蔡小籽差点没笑出来,估摸时辰到了,拍拍卿尘,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出去。 此时,老道正闭着眼感受天人合一,弟子们听到轻快的脚步声,一个个抬头望去。 只见一位面容娟秀的紫衫女子从大树背后缓缓走出来,夜空之下,她宛如一只跌入凡尘的精灵,美得不可方物。 蔡小籽走到矮坡站定,噘着嘴吹了吹指甲。 “邱老道,你傻不傻?这紫金葫芦本身就是空的。” 第80章 好像闯祸了 姓邱的老道士闻言,豁然开眼,拿出桃木剑命弟子换了阵法,一时竟把她当做妖邪。“混账!你是谁?胆敢破坏本道做法。” 蔡小籽白眼一翻,柳眉紧皱,倒是她高看了对方。 事实上,在苟布衣将紫金葫芦交给自己后没多久,她就发觉徐宏广的魂魄根本不在其中,她早已向苟布衣求证过,无奈对方并不知情。 她昏迷这么久,这不还没工夫去查,就发现丁辛用假葫芦换走了。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这当中必然还牵扯第三方势力。 哼,倒是有趣。 徐宏广死了这么久,还有这么多人要从他的残魂里知道或者销毁一些东西。 这步棋,还真是难搞。 蔡小籽站在原地,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朗声道:“我说,妖道你、被、骗、了!” “这么菜怎么好意思收那么多弟子?徒弟们,不如你们过来跟我吃香、喝辣怎么样?” 人群当中不乏有年岁小的弟子,常年待在山上女人都没见过几个,一晚被师父训斥十数次,忽然看见这么灵动、敢跟师父叫板的漂亮姑娘,一时间竟移不开眼。 嘴角的弧度,按都按不住。 邱老道背后没长眼睛,自是不知道徒弟们是何模样,满脸鄙夷冲着蔡小籽骂道:“死丫头,本道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从未见过偷东西的人如此,厚颜无耻!” 蔡小籽啧啧几声,“妖道,你还要脸不?这紫金葫芦,是本姑奶奶亲手做的,怎么还贼喊捉贼?” “什、什么?!” 邱老道似乎只认出她是那日在他屋里偷紫金葫芦的人,并未想过她是一切的始作俑者,还以为当初除掉那个误闯禁地的老头就已切断根源。 实在大意。 “怎么,你不信?” 蔡小籽做了个手势,让他看向葫芦内壁,是否刻有一个笑脸娃娃,未免对方不懂是什么意思,还特意咧嘴做了个同样的表情。 待对方验证,露出她满意的尴尬模样,蔡小籽便不再耽搁,背手在后悄悄烧掉一道符。 “轰——轰——” 两道旱天雷,震耳欲聋。 邱老道不以为意,暗示弟子们不要被她的虚火蒙骗,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能做出什么事来。 那群小道表面连连点头,脚却不由自主往后挪,只有几个稍微年长的还护在邱老道身侧,作势要跟蔡小籽较劲。 雷声过后,看似并变化。 邱老道拿出八卦镜和铜铃,正欲开口反击。 忽然,脚下那块土地晃动不停,地面开始皲裂,祭坛也四分五裂,三柱香向后倾倒,香炉重重砸在地面,灰尘肆意,钻进众人鼻腔。 蔡小籽才不想浪费时间,一鼓作气,从口袋里翻出红绳和铃铛,摆了个五星阵。 与对面的格局大差不差。 卿尘默默看着,配合小籽将热蜡滴在她指的方位,却见邱老道那边同样的方位立即生出一团火来。 不禁感慨这丫头如何做到,她小时候曾有幸见过国师做法,有的一比。 那邱老道肯定不够她斗。 果不其然,男子们好像被困在五角阵里,想出也出不来,不少人被浓烟接连熏到。 期间,邱老道不是没有反击,只不过每一击对蔡小籽来说都不痛不痒。 “妖道!你没吃饭么,就这么点气力?” 一时间风云变幻,卿尘侧耳倾听,马蹄声渐近,低声提醒她,“他的救兵快来了。” “收到!” 蔡小籽不再恋战,看那群男人没剩几个有战斗力,与卿尘速速跑到邱老道面前,将人绑到一旁。 邱老道在祁阳州身边多年,多少达官贵人见了都给几分薄面,几时受过这等侮辱。 气得吹胡子瞪眼,“死丫头你要做什么?” 月光被乌云掩盖,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余下的弟子四处乱窜寻找师父,黑漆漆一片,很快便没了踪影。 蔡小籽摊手,“我玩够啦,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放心,我不会杀人。” “有屁快放!” “嘴巴放干净点!” 她毫不留情,两个巴掌狠狠打在对方脸上,面前算是给慕容老头儿报仇吧。 “那位假皇长孙与徐宏广都是大商国的人,这件事已经快通天了,他这时候还那么怕徐宏广的魂魄被人找到,必然仍有隐情,说!” “本道不知。” “啪——” 又一声清响,蔡小籽只觉得手疼,甩甩手准备继续。 卿尘倒是直接,抽出袖口的匕首夹在老道脖子上,“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当听到小籽说知晓徐宏广和假皇长孙身份时,她十分惊愕,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马蹄声近在咫尺。 邱老道额头渗满汗珠,怎么没料到有一日会被两个女人逼到如此地步。 近来祁阳州的确受到各方威胁,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快被拆穿,他们留在大翎的目的眼看就要达成,没理由这时候放弃。 他只盼着祁阳州的救援速速前来,把这两个女子射杀。 不过他等不到那天。 三五支火箭射向草丛的刹那,蔡小籽还没察觉前,卿尘已将邱老道的身体挡在二人身前,躲过一劫。 “这...他死了?!” 蔡小籽吓得不轻,来不及反应,卿尘将她推入石缝之中,自己躲在另一块大石下面。 “里面的人出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领头人大声一呵,地动山摇。 这男人的声音,蔡小籽认得,是祁阳州身边的得力武将,那么快赶来想必正主也在不远处,她能算到这个时辰邱老道会做法已是不容易。 早知道就应该早来一刻。 正在她悔不该当初时,卿尘眼睑动了动,将匕首塞进她手里。 “我去引开他们,你躲进道观。” “今夜殿下在王府与六王爷密谈,必定不会赶来。” 卿尘见她一脸懵懂,连点头都不会了,眉头微蹙,“明白吗?” 蔡小籽抿嘴摇头,“别犯险、一起躲!” “你当祁阳州的亲卫是吃素的?” 卿尘莞尔,重重推了她一把,她整个人跌跌绊绊窜进一道石门之后,刚喘口气,回过头时已不见卿尘的身影。 远处,一蒙面黑衣女人正在与那群步兵纠缠。 后面骑兵背上都有弓箭,全部对准了她。 蔡小籽心都提到嗓子眼,她没亲眼见识过卿尘的功夫,可一对多,局势相当恶劣。 刚才竟忘了唤醒半只天眼,看看卿尘是否能度过此劫。 “呸呸呸!她一定没事的。” 蔡小籽就快把十根手指的指甲全啃没了、鞋底也快剁破。 手臂挥下碰到口袋里的竹筒,这才敲脑袋骂了声蠢蛋,立马放出竹筒里的飞蛾。 “蓝团,快!快去找苟布衣!” 第81章 来给你收尸 黑暗中,靛蓝的飞蛾爬出竹筒,朝着城里的方向飞去。过不多久,又回到她掌心。 【小籽,他们已经来啦!】 他们? 蔡小籽壮着胆子伸头看了眼,已看不见卿尘的身影,那群骑兵逐渐分散,带头那位似乎在与人交涉什么。 忽然,重新上马朝着她的方向,径直奔来。 她吓得眉眼就快分家,捂住嘴巴连退几步,脚下一软跌了下去。 那后面是丈高的陡坡,她真是欲哭无泪。 做好心理准备至少缺条胳膊或者少条腿,下一刻却是在某人怀中睁开眼。 “你、你怎么来了?” “给你收尸。” 男人的声音说不出的阴冷、嫌弃。 蔡小籽想解释两句,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小手一紧,两只脚跟长了眼似的跟着男人疾步小跑,很快穿过杂草丛生的长廊。 不知跑了多久,她腿一软,差点跪坐下去时,腰间、膝弯传来掌心的温热。 男人有些急喘的呼吸声,打在她吓得冰冷的脸上,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就在她以为唐弘弋真的会抱着她穿城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人正是苟布衣。 马车上,蔡小籽惊魂未定,担心卿尘下落。 “若非你鲁莽行事,今晚根本不会有人受伤。” 唐弘弋撂下这句话,许久都没出声。 她可以回怼,又觉有些理亏,干脆往后一仰靠在车窗揉着脚踝,这双脆弱的小脚一年多来不知受了多少伤。 “拿去。” 车内没有油灯,黑黢黢一片,视线跟随马车摇摆,蔡小籽定眼看了小会儿才伸手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药瓶。 不情不愿道了声谢,开始疗伤。 不多时,马车停靠。 蔡小籽再次听到他那死人般不友好的声音。 “接下来几日,别回草庐,安安稳稳待在酒楼养伤,苟洵和卿尘会照顾你。” 唐弘弋撩开帘子,示意苟布衣把人带出去。 刚站定,车夫立即扬鞭,车轱辘跑得飞快,朝着穆家的方向奔去。 “进去吧小籽,让卿尘给你看看伤势。” 苟布衣半拖半架,把人带上二楼,推开门,卿尘刚好沏好一壶热茶,笑脸盈盈看着她。 蔡小籽到此刻才大概了解卿尘的功夫属于什么水平,好奇在幽州城为何伤得那么重。 卿尘却不想回忆细节,只似笑非笑说了句:“小籽,你对殿下很重要。若非因为你,今日之事,我死十次都不够。” 说罢,她默默看向苟布衣,跪下请罪。 “请师父责罚。” 这下倒是看蒙了蔡小籽,自己何时又多出个师姐? 不对,苟布衣的身份是假,苟洵才是他的本名,卿尘武功如此厉害...蔡小籽脑子转了好半天。 穆世恒他爹...... 痴痴看着身旁暗自喝茶的苟布衣,“你们...都是大翎杀手组织的人?你是、首领?” 苟布衣颔首,事到如今已没有必要再瞒着她。 “你想知道的,我会慢慢告诉你。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派人去草庐将你的药取来。” 蔡小籽心中一紧,眸子深邃,那些治梦游症的药不是重点,幽冥珠还在沉睡,万一被人偷了去可真麻烦。 赶紧提醒,“还有我房里的包裹,帮我带来!” 苟布衣点点头,临走前提醒卿尘明日去练功房领罚。 这语气冷得可怕,她不自觉往后缩了缩,等人走了才敢扶起卿尘,“抱歉,我连累你,但你......” “放心,答应你的承诺,我守口如瓶。” 蔡小籽有种爱上卿尘的错觉,自从发现吊坠是场乌龙后,对这位美娇娘的些许偏见早就烟消云散。 这晚,二人和衣睡在一张床上。 她翻来覆去没有一点瞌睡。 “卿尘,你能不能告诉我小唐...他的计划是什么,到底有几成把握可以令老皇帝相信他才是真正的皇长孙。” 卿尘像是早猜到她会问。 一早想好哪些事能说、哪些事要等殿下亲自告诉小籽。 黑暗中,蔡小籽看不清她的面容,半只天眼也被她赶去灵台歇着,她今晚只想好好听故事。 “你何时猜出殿下的身份?” 蔡小籽如实告知,往卿尘那一侧靠了靠,“其实他本不该瞒着我,害我那次灵魂出窍。” 卿尘拍拍她的脑袋,像极了小时候爷爷对她那般。 “此事至关重大,殿下忍辱负重在相国府潜伏数年,不容有半分差池。起初我不明白,师父为何让你卷进来,” “小籽,记得你说过的话,待我寻回那幅古画,你必定要替殿下治病。” “那是自然!” 治不好他,自己跟着遭殃,岂不更冤枉。 “殿下仅凭自己与母族两位忠臣,查出徐宏广是大商的细作,两年前辗转联系上师父,而后我被派去上京城。” “组织的人并非一开始相信他是真正的皇长孙殿下,彼时真假皇长孙都在大楚国,我们花了很长时间验证,终于才确认如今这位是假的。” “王妃娘娘也被软禁,数年没出席公开场合,这次是六王爷上奏陛下,皇长孙结束三年质子生活,平安归国,值得庆贺。” 蔡小籽细细听着,还是有些担忧。 “这么说,六王爷也认可小唐鼠的身份?” “不错,我组织虽然隶属陛下,不受藩王控制,但总归有往来,这两年六王爷早收到风声,” “隶属皇帝,为何......” 卿尘知道她想问什么,长叹一声,继续说道: “此事牵扯重大,假皇长孙在大商国十数年,大商细作在我国盘根错节,在没完全掌握贼人名单之前,殿下嘱咐我们切勿妄动,等时机成熟,势必将其连根拔起。” “过几日便是王妃生辰,殿下一早计划当晚拆穿假长孙的身份,有六王爷协助,我们又多几分胜算。” 蔡小籽细细琢磨她的话,对唐弘弋的过往越来越好奇。 “穆世恒说,他十岁那年由康有肃带入相国府,那......” “殿下十岁之前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 “睡吧。” 卿尘替她掖好被子,不再言语。 之后几日,仿若渡日如年。 王妃的寿辰如期而至,蔡小籽起来已不见卿尘的身影,不由很是失落。 绝不是因为担心唐弘弋。 只是,这么大场面,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想去看看罢了。 午后,苟布衣忽然出现,扬言说带她去看另一个大场面。 蔡小籽兴奋之余留了个心眼,半只天眼一直开着。 一个时辰后,二人来到皇宫别院一处众人看管的住所,正当她想发时,苟布衣抓住她的肩膀飞身潜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师父,飞天遁地的感觉超爽!” “嘘,进去看看。” 蔡小籽收起花痴样,朝着他指的房间去,他自己却还在原地。 “你不去?” “里面是个大人物,若你能帮到他,必定会对殿下有好处。为师在这里替你把风。” 第82章 终于见到母妃了 蔡小籽将信将疑,缓缓推开房门。 苦涩的药草味弥漫空中,非常刺鼻,熏得她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继续朝前走。 满墙用红绳吊着各式符箓,半只天眼扫过之处,没有任何邪灵所在。 这间屋子却比任何鬼物都恐怖。 屏风后木床隐现,床幔深垂,隔绝视线。 蔡小籽一步步靠近,过了小会儿才见一个瘦削的身影。 “咳咳......” 地方声音间断、低沉,带着一丝无力与绝望,让人心生怜悯,俨然是个垂死的老者。 “我这里...十数年没人敢进来,你是谁?” 闻声,蔡小籽停在原地,“你、又是谁?” 就算不问,对方也必然告诉自己,比起老者的身份,她更好奇这一屋子的符箓,不禁怀疑是书中设定变了还是bug。 她抽出发间的朱砂筷子,夹起一张细看,至少有五年往前的历史。 作用,微乎其微。 隔着窗幔她无法看清老者面容,只能根据虚影姿势判断,对方正捂着胸口,指着她。 “看来老夫算的不错...今日会有一位女子闯入、救老夫出这困局。” “你说...我是来救你的?” 蔡小籽来了兴趣,踢开凳子坐在老者正对面,“那你且说说看,你身患何疾?我又为何要救你?” 老者从枕头下掏出一块葫芦瓶,倒出几粒药吞下去,恢复不少精气神。 “难道你不好奇,数十年间三国为什么禁止用符箓吗?” 蔡小籽察觉不到对方对自己有任何敌意,渐渐放松警惕,“你且说说,我若听烦了便打断。” 药香愈发浓郁,六七个香炉点着不同的香,白雾寥寥,围绕在蔡小籽身边,半只天眼似乎不喜这阵味道,默默退回她的灵台。 半晌后,老者徐徐开口。 “那场天灾过后,三国的主君择吉日一起祭天,除了意外,雷光瞬时将大商国君吞噬,化为灰烬。” 这与蔡小籽听过的版本不同,前者死的是国师,后者死的是大商国君,看来这件事还另有隐情。 “此事使得三国关系骤变,为防再犯,三国共禁画符,认为其招天谴。画符成为禁忌,深藏历史尘埃。” “可经过老夫多年调查,事实的真相是大商国君主...不惜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手持毒符,结果被反噬。” “而后毒符流传于修道人之中,老夫也不幸...中了诅咒。” 蔡小籽掰着指头算着,抬眸时双眉紧蹙,“冒昧问一句,您今年高寿?” “咳...这与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无关。” 一阵沉默后,老者继续他未说话的话。 “不出意外的话,那只霸占雀巢的傀儡鸠今晚便会让位,只是他背后的势力,不能一时清算。” “此时我大翎与大商国翻脸,军力悬殊,没有丝毫胜算。” “姑娘...我需要你的帮忙。” 这老家伙总算说的重点,蔡小籽简直怀疑他一直在拖延时间。 “你先说来听听。” “我需要你帮我破除符箓的诅咒!待我助陛下一臂之力,向大商复仇。” 窗幔背后的身影摇摇欲坠,好像这一番话说话,耗尽了他仅存的力气。 蔡小籽指尖敲打着下巴,试图走进几步,可被那些香薰得寸步难行。 掩住口鼻,面露难色。 “这么重的担子,你确定压在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 “你莫非不想帮皇长孙赢得陛下的信任?” 蔡小籽不解,“又跟他有关?” “自从大皇子仙逝,陛下再没动过立皇太子的心思,一心等着皇长孙回国传位给他,如今却牵扯真假长孙......” “你应该,能听懂老夫的意思。” 蔡小籽坐回原处,“你意思是,我不帮、不行。” 老者长叹一声。 “天意如此,你何苦与天斗?” “只有你这逆天灵体才能将诅咒转化成化天劫之力,尽快试试吧。晨曦、暮云、星辉三条河流之中暗藏玄机,我能算出的提示只有这么多,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 “记住,只有三个月时间。” 一炷香燃尽,蔡小籽退出房间。 殊不知天已黑尽,她竟完全没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苟布衣很快与她回合,原路带她回了酒楼。 对屋里发生的事一字也不过问。 “我只是奉命带你来而已,有些事我不需要知道。” “奉谁的命?” 听这语气,绝非唐弘弋。 苟布衣没有回答。 明明人近在咫尺,蔡小籽却感觉与这挂名师父的距离越来越远。 回到酒楼,接近子时。 大门敞开着,门前两排手持长枪、身披铠甲的官兵如松般挺立,在两侧高悬的灯笼映照下,泛着冷冽光泽。 蔡小籽不自觉躲在苟布衣身后,只探出颗圆滚滚的脑袋。 耳边传来步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进去不久后,里面传出动静。 一行人很快出现在蔡小籽眼前,走前最前面的男子,身形挺拔,身着深蓝长袍流光溢彩,云水纹绣雅致非凡,冷峻中透着孤傲,眉宇间锁着深邃与决绝。 唯独那对看了不下千次的桃花眼,依旧迷人。 “小唐鼠......” 她声音腻在喉间,唯有自己能听见。 唐弘弋并不看她,转过身站在台阶之上,盛气凌人,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双膝跪地,听候他的调令。 蔡小籽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伤感。 悄悄躲进黑暗之中,从侧门溜了进去。 她才不要跟这男人下跪,天王老子来劝也没用。 午时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得头昏眼花,好戏嗅觉都出现问题,站在厨房门口竟闻到熟悉的干贝粥! 她三步并作两步,揭开那口锅。 “乖乖,还真是!” “还是...热的!” “那家伙什么时候做的?” 蔡小籽摇摇头,必定是卿尘给她准备的,在唐弘弋身边这么久,总能学到一招半式。 可吃起来,味道真的一模一样。 没一会儿,碗比新的还干净。 蔡小籽咧嘴笑笑,就要回房休息。 一转身,撞在男人结实的胸膛。 “痛...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蔡小籽刚想开骂,男人已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恨不得把她揉碎吞下。 “至于么,我就吃了你一碗粥......” 唐弘弋收紧手臂,呼吸声全在她耳边。 声音如泉似琴,悦耳至极,“小籽,我终于见到母妃...她一眼便认出了我。” 一滴滚烫的泪水,顺着蔡小籽的脖颈滑落,浸湿了衣襟。 “小唐鼠...唔......” 蔡小籽本想说几句好听的,缓解突如其来的紧张和尴尬。 男人的花瓣唇猛烈压了下来,一口一口,像要将她吃干抹净。 第83章 这句抱歉,是为的哪件事? 皎月悬挂,厨房内灯火阑珊。 彼此的呼吸直扑而来,两道冷暖香气肆意蔓延,穿过发丝、指缝。 她不由自主轻轻拥着他,感受他胸膛的起起伏伏。 蔡小籽从没想过自己会沦陷在一个吻中。 按理说这次应该和上次一样,给这男人一个巴掌惩罚他对自己无礼。 可渐渐,她忘记推开他,发现其实不抗拒与唐弘弋亲近。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他? 不会吧...... 蔡小籽几乎窒息时,唐弘弋总算放过她,一手扣着她的颈窝,压在自己胸口。 “抱歉。” 男人声音有些沙,似乎没有过多情绪。 冷静过后,暧昧褪去,她主动推开男人,毫不示弱对上他乌黑的双眸。 “这句抱歉,是为的哪件事?” “皇长孙殿下。” “......” 小籽卜卦、抓鬼邪的本事,不在话下,她应该在很早的时候就猜出自己的身份。他不明吧为何这丫头每次点到即止,直到这一刻才产拆穿。 心里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在烈风中,被人扇了一巴掌。 反而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这丫头的真实来历。 她说梦游中的那位大师,查了整整一年,一点线索都没。 苟洵多次劝自己别多想,“或许蔡小籽是大皇子、冥冥之中安排来您身边辅佐殿下的。” 如果真是这样,在相国府地牢,蔡小籽必然听到父王的遗言。 思绪转了几次弯,唐弘弋神经仍然紧绷,如今还不能算尘埃落定。 余下的事,只怕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只是这一刻,在小籽面前他不愿透露过多。 蔡小籽见他眉心紧锁,半只天眼没有开启的迹象,确定人没事,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勉强,抬脚就往屋里走。 走着走着,一只手被人紧紧拽着。 拉着她去了三楼那间一直紧闭的房间。 油灯亮起的那刻,忽然起了一阵凉风,火光晃得厉害,蔡小籽走上前关窗户。 “嘎吱——” 木头响声打破宁静,蔡小籽清清嗓子选择先打破沉默。 “殿下带我上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唐弘弋深深吸了口气,团聚于胸,入座后才缓缓吐出,面色比刚才阴冷不少。 似发火,更似自嘲。 “这声殿下,我目前还不配。” “什么意思?” 昏黄、微弱的烛火依稀照亮他的侧颜,大部分都笼罩在阴影之下,时间被无形的手拉长。 唐弘弋眼里映着火光,许久没有眨眼,直到眼睛干涩,眼睑抽动才开口。 “我并未在陛下面前言明身份。” 蔡小籽皱眉,一双杏眼满是疑惑,“可你不是说,你的母亲一眼便能认出你?” 唐弘弋垂眸,浓密的睫毛如两只扇子盖下来,却扫不尽苦涩。 迟迟没有等到他的解释,蔡小籽自顾自分析一番。 “假的那位能霸占位置近二十年,苟布衣说他是大商的细作,朝中必定有众多党羽,必定很难连根拔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帝此举是在保护你?” 蔡小籽说到这,忽然凑近男人,与他一起站在阴影处。 对方面上一闪过儿的慌张,她一眼捕捉到。 “不对,那外面的官兵......” 唐弘弋轻笑一声,侧身推开那扇雕花木窗,“都是六皇叔的人。” 夜已深,零星几颗亮光点缀漆黑的画布。 视线自上而下,一排士兵如铜墙铁壁矗立,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手中无一没有兵刃。 看似在守护着这座客栈,实则每一双眼睛都像锐利的鹰隼,紧盯着客栈的每一个出入口,尤其是三楼这扇半开的窗棂。 “啪——” 窗户再次被合上,唐弘弋坐回桌前。 蔡小籽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大概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男人的花瓣唇轻轻抿着,话语自唇边缓缓流淌,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透着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魅惑。 “小籽,我需要你的帮忙。” 那双桃花眼,眼波流转间,能勾人魂魄。 意料之内。 蔡小籽本想风轻云淡,盯着那双刚才偷袭自己的唇瓣,心中万只蚂蚁在爬,双颊不由泛红。 主动错开他炙热的视线。 “具体说说。” “陛下只是将祁阳州软禁在长孙府,我与六皇叔会继续完成记下来的计划,切断他与大商的联系,但没有什么比他亲口招供来得快,我需要尽快拿到细作名单。” “大商那边势必会想办法联系他,传闻他们的巫师尤其厉害,死掉的那个邱老道不过只是傀儡罢了。” “小籽,我知道你必然有方法。” 一番话说完,蔡小籽只听进去了几个关键字。 其余时候都在走神。目光不断游离,最终定格在男人几乎完美的脸庞。 唐弘弋说话,眼前女人没有反应。 凝视着被自己咬红的双唇,内心有些愧疚,方才他的确冲动了。 “小籽?” “听着呢。” 蔡小籽思索之际,目光转向他微微凸起的喉结,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随着他每一次轻微吞咽轻轻滑动,格外诱人。 唐弘弋凛了凛神,瞳仁里的光逐渐暗了下去。 片刻后,从桌下拿出一块牛皮,上面画的正是长孙的地图。 “事不宜迟,五日之内我们必须掌握祁阳州所有党羽名单,以及通敌的确凿证据。” 蔡小籽双手接过,匆匆一瞥,只问他:“你打算与我同往还是?” 唐弘弋颔首,“必然如此。” “事成后,必有重酬。” “我不要你重谢,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四目撞上,还是蔡小籽先收低头。 “咳...到时候再说吧。” 蔡小籽不想再于他待在同一个空间,万一自己把持不住,咳...他把持不住,这么不明不白,可不算好事。 况且,她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对方。 至于唐弘弋,估计只是太兴奋给自己的...友谊之吻? 可是,友谊之吻会伸舌头吗? 她不知道。 毕竟这方面,玄门大佬完全没有经验。 她有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总之头沾上枕头那一刻,便沉沉睡去。 早晨是被卿尘的敲门声吵醒的。 “小籽,那幅画有线索。” “祁阳州原来早将它转移回大商国,的确十分古怪,我必须立即前往夺回。” 蔡小籽舌尖抵着牙齿,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卿尘握住她双手。 蹙眉低语。 “我会向殿下告病,回乡下探亲,” 画到手之前,瞒着殿下。 剩下的,靠你了。” 第84章 你自己也能令他说实话 “靠我?” 蔡小籽很是不解,然而卿尘好似铁了心,再不解释半句。 眼神里除了对唐弘弋的忠诚,再无其他。 五日后。 唐弘弋找谁时机带蔡小籽到皇长孙的府邸,避开众人。 这趟出门前,她试图幻想幽冥珠,那家伙总算是有了一点知觉。 【小籽,小心祁洛。】 说完这句话它又沉沉睡去。 蔡小籽还是决定将幽冥珠带在身边,万一有用得到地方,再者,她不知道丁辛那丫头还会不会出卖她第二次。 尽管已经找了个不咸不淡的借口,让她以后不用来药庐帮忙。 是夜。 月光如细沙覆盖在隐秘的长孙府邸,墙头之上,一排排火把摇曳,将周围的一切照得半明半暗。 两侧站立着两队身披铁甲、手持长枪的士兵纹丝不动,偶尔传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内应早为他们打开了府邸后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两人身形矫健,如同夜色中的幽灵,迅速无声穿过了小径,来到祁阳州被软禁的院子外。 院子四周,同样有士兵把守。 蔡小籽还是用了老招式,只是加重了力道,制服守卫,二人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入院内。 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人迅速接近皇长孙所在的房间,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显示着屋内有人。 祁阳州见到他们有些惊愕,但很快就恢复镇定,坐在案前,目光冷峻,直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 “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祁阳州的声音阴冷从角落里传来,孤身一人蜷缩在阴暗角落,身影落魄。 曾经的华服皱巴巴挂在身上,失去往日的威严与华丽。 男人头发散乱,眼中失去往日光芒,只余下一片空洞滞。 “是你们?” 祁阳州还以为是那位挂名的六皇叔,等不及看自己堕落的模样。 看清眼前男女,眸子瞬时黯然。 “我无话可说,你们走吧。” 蔡小籽的半只天眼自动开启,萦绕在祁阳州命宫的黑雾疯狂撕扯,好半天才散开,出现了倒计时的数字。 他的死,不是因大翎国王的裁决,而是...自己人。 背地里要置他于死地的人,是大商国的人! 很明显,弃车保帅,难道他们在大翎国安插的细作当中,有比这个傀儡皇长孙发言权的? 蔡小籽立即将这个发现告诉唐弘弋。 不得不说,这家伙非常擅长心理博弈,仅仅几个问题,直接让祁阳州破防。 对方仿佛被彻底暴走,猛地站起身,身形虽略显踉跄,但气势却已截然不同。 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唐、弘、弋,你根本不是祁洛身边的谋臣!你...是真正的皇长孙?” 蔡小籽愕然,这蠢材竟然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唐弘弋的真实身份? 一直以来只以为在跟六王爷祁洛斗? 这个烟雾弹,也算是神来之笔了。 唐弘弋深呼口气,不想再与这半人、半魔纠缠,暗示小籽用她的方式,让祁阳州交出细作名单以及大商巫师下落。 祁阳州虽是傀儡,能在大翎安然无恙近二十年,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哼,就凭这个黄毛丫头?” “若她真有本事,为何当初救不活曹谷仁?不过蛐蛐一个小蛊虫,你们...呃......” 他的话没机会说话,唐弘弋左手虎口微张,只费了五成力道,扼住他的喉咙。 “你...敢杀我吗?” 对方瞬间脸色涨红,双眼圆睁,所有的挣扎与反抗都化为徒劳。 唐弘弋语气冰冷:“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蔡小籽不急不缓拿出算盘,轻拨几下,邪祟来历了然于心,最重要是,还被她发现徐宏广残存的魂魄就在祁阳州体内。 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蹲下来,戏弄道:“你们大商国,是不是都擅长自己人打自己人?” “什么意思?!” 祁阳州似乎当真不知情,脸色瞬间惨白,直到蔡小籽说出自己的推测。 “邱老道也好、巫师也罢,当初你们残杀慕容老道、拿走我的紫金葫芦都没发现不对劲吗?” “朱砂符消失后,紫金葫芦困不住它,但它也去不了很远的地方,索性隐藏在你体内。” “难怪我每次见你总觉哪里不妥,这种阴郁的气质倒是跟他出入一辙。” “它隐藏得太好,连我都糊弄过去。” “害我走冤枉路,也罢,如今它在你身边也做不了妖。” 说罢,她将徐宏广的残魂收入紫金葫芦。 唐弘弋在旁看着,不由垂眸抿唇,此举不在他今日计划之内,他不明白为何小籽仍揪着徐宏广这条线不放。 算着时辰,快到守卫轮换的时间。 他不想因此耽误要事。 “小籽,尽快。” 蔡小籽杏眼一睁,细细看着他,却不能从这双深幽的眸子得到想要的答案。 故意抬高了声调,“好啊,严刑逼供而已,其实不需要我,你自己也能让他说实话。” “我如何相信,他说的是真是假?” “不难办。” 蔡小籽朝他伸出手,“我送你的黑曜石呢?” 唐弘弋微怔,细长的桃花眼眯了一下,解开衣襟,小指勾出一缕红线,一颗浑圆的黑曜石静静躺在掌心。 原来这男人一直随身带着,还算识相。、 她拈起黑曜石,默念几句真言,放回他手里,“给祁阳州吃掉。” “吃?” “放心,不会死人的,你不是说老皇帝还舍不得让他死吗。” 对面的祁阳州眼眉皱在一起,全然不知道这两人要如何折磨自己,一颗黑曜石已经被拍进了喉咙。 卡了许久,终于咽下去。 不多时,曾经高高在上的皇长孙殿下,宛如一只小猫蜷缩在唐弘弋脚边,就差叫什么一声了。 “想问什么快些问吧,一炷香时间够吗?” “足够了。” 唐弘弋目光停留在小籽身上许久,想知道这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眼下情况还是先办正事。 事实上,仅用了三分之一的时间,想问的、想拿到的,他已然全部到手。 接下来便是与六皇叔筹谋,如何瓦解这群叛臣贼子。 祁阳州画押后,唐弘弋收起宣纸一脚将其踹开,忽然胸口涌起阵阵刺痛,自从认识小籽以来,这种感觉许久没有出现。 他这才从祁阳州口中得到线索,它们就等不及要灭了自己吗? “要、杀了我吗?” 唐弘弋冷哼,表情却只做到一半整个人陷入混沌。 蔡小籽等在门口,细数所剩无几的符箓。 “嘭——” 一声闷响,回头时唐弘弋倒在地上。 第85章 求你了,快醒醒 “该死!” 蔡小籽一阵心悸,猛然回头时半只天眼豁然开启,数十只邪祟正欲冲出唐弘弋身体,万般纠缠。 已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整个房间笼罩在黑雾之中,窗外的光完全照不进来。 一呼一吸间,又有数十只邪祟跑出来。 叫嚣的声音,像要刺穿双耳。 露出的肌肤瞬间变得滚烫,脉搏忽而强烈、忽而暂停,蔡小籽就快被折磨死了! 偏偏这次,连半只天眼都只能驱散外围那些邪祟,而且看上去非常吃力。 她头一次心里没底,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扑过去。 “唐弘弋——醒醒!”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敢贸然用符箓,幽冥珠仍在沉睡。 目前最快的办法就是、用指尖血。 蔡小籽没工夫多想,割破手指将唐弘弋拖到角落,盘腿而坐,让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 “你别死啊!”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快点!醒醒!” “废了本姑娘那么多血,你不该起来道声谢吗?”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蔡小籽却觉时空是静止的,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唐弘弋的变化,反而她自己身体的灼热逐渐消失。 开始失温。 守卫轮换之时,丝毫没有觉察这间屋子的异像。 甚至敲了门、往里送了茶水、将昏迷的祁阳州抬上床去。 天知道蔡小籽此刻有多希望被人发现,她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 惊雷过后,屋外响起雨声。 她没了力气,手臂一松,与唐弘弋一起倒在屏风后面。 “求你了,唐弘弋,醒醒。” 以前不是没出现在此类情况,她也会紧张,今晚心里似乎多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她在乎唐弘弋,好像不仅仅因为他是这本破书的男主角。 也不是因为想利用他活到九十九、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单纯地,怕失去他。 恍惚间,她看见蓝团飞出竹筒,拼命扇动翅膀提醒她别睡过去,靛蓝的翅膀在黑漆漆的屋里,像两只眼睛来回盯着二人。 【小籽,挺住!】 【小唐鼠面色好转了!他没事了,你快看看!】 蔡小籽苦笑,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 嘴里喃喃道:“他没事...就好。” 许久没有梦魇,这次她的梦里出现了很多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不同时空的,全都来凑热闹,扰得蔡小籽心烦。 她穿越重重人潮,脚下湿了一大片,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沙滩漫无目的游走。 身后的人影快速闪现,没一会儿都消失了。 阳光透过层叠的云层射向她,她抬起双臂遮挡,耳边响起了熟悉男人的声音。 “小籽——跟着我。” “小籽——牵着我。” “唐弘弋?你没事了?等等我!” 蔡小籽听出他的声音,着急睁开眼,海水突然没入胸口,一时间连呼吸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忘记了。 “救、救我——” 她试图呼救,越挣扎越堕落。 唐弘弋背对着她,悬空站在海水上方,说话时海水倒灌,地动山摇。 “蔡小籽,不要妄图除掉我、们” 明明是一个人在说话,声音却是从四方八面传来,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 “你不是唐弘弋,你、你们到底是谁?” 蔡小籽费劲全身力气,勉强说出一句,很快沉入海底,没了意识。 * 许久过后,蔡小籽终于感受到久违的心跳。 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喘息。 反复确认数次,才肯定这是现实、不是梦境。 嗅了嗅,是熟悉的草药味! 她确实已经回到草庐。 穆世恒正趴在她床边,眼睛下面两块乌青,看样子是熬了不少夜。 她想起身看看唐弘弋是否也在这里,被男人压住被子动弹不得,唯有拍醒他。 穆世恒只当是丁辛奉母亲之命,又来催促他回府,一动不动,拖着尾声答话。 “出去,等小籽醒了我自会回去。” 蔡小籽无奈,加足了力道摇人,“穆世恒,我醒了!你把我腿压麻了!” “噌——” 药碗碎了一地。 穆世恒听到这似梦似真的声音,懒懒起身,这些日子他梦到太过多次,小籽跟自己说话。 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才敢确信人是真醒了。 “小籽,你总算没事了!” 他太过激动,双臂像钳子似的将小籽揽入怀中。 “不至于吧...放、开!我喘不了气了!” 蔡小籽将人推开,这才看清,这人胡子拉碴、头发也散作一团,一向注意形象的穆老板可不是这个款。 不禁有点害怕。 喝了口热水,小心翼翼问他:“我这是,昏迷了多少天啊?” 穆世恒深呼口气,长长叹出,细长的手指一直抵在太阳穴,“足足一个月。” “什么?” 这还不得变天?! 蔡小籽像被猛兽咬了一口,从床上跳起来,说着就要冲出去找人,刚走两步,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小籽!你去哪里?” 穆世恒连忙把人抱回床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现在你需要静养。” “睡了一个月还不够,还要我静养?” 蔡小籽自然不肯,说什么也要去找唐弘弋。 不料穆世恒的话,直接将她的想法堵死。 “小唐...皇长孙殿下,正在皇宫休养,你进去不得。” 卧槽!不是吧。 蔡小籽想哭,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晚让祁阳州招供同谋,一个月的时间唐弘弋真的恢复了身份? 当然,这不是她最关心的。 她这个军师怎么没一起去皇宫,而是回了草庐? 难不成是之前她贪财表现得过于明显,所以导致唐弘弋过河拆桥? 堂堂一国皇子,不至于此吧? 而且...那晚在酒楼...... 蔡小籽脑子飞速运转,奈何肚子空空,影响思考,穆世恒让人送了很多东西来,边吃边告诉她这个月发生了什么。 她两只耳朵都只想听关键信息。 “那晚是苟洵从长孙府救你二人出来,几个时辰后小唐就醒了,他与六王爷谋划,那个酒楼已经不安全,所以让人把你送来。” “这一个月小唐病情反反复复,隔三岔五,千悠正在照顾他。” 蔡小籽蹙眉,“他就没话留给我?” 第86章 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穆世恒没着急回答,盯着她把一桌子的菜肴吃尽,才说话。 “目前局势仍不算明朗,小唐虽然恢复了身份,但也牵扯出数十位大商的细作,朝中人心惶惶。” “陛下年事已高,许多事由几位王爷和内阁大臣审理。” “再者你之前闹得的动静也不小,所以小唐希望你能隐藏身份,继续在这里当蔡大夫是最好的选择。” 蔡小籽不乐意了,“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欺负我昏迷不能说话是吧?” 空气一度变得稀薄,静得瘆人。 穆世恒不敢大喘气,他早料到小籽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他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关于小唐的“病根”。 他一直记得。 只要小籽愿意,他甘愿奉陪到底,他这条命本身就因他们二人才活到现在。 “小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 蔡小籽犹如蔫儿了的气球,靠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生闷气。 鬼才在乎唐弘弋是不是大翎的皇长孙,如果一分钱都没她份的话!早知道不那么卖力。 那小子明知自己身体随时可能出问题,竟不把自己带在身边,莫非穆千悠为他寻到隐世神医? 想一脚踢开自己? 这概率极小,但不是没有。 不过,百鬼缠身症结连她都还没有眉目,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那他没法。 想到这儿,蔡小籽愈加烦闷,推了推穆世恒。 “卿尘有没有回来过?” 穆世恒摇头,剥了一颗橙子给她,“酒楼目前由苟洵接管,这么久以来没人知道卿尘姑娘的下落。” 听到这话,蔡小籽心里更没底。 目前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幅百年朝凤图,万一真是自己多心猜错,她又该从哪里查起呢? 想着起卦看看卿尘的下落,思绪被打断。 “小籽,今晚要不要跟我回穆府用膳?” 穆世恒见她一脸鄙夷,知道她不喜欢人多,解释说:“千悠每晚回来都说个不停,宫里的事、小唐的事......” “等我洗个手!” 蔡小籽倏然起身,踢开穆世恒的一双大长腿,先去看了下沉睡的幽冥珠,确保其命气安慰,才换了身衣服跟他往穆府去。 丁辛一早等在门口,见二人并肩走来,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小籽,你醒了真好,大少爷担心坏了!偏要自己一个人照顾你......” 话里的酸意思隔着一丈远蔡小籽都能闻得到,自从邱老道的事之后,她就没跟丁辛有多少接触,此刻更是正眼都不想瞧。 丁辛自知理亏,但又控制不住嫉妒之心,转过背故作委屈说与大夫人听,希望她能出面阻止二人来往。 姬以芳愈发不满穆世恒对小籽的态度,整座穆府的人都知道,仿佛小籽那份救命恩人的情分早已用尽。 数月来,多少媒人前来说媒,穆世恒愣是连丹青图都不看一眼,她是不懂了,儿子何时对这野丫头如此上心。 她是不会允许儿子娶一个来路不明,还会邪术的女子。 能容她在药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偏偏今晚又请她到府中做客。 席间,姬以芳端着当家主母的姿态,算是没有刁难蔡小籽,等穆千悠从宫中回来立即命人上菜,只希望这顿饭吃得和和气气,快点散场。 蔡小籽显然与穆三公子打交道,今夜觉得对方异常聒噪。 “二姐,今日在宫中都有什么趣事啊?长孙殿下带你去了哪里赏花?” 穆千悠一脸娇羞,汤匙频繁在碗里搅动,“曾太医今天开了昨日开了新的方子,长孙殿下服用后精神爽利,在校场待了半个时辰,骑马、拉弓......” 蔡小籽郁结又添一块,看来那小子过得还挺好。 “殿下必定是知道二姐喜欢看射箭才专程去的,算起来二姐往来宫中已有大半月了,不知有没有见过圣上?” 穆老二缕了两把胡须,哈哈笑起来,“哪儿那么容易?为父当官十几载,也见过两次。” “那不同!”穆三公子凑近穆千悠,一脸得意,“我二姐可是有机会成为殿下的正妃......” “快别瞎说!”穆千悠面颊瞬间染上红霞,捂住弟弟的嘴,“有外人在呢!” “嗐!蔡大夫哪里是外人?她不是殿下的认的‘表妹’吗?” “咳......” 穆世恒清了清嗓子,厉眼看下二人,“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穆三公子收了声,穆千悠努努嘴,叹道:“早知就不贪吃那口点心,可长孙殿下的好心我怎好意思拒绝呢。” 蔡小籽白眼翻上了天花板,死死瞪着身边的男人:你让我来就是听这些的?! 穆世恒示意她稍安勿躁,连问了几个紧要的问题,哄着穆千悠说。 “长孙殿下大部分时间都与六王爷在书房,王妃娘娘每日午时、申时都会去看望殿下。” “太医院除了曾太医,其余人都不得经手殿下的病例。” “哦,对了,今日圣上终于下旨——绞死假的那位,行刑之日命殿下亲自监视。” 等了一个月才下旨?这位皇帝是太仁慈,还是被那位假的给忽悠瘸了? 蔡小籽眼皮猛跳,小指那根幽蓝色的线忽隐忽现,可能是幽冥珠有事!这里估计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快速扒完碗倒了声谢就往药庐赶,将乱七八糟的声音留在身后。 穆世恒原想跟着,蔡小籽默默看了眼姬以芳,怼了他一句:“你亲娘的眼睛都能喷火了,大少爷快去休息吧。” 回药庐不过片刻功夫,她心里七上八下,眼皮跳得更厉害。 见到木门上零星血迹,加快脚步,飞奔进去。 屋内没有点灯,黑黢黢一片,隐约见到一女子趴在桌前,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抓着一个长竹筒。 “卿尘!!” 蔡小籽发声就破音,手抖个不停,好半天才点燃烛台。 “你、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我给你把把脉。” 卿尘握住她的手,缓了好久也没能说出完整的话来,将竹筒塞进她怀里。 “你要的、画,希望...能救......” 蔡小籽哪有功夫看那幅画。 她从没想过卿尘此行这般凶险!半只天眼不用开启,她也知对方断气就在瞬息之间。 顿时眼泪就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卿尘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表情十分淡然,弥留之际仍心系她的主子。 “为殿下...救、一定要救他......” “嘭——” 房间门被踹开,木屑四溅,唐弘弋满脸惊愕看着二人。 “你对她做了什么?” 第87章 是嫌我命长,要置我于死地? 卿尘断气了,她的死毫无预兆。 蔡小籽后悔下午没卜那一卦,或许能挽救也不一定。 桌子、地面全是血,浓烈的腥味掩盖药庐所有味道,她有些腿软,抱着卿尘的尸体迟迟没有挪步。 唐弘弋连喊了几声人都没有反应,锁上房门,挑燃灯芯。 仔细查看了尸身,确定是中毒身亡。 此毒是大商国惯用伎俩! 灯光映照着他脸上的阴影,格外瘆人。 这些年卿尘为他卖命、陪着他出生入死...只怕再也找不到如此衷心的下属、朋友。 自她称病回乡,唐弘弋一直派人跟踪,只是她是最顶尖的杀手,想甩掉那群人并非难事。 就连苟洵也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探查到她去了大商。 几个时辰前,终于在海上发现她的踪迹...... 唐弘弋今晚一心顾着探望小籽,这一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这丫头,迫于无奈他不能将她放在自己身边。 来只为告诉她,他们或许要对大商国开战,如果玉宸岛不安全,便要送她去别的地方躲一阵。 还有诸多事情需要交代。 不曾想,她倒是先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 最近琐事缠身,还得面对皇爷爷与朝臣的各种质疑,他几宿没合眼,就快喘不过气。 苟洵告诉她卿尘此行与小籽有关,他半信半疑,直至亲眼见到卿尘死在自己面前,胸中那团火顿时如火山爆发。 “我问你,你让卿尘去做什么了?!” 他说第一遍时,蔡小籽没听清,第二遍时两个人的眼睛都红成了兔子。 “小唐...我......” 她觉得自己不能算无辜,卿尘的死必然要负一定的责任,可此刻喉咙比吃了黄连还苦,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唐弘弋将卿尘的尸身抱起,平放在木板床上,没去看她。 她没了支撑整个人滑到地上,手里的长竹筒滚到对方脚边。 竹筒上清晰印着二人的手掌印,“就为这个?” 蔡小籽词穷不知如何解释。 唐弘弋已将它拿出来的,昏暗灯光下,画中细节逐渐清晰,他目光扫过,视线立即凝固住了。 是曾经用作挑拨司马锦尧和徐宏广的那幅古画,只是此刻那只凤凰的眼睛活灵活现。 阴冷笑声回荡在药庐,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要它做什么?” “蔡小籽,你到底在查什么?” “是嫌我命长,要置我于死地?” “这样的画,我可以画一百幅给你!” 听到他连声质问,蔡小籽总算是回过神,半只天眼瞬时开启将他身上邪祟的气焰压了下去。 唐弘弋言语中的戾气消散不少,他两只手抵着太阳穴,醒了醒神,顿觉胸口不那么苦闷。 “小籽......告诉我真相。” “真相?” 蔡小籽忍住没让泪水落下,是挺委屈的。 她不止一次明里、暗里问这男人百鬼缠身之事,他都不可说,唯有自己偷偷去查。 如今出了事,他却问自己要“真相”。 怎么能说不滑稽呢。 此刻她连吵架的力气都没。 一五一十告诉对方:“我怀疑,这幅画能揭开你身上邪祟的秘密......” “......” “你知不知道这个‘病’越来越严重,万一以后方圆百里冤死的魂魄全被它们吸收,你还能活多久?” 绒线没入油灯里,只留等最后一簇火星苟延残喘,唐弘弋垂下头,双手紧握成拳,像一头猛兽,忍受爆发之前的片刻宁静。 话已至此,蔡小籽不差再多说几句。 “我并没有告诉卿尘全部真相,她也甘愿为你牺牲,如今线索很可能就在其中,你不想试试吗?” “难道你真想与它们共存一辈子?” 一阵沉默过后,唐弘弋缓缓开口。 “与你无关。” 又是这句! 蔡小籽快气炸了,一巴掌打到他胸膛。 “你是受虐狂吧!浑蛋!” “你以为本姑娘想救你?早在相国府出现红月那晚,我与你的命格就连在一起!你死了,我也不能独活。” “够不够清楚?!” 唐弘弋听到这个答案,简直匪夷所思。 心中酸楚又添几分。 他在期待什么? 难道这个守财奴还能会懂得感恩,知道自己心悦她,以此答谢自己?又或者是,她也喜欢自己。 可事实上,蔡小籽这般劳心劳力,只是担心自己会连累她而已。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那么早死。” 他咬牙道,随即想烧掉这幅画。 没记错的话,当时他只是看了一眼,那些邪祟就肆意乱动,醒来时就再也没见过这东西。 至于它怎么到了大商国,唐弘弋再无心思过问。 毁掉它,便一了百了。 画轴刚一靠近油灯,火星猛地上窜。 蔡小籽一脚踢翻桌子,想从他手上抢过古画,“把画还给我!这是卿尘拼了命为我取来的,你没资格毁掉!” “......” 唐弘弋一手提着画,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将人挡在一臂之外。 屋内温度不断攀升,二人的掌心都沁出丝丝冷汗。 油灯倒在地上,火星顺着热油蔓延,从大厅烧到门前,火势还有变大的趋势。 二人仍在僵持,蔡小籽是真不懂这男人为何如此固执! 她尝试了无数次,仍无法抢回古画,眼睁睁看着它烧了三分之一。 药庐门外堆了很多稻草,只用一滴油立即熊熊燃烧起来。 浓烟很快跑进来,蔡小籽被熏得眼睛酸涩、喉咙发痒。 “殿下、小籽!你们在做什么,快出来啊!” 穆世恒赶到之时,那堆稻草险些把门堵住,立即命人救火,把里面的三人拽出来。 蔡小籽趁乱狠狠咬住唐弘弋的手臂,将最后残存的画卷残片抢过来。 “卿尘姑娘她...她!” 待众人安全穆世恒这才看清,地上的俨然是一具尸体,而小籽蜷缩在角落,微微发抖。 他心中动容脱下外衣将小丫头抱入怀中,“小籽,别怕没事了。” 见状,唐弘弋更为火大,抱着卿尘的尸身摔门而去。 直到人走远,蔡小籽终于哭出声来。 “卿尘是因我而死的!” 穆世恒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卿尘是小唐的人,若非小唐下令或者关于小唐性命之事,外人哪能叫得动。 她的死,应该另有内情。 “哭吧,哭出来好受点。” 穆世恒轻轻拍打她的背,心也跟着揪起来。 许久,感觉怀中人不再颤抖,他终于问出心里话。 “小籽,你做所有事都是为了殿下,对不对?” 蔡小籽大病初愈,又大哭一场,迷糊间错把穆世恒当成唐弘弋,搂着对方脖子拼命撞上去。 “因为我喜欢你啊。” 第88章 潜入皇宫 翌日醒来,蔡小籽回到了那个初入穆府所住的房间。 屋内摆设与之前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周身酸痛,她都怀疑之间数月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小籽,你没事了?” 丁辛敲开门,端着一碗燕窝粥,脸上的笑容不能说假,只能说毫不走心。 蔡小籽不想应酬她,倒下去装睡。 丁辛迟疑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跟她说话。 “昨夜药庐失火,你被浓烟熏得厉害,没多久就又晕了过去,大少爷已经让人重新修葺药庐,这几日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至于大夫人那边...大少爷和我都会为你说情...小籽?你又睡着了吗?” 丁辛拧了张帕子替她擦脸,“小籽,以后千万别把性命开玩笑,大少爷可伤心了。” 蔡小籽扯起棉被捂着耳朵,不想听她废话。 “出去!” 屋里安静了,她的心也终于静下来。 那幅残画她昏迷之前还攥在手里,以她对穆世恒的了解,应该是帮自己保管起来。 她如今更加坚信,画里藏着很大的秘密。 卿尘武功那么好都难逃一死,可见对方出手狠辣。 “唐弘弋,你是猪吗?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呲——” 刚骂了一句,掌心出现阵阵刺痛感,怎么看也像有伤。 唯一的可能,是那男人出事了。 蔡小籽唤醒竹筒里酣睡的飞蛾,“蓝团,去找苟布衣!让他来见我。” 【可是小籽,他好像不在这座岛上,如果太远我没办法感知他的方向。】 “怎么会呢?” “这时候他会去哪里?” 【不如你卜卦看看。】 蔡小籽走到桌前,翻出龟壳和三枚铜钱,一通操作下来,脸色逐渐难看。 【怎么了小籽?】 “苟布衣有生命危险,他被人困住了,应该...仍在这座岛。” 【啊,那你快想办法救他!好歹他也是你师父。】 她点头,打开竹筒让蓝团进去休息,如今幽冥珠仍在沉睡,她一时也没别的法子。 从昨晚唐弘弋的种种反应来看,他服用的药很有问题。 否则不可能理智全然出走,嫉恶宫全是黑雾围绕,如果不是半只天眼救了她,那男人只怕当时就要把自己掐死。 蔡小籽在穆府寻了一圈,终于见到穆千悠的身影。 不由分说把人拦在墙角,“带我去皇宫。” 穆千悠被吓得不轻,双手叠在胸前正想喊捉贼,见是她忍不住白眼一瞟,“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 这丫头仗着大哥喜欢,从来不正眼看自己。 以前她当真以为蔡小籽是长孙殿下在江湖上认的“义妹”、对她多加照顾,可当殿下认祖归宗也没来看过她几回,可见她在殿下心目中一点分量都没。 如今她来求自己,还这般态度。 穆千悠只当她疯了,抬脚就要走人。 蔡小籽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拧到背后,“你也不想唐弘弋不明不白死在宫中吧?” 穆千悠哪知道她会突然动手,吓得惊呼:“你胡说什么!长孙殿下怎么可能......”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太多!” 此刻已近黄昏,蔡小籽把人半推半拉拐回房,“你今日有没有见过他?” 穆千悠哪里被人这么暴力对待过,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见她神情凝重倒也不敢说谎。 “没、没有,今日殿下去见国师,早上有公公来传话让我不用去。” “好,那你现在去疏通一下,带我入宫。” “现在?!”穆千悠揉着手腕,与她拉开距离,夹子音还带着几分得意。 “虽然殿下没规定我哪个时辰不许入宫,但......” 蔡小籽转过身从她衣柜翻出一件像样的衣服,直接换上,“把你的令牌给我,我自己去。” “什么!?你要冒充我!那怎么可以?” 穆千悠对她的行为完全不能理解,可惜今日工厂那边出了些事故,大哥他们都不在,否则定要去告她一状。 可又想,或许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这个养在穆府的闲人。 何尝不是件好事。 几番推辞后,她拿出殿下特赐的腰牌给她,“若你被抓,千万不要说这东西是我给的!” 蔡小籽得手后,直接放进怀中,“放心,我死了,也不会连累你。” “呼——” 人走后,穆千悠擦了把冷汗。 “那个土包子,真以为我会那么轻易给你令牌?” 皇宫的方位,蔡小籽大致知道,又花了五十两,从皇城门附近客栈老板里那里得知,皇宫共有六道门,距离东宫最近的是承武门,戌时一刻正好换班。 她握着穆千悠给的令牌,心里七上八下,那女人没理由那么快相信自己,这东西必定是假的。 但只要有个像样的腰牌,她就有能力顺利入宫。 只是方法比较冒险,好在上次画的符箓还剩下最后两张。 时辰一到,她成功溜了进去。 可皇宫远比她想象中大,又无法用唐弘弋的名气卜卦,她只能硬着头皮冒充穆千悠,说有要是向长孙殿下禀报。 连问了三人都不带搭理她的,问到第十位宫女,总算有点有用信息。 “穆姑娘?殿下不是说了叫你别入宫了吗?怎么又来了?” “?” 蔡小籽满脸疑惑,还是死缠着那宫女带自己去,足足花了一百两才说动对方。 还没能走到东宫,她心跳得越来越快。 “诶,你怎么还在这儿?娘娘正到处找你呢,快跟我来。” “来了来了。” 小宫女被同伴发现,赶忙把蔡小籽推到花坛边上,“再往前行五里就是东宫,穆姑娘自己去吧。” 等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蔡小籽长呼口气正欲起身,口鼻被人从背后死死捂着。 她不敢出声,大脑短暂缺氧后,嗅到熟悉的味道。 跟着那人一路贴着墙边行走,直到到了某处,闻到阵阵药香才减缓脚步。 【太医院】 蔡小籽确信,这男人必定也察觉有人还害他,否则不可能第一时间带自己来这里。 夺过巡夜的侍卫,唐弘弋将她带进御药房,这个时辰没人会来。 “你进宫做什么?卿尘的死,还不够给你警醒吗?” “别说废话!” 半只天眼自动开启替他驱散邪祟,蔡小籽将仅剩一张高阶紫符系在他脖子上,拿出小算盘滴上指间血,试图帮他找出对他不利的人。 唐弘弋一掌按住她的手,“上次灵魂出窍,忘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第89章 放着我这条捷径不走,你是傻子吗? 唐弘弋话到嘴边却没解释什么,眼眸一深,从抽屉里翻出一包药渣给她。 “是为这个来的?” 蔡小籽嗅了嗅,这东西并没不妥。 那些人可能不是在药里下毒。 可...前后只过了一天,唐弘弋身上的邪祟又多了数十只,他这身子可不正是深宫之中冤魂最好的载体吗? “你知道有人想害你?” 唐弘弋见她反应如此,料到问题不在此物,将她往里带,煎药室里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太监。 瞧着他们进来吓得魂不附体。 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退到门外去。 “你......” 不等蔡小籽再说什么,唐弘弋进入内室按下一个快关,动作极快。 炉子旁边那堵墙赫然出现一道暗门。 月光斜射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打开之前她以为会是密室之类,看清后才发现只是一个通往长廊的密道。 唐弘弋希望她马上离开。 “我说过,不会让自己那么早死,你的小命暂时很安全。” “拿着,”他接下腰间的玉牌放入蔡小籽掌心,“沿着宫墙一路向北就是青武门。” 半只天眼自蔡小籽昏迷这一个月能量削弱不少,只能驱散它们,如今她看不清唐弘弋的命宫。 没有倒计时。 可好不容易进来,哪能空手而回。 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没必要跟这男人打哑谜,索性摊开了说。 “经过这么多事,你仍不肯信任我?” “相国府、幽州城、玉宸岛...所有事你都瞒着我,看准我不会与你对峙?” “从一开始就利用我,有意思吗?” “你明知道,不论你发生什么事,我都拼命保住你的性命。” 她气得头痛,恨这男人不张嘴。 “就算知道害你的人就在身边,也不让我查下去?” “晚一天发现真相,你就少活一天,别告诉我这步险棋就是你最后的大招。” 她越说越急,好像说了很多,却又觉没戳到对方痛处。 “放着我这条捷径不走,你是傻子吗?” 唐弘弋垂眸轻叹,小籽眼角滑落的那颗泪似冰珠重重击在他胸口,压着他无法无息。 捷径...他怎么能算没走? 当初苟洵安排小籽到相国府,他只以为是个挡枪的无名小人,哪里会想到自己会如此在乎她?甚至三番四次因为她,打乱复仇计划。 虽然如今他恢复了身份,但身处险境,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谨慎。 最重要是,上次在祁阳州府邸小籽为了救他,足足昏睡了一个月,他不能允许同样的情况出现第二次。 最近他的确发现有人下毒,可想起曾与幽冥珠做过交易...立即打消了让小籽帮忙的想法。 那颗珠子或许早预料到有今日。 蔡小籽踮起脚,迎上去,“为什么不说话?” “先回草庐,有机会我再跟你解释。” 唐弘弋将人推出去,没有要跟她一起走的意思。 “你以为你还有多久的命?!” 蔡小籽觉得这男人冥顽不灵,控制不住情绪,声音压都压不住。 耳边出来急促的脚步声,很明显不是穿布鞋的宫女太监,唐弘弋将她拉入怀中堵住她的嘴巴。 “参见路侍卫,怎么这个点到御药房来?” 小太监一脸疑惑看向来人,心道平日里这御药房可没这么多人来。 带头那人横扫了一圈。 “有没有看见一位面生的女子?穆大人家的千金连夜找到本官,说有人冒充她混入皇宫,雪翠宫的宫女说见她往东宫去了。长孙殿下......” 穆千悠竟反手把她给卖了? 倒是她大意了。 外面几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耳中。 蔡小籽不懂唐弘弋为何还不放开自己,二人双唇紧紧贴着,鼻尖在彼此脸颊摩挲,这般暧昧。 她从缝隙里打量那位路侍卫的面相:连心眉、三白眼、鹰钩鼻,气势汹汹来者不善,难怪唐弘弋没出去解围。 月光透过窗棂,洒向药柜,药香与紧张的气氛互相拉扯。 那群人翻箱倒柜搜查,眼看就要闯进来,那两个小太监忙跪下拦着。 “陛下交代,除非有圣旨或口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若是那女人就藏在里面呢?!” “这...路侍卫说笑,这个时辰御药房哪里会有女人......” 蔡小籽这才知道两个小太监是唐弘弋的人。 除了他们所在的地方,那群人将御药房翻了个底朝天,搜查无果只得悻悻离开,去往别处。 片刻寂静后,又听带头人朗声道: “你们全都跟我走!沿着东宫的方向找,万一那女子藏进东宫对长孙殿下不利,所有人都得砍头!” 脚步声渐远唐弘弋松开她,料想这些人可能去而复返。 “走。” “等等,你别又想糊弄我,今晚我无论如何要弄清楚。” “出去再说。” 蔡小籽不愿再被他牵着鼻子走,誓要问个所以然,“就在这里说!反正人都走没了......” 她的嘴巴再次被堵住。 这次她找准时机提向唐弘弋的腿弯,刚想骂人,两人都嗅到一丝怪味。 “是硝石!” 唐弘弋护着她,侧身推开一道缝隙,外面不知何时燃起,火光蹿得很高。 二人双手紧握前后脚从进入密道,身后不断响起瓦罐碎裂的声音,火势蔓延非常迅速。 蔡小籽心得很快,两只脚有点不听使唤,慌神之际已被拉到洞口。 “记住我说的话,沿宫墙一直走别回头。” 密道温度极速上升,偶尔还能见到蹦出的火星,外面情况可想而知。 “你呢?!”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快走。” 唐弘弋用力将她推出去,突然一声巨大沉闷的轰鸣,炸药引爆,药房瞬间成了火海。 蔡小籽被震晕过去,迷糊中被人抱起,黑雾弥漫,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感觉掌心、手臂、后背浸满了血,但丝毫不觉得痛。 那些血都是小唐的! “轰隆——”爆炸声此起彼伏,她很快没了意识。 东宫,寝殿。 五位太医轮着给长孙殿下诊治,宫女太监围了一屋子人,老皇帝闻讯过来探望时,一盆盆血水正往外面送。 “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们相互对视,年纪最长的上前一步,恭敬回答:“启禀陛下,长孙殿下的伤势极为严重,我们正在尽最大努力进行救治。但...但情况不容乐观。” 老皇帝由太监们搀扶着坐下,眉心紧锁,角落嘤嘤啜泣声传来,他大发雷霆:“朕的皇孙还没死!谁人在哭?” 一管事公公连忙带着那女人上前跪下。 “皇上息怒!幸好穆姑娘及时赶到,不然殿下性命难保啊!” 第90章 人还没醒 老皇帝年近七旬,身体素来健壮,只是刚经历了真假皇长孙之事,又联想他那可怜的大儿子,受的打击不小。 原本半白的头发,全裹上了银色。 龙颜大怒。 “有没有人告诉朕,御药房如何会发现爆炸?” 除了正在替皇长孙清洗伤口两位太医,所有人齐刷刷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穆千悠看时机,磕了两个响头。 “皇上息怒,臣女有罪!臣女甘愿受任何责罚,但求皇上让臣女留下照顾皇长孙殿下来赎罪。” 老皇帝并不认识她,管事太监从旁提醒,“这位是礼部穆老大的千金,长孙殿下与她的堂兄穆世恒是八拜之交,殿下回宫前曾在穆府短住。” 老皇帝摆摆手让她详细说出今晚发生的事。 “是民女疏忽,丢了长孙殿下所赠的令牌,被坏事之人捡了去、酿成大祸。民女发现后已第一时间告诉家父和今日当值的路侍卫,之后便与父兄等在宫外......” 事实上,是她早料到蔡小籽今晚必定会闯祸,一早通知了爹和那个偏心的大哥。 只是爆炸之事,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她大哥用了不少金条才疏通了关系,见他们说得信誓旦旦,勉强让几人溜进宫。 穆世恒第一时间就让小太监带兄妹二人去太医院,只因出发前在小籽房间发现许多药材粉末,以他对小籽的了解,不会拐弯抹角用迂回方式。 果不其然,刚到太医院门口便听到几声猛烈的爆炸声。 按理说御药房失火,很快会惊动守卫。 可足足烧了一刻钟,小火星演变成熊熊烈火,才见有成群的太监宫女提着水桶打水。 兄妹是第一波赶到的人。 密道被炸穿,看不出原来模样,唐弘弋和蔡小籽早晕倒在宫墙,他昏迷之前还死死护着小籽。 蔡小籽只是被震晕了,基本上没有皮外伤,反观唐弘弋整个背血肉模糊,后脑壳也布满黏液...... 穆千悠不忍多看一眼,将所有过错一并算在蔡小籽身上! 眼下就要通知路侍卫把人带走,穆世恒却跟她唱反调。 “我带小籽回穆府,今晚穆家人除了你无人来过皇宫,管住你的嘴!” 与大哥相认以来,他从未对自己说过重话,穆千悠对蔡小籽的恨意更甚!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计划,悄然在心中发芽。 穆笙等在宫门口,作为朝臣不敢与女儿、侄子胡闹混入后宫,一怕丢了官位,二来想着有个接应,一炷香后见到穆世恒背着蔡小籽出来。 穆千悠不会蠢到连累父亲和穆家,她只是完全代入大哥的视角、在圣上面前哭诉自己费劲万难才将长孙殿下救出来。 就连老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听着,都觉漏洞百出,可见圣上并未揭穿她,自己又何苦当个讨嫌的。 不多时,大王妃闻讯赶来,见亲儿子伤成这样,哭得晕厥过去。 穆千悠顺理成章留下照顾王妃,等到翌日傍晚,才回穆府稍作休整,期间唐弘弋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蔡小籽亦然。 她躺在药庐,穆世恒知道之前丁辛被邱老道收买之事后,不放心她来,另买了两个丫鬟过来服侍,自己也干脆搬到药庐住下。 生怕小籽再出意外。 穆千悠简单说了宫里的情况,“大哥,别怪我没提醒你,留下蔡小籽她不知道何时再惹出乱子。我是为了保全穆家才没有揭穿她的身份,她醒来后,就快些把她送走吧。” 穆世恒倒是低估了这个堂妹,“我自有分寸。” 穆千悠怕他心软,“这件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大伯母。” 两天后。 蔡小籽仍在沉睡,她试图摆脱梦魇,手指频繁动了很久,嗅到熟悉的草药味,眼皮终于有了感觉。 梦里,她回来初初来这个世界的场景。 唐弘弋养父家门前的那条河。 两人最开始坐在岸边烤鱼、谈天说地,不知怎么的,她像是鬼上身一般往河里走去。 河水无人打理,长满了水草,缠缠绕绕将她卷入水底,快要窒息时一双温热的手将她拽出来。 “小籽,不记得吃药吗?你的离魂症又犯了?” 唐弘弋难得露出这般纯粹的笑容。 她正要说话,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唐弘弋的身影渐渐消散。 耳边响起老者的话, “丫头,你怎么还有功夫睡觉?” “不记得答应老夫破除符箓的诅咒!待我助陛下一臂之力,向大商复仇了吗?” 好像...有这么回事,蔡小籽差点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时间所剩不多了!长孙殿下的未来,要靠你了!” 后来,眼前画面疾转。 迷糊中她好像看到苟布衣和卿尘的身影,好像...在向她挥手道别。 回药庐的第三天,蔡小籽短暂高烧过后,总算醒了过来。 穆世恒胡子拉碴端着汤药进来,正见她翻身,“小籽,别动!虽没有外伤,大夫说你受了震荡,得再静养些时日。” “唐弘弋呢?他有没有事?” “先顾着你自己,坐下、喝药!” 穆世恒把人按回床上,语气又加重了些,“快点。” 蔡小籽见他眉心拧成结,难得这般严肃,心中不好预感有多添几分,咕噜咕噜喝完药。 “快告诉小唐现在情况如何?没有查出是谁放的炸药、谁点的火?” 穆世恒心中凉了半截,或许在他那个好妹妹早将放火之事推到小籽身上,换句话说,她如今是通缉犯。 “说话呀。” 犹豫一阵,他缓缓开口: “长孙殿下被炸药炸伤,受伤严重,不过有太医院的人照顾,应该无碍。” “那场大火,皇上已派人彻查。” “当晚你出现过,为避免有人认出,最近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你很担心长孙殿下,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听我的。” “我会找二叔托关系打听宫内情况,有任何消息都会告诉你。” 在蔡小籽看来,穆世恒说了很多有的没的,最关键一点就是,唐弘弋还没醒。 望着他曾经住的那间屋子,蔡小籽百感交集。 自己这步是不是错得很厉害,让两人都陷入困境,半只天眼也回到她的灵台没有反应。 接下来,她应该怎么做。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 穆世恒去而复返,神情凝重,“长孙殿下曾提醒过我,治疗你离魂症所需的药引,就快用完了,之前都是他亲自带来的,如今怕是不方便。你可知是什么?我安排人去找。” 蔡小籽摇头,“我从没听他说过。” 第91章 蔡小籽,是谁? 蔡小籽猛然觉察,这一个多月自己的人生好似脱离轨道、不受控制。 不是昏迷,就是在即将昏迷的状态。 无形之中,一双手在推着自己前行,她必须尽快找到症结所在。 穆世恒说的药引,她全然不知。 “唐弘弋当初是从哪里买来的药方?” 穆世恒面色微变,下意识摇头,“我不清楚。你先歇着,我去找二叔问问宫内情况。” 快速走出药庐,回到穆府,他长长吐了口气。 小籽的离魂症离魂症多少名义束手无策。 她能医不自医按说是常理中的事,可当初长孙殿下为此拜访大楚国所有叫得上名的大夫,回到大翎后更是广结天下名医,要求他们研制药方。 穆世恒曾不止一次问过唐弘弋。 “你如此为小籽,当真只因答谢小籽多番帮忙?” “当然,世恒兄以为还有其他?” “那为何不让小籽知道?你这般兴师动众,那丫头知道,必定很开心。” 唐弘弋表面风轻云淡,眸子里总藏着摸不透的情绪,“是谁治好她不重要,只要她尽快痊愈就好。” 这二人身上都有顽疾,又都瞒着彼此,费劲心思找解药。 偏偏,都让穆世恒替他们保守秘密。 有时候,秘密挤压太久,那种窒息的感觉压得穆世恒喘不过气来。 二人都是自己的挚友,而他对小籽的感情愈加浓烈,私心正在一点一点啃噬他的理智,如果有一天小籽为了帮长孙殿下不顾生死,他一定会带着小籽,永远离开。 东宫,寝殿。 二十年前大翎皇长子作为质子去往大楚国时,还没有得封号,唐氏带着假的那位皇长孙回玉宸岛后,一直在王府吃斋念佛,更不计较封号、名分。 一心只想安心抚养孩子长大,尽管她第一次抱祁阳州,就知道那并不是自己亲生儿子。 但她坚信儿子还活着。 可惜玉宸岛十数年前几乎与外界隔绝,她没有办法联络娘家人,更不知道父亲的旧部因祁阳州一事,死伤惨重。 直至两年前,传来唐弘弋的消息。 “弘弋”这名字是她与丈夫为儿子起的,除了关系亲近的几位下属,无人知道。 那晚她寿宴,唐弘弋随六王爷来贺寿,她一眼便认出那就是她的儿子,与他一样只要沾上桔梗花粉掌心便会浮现一团如火焰的图案。 尽管只会维持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尽管,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她便笃定儿子回来了。 当晚她就想认回唐弘弋,可那孩子说还没到时辰,他一定要将祁阳州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唐氏年过四十,报仇已然没有与儿子朝夕相伴重要,如今唐弘弋做到了,那群大商的细作全部被关押在天牢,由六王爷亲自监管、审问。 可仍有漏网之鱼,差点将她的儿子炸死! 此事她的公公、大翎的一国之主,却是不信是祁阳州余党所为,反而派人大力追查冒认穆千悠偷入皇宫的野丫头,试问那丫头怎会有如此能耐。 她反倒是认为,儿子与那丫头是认识的,否则,不会关键时候将人放走,试问那么大的火势,那丫头一个人怎么逃? 几日过去,太医们总算松了口气。 “长孙殿下今日总算能主动吞咽些流食,待微臣重新开个药方,再观察一日。” “长孙殿下身体康健,外伤愈合情况良好,这药膏记得每日涂抹三次。” “长孙殿下肺部浊气基本已排除,清肺热的汤药可以暂停。” “......” 几位小太监执笔一一写下太医们的会诊记录,一份备在太医院,一份呈给圣上查阅。 唐氏见穆千悠循规蹈矩这些天在只外间与宫女们捣药、治药材香囊,知道是她救了儿子,颇为满意。 准了她进屋伺候。 这夜里,王妃本应回王府,无奈暴雨袭来只好在偏殿歇下。 宫人们都乏了,唯有穆千悠两只眼睛还瞪得老大,只因三位太医说太子已无大碍,子时左右应该就能醒。 她盯着沙漏,只剩最后一小撮,唐弘弋果真眼皮动了动。 “殿下、殿下,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唐弘弋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眼前是一片血红色的光,嘴里喃喃道:“别管我,快走......” 裹着纱布的手下意识在身侧晃动,试图抓住什么。 穆千悠连忙把手伸过去,“火已经灭了,殿下您睁眼看看。” 灭了? 红光之中缓缓走出一位少女,同样对他说:“小唐,火早灭了!我没事,你也快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恢复了皇长孙的身份,何人还敢这么称呼他? 必定,是梦魇。 倏地,他睁开眼。 的确没有火,他平安回到自己寝殿,床前一女子正哭着梨花带雨。 “穆千悠?” 他记得很早之前就说过,让她别来东宫,为何她会出现在此。 穆千悠早打了腹稿,准备了很多话要说,不敢惊动旁人。 小声低语,“三位太医说,那炸药十分厉害,殿下醒来可能会忘却一些事,不记得没关系,千悠会帮殿下慢慢记起来。” 唐弘弋忽感头疼欲裂,脸上伤口因做表情,再次撕裂,一簇殷红滴在纱布。 “失忆?” “不会......” 穆千悠赶忙地上特制的香囊,放在他鼻唇之间,“这是章太医命臣女做的,殿下试试。” 一滴热泪滴在唐弘弋手指间,他微微抬眸瞧见女人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像与另外一副面孔重叠起来,一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殿下可还记得,当晚发生了什么?” 穆千悠不得他答话,鼓足勇气凑近了些,“殿下,那晚的事皇上很生气,仍在四处捉拿纵火之人,为了蔡小籽着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曾去过太医院。” 唐弘弋十指如针扎,一阵刺痛连着胸口,深邃的眸子深了深,“蔡小籽?” “没错,”穆千悠担心他不愿意,柔声规劝,“殿下放心,我大哥会照顾她的......” 却听男人声音更加低沉,冷峻,“蔡小籽,是谁?” 穆千悠一惊,手上的香囊跌到地上,拾起来时,脸上完全是另一般模样。 到了宫女轮班的时辰,几个眼尖的发现长孙殿下行了,赶忙去偏殿通知王妃。 随即三位太医纷纷赶至。 唐氏总算稍稍放下心来,握住穆千悠的手,嘱托道:“以后不必再说留下来谢罪的话,丢了令牌的人我不怪你。穆家也算对我们有恩,你继续留下照顾皇长孙吧。” “多谢王妃!” 第92章 入梦杀人 穆千悠激动不已。 这位大王妃素日在王府吃斋念佛,鲜少露面,存在感极低,长孙殿下恢复身份后才好似变了个人。 她曾听父亲说过,大伯是在去大楚国执行命令时被人所杀,与大王妃也算有数面之缘。 前几次照面她倒也想提及此事拉拢关系,始终没敢。 如今听大王妃主动说起,心下又多了几分考量。 二人没说几句,几位太医会诊一番出来回话。 “启禀大王妃,经微臣等诊治长孙殿下外伤恢复良好已有愈合趋势,至于内伤臣等会再酌情改良方子,以温和药性为主,但......” 唐氏握拳扣在桌上,或许因常年与枯等佛像结伴,她浑身没有一丝烟火气,是皇族中最清冷的女人。 一双与唐弘弋生得极像桃花眼,不染尘色。 声音也是冷冷的。 “说下去。” 三位太医依次跪在地上。 “由于长孙殿下距离爆炸点太近,震声伤及耳膜,导致左耳听力受损,且脑部受到严重撞击,出现部分记忆缺失的情况。” 唐氏柳眉拧紧,朝里望了望。 隐约见到儿子坐起,宫人们正在伺候他洗漱。 “左耳受损是否可逆?何为‘部分’记忆缺失,莫非他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声音发颤,若是这样,她万万不能接受! 万幸情况没有预想糟糕。 “回禀大王妃,长孙殿下听觉问题只是暂时的,至于缺失的这部分记忆,是关于爆炸当晚的,且回到翎国一年前之事,殿下似乎只记得零星片段。” 还好,她的孩儿没有忘记好不容易夺回的身份。 太子之位悬空多年,朝堂、后宫谁人不知圣上有意传位于皇长孙。 真真假假,这皇位即将是“长孙殿下”的囊中物。 唐氏稍微放下心来,让太医尽快去照看,又差了人向老皇帝复命。 忙到半夜,已是没了睡意。 穆千悠原为“戴罪之身”留在东宫服侍,如今得了大王妃钦点,大大方方出入殿内,人人“姑娘前、姑娘后”称呼她,面上含羞带笑。 心里乐开花。 原以为蔡小籽闯出弥天大祸,自己恐会跟着遭殃一直小心谨慎,现在看来,真得谢谢她了。 长孙殿下现在提及“蔡小籽”三个字就喊头疼,不晓得何时才记得起来。 只要她这段时日好好表现,就算日后殿下记起她,又如何。 她不过是殿下在民间时认识的“小妹”,给些好处打发了就是。 为今之计还是得使出浑身解数,讨好长孙殿下和大王妃。 这夜唐弘弋只是短暂醒来,很快又沉沉睡去。 梦中他化作书生模样,穿的不是锦衣华服,应该是大楚国男子时兴的长袍。 不知不觉走到一间熟悉的城郊荒宅,他记得这里,是他养父旧居。 当年,他被徐宏广扔去那座食人岛灭口,殊不知那名随从非但没能下得去手,更是将他身世之谜,用药汁写在贴身衣衫之上。 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来看他。 无数次叮嘱他,“小主人一定要活下去,才能为你父亲、族人报仇。” ...... 十岁那年,那人终于将他从那个人间炼狱解救出来,成了他的养父,教他一步步瓦解徐宏广的势力、恢复自己的身份。 可惜养父没能等到他恢复身份这一日。 “小唐——” 有人在唤他。 荒宅四周无别的人家居住,前面是一望无垠的长河。 一轮弯月映在水中央,轻轻荡起波纹,风越来越急,月影渐渐扭曲,幻化成女子模样,清秀灵动的五官,勾着他的魂魄。 “你是何人?” “小唐——” 女子不断唤着他的名字,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转身,忽见一女子的目光呆滞从身旁走过,径直走向水中。 唐弘弋紧随其后,出于救人的本能。 这感觉非常熟悉,好似这一幕曾经发生过,但他却不记得,这女人是谁。 水越来越深,没过她的腰肢、胸膛、脖颈...... 这女人竟一点反应都没,他才发现对方一直在漫游。 终于,河水将女人身体全部吞没时,他伸手捞起她,抱在怀里,“你是谁?为何在这里出现?” “小唐!” 女人清醒过来,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你没事了!” 他有些嫌弃,正想把人带回岸边,冰冷的双唇轻轻覆在他脸颊。 “谢天谢地你没事,我们和好行不行?” 和好? 他跟她好过吗? 冷风乍起,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快速回到岸边生火。 那女子却缩在火堆边,一动不动看着他,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不知是被水呛着还是其他缘故。 林中干柴烈火好像不能温暖她,不自觉又往他身边挤了挤。 声音很是委屈。 “卿尘的事,是鲁莽了!可...我真的想帮你,你让我帮你好不好?” “你要帮我做什么?” 唐弘弋头疼,他记得卿尘,是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可惜在前些日子执行任务时不幸去世,可却不记得是什么任务。 眼前女子竟认识卿尘,想必知道一二。 “卿尘的死与你有关?” 女人低下头,重重点了两下。 复而抬眸,眼光流转,充满了疑惑,“小唐...你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 唐弘弋说话间袖里藏的那把匕首滑到掌心,眼底很快浮现杀意,“记得要向你报仇吗?” 刀锋横在女人下颚,她顿时不敢呼吸。 “小唐你疯了吗?” “疯了?杀人偿命姑娘不知道吗?卿尘是暗刃最出色的杀手,你竟有办法杀她,为何此时坐以待毙?” 女人跪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想要解释什么,刀锋一转,脖子上出现一道深长的血痕。 “你真动手?” 她双手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喘气,忽然间小指发出一丝若隐若现的蓝光,她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妖女?你竟会妖术!” 唐弘弋不打算放过她,可惜他的动作赶不及女人消散的速度。 很快,女人消失得无影踪。 蔡小籽是被痛醒的。 起身时后背阵阵发酸,回头看去,枕头、被单全浸满了汗水。 这个梦太可怕了。 唐弘弋竟然要杀了她,死没良心的男人。 第93章 他不记得我了? 她依旧在草庐,屋内有一股不知名的香气,心中陡然生出些许不安。 不是食物、不是焚香,更不是药材。 蔡小籽找遍了各个角落,终于在大厅的木板床下发现一撮灰烬。 不是黑灰,隐约泛着绿光。 前几日这里发生大火,很多东西都烧没了,她没有印象什么东西烧尽之后会变成这样。 这香气很不寻常,多嗅一会儿,整个人都变得浮躁起来。 她骂走了两个小丫鬟,一个人坐在地上细细研究。 有人走近也全完没发现。 “小籽,地上凉快些起来!” 穆世恒听到小丫鬟说她行为反常,放下手里的事赶忙来药庐,又惹得姬以芳不悦。 数月来穆府的人对小籽颇有意见,他觉得这当中也有自己的过错。 一直在缓和他们之间的关键。 可惜,好像越来越糟糕。 眼下,皇长孙又是那般情况,他唯有先一心一意照顾好小籽。 蔡小籽被他拦腰抱起,吓得惊呼:“别!快放我下来,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二人坐在桌前,细细打量那东西。 拢成一团,大约有拳头大小,浅灰色的粉末里夹杂着绿色光晕。 “东西肯定是你屋里的,你没有印象?” 蔡小籽摇头,“我想了八遍边,一点思路都没有,连百子柜都翻遍了。” 穆世恒提醒道:“起火那日有没有人拿东西过来?” “!” 她倏然端坐,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有!那幅古画,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穆世恒跟着紧张起来,好像也记起一些事,“你让卿尘去寻得那幅画?” “没错!”蔡小籽转态,将桌上的东西视若珍宝,“时隔好几天我竟才发现!该死!” 又一脸无奈看向穆世恒:“你说,有没有可能找到更多?” “更多?” 穆世恒犯了难,谁没事会留着垃圾? 可真该蔡晓霞有这运气,那天是丁辛等人负责打扫药庐,后来小籽接连出事,大夫人极度不满把下人给叫了回去。 满屋子的垃圾仍堆在后院外的枯井旁边。 丁辛如是说,她知道小籽必定是发现之前自己出卖的事,所以跟自己保持距离。 既然老天给她这个机会立功,就得抓住。 不等二人说话,她飞快跑去蹲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找,不方便任何可疑的、“绿光”的东西。 大半个时辰过去,已是满是臭汗。 “大少爷、小籽,应该就这么多,不够的话,我再找!” 蔡小籽递给她一块帕子,“足够了,你去歇着吧。谢谢。” 而后她走进房间,锁上门。 思考怎么让这堆东西说话。 符箓危险、幽冥珠还没醒,想到爷爷曾说那个卜卦方法,所幸一试。 只是这东西实在...难以下咽。 “要不是为什么唐弘弋,谁好人吃这个?” 她骂骂咧咧将所有的粉末导入茶壶,摇了摇,再滴入两滴指间血,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光。 想起那逼喝符水,只为戏弄。 没想到今日,自己得为了他喝这东西。 不过片刻,她身体有了反应,半只天眼配合她缓缓开启。 眼前很快出现那副古画,以及...卿尘生前所经历的事...... 穆世恒与丁辛在门外等了很久,听到“嘭——”一声以为她晕倒,直接撞门开。 “小籽——” “你们怎么这表情?” 蔡小籽正坐于桌前,在舆图上勾勾画画。 刚才那一声是她不小心碰掉了砚台。 “吓死我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穆世恒见她人没事,立即让丁辛回穆府回话。 她收了笔,展示自己的成果,“剩下一半,得靠你帮忙了。这些空白的地方,是哪里?” 穆世恒粗粗可能了两眼,“是大商的版图。” “我知道。我需要了解具体怎么去。” “你想为卿尘报仇?” 穆世恒故意这么说,哪里会不知她做所有的事情都为了皇长孙,只是那人如今或许根本不需要她帮忙,何苦白白牺牲。 累积许久的情绪终在这一刻小小爆发。 告诉了她那个有些残忍的真相。 “千悠说,长孙殿下醒来之后,不记得你、更不记得你与他之前发生的事。” 蔡小籽手抚在胸口,深切感受到猛的加速。 大脑缺氧。 呼吸不畅。 “开玩笑的吧?” “失忆?” “怎么可能?” “谁都记得?唯独不记得我?” 穆世恒有些为难,但还是点点头,有点担心她受不住这个打击,更想知道她对皇长孙的感情到了什么程度,自己是否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蔡小籽才不会让外人看出自己难过和失落。 背过身去,咬住下唇。 该死的唐弘弋,怎么能在这时候忘了自己。 难怪在梦里要杀了她! 太医院爆炸之后,好像那男人身上的邪祟也跟着消停了一段时日,自己也没出现通感。 所以对他那边的情况,知之甚少。 又不敢卜卦。 想到这儿,总觉事情太过蹊跷。 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去解开画中玄机和...答应那老者的事,去星辉河,接触符箓的诅咒。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如果唐弘弋不在身边...... “穆千悠目前仍在皇宫?” “是。” 虽说蔡小籽想得到的确是肯定的答复,可真听到,又是另一种心情。 凉,她的心凉。 多愁善感始终不适合她,甩甩脑袋,打开百子柜开始一阵忙碌。 “这是做什么?需要帮忙吗?” 穆世恒卷起袖口,走了过来。 “不用,我做些药丸,你帮我让穆千悠带给唐弘弋,之前的药或许用不上了。” “小籽......” 穆世恒想劝她,太医院的人寸步不离守在皇长孙床前,这些药未必能送得进去,可又想殿下身体特殊,也只有小籽能医治他的“病根”。 还是应了下来。 当晚,蔡小籽辗转难眠。 一想到穆千悠那副仰高踩低的嘴脸就闹心。 也不知,唐弘弋到底怎么样了。 发那张也睡不着,看着床头的龟壳,还是拿出三枚铜钱为穆千悠卜上一卦。 起卦之前,她望了望天。 “呐,我只看浅表的。” “不会多问,别再来天谴了。” “这段时间真的太倒霉了,就当可怜可怜我。” “噌——” 随着最后一枚铜钱落下,卦象已成。 蔡小籽骇然,“穆千悠有生命危险。” 第94章 千万不能近女色 天刚亮,蔡小籽等在穆世恒院外,人一出来立马凑上去。 “想办法带进皇宫。” 穆世恒昨日思虑过度,本就没怎么歇息,满脑子想着蔡小籽,见她来自然是高兴。 可听她说这一句,倒是胸闷气紧。 合着昨日说的那些,她根本没听进去。 穆世恒冷冷道,“没办法。” 这男人几乎没拒绝过自己,特别是有关唐弘弋的事,蔡小籽把人拉到后院,一脸严肃,“穆千悠是不是一直待在宫里?” “小籽,我今日会拜访六王爷,请他将药带入宫中,但如今大王妃住在东宫,这药并不能保证能到殿下手上。” “什么意思?” 蔡小籽心更凉了,怎么一场爆炸还牵扯这么多事来。 就算唐弘弋不记得自己也不打紧,但如果连百鬼缠身的事都忘了才真叫人头大。 “那我更得去看看他。” “小籽,你进不去的。”穆世恒不愿在这个问题上与她诸多纠缠,负手而立来回踱了几步。 “如今殿下是何情况你我都不清楚,那晚他拼死也要将你推出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殿下根本不想你参与他所谋之事。或许,我们能帮他做的,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全得靠殿下自己。” 蔡小籽才不管他说得多有道理,人命关天,她理不了那么多。 就算不是穆千悠,可能还会有别的女人无辜丧命! 别说肌肤之亲,常日伴在唐弘弋左右的女人都可能被那些邪祟影响。 相识以来,唐弘弋无数次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都要自己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穆世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她如此,心里也不好受。 “不如你以“蔡大夫’的名义写封信,我请六王爷转交给太医。” “我知道你懂得用相术遮面,可那里始终是皇宫,况且这段时日国师身体日渐康健,整日伴在圣上身边,若被他发现你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听着迷糊,何时又多了国师? 无奈,目前她只能采纳穆世恒的办法。 抬笔写好信,交给穆世恒。 “务必亲手交给唐弘弋!” “我尽力而为。” 一整天她等在草庐没有任何消息,只能一遍又一遍研究舆图。 穆世恒差人送来了的缺失的那一部分,她将其与自己画的方位图重叠起来,正中心正是子呈河流域。 “为何那老头儿指引我去的地方,与这古画提示的如何接近?他到底是什么人?” 冷风过,窗台上的花落了一地,这还是之前唐弘弋送来的。 蔡小籽以花瓣起卦,想推一推老者身份,无奈,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卦。 又想起卿尘断气那晚的情景,心情更是烦躁,她决不能让卿尘白白牺牲。 没一会儿,周公将她拉入梦里。 还是同样的场景,熟悉的气味传入鼻腔,她睁开眼,是在唐弘弋的怀中。 “你是何人?” 又是这句,就没有新鲜点的吗? 蔡小籽早习惯这熟悉的配方,也知道是在梦中,双腿毫不避讳盘在他腰际,“能不能先上岸再说。” “不能,就在这里说。” 唐弘弋连日来与这女人在梦中相见,这张脸、这副身子他明明很熟悉,却一点也想不起对方是谁,与自己有何瓜葛。 这梦境跟真的似的,河水轻拍在二人身上,溅出水花。 水纹波动,搅得心都乱了。 蔡小籽双眸微怔了下,“唐弘弋你当真不记得我了?这里是梦境,没必要对我说话。你是担心背后使坏的人对我不利?” “......” 男人眉头微蹙,挪动身子,将她带回岸边。 “别不说话!” 蔡小籽一脚踢翻火堆,难道她在梦里也不能求个真相? 她试图唤醒半只天眼,控制唐弘弋体内邪祟,可惜在梦里,什么也做不了。 就连他的面相,也看不清。 只听唐弘弋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我真的,不记得你是谁。” 蔡小籽看不清对方表情,心中阵阵发酸,压了压火气,走上前抓住他的手,不出意外——摸不到脉搏。 “接下来一段时日,我得去子呈河寻东西,你记得一定要吃我给的药!” “还有,千万不能近女色!” “被让无辜的人惨死,皇长孙殿下!” 唐弘弋冷哼,怎可轻易相信这女人的话。 “姑娘既说这是梦,且不说我为何还听你的话,醒来我未必记得。” “你必须记得!” 蔡小籽眼睛突然泛起红丝,鼻头发酸,抓住男人的手狠狠咬下去。 谁说梦里没有痛觉? 唐弘弋手臂青筋猛地抽出,从梦中醒来,额头满是大颗大颗的汗水。 “人来。” 帘子外的宫女太监听到声音赶忙上前伺候。 他意识混沌,不断在梦境与现实中跳脱。 耳边是熟悉女子的声音,不断重复。 他思虑再三唤来跟前的人问了句,“除了太医院,可还有人送药来?” 小太监面色一愣,半跪着回话,“殿下英明!方才六王爷来过,的确带了些药,不过大王妃......” “把药拿来。” 小太监听得这一声冷哼,哪里还敢多言,很快拿出药盒双手奉上。 “六皇叔可有说过这药如何得来?” “回殿下,好像...好像是说是与穆家相熟的一位姓蔡的大夫。” 蔡小籽?当真是她。 这女人本事倒不少,敢入自己的梦,还...咬了自己一口。 唐弘弋手臂上并未留下牙印,却觉隐隐作痛。 蔡小籽听说送去的药安安稳稳到了他手上,总算稍微放下心来,决定出发去子呈河。 在大翎国的范围来叫星耀河、在大商则命名为暮云河。 一旦解开这当中的秘密,唐弘弋或许就能痊愈,到时自己也就功成身退。 不对,这绝非她本意。 只是目前,只能暂时将那刚刚冒出的情苗压下。 可一想到穆千悠成日在他面前晃悠,就不是个滋味,不晓得这小子会不会见色起意,若他不听自己的,与穆千悠亲近! 蔡小籽摇了摇口袋,“蓝团,你说唐弘弋会喜欢她吗?” 飞蛾在竹筒里四处晃悠,不明所以。 【小籽你说谁?】 算了,这家伙就是个没开智的虫子。 真怀念那自称本尊的家伙,算起来幽冥珠已经昏睡了好几个月,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契机让它醒来。 马车在山路缓缓前行。 蔡小籽倚在窗边打盹儿,穆世恒端坐闭目养神,山路颠簸,免不了随着车身摇晃,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她扶额感慨,“这尊佛为何要跟来。” 第95章 砍人的时候不会手软 蔡小籽与穆世恒出发去河的第五天,玉宸岛爆发了瘟疫。 国师向圣上请命亲自为苍生祈福、六王爷随行。 临行前,本在病重的皇长孙忽然提出一同前往,“六皇叔别见怪,弘弋回岛以来几乎都待在宫内,我只是想沿途了解我大翎风貌,不必抢了皇叔功劳。” 祁洛把着他的肩膀,笑得很坦诚,“这说的哪里话!这一趟你若不去,本王也会架着你去的。” “如此当然最好不过了。” 因大王妃着实不放心儿子出远门,数日来穆千悠照顾皇长孙极为妥当,遂命她一同前往,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当中的含义。 偏唐弘弋好似看不明,对她的献媚全然当不知。 一心只想快点到河,赴约。 * “这才也没有吗?” 见穆世恒悻悻而归,蔡小籽有些心力交瘁。 他们驻扎在这里半个月,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仍没有找到破除符箓诅咒的方法,她躺在帐篷里,连连叹息:“看来只有等那行人到了再说了。” 算着日子人也该来了,蔡小籽明明记得入梦时一再催促唐弘弋快些上路,莫非那小子完全不相信自己? 还是说,真的是她一厢情愿以为二人心意相通,能将梦境里的记忆带入现实。 况且她也只是赌一把。 还好,她的赌运向来不错,隔日便听说皇长孙与六王爷、国师等人随军来河畔,开坛祭祀,顺道体察民情。 自唐弘弋恢复身份,穆家唯有穆千悠整日在他面前晃悠,穆世恒这个八拜之交倒是鲜少与他见面。 众人安顿稳妥,才见远处穆家的帐篷外生气袅袅青烟。 “是我大哥!”穆千悠定眼一看,发现唐弘弋正想那边去,自觉上前想挽起他的胳膊,“我陪殿下一路去,我也想知道大哥来此地做什么。” 唐弘弋皱眉躲开,倒也没拒绝她,二人走过去时穆世恒和蔡小籽正在烤鱼。 见他来了,穆世恒手微颤险些将鱼埋进炭火里,“殿下!” “你我不必如此生分。” 话虽如此,可他看向穆世恒时,目光说不出来的怪异。 寒暄几句,穆世恒很快觉察他们二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主动拉着妹妹去别处,心里却有些计较:小籽见他来一点反应都没,必定是事先约好,可殿下明明不记得她,又怎会如此。 只可惜他不会知道答案。 等人走远,唐弘弋开门见山,“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 蔡小籽丢开树枝,浮于表面的假笑瞬间消散,“那些药你没吃吧?” 唐弘弋眼睑微动,这女人说话倒是好不客气,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何身份,倒是与梦里,如出一辙。 这算不算表里如一? 蔡小籽不等他答话,半只天眼依然洞察个所以然来:这男子怕死,果真听话。 “灭了一个祁阳州,又来一个祁洛,你那位六皇叔也是个狠人。” “偷偷换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 “还好你只是失忆,不是失智,不然我这一趟也是白瞎。” 唐弘弋嘴角不自然上扬,他虽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在梦里与这行为大胆、自称玄门大佬的女子倒也谈得来。最开始听她讲述二人之前的那些经历,只觉荒唐。 可后来,她一次次推算出自己身边人是忠、是奸,包括那六皇叔换药一事。 实在不敢小觑。 “你有何证据证明,刘皇叔和国师狼狈为奸。” “何必说得那么含蓄?不就是意图谋反么。”蔡小籽递了一壶酒给他,“先预祝我们成功。” 唐弘弋闻言抬眸细细打量她,这双无尘的杏子眼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见她这般胸有成竹,倒是佩服,他所认识的男儿之中也未见得有这般气魄之人。 他将壶中酒饮尽,眼中蒙上一丝情绪,“当初你真的是被迫帮我,而非......” “当然。你不会连苟布衣都忘了吧?正是他把我送去相国府,本意应该是在危险之时,替你挡刀,却被我发现你百鬼缠身的秘密。” 蔡小籽顺势将他的话往下引,“或者你更习惯叫他苟洵。” 唐弘弋不言,眼见她打开竹筒,一只靛蓝色飞蛾钻了出来,扑腾几次朝着大军驻扎的方向飞去。 眼看已近是月,夜里就算无风也很凉。 穆家的随从一早被穆世恒叫到远处,方圆一里就只有他们二人,围着小火堆,唐弘弋解下外袍似不经意披在女人肩上,自己则靠火堆近了些。 远处看,像是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 穆世恒将小妹送回帐篷,回来便见到这一幕,纵使心有不快也只能停下脚步。 何苦来的?明知小籽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身边的男人,白白陪着走这一遭,冷光灌入衣襟,好像要将他彻底唤醒。 不多时,飞蛾返回远处,听在蔡小籽耳边许久才回到竹筒。 唐弘弋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听懂昆虫说话,但眼下他更在意的是,这东西说的内容。 蔡小小籽不知他能听见,又在复述了一遍。 “国师正是苟洵,不是易容、不是假冒,而是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母妃生辰那日,苟洵将我带去那半死不活的人,一再跟我强调三个月内找到破除符咒的方法,我真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起初我也不知道那人就是国师,只怪他太不谨慎,没对我设防。” 蔡小籽摇了摇袖中的算盘,笑容恬淡,“苟洵从没与国师同时出现过,在你恢复身份之后苟洵便以清理组织势力为由隐去,而国师恰巧大病初愈。” “我早觉得奇怪,所以以蓝团的命气推算...就是刚才那只虫子,它曾跟在苟洵身边许久,” 她说完,酒也没了。 正想再开一壶,男人的打掌挡在她跟前,“我以为你只是在梦里喜欢饮酒,谁家姑娘......” “啰嗦。” 蔡小籽打掉他的手,猛地灌上一口,“暖和!” “苟洵这枚棋子他放在你身边这么久,初祁洛帮你恢复身份,可不就等着......” 唐弘弋接过她的酒、也接过了她的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若真是皇位,我给他便是,但他一再与大商国的人勾结,若想挑起战争令我大翎国民不聊生,我不会手软。” 蔡小籽扯下袍子扔过去,上面还残留一股暖香。 男人出神之际,她冷言又道:“还不止如此,你百鬼缠身的罪魁祸首可能也是他。” “你们本就没什么叔侄情分,料想你砍人的时候,必定快刀斩乱麻。” 第96章 下水,解除诅咒 另一边营帐中,六王爷祁洛和国师正把酒言欢。 下首,着月色道袍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与突然消失的苟洵如出一辙,只是那面容又是另一般模样,一头白发皱纹横生,唯有那声音还是铿锵有力。 酒过三巡祁洛屏退左右,“国师,此行我们到底有多少胜算?” 苟洵面色微凛,“王爷聪慧,若能管住手下不鲁莽行事,老夫必能保证皇长孙主动给王爷让位。” 祁洛知道他所指是太医院爆炸之事,的确是自己的人太冲动,布局这么久以为胜券在握...不仅没能炸死唐弘弋,反而令他更加警惕,更不好下手。 斗垮祁阳州,唐弘弋就是他最大的障碍。 却没想他此次主动跟着来河,倒是羊入虎口了。 苟洵看穿他的想法,“就算他不来,老夫也势必要让他走这一趟的。王爷记得留心蔡小籽,切勿让她与殿下过多接触。” “蔡小籽?国师让那丫头来找破除符咒的方法,不知她找得如何了。” “应该就快有消息,到时还得请王爷及时将她逮捕归案,私自使用符箓可直接处死。” 祁洛唇角勾起,扬了扬酒杯,“合作愉快。” 在苟洵计划中,蔡小籽只需等到时机成熟解开诅咒之谜,是生是死根本不重要。 当初在上京城捡到她,等的就是这一天。 而费尽心力帮唐弘弋夺回长孙之位,不过也是为了顺利助祁洛铲除异己,日后坐稳帝位。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计划早被对方的小算盘,算得清清楚楚。 蔡小籽与唐弘弋说完接下来的计划,天早已黑尽。 “回吧,穆千悠眼睛都快望穿了。” 这话说得不咸不淡,可唐弘弋听着总觉哪里不对劲,脑中一闪而过几个场景,头又开始疼了。 蔡小籽起身送客,见状瘪了瘪嘴扔出一样东西,“别、近、女、色。” 耳边声音回荡,再抬头时哪里还有人影。 唐弘弋摩挲着叠好的黄符,嘴角不自觉弯了弯,返回营帐。 这夜,河畔诸人心思各异,谁都无法睡个安稳觉,似乎都预料明日将有大事发生。 天刚亮穆千悠便端着汤药站在皇长孙的营帐外,左等右等也没见人出来,宫人们也不敢进去打扰。 还是管事公公好心提醒她,“穆姑娘请回吧,长孙殿下不在里面。” “殿下去哪儿?” “老奴不知,或许是随国师沿途勘察也不定。” 一个时辰前,河边,三个身影正疾步前行。 “小籽,你确定玄机在水下?”穆世恒满脸忧色,看二人商量从何处入水,心不由揪起来,“你不识水性还是由我来吧。” “不是说好你负责把风么,被磨叽!” 误了时辰就坏了。 蔡小籽将人支走,与唐弘弋并肩而立,此处隐蔽加上自己用道气布了结界,苟洵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目前她还没跟对方正面交手。 以前她在明,苟洵在暗,来到这个世界就被牵着鼻子走,倒是上了不少当,银子、房契都被他收刮走,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利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打压自己。 偏生伪装成苟布衣,甘愿为唐弘弋马首是瞻,真正是六王爷祁洛的舔狗。 “东北、西南,各插三炷香。” “自到了河边,幽冥珠就不安生,你待会儿下水带着它一起。” “还有......” 唐弘弋听她吐语如珠,脑子混沌片刻,横眉冷目间浮现丝丝怒意,转瞬即逝,“你在命令我做事?” 蔡小籽不以为然,“有何出奇?以前不都是这般。” 她捧着幽冥珠滴了两滴指间血,“我有预感这老家伙很快醒来了!” 不知为何唐弘弋对这颗珠子非常熟悉,握在手中散发微弱蓝光,不用托起它自己就悬于掌心之上。 蔡小籽欣慰道:“果然没白养,谜底就要揭晓了。” 又斜眼瞪了男人一眼,“你还不下水?” 唐弘弋甚是无奈,若不是她说的斩钉截铁又有人证物证,怎么也不肯听她之言。 迟疑之际,幽冥珠忽然开口,只是并非与蔡小籽说话,而是对着唐弘弋滚了两圈,像是在行礼。 【本座终于记起来了,小唐——你父亲就是本座上一任渡者,当初正是随他去上京城。】 【当年发生的事历历在目,残害你父亲、族人,以及安排祁阳州冒充你的幕后黑手......】 “是祁洛。” 唐弘弋眼中悲凉更甚,苦笑一番,接过它的话。 “你何时知道的?”蔡小籽以为手里的王牌没出,这小子仍不可相信自己。 却听他淡淡一笑,“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说罢,不等她任何回应,带着幽冥珠没入水中,往那座曾困了自己八年、如今不知是否还在存在的小岛游去。 独留蔡小籽在岸边,痴痴看着那个方向。 其实她也没有百分把握唐弘弋能顺利抵达那座小岛,不过此刻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事。 尽人事、听天命。 不需要等太久,她与唐弘弋约定,不论结果如何一个时辰内,一定要原路返回。 否则,那位她尚不知底线的国师必定发现端倪,至于六王爷,倒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而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冰水触及脚尖,蔡小籽忍不住“呲”了一声,她怕水,从不主动靠近有水的地方,可无数次梦游都差点被水淹死,在发现苟布衣的双重身份后,着手调查。 苟洵在以国师身份与自己见面那时,她就觉得蹊跷。 终于被她发现,原来是在穿书时少了一魄,才令她如此反常,一步步走入对方陷阱。 还好如今,尚不算晚。 所谓的“画符诅咒”与此脱不开关系。 她的命书在很早之前就跟这书中的设定,缠绕在一起。 遇上唐弘弋,根本不能算是一场意外。 蔡小籽掐着时间,屏住呼吸慢慢沉到水中,以最快速度割破手指放在眉心处...... 五觉暂时封印等到魂魄归位,她只本该没有任何知觉,却又很真切感受唐弘弋一直在自己身边。 二人携手踏上一座寂静小岛。 还没站定,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刺得她差点晕厥过去,耳边嘈杂声越演越烈。 厮杀、惨叫、跪地求饶...... 睁眼时一双残手正从高空坠下,砸在她脚下,一片血肉模糊,手指关节还在抽搐。 她一阵反胃想捂住口鼻,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把她捏碎,无论她如何挣脱都没用。 “唐弘弋......” 她试图唤醒对方,男人双眼发红,身子不由自主发颤,指向不远处、躲在一具尸体之下的男童。 “他,就是我。” 第97章 自食其果 穆千悠担心长孙殿下出事,四处问了一圈也没知道他去了哪里,唯有守在国师和六王爷的营帐。 殊不知这二人昨夜喝了特制的佳酿,此刻都还没醒来。 一个时辰过去,穆世恒仍没见二人出来,命暗卫在此地死守,自己上前去探查。 果真是出事了!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蔡小籽浑身湿透倒在岸边,脸色惨白,手里不停流着血。 “小籽——” 蔡小籽仍被梦魇裹胁,她总算是知道唐弘弋百鬼缠身的秘密。 原来这座岛,起初是大商和大翎两国用以培养杀手之地,成百上千的孩子都送到这里,只有不断杀人才能存活。 唐弘弋被送到这里时,只有两岁。 徐宏广特意挑明了他的身份,激化两国矛盾。 因那时大翎国力衰弱,他们本可以举兵灭国,可惜两位皇帝都是仁义之君,不想破坏友国数十年的协定,注定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是与大楚国抗衡。 就算不能灭掉楚国,回到当初三分天下,共同治理之时,百姓们的日子也比如今好过。 可惜皇族的其他人都不是这般为民着想,祁洛与大商储君勾结多年,就为排除异己登上帝位,再与之联手进攻大楚。 在他的计划中,唐弘弋根本没必要活着。 自然也不会在意这座岛上发生的事。 梦里的事比任何时刻都清晰,蔡小籽浑身抖个不停,躲在唐弘弋身后一眼不愿意多看。 岛上资源非常有限,大翎的死士为了让小唐弘弋活着,一批又一批死在大商杀手手上,后来两国停止结盟计划,没有新的人再送来。 他们被彻底遗忘在这里。 直到他十岁那年,岛上除了他全是敌国之人。 “殿下——您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会有人来带你离开!” 他如惊弓之鸟躲在山洞,与成百具尸体日夜相伴,直到他养父出现...... 他们带走唐弘弋,同时也砍杀了所有岛上的人,那些人死后的灵魂全部钻进唐弘弋体内,生前所有的怨恨全部聚集于此。 “为何不让我帮你?” “他们也是被遗弃的无辜之人,若我不在,或许他们不必死。” “你何苦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蔡小籽左手捏成指诀,点在唐弘弋的眉心处,“你是不想...曾经保护你的死士也灰飞烟灭?” 唐弘弋不语,即是默认。 “如今知道症结所在,拿出我给你的符箓,在此地超度他们吧,记住只剩下半炷香!我......” 话没说话,蔡小籽只觉意识拉扯,下一刻腹部抽痛弯着身子吐了好大一口水。 她回到了现实。 “穆世恒你做什么?!不是让你好好把风吗?” “远处有动静,应该是六王爷和国师......” 蔡小籽见他惶恐之色不像是扮出来的,可明明她下药的分量很足,莫不是蓝团办事出了岔子? 飞蛾在竹筒里打转:【我没有!也许是他们不胜酒力。】 脚步声渐近,唐弘弋还没成事,蔡小籽丢失的那一魄虽已归位,但尚不知苟洵的真实能力,万一临门一脚失策,她和唐弘弋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靠近岸边。 却是空无一人。 苟洵命人绑着穆千悠,一掌将她推到地上,“人呢?你不是说看见你大哥往这边来了?” “国师还请怜香惜玉些,这女人好歹是我那侄儿跟前的人。” 祁洛翻身下马,命人将方圆一里全部包围起来,顺道将穆世恒带来的随从一并先解决掉。 出发之前苟洵早知蔡小籽今日寻回魂魄之时,符箓的诅咒随之消失,锁在自己身上的桎梏已解除。 所谓的天劫也不过是当初哄骗她来的借口。 昨夜她让那只飞蛾在酒里下毒,他只不过顺势而为,恰着时辰出来而已。 眼下,蔡小籽和唐弘弋必然已经查出了很多事,没必要再留着他们看见明日曙光。 死人是没办法告御状的。 他一心想尽快处置二人,“六王爷有所不知,穆千悠的生死如何能威胁到长孙殿下,还是尽快找到蔡小籽!” 草丛深处,蔡小籽冷眼看着这群人肆意屠杀,穆世恒懊悔这趟出门不该他们。 “这是命数,再者他们并不算无辜。” 这群人当中有没有奸细哪里又能瞒过她的眼睛,蔡小籽一心等着唐弘弋上岸,也懒得跟他解释。 这时苟洵方才意识到不妥,命人快速起坛。 “人就在附近,搜!” “派一队人潜入水中,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几声喝令,小兵各处散开。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所有人都焦躁不安。 各种心思不言而明。 道坛很快搭好,不得不说苟洵比起那位邱老道,还是有些实料,如今诅咒解除,他毫不犹豫想直接画符请神,速战速决。 可惜蔡小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所有的道具全都沾上了飞蛾翅膀上的粉末,无色无味,但有剧毒。 “栽在自己养的蛊虫手里,不知感觉如何?” 蓝团:【小籽,我算不算大义灭亲。】 “怎么不算呢。” 穆世恒听不见虫子说话,不清楚当前形势,仍是一脸担忧,“小籽,殿下如今......” “走,出去!” 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蔡小籽撩起裙摆率先跑出去,对着波涛翻涌的水面大喊: “唐弘弋——让幽冥珠烧掉那张符!” 水面瞬息万变,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所有人陷入黑暗。 只听苟洵声音微颤,对着她的方向怒吼:“你竟敢出来送死!” 蔡小籽不急不慢走向他,“师父,好久不见!” 苟洵抽出长剑直直对着她,“你为何要帮他?解除符咒你原本可以回去...难道你想继续留在这儿?” “未尝不可啊!” 蔡小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当初不是你拉我这个世界的吗?两年了,就为了今天吧?” 她指了指祁洛,冷笑道:“你真觉得这个无能之辈,能当皇帝?” “放肆!!给我杀了她!” 祁洛大手一挥,本该万箭齐发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水面出现一束刺眼的蓝色光雾。 “我的人,谁也不能动。” 远处男子踏水而来,一袭青衫面如雕玉,宛如水中仙,声音不大但极具威吓。 祁洛眉眼皆是惧色,很自然退到苟洵身侧,暗示他快些动手。 可此时,苟洵的意识早被幽冥珠释放出的那成百上千只恶灵缠住,自身难保。 表面看,与常人无区别。 他只以为是苟洵碍于与唐弘弋的情分不敢动手,怒骂几句,让亲卫动手务必让唐弘弋死在这里。 终究无人动手。 不远处马蹄声震耳欲聋,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尘土飞扬。 众人扯袖掩面。 蔡小籽听到那一声呵斥,心道唐弘弋也不算太蠢。 “竖子!你当真要杀了朕的嫡长孙!” 第98章 尘埃落定,是别离 天色放晴,暖阳透过云层,气温攀升倒是一点没让人感觉温暖。 老皇帝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士兵,落在河对岸,只一个眼神,风光无限的六王爷和称病数年、如今大病初愈的国师,已经被捆起来。 变数来得太快,穆世恒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边哪里还有小籽的身影,叩谢圣上恩典后扶着穆千悠退了下去。 蔡小籽对于如何发落那两人及其党羽,压根不关心。 在见到唐弘弋安安稳稳落地时,悬着的一颗心才跟着落下。 众人只当皇长孙被六王爷与国师陷害,大难不死,一番问询后,老皇帝老泪纵横险些厥了过去。 这时一位眉眼与唐弘弋颇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出来善后,片刻功夫混乱的场面井然有序。 若非苟洵一直没从潜意识中抽离,仿佛这一切全然没有发生过。 唯有二人知道,幽冥珠此刻仍在苟洵的灵台,带着百鬼与之恶斗,说不定斗上了个三五七日,他都未必会醒。 倒是补偿了幽冥珠,休眠数月,终于能吃上大餐。 蔡小籽预想了很多很多,事情了结后第一句话要跟唐弘弋说什么,可真当这一刻来时,突然嘴笨。 “幽冥珠呢,还我。” “送我了,便是我的。” 男人声音带着一丝疲累,刚才经历的那些似梦似真,在那群大商国的人一刀一刀砍向自己时,胸口的符箓骤然升起,替他驱散邪祟。 关于小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蔡小籽踮起脚尖摸摸男人的额头,故意略过那双能擦出火星子的桃花眼。 “怎么下水一趟,成赖子了。” 不等她反应,唐弘弋搂着她的纤腰将人带上马,“先回营换衫,再带你见我母妃。” “你母亲...大王妃也来了?”蔡小籽舌头打结,好像才意识眼前这位是皇长孙的身份。 “嗯,我临行前留了封信给四叔,但我没想到皇爷爷会亲自来。” 回营这段路不长,唐弘弋骑得很快,像是生怕别人追上来似的。 蔡小籽莫名有些不安,身子不自觉扭动。 此刻二人衣裳水汽未干,腻在一起属不太舒服,这男人好像感觉失灵一般,她挪一寸,他跟着往前一寸。 温热的胸膛贴在她后背,浑身像长满了毛,不自在。 男人鼻息就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她很不习惯。 “别动。” “穆世恒带着你起码时,没见你这么不安分。” 这声音不咸不淡,蔡小籽刚想回怼,脑子乍现一道白光,“你记起来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失忆?” “不重要了。” 唐弘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微微松开缰绳,双臂将她结结实实圈在怀里。 那晚爆炸,他九死一生,此刻所有事都记起来,更庆幸曾短暂失忆,否则一定会牵连小籽进来。 从踏入玉宸岛那一刻开始,他的谋划便开始了。 卿尘一早告诉他,祁洛与苟洵勾结意在太子之位,可他们都不知道暗刃组织的首领正是国师。 他表面与祁洛交好,实则真正联手之人,从头到尾都是四皇子祁汐。 祁洛与敌国交往的罪证很快便会一一呈上,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总算不负父亲与惨死的族人。 “到了,放我下来。” 蔡小籽试了几次没能成功下马,原来是身后这男人作怪,她抽出手想偷袭,结果差点摔个人仰马翻。 “数落我的时候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竟还怕它?” 唐弘弋跨步下马,再将她抱下来。 “我......” 二人没机会说话,宫人们一窝蜂围了上来,嘘寒问暖,直接将蔡小籽挤到一边。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王妃就在帐篷里等着,您快进去吧!” 唐弘弋眉头紧皱,碍着说话人是母妃身边的长嬷嬷倒也没发作。 想回头嘱咐几句就随她去,谁知一转身,那女人影都不见。 蔡小籽心道这时候不怕等待何时? 她与王妃非亲非故,连皇帝自己都不愿意见。 她所做之事皆为自己、为唐弘弋,与任何人无关,索要报酬自然也只需唐弘弋一人负责。 皇宫内院之事,还是当个局外人才好。 皇帝与四王爷的座驾接连回营,众人忙着接驾,蔡小籽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穆世恒眼都望穿了,终于见到熟悉的身影。 “小籽!你与殿下...无碍吧?” “傻啦?你不都见到了吗,我们能有什么事。” 蔡小籽脱去外衣凑近火堆旁,小脸红扑扑的,比平日格外喜人,穆世恒一时看愣了眼。 他原以为唐弘弋恢复身份,与小籽乃云泥之别,定不会有机会一起。 况且还没了关于她的记忆。 自己可能有机会。 只是这份情谊似乎再没必要说出口。 胸口闷极了,话到嘴边薄唇一珉又咽了下去。 “穆千悠呢?” 蔡小籽明明记得穆世恒带她朝这方向回的。 “大王妃请去她了,”穆世恒多思几分,又解释了句,“应该是皇上有话问她,毕竟她一直跟在主军营中。” 等到衣服烤干,蔡小籽跳到树上眺望远处,眼见那些人安营扎寨,大费周章。 “我们启程回吧。” “看样子老皇帝并不想把这里发生的事带回皇宫处理,用心良苦啊!’” 穆世恒不解,“可你与殿下......” 蔡小籽莞尔,“我才不担心他会跑。” 有些账,要一笔一笔地算,才算得清,她又不着急一时。 未免夜长梦多,蔡小籽决定立即回城。 数日后,她翘着小脚躺在草庐,手里摩挲着那颗聒噪的椭圆石子。 “行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 幽冥珠:【你把本座偷回来,不就是想听上任渡者之事?唐弘弋与他父亲一切,真是命运多舛,好在......】 “好在有我!” 幽冥珠:【啧,还挺骄傲。】 蔡小籽盘算着应该问他要多少钱银、多少亩地、多少处房产...眼底的光愈发明亮,嘴角压都压不下。 淡蓝光晕翻滚到另一侧,蹦跶几下。 【小籽,现在你勉强算是‘功德圆满’,你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什么?” 蔡小籽手上动作忽然停下,幽冥珠蹦跶几下顺着石缝滚了出去,恰巧停在一双玉履金靴旁边。 “你要离开?” 男人声音沉冷,笑容凝固,眼神似房檐坠坠欲落的冰刀。 她的心漏了半拍,表情还算镇定,“得把账算清了再走。” 此时此刻,唐弘弋再不愿跟这女人打哑谜。 上前拽住她,“算什么账?算不清、更不许走。” 蔡小籽哪里会吃这套,毫不示弱回应:“我可不是你大翎的臣民,就算是皇帝也奈何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