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德殿内,宣仁帝看着密信发呆,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
比如,他的老八是否在故意栽赃?比如老九的动机?
福宝公公递上参茶,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信上的内容。
许是察觉到他的靠近,皇帝微微蹙眉,“老东西,说说你的想法?”
多年的伙伴,他岂会不知对方的用意?
福宝公公连忙跪地请罪,“奴才该死。”
宣仁帝嗤了一声,打趣,“是该死,不妨先说说看法,回头再死。”
听出皇帝并未发怒,福报公公大了些胆子,将身板跪的笔直,“谢陛下。奴才……奴才以为此事事关两位王爷,陛下万不可以大意了。”
这句话,等同于废话。
天家为表态,他哪儿敢发言?无论是偏向哪个,他怕是都难逃一死。身居内务总管多年,福宝必然不会是傻子。
与其在此刻卖弄小聪明,不如装傻。
天子自然瞧出他的小心思,无意点破,摆摆手,“起来吧。”
抿了口参茶,呢喃自语,“老八心思未必多单纯,可他说的也未必就是假的。
老九这些年一直很乖巧,可他背后做得那些事儿,朕也是清楚的。
朕的这两个儿子,看着和睦,内里斗得厉害。朕知道,都是为了当年淑妃的是。
那件事,终究是委屈了老八。”
“陛下宽厚,瑜王又是孝顺的孩子,自然知晓您当年的苦衷。
庆王这些年勤勉,素有贤王美名。陛下安心,有您震着,这对兄弟只会愈来愈和睦。”
福宝公公起身施了一礼,眉眼带笑,心底却是冒着凉风。
这样的对话,无论怎么说都是错,即便不答话也是不合适。
宣仁帝挑眉,侧脸看向跟了自己三十余年的老伙计。是了,他也老了,老到都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天子细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似是想起经年之前意气风发的自己,以及同样年华正盛的福宝。
从前他不叫福宝,叫何进。因无父无母被相邻欺辱,之后被迫进宫,进宫后也是受尽折磨。
还好遇到了还是皇子的他,再后来宣仁帝登基,福宝便留在他身边,这才算过上了好日子。
福宝这个名字,是登基那年为他改的,当时只希望他福气满满。
彼时二人正值少年,岁月蹉跎,恍惚间还是昨日。
“老伙计……”
喉咙被东西哽住,酸酸胀胀的。宣仁帝心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曾几何时,他也经历过皇权更迭,也经历过兄弟阋墙,如今终究是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思绪牵动了心神,好端端的便咳了起来。
“陛下您喝点水压压。”福宝公公递来一杯清水,身为伴着天子三十余载的老人,岂会觉察不出主子心思?无声的叹了口气。
天子老了,无论他是否承认,这都是事实。
半晌老皇帝握住福宝公公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召监理司进谏。”
监理司,十余年未曾启用。福宝公公知道事情严重,不敢耽搁施礼告退。
……
叶岚在别院养了十余日,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沈墨亦要她再多修养些日子。
好在,别院的下人足够有趣,不似其他府邸那些下人,过于中规中矩。
“小姐,主子说,中午回来陪您用午饭,咱们要不手谈一局?”小丫鬟碧云笑着看向叶岚,大大的眼睛写满期待。
叶岚最是无法拒绝这样呆萌可爱的小姑娘,笑着应声。
其实他,她并不喜欢下棋。虽说会,并不精通。若非前世为了讨好沈墨祁,怕是连碰都不会碰。
眼前这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却是实打实的高手。叶岚很好奇如此奇人,沈墨亦究竟是怎么寻到的,还让人家给他做婢女,简直暴殄天物。
“小姐婢子做了点心,您尝尝可还合口味?”青羽端着一碟点心走上前。
叶岚笑着接过,这几日她被青羽的手艺都把嘴巴养刁了,这要是回到右相府可怎么好?
虽说锦月手艺也好,只是没办法跟青羽比。
说话间,碧云已经拿来棋盘,青羽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小炉子,竟就这样在院子里生起火,支起炉子,开始煮茶。
围炉煮茶,这一刻有了具象化。从前她也爱与锦月、青词这边玩闹。如今想来,仿若隔世。
一局过后,幸得碧云手下留情,叶岚输的也不算很惨。
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个人的气息。沈墨亦眼底笑意缱绻。
他要的并不多,一人相守,闲事品茶、读书,来了兴致,或是手谈一局,或是纵马扬鞭。
“爷,宫里传来消息,许昭仪殁了。”
飞鹰的声音不大,足以吸引院中一应主子、丫鬟。
沈墨亦微微颔首,低头瞧了瞧叶岚,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像一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可怜。
“庆王的母亲?”叶岚倒不是对许昭仪身份产生质疑,只是上一世许昭仪并没死,最起码她死前,惠嫔还是好好的。
虽说上一世沈墨祁对这个母亲,很不好,即便登基称帝,也未曾加封为太后,反倒是追加了,先皇后为太后。
这其中的缘由,她也不是很清楚。
“臭丫头,老实呆在院子里,别乱跑。本王 出去一趟。”
沈墨亦眼底满是不舍,不仅仅是对叶岚,更是对这静谧的氛围。
自从七岁他便独自一个人在慈安寺生活师父、师兄虽时对他很好,可他们顾及着他的身份,在一起时总有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爷,该走了,陛下还等着见您呢。”飞鹰凑近也提醒着。
沈墨亦刚走,管事来到叶岚身旁,“大小姐,门外有一姑娘说要见这处宅子的主人。也不在,您看,咱们是见还是不见。”
叶岚很想说,这事儿问我不合适,我不过是个客居养伤的人。
话还未出口老管事笑着替她解惑,“王爷早就有吩咐,他若不在,您可以全权做主。”
叶岚想骂街,忍下了,她可以不要脸面,她爹和叶家不行。
跟她玩交浅言深这套是吧。
“好,那就让人家姑娘进来吧。”叶岚回到房间,换了一身男装,又以轻纱掩面,坐在石凳上等着来访者。
这处院子说大不大,说也小不小。叶岚喝下一盏茶,老管事才引着人来到叶岚面前。
见叶岚这副打扮,老管事也是一怔,很快缓过神,躬身一礼,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