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炳坤喝得烂醉,迷糊间摸到一摊湿湿黏黏的东西,陡然睁开眼,只见一个女子赤身裸体躺在他怀里,女子是胸口插着一柄匕首。
不等孙炳坤看清女子的脸,府衙的人冲进来将他控制住,“好你个采花贼,让本府好找!”
年初落霞城不时有采花贼的传闻。起初官府还是低调办案,不曾想事态愈演愈烈,以至于近段时间,各府贵女都不敢单独出门,生怕被人掳了去。
今早张屠户报案,自家妹子在街上被贼人掳走,对方将他妹子暴力拽马车,直奔葫芦巷。
葫芦巷什么地方?京城内就连八岁稚子都知道,那是勾栏瓦舍的聚集处。张屠户跟着马车跑了一路,刚想进入巷子,就被一群壮汉丢了出去。他气不过,跑到府衙报了官。
官府派人将葫芦巷包围,逐一排查各个场子,没找到张屠户的妹子。却发现了杀人命案。
带兵的官爷,主观臆断,将孙炳坤认定是采花贼。至于那个女尸,便丢给了仵作。
孙炳坤早已吓傻,哪儿还记得身旁的女人,是否还是昨晚那个,甚至连“女尸”的死活都没心分辨。
当即衙门将孙世子下了大牢,还查封了整个葫芦巷的勾栏馆,
“我爹是鲁南侯,你们不能抓我……”
大牢内,孙炳坤反复重复这一句话。足足喊了三日,不再喊了,嗓子哑了。
第四天,叶岚进入大牢见到了孙炳坤,“聊聊你那个护卫吧。”
“我是鲁南侯世子……”沙哑的声音,像是八十开外的老叟。
“大理寺已经查清,叶家死的那人是鲁南侯府的。右相没理由杀侯府小厮,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栽赃。
仵作在小厮的尸体中检测到一种慢性毒药,据说服下不会当场毙命,大约要走半个时辰才发作。
再说说那位表小姐。
什么表小姐?谁家表小姐会有卖身契?分明就是瘦马。有卖身契在,你猜找到前一任主人会不会容易?”
将卖身契在孙炳坤眼前晃了晃,“鲁南侯府的小厮,死在鲁南侯买回的瘦马房间,且又是在右相府,你猜我爹可不可以参鲁南侯一本?”
证据确凿,叶岚并不需要孙炳坤说什么,此行,无非是想告诉他,他老爹很快就来陪他。
事情不难分析,孙炳坤做得也不算高明,叶岚没急着查,也是想彻底激怒自己老爹,与鲁南侯断了联系,免得哪天再来个表小姐、表少爷的。
……
鲁南侯府早在叶蓝希被抓时,就得到了消息。消息是孙炳坤自己写的,他自认为做得高明,抱着邀功心态写信告知自己父亲。鲁南侯看见信当场破口大骂,“庶子!”
宦海沉浮几十年,他岂会不知自己儿子这一局注定输了。
当即决定断尾保命,绝亲书已于五日前抵达京城。奈何,京中爆发发生了采花贼强抢民女,城内乱作一团,驿站也难免受到影响。
总之,宣仁帝在收到绝亲书前,先看到了鲁南侯世子诬陷当朝右相,持凶杀人的卷宗。大理寺连同京兆府查得仔细,证据确凿。不仅如此,还有一份右相叶蓝希,弹劾鲁南王的奏折。
宣仁帝不喜鲁南侯,若非太后劝说,春猎岂会准许鲁南侯世子参加?如今又闹出此等闹剧,让他这个天子情何以堪?宣仁帝后悔当初心软,给了鲁南侯这次机会。在御书房发了好一通脾气,找来翰林院大学士。
“此等凶顽之人,断不可留,孙炳坤流放三千里。鲁南侯教子无方,降爵为鲁南伯。收回先帝御赐收回免死金牌。”
宣仁帝那句句“断不可留”,底下人自然清楚该如何做。三千里路途遥远,谁知道会遇到什么。
鲁南伯收到消息气得乱砸东西,孙炳坤是他最器重的儿子,竟然干出此等龌龊事,还让他抬不起头。
“鲁南伯,陛下宽仁,并未处死世子,不对,是公子。”前往江州传旨的公公听说孙炳坤做的事儿后,心底便对这一家子没什么好感,故意出言戏谑。随后示意底下人将免死金牌和文书收好,看也不看鲁南伯一眼,转身就走。
……
踏入相府前,叶蓝希做好被二房奚落的准备。被自己压制这些年的二弟,得了机会岂会不用?
不曾想,事实并非如他所想那般。
阖府上下其乐融融,无论是二房、三房,还是太夫人秦氏,见他回来无不是嘘寒问暖,专挑吉祥话说。
这段日子,秦氏也听说了,两个儿子闹着要分家的事儿。也知道这些年府中开销,并非看上去那般丰足。她也掌过家,知道其中心酸。
又听到了那日两个儿子话,不免有些失望。此时再次见到长子,老人家忍不住老泪纵横,“蓝希……我的儿……”
叶蓝希愣住了,他不记得娘亲上次这样叫他是什么时候了。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恍惚着抱住母亲,“娘,儿子不孝,让您老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氏抱着长子泪如雨下,老太太许久没这般激动,眼底含着愧疚、心疼与庆幸。
叶蓝希刚坐稳,就听门房传话,户部尚书邱大人求见。
叶蓝希这会儿不想见同僚,刚要推掉,就去看见人已经进了大门口。硬着头皮起来迎接。
“邱老弟,你怎么来了?”
邱尚书,脾气古怪是朝堂出了名的,叶蓝希第一反应,邱葛是来数落自己的。不成想邱葛却一反常态,将叶蓝希赞扬了一番。
“世兄好谋略,以身犯险,将鲁南伯的阴谋铲除,为陛下拔去心头刺,更为朝局铲除了蛀虫。”
话倒是也能这么说,只是多少有些牵强。叶蓝希摸不清这位户部尚书的用意,将人带入书房,想要试探一番。
一个时辰后,叶蓝希拧着眉头走出书房。直奔孔沛淑院子。
“夫人,你那儿可还有闲散银子?”
经历过苏婉婉事件,孔沛淑对这个男人冷了许多,“夫君可是有什么打算?”
“户部尚书母亲五日后生辰,本相毕竟是右相,想……想去拜寿。”
孔沛淑嗤笑,“右相果然和善,我一妇道人家自叹不如。您落难时,可曾记得爱有人探望?如今官复原职,他们跑来宽慰,不觉得可笑吗?”
叶蓝希爱面子,这些年孔沛淑不是不知道。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干了不知多少回。这次,怎么就还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