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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笼中雀也有春天

    李师师是诗画大家,北宋名妓,其见识和修养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但还是被武鸣那种恬淡的神情中,坦然地说出闺房话事,令她莫名的就脑补出了一个颇为幽怨的妇人身旁,男子想要证明自己其实很行,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本身便是性情中人的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很爽朗的笑了出来。

    美人展颜,笑声悦耳,身段婀娜,花枝乱颤,纤纤玉指中还捏着茶筅,兰花指勾勒出了她白皙玉指的纤长,好一幅美人图。

    武鸣不禁想到晏几道也曾作《生查子》词写她的色容:

    “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

    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甚至秦观,张先,周邦彦都曾作词赞誉这位名妓。

    这时候的妓女,是卖身不卖艺的。

    至于入幕之宾,自然也是有的,但已经是相互爱慕,相互欣赏,自由恋爱的范畴。

    而明码标价的则是娼。

    即便到了现代的用词,也是嫖娼。

    更何况眼前这位,即便是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宋徽宗,依然对其痴迷。

    甚至在皇宫里挖出一条地道来,只为快捷直达樊楼。

    只不过这一说法,随着北宋东京汴梁在后期被黄河改道淹没,已无法考证。

    等等!

    武鸣忽然想起之前下楼遇到的那个中年男子,抬手做了个叩门的动作……

    我尼玛?!

    那个脚步虚浮一看就很肾虚的家伙,不会踏马的就是宋徽宗赵佶吧?

    如实跟画像有三分相似,没能辨认出来,都算武鸣眼瞎。

    那根本就是不搭边……

    难道古代画师为了保全脑袋,已经发明了美颜画法?

    武鸣视线一扫,桌案上还有墨迹未干的宣纸,上面字迹铁画银钩,正是瘦金体!

    而且就是赵佶的代表作之一——楷书千字文。

    难怪那家伙面色苍白,双眼浮肿,敢情是在美人面前炫了一夜的书法?

    尽管武鸣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小目标,但也不得不说一句:牛而逼之。

    这份艺术造诣,的确炉火纯青。

    李师师多醒目啊,一眼就看到了武鸣的注意力,她裙摆轻舞飞扬,莲步款款,拿起那副千字文,小心地吹干最后的几个字。

    而后笑道:“小官人也对书法感兴趣?”

    “略懂。”

    武鸣站起身来,也欣赏着千字文。

    美人在侧,笔墨生香,尤其是那纤纤玉指捻起墨条,轻轻研磨起来,令武鸣这个钓鱼佬的情操都得到了陶冶。

    随即,一双手将毛笔送了过来。

    武鸣知道这是李师师想要考验他是不是在口花花了。

    当下接过毛笔,武鸣想了想,落笔。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李师师眼见武鸣落笔稳当,精简的诗句,跟当下流行的词牌令完全不同。

    大多数有名的词人过来,都是会写上一首称赞自己的词牌令,等自己唱出去的时候,也给别人扬名。

    他却不同。

    看着字迹,一种狂放不羁之感便迎面而来。

    难道他俊逸非凡的面孔下,藏着一颗狂野的心吗?

    但最后又像是在田园中躺平之感。

    他好特别。

    而且字写的也好,虽然不如瘦金体那般令人眼前一亮,但也颇为中正平和。

    “秦中丞的字体,果然更适合书写。”

    李师师嘟起樱唇,将字迹吹了吹,显然非常满意。

    实在是巧得很,武鸣前世写字用的就是宋体,是当下最流行的字体。

    更巧的是,这宋体字的发明人,就是秦桧。

    真是艺术他妈给艺术开门,艺术到家了。

    “小官人这首诗,奴家可以收藏吗?”

    李师师终于吹干了墨迹,俏生生问道。

    “师师大家言重了。”

    武鸣知道自己的水准,不过是中规中矩罢了。

    “这么客气干嘛?叫姐姐。”

    李师师继续拿着毛笔,笑着写道:“只可惜,天若有情天亦老。”

    “姐姐为何如此伤感?”

    武鸣看着那模仿瘦金体的字迹,有些奇怪。

    但李师师却并不答话,只是笑着摇摇头,坐在古琴后,弹奏唱起了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武鸣这才发现,李师师不止是说话声音好听,唱歌更是一副好嗓子。

    神情沉醉,巧笑嫣然,但眼神之中的伤感却无法隐藏。

    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抱紧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武鸣其实明白,李师师是在感慨她自己,身在樊楼如此繁华之地,结识的也都是大人物。

    但一切繁华过后,她还在樊楼,她就像是一只精致的汝窑瓷器,摆在这里,看似拥趸居多,却终究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平日里,她需要将这份情绪隐藏起来,此刻却被那句‘无花无酒锄作田’给勾起了心思。

    大概此刻的李师师,觉得自己哪怕去种田,累了躺在田地间,都会是一种幸福吧。

    笼中雀的愿望,往往会忽略掉外界的危机。

    武鸣也还记得,再过几个月,金国就会第一次南下。

    “小官人,童贯大人在找您。”

    门外,传来了小丫鬟的声音。

    “这就来。”

    武鸣起身道:“师师姐姐,我要去打仗了,如果能回来,定再来看你。”

    李师师微微一怔,打仗是要死人的。

    竟然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宣泄情绪,连点茶都没让小弟弟喝到?

    人和人之间的情愫是很微妙的。

    既有一见钟情,为爱痴狂。

    也有条件达成,可以度日。

    而李师师对武鸣的情愫,则是合拍。

    一种琴瑟和鸣的感觉。

    笼中雀也有春天……

    看到武鸣离开,李师师连忙追了出去。

    她脚步匆忙,随手拿起走廊悬挂的玉笛,抓住武鸣的手,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说:“万事当心,这支玉笛送你作伴,姐姐常常烦闷时,就会吹起。”

    “姐姐放心,弟弟定当竭尽全力。”

    武鸣接过玉笛一抱拳,转身离去。

    童贯的战马就在樊楼门口,虽然秦桧蔡京等大员已经开发出了更舒服的轿子,但他觉得那玩意儿娘们唧唧的。

    不符合他这个高大威猛的大太监的形象。

    此刻,童贯腰挎宝剑,骑在马上,一手缰绳,一手圣旨,身后则是上百亲卫。

    武鸣出来,自然而然地进到了亲卫的前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童贯自己就是太监,宣读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