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前厅。
萧承影坐在主位上,微阖着双眸,听着茱萸跟他汇报外面的情况,唇畔蓄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王爷,城门口现在闹得很大,不少妇孺上吐下泻,有些已经昏迷过去,百姓们群情激奋,都要找睿王府讨一个公道。虽然睿王已经找了大夫替他们医治,但并没有什么用。”
大夫?
萧承影听到这里,皱了下眉,“苏棠那女人最喜欢出风头,如今有她大展身手的机会收揽民心的机会,为什么她没有替灾民医治?”
茱萸一怔,“奴婢不知。”
“立刻去查!”
萧承影在她手上栽了那么多次,现在警惕得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总觉得,这不是苏棠的风格……
“殿下,不好了!”
门外忽然传来侍卫急促的声音,“门外忽然来了一大批灾民!”
灾民?
萧承影倏地拧眉,“他们要干什么?”
下药之事虽是派茱萸去做的,但茱萸也不可能亲自动手,那些灾民怎么可能找到太子府来?
“属下不知!”侍卫急道,“属下问了他们,但他们说,此事说出来会有损太子殿下的名声,所以要亲自与殿下谈。”
萧承影脸色微沉。
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这些人在外面久留,否则传到父皇耳朵里还不定惹出什么事儿来。
“那就让他们进来。”
“可是……”侍卫欲言又止,“他们还说,若是进了太子府,难保太子会不会杀他们灭口,所以他们不会进来的。”
“混账!”萧承影的脸顿时铁青,这些狗奴才竟敢如此得寸进尺!
他们以为站在门口,他就奈何不了他们吗?
等安抚好他们,他照样可以杀他们灭口!
但想归想,萧承影还是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出去。
还没靠近,就看到大门口几十个灾民浩浩汤汤,喧闹不止,一走近,甚至能闻到明显的酸臭味。
萧承影的脸色更难看了,忍着厌恶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没好气的道:“是你们有事找本宫?”
“没错!”为首的灾民不悦道,“小的们知道太子殿下贵人事忙,但我们尽心尽力为您办事,您为什么不给我们结算工钱?”
“什么工钱?”萧承影皱眉。
“什么工钱?”对方将他这话重复了一遍,震惊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您的手下言而无信也就罢了,就连您也打算赖账吗?”
说话间,还往前走了两步。
空气里那股恶臭明显加重,萧承影顿时大怒,“你站住!不准靠近本宫!”
云浅扯了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其实只要太子殿下此刻靠近她一些,或许还能认出她是谁,毕竟——她没有戴人皮面具,只是把脸涂黑,把头发弄乱了一些而已。
可惜,他打心底里看不起灾民,所以已经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她敛了下眸,故作愤怒的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办事的是您,如今事办完了,您倒是嫌弃起我们来了?若是这样,咱们就去皇上面前辨个明白吧——我倒是要看看,若是皇上知道您故意鼓动灾民闹事,会是是没有的结果!”
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
萧承影总算回过神来,眼前这一群,就是茱萸让人收买的混混——今日在灾民中带头闹事的那些。
可是,该给的钱早已分发下去,为什么眼前这混混说没拿到?
难道……是被侍卫吞了?
还是这些人故意撒谎,想拿双份的钱?
可不管是哪种可能,萧承影现在只想破财消灾,否则跟他们多说一句话,他都要吐出来了!
“茱萸!”他冷冷的道:“去拿一万两银票出来,让他们滚!”
“是。”
茱萸点头应下,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萧承影!”
萧承影听到这道声音,瞳孔骤然一缩,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个瞬间凝固了一般。
这是……父皇?
他猛地转过身,就看到本该正在皇宫里就寝的父皇,此刻竟带着老七从那一片漆黑的墙角中逐渐显露身形。
萧承影顿时大惊,茱萸的脸色也是明显一变。
被她轻轻推了一下,萧承影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父皇……”
“别叫朕父皇!”
景帝脸色铁青的怒喝,他怎么也没想到,老七口中的“大批灾民闹事”竟然是太子雇人去做的!
他咬牙切齿的道:“朕真后悔,昨日早朝时放你一条生路,非但没让你诚心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将那些无辜百姓的命当成你野心弄权的踏板——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冰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仿佛砸在萧承影的心头,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解释的余地了,因为父皇什么都听到了。
他也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前日父皇会直接判了顾岑的罪,甚至认定他就是背后主谋,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
因为苏棠那个贱人,当时一定也用了这种办法——只有当事人主动承认,父皇才会如此深信不疑!
他恨,恨得抓心挠肺。
可是他也知道,他说不清楚了……
“皇上!”
就在他气急败坏却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的女人忽然开口,“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是茱萸!
只见她一脸委屈的看着景帝,“太子殿下只是听闻睿王府用剩菜泔水去喂灾民,导致灾民上吐下泻,而睿王和睿王妃非但不管,甚至继续我行我素的收购廉价剩菜,殿下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雇来这些壮汉闹事,想要引起睿王爷的注意啊!”
剩菜泔水?
景帝听到这几个字,脸色蓦地变了一下。
萧承影见茱萸的话有效,眸色微亮,立刻又苦笑着补充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对儿臣很失望,所以儿臣不敢上报此事,生怕您觉得儿臣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老七……但儿臣心里其实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想为那些灾民发声,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已。”
顿了顿,“您若要处罚儿臣,儿臣绝无怨言,只是求父皇教教老七,到底用最好的方式解决此事,造福百姓。”
最后四个字落下,景帝脸上的怒火终于彻底消散了。
聚众闹事当然罪大恶极,可若太子没有撒谎,那老七和苏棠实在是太过分了,根本不把灾民当人!
“老七。”
他不悦的侧目,“你和苏棠就是这么办事的?”
萧墨栩扯了下唇,没有直接回答,“既然父皇对儿臣和苏棠的处事方式有疑虑,不如就亲自去城门口看看,她是如何解决此事的?”
景帝沉吟片刻,“那朕跟你走一趟!”
说罢,便拂袖上了马车。
只是临走前,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那群臭烘烘脏兮兮的灾民——为首之人,怎么好像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