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丑妃太凶猛,禁欲残王逆天宠》 第1章 重生睿王妃 绝情崖。 云浅胸口和腹部各插着一把匕首,满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身体已经全然僵硬,但她的双眼却仍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为什么?云芷依,如果不是我娘收留你,你早已在六岁那年冻死街头了!这十几年我待你如亲姐妹一般,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分你一半,爹娘更是对你视如己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视如己出? 云芷依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然后便低低的笑了出来,“当然是因为,你挡了我和凌王的路啊。” 凌王?! 云浅猛地一震,瞳孔紧缩,“你……你和凌王……” “没错!” 云芷依骤然冷下声音,眉梢眼角都透着讽刺的锐利,“你以为凌王哥哥真的爱你吗?我告诉你云浅,若非你的外祖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大将军,凌王怎么可能会娶你?他心里真正爱的人是我!” 云浅瞪大眼睛,“不,你撒谎!” 云芷依冷笑一声,“我撒谎?你不妨仔细想想,除了你被人下药的那一次,凌王哥哥还有没有碰过你?” 说到这里,她话锋忽然一转,“不过就连那一次,他怕我伤心,也不是亲自碰的你,而是在路边找了个乞丐……” 云浅脑子嗡的一声,浑身血液逆流。 她嫁给凌王两年多,那个男人迟迟不与她圆房,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公务繁忙,身体出了问题,可原来,他竟是在为云芷依守身如玉吗? 甚至就连她中了药也不愿碰她,还找了个乞丐羞辱她? 云浅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摇着头。 “还有你那个野种,你以为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夭折?” 云芷依咯咯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是凌王怕他混淆了王府血脉,所以趁你刚生完孩子最虚弱的时候,让人掐死了那个孽障,然后……把他扔去乱葬岗喂了狗……”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在了云浅的心脏上。 孩子…… 她的孩子,竟然是这么死的?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孕期没养好身体,这才导致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呼吸,可原来真正害死她孩子的,竟然是这对狗男女? 她好恨,好恨啊! 云浅心底大痛,忽然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云芷依的裙角,“云芷依,我杀了你!你们这两个杀人凶手,还我孩子的命来!” 可是,她伤得实在太重了,非但没能撼动云芷依分毫,反而被对方一脚踹下了悬崖。 “啊——”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悬崖云雾之间。 云芷依站在崖边,轻蔑的笑道:“我的好姐姐,既然舍不得那个野种,那就下地狱去找他吧。至于爹娘和凌王,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 伴随着云芷依恶毒的话语,云浅的身体就这么极速从高处坠落,体内的血一点点的流干。 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却浇不灭她满腔的恨意。 “云芷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 四年后,睿王府。 “娘亲,娘亲你醒醒啊……” 不断有人摇晃着她的手臂,云浅费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映入眼帘。 小小的脸蛋,小小的鼻子,只有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如黑葡萄一般水灵灵的盯着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都要化了。 云浅懵了好一会儿,脑海中那些记忆才逐渐回笼。 她记得她死了。 死在绝情崖边,死在云芷依的歹毒诡计之下。 所以这里就是地府吗?眼前这个男孩,就是她那一出生就被掐死的孩子? 想到这里,云浅忽然心痛到极点,颤抖着去摸他的脸,“对不起孩子,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娘亲对不起你……” “苏棠,你在干什么!” 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浅愣了愣,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迅速赶来,俊美的脸上布满阴霾。 云浅心下微惊,因为她认识这个男人。 他是父皇的第八个儿子,当朝睿王萧墨栩,也是凌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放开砚儿!” 砚儿? 这不是睿王府世子萧砚的小名吗?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云浅忽然脑袋一疼,脑海中有大片不属于她的记忆涌来…… 苏棠,礼部尚书苏哲远的女儿,自出娘胎便带着胎毒,容貌奇丑,又因家人的溺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半年前对睿王一见钟情,便哭着闹着非要嫁给睿王,苏哲远拿她没办法,只能去向景帝求旨。 正常来说,景帝肯定不会让苏棠这样的丑女来当睿王妃,但是四年前,睿王府突然冒出一位生母不详的小世子,满城哗然,本就给睿王的婚姻大事带来不少阻碍,偏巧睿王又在打仗的时候摔断了腿,身体残缺,那些名门贵女自然不愿再嫁他。 所以景帝几经思虑,终于还是答应了苏家的请求,不管睿王怎么拒绝也没用。 于是,苏棠顺利嫁进了睿王府。 起初她还装了几天温婉贤淑的样子,但睿王不喜欢她,婚后从来没碰过她,所以不到一个月,她刁蛮跋扈的本性就逐渐暴露出来。 先是杖打睿王最信任的管家,又害得睿王最疼爱的妹妹名声尽毁,前几日甚至在大雪天把小世子推落水中…… 种种罪名,罄竹难书。 睿王越来越厌恶她,苏棠终于慌了,今日便佯装跳下荷花池向睿王赔罪,却不想右腿忽然抽筋,真的就这么冻死在了荷花池里,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而现在醒来的,是她,云浅! 她竟然重生在了苏棠身上! “苏棠!” 萧墨栩见她迟迟不放开萧砚,眼神变得无比阴鸷,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本王让你放开砚儿,你聋了吗?” 窒息感传来,云浅眼前阵阵发黑。 她也终于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再是凌王妃云浅,而是睿王妃苏棠。眼前的“砚儿”更不是她的孩子,而是睿王府世子萧砚! 她可怜的孩子,已经被凌王和她的好妹妹害死了…… 云浅心口忽然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唯一庆幸的是,老天知道她死不瞑目,所以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她一定要亲手杀了那对狗男女,给她的孩子陪葬! 想到这里,她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把握住萧墨栩的手,艰涩张口,“对不起,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错事,道歉也没用,但是往后……我一定会尽力弥补的。” 呵。 萧墨栩眸中闪过一缕讽刺,他当然不会相信这女人的鬼话。 成婚半年,他早已看清她的真面目——比她的脸更丑陋的,就是她的心! 他厌恶道:“本王不需要你的弥补。今日本王就杀了你,免得你再祸害本王身边的人。” 话音刚落,他骨节分明的大掌骤然用力,云浅挣扎了几下都没挣脱,几乎要被他掐死。 不……她不能死!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还没来得及报仇,怎么能命丧于此? 想到这里,云浅忽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向了他的胸口。 男人眼神一凛,倏然闪身躲过,手掌也因此松开了她的脖子,然而他眼底却燃起暴怒的火苗。 “苏、棠!” “抱歉睿王爷,生死关头,不得已而为之。” 云浅狠狠吸了几口气,肺部的窒息感这才缓下几分,她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他,“但我今日落水好像并没有影响您什么吧?就算我是故意卖惨,那王爷不搭理我就是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萧墨栩眸色微变。 她竟然承认她今日落水是故意卖惨? 这在从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且她的眼神冷静又严肃,没有一丝爱意,和从前痴迷苦恋他的模样完全不同,这女人又在演戏吗?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云浅道:“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烦扰王爷,只要王爷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定会主动请旨,与王爷和离。” 和离? 萧墨栩听到这两个字,脸色彻底变了。 第2章 你能听懂我说话? 半年前,这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嚷着非要嫁给他,以至于苏哲远在御书房外跪了两天,终于求来一道赐婚的圣旨。 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大婚之后,她更是做了无数令人厌恶的事,妄图引起他的关注,可现在不到半年,她竟然主动提出和离? 莫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既然要和离,为何不是现在?”男人讽刺的道,“你不会以为一年后本王就能爱上你吧?” “……” 云浅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她只是需要睿王妃这个身份。 一旦离开睿王府,以苏棠的身份,就再也不可能接近凌王了,还谈何报仇? 但这些话,她当然不可能告诉萧墨栩。 她认真的看着他,“王爷放心,我不会再自作多情了。只是你我二人乃是父皇赐婚,若是现在就和离,未免对父皇不敬,所以麻烦王爷给我一点时间,待我找到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向父皇请旨。” 萧墨栩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样诚恳的神情,这女人不管是说话谈吐还是神情举止,似乎都和从前大不相同。 难道……她当真大彻大悟了? 他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开腔,“记住你说的话,若是还想耍什么新花样,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罢,便收回视线,牵着萧砚离开。 他倒是并不顾忌在砚儿面前和苏棠谈事,因为砚儿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虽然今年已经五岁有余,却还是不会说话,甚至听不懂旁人说的话——太医说,此乃痴傻之症。 这几年睿王府遍寻天下名医,可惜都没有任何结果。 想到这里,萧墨栩眼底闪过了一抹晦暗。 云浅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因为她也从苏棠的记忆中想起了萧砚不会说话的事。 可是刚才昏迷的时候,她分明听到那孩子唤她娘亲了。 难道……是她太思念自己的孩子,所以产生了幻觉? “王妃。”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浅收回视线,只见一名小丫鬟怯怯的看着她,“这么冷的天,您先回去换件衣裳吧,别冻坏了。” 这是苏棠的贴身丫鬟翡翠,从小跟着苏棠,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但是苏棠脾气不好,经常打骂她,所以即便此刻是在关心苏棠,这丫头的神情也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畏惧。 云浅眼神柔了几分,“好,谢谢你。” 翡翠从没见她这么温柔过,以为主子又想了什么新法子来折腾她,吓得脸都白了,慌忙摇头道:“奴婢不敢,奴婢该死!” “你别紧张,从前是我不好,往后我不会再打你了。” “……” 翡翠张了张嘴,又是茫然又是惶恐的看着她。 云浅也没有再多说,她知道这丫头一时半会儿肯定不可能完全相信她,只能靠以后的相处慢慢缓和了。 “翡翠,你去帮我做件事吧。” “王妃尽管吩咐!” “去外面找个可靠的医馆,买二两川桂枝、二两生甘草,四两茯苓,再买一副银针来。” 翡翠愣了下,虽然不知道她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但也不敢多问,飞快的点头跑了,“是,奴婢这就去!” 云浅看着她走远,这才收回视线,循着苏棠的记忆转身卧房走去。 她刚刚浑身湿透在寒风中吹了这么久,容易生病,可她如今有太多事要做,绝对不能让自己病倒,这才让翡翠去抓了些药,以防万一。 好在她跟师父学了多年医术,精通药理和银针刺穴之道,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 回到房里,她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大致梳理了一下苏棠的记忆。 今年是景帝十五年,距离她的死已经过去四年。 四年前,凌王府对外宣称,王妃去寺庙祈福途中遇到劫匪,身上被捅了好几刀,跌落山崖而亡。而凌王心疼她,所以在她三年孝期结束以后,便求娶了她的义妹云芷依为继妃,也算是对云家的一点补偿。 也就是说,一年前,云芷依就已经是凌王妃了。 这对狗男女,不但害死她和她的孩子,还要在死后把那些肮脏的勾当说成对她的补偿,以此欺骗安抚她的爹娘! 云浅想到这里,骤然攥紧了拳头,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只是重生之事太过离奇,如今她顶着苏棠的脸,即便把这些事说出去,旁人也未必会信,甚至可能把她当成疯子。 所以她不能冲动。 报仇的事,一定要好好计划。 ……… 书房。 萧墨栩一直派人盯着云浅,所以翡翠一出门他就知道了。 “抓药?”男人狐疑的眯起眼睛。 “是。”贴身侍卫韩离点头,“不过王爷,这些都是风寒的常用药,王妃听说过也很正常。” 这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萧墨栩或许会信,但苏棠那个不学无术的女人,是不可能记得住这些草药名的。 何况……普通人最多记住草药的名字,她却连用药的剂量都如此熟悉,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萧墨栩眼眸暗了几度,沉声吩咐道:“让暗卫继续盯着她,另外派人通知她,明日的家宴,让她随本王一同入宫。” 韩离一愣。 明日是正月十五,每个月的十五,宫里都会举办皇室家宴。 半年前,王妃在大婚后第一次参加家宴的时候,害得七公主名节尽毁,从那以后王爷就再也没带她入过宫了。 可是今日,王爷竟然又主动提起此事? 云浅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和韩离一样惊讶。 她没有想到,萧墨栩会主动让她入宫。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室家宴出席的不只是睿王府,还有凌王府——凌王和云芷依也会去! 也就是说,她马上就能见到那两个人了! 云浅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 傍晚翡翠回来以后,她把药熬了服下,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两个人的影子。 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云浅脸色微变,立刻从床上翻身坐起,屏住了呼吸,尽量不弄出任何动静,蹑手蹑脚的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隐约可见窗台边一道人影…… 她呼吸一滞,立刻拿起屏风上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就要朝着对方扎去。 可是就在此时,对面忽然打了一声奶嗝。 云浅蓦地顿住了脚步。 “小世子?”她试探着轻唤。 “嗝……”黑暗中的人影没理她,但是又打了个嗝。 云浅眼角抽了抽,今夜月色昏暗,所以她看得并不真切,但是有了猜测以后,确实能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轮廓,好像真的是个孩子。 她便壮着胆子走到桌边,点亮了烛火。 屋子里一下子亮了几个度。 而窗台边站着的,还真是白日里见到的那道粉雕玉琢的身影,此刻他正局促的搓着小手,眼巴巴的望着她。 云浅面露诧异,“小世子,你为何到我的房里来?” 说罢才想起,这孩子是个痴傻的,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兴许只是半夜睡醒了觉得无聊,趁着奶娘不注意跑出来的。 她叹了口气,缓缓走向他,“我送你回去吧。” 然而话音刚落,竟见对面的孩童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用力的摇头。 云浅一惊,“你能听懂我说话?” 第3章 保护她! 萧砚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云浅震惊的看着他。 传闻说睿王府世子痴傻,除了宫里的太医,睿王府还请过许多名医医治,都是一样的结论。 而且苏棠的记忆也可以佐证这一点——这孩子也从未搭理过任何人,不管是苏棠还是府里的下人,甚至是他的父王萧墨栩,所有人跟他说话,他都不曾给出过任何反应。 可是今日,为何偏偏对她的话有了反应? 云浅心中惊疑,本想直接上前为他探脉,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征询了他的意见,“我可以摸摸你的手吗?” 萧砚眨了眨眼,点头。 云浅立刻上前,温柔的伸出手,指尖探到他的脉搏。 结果显示他的脉象平稳有力,并无病症。 所以这孩子的身体肯定是没问题的,至于他这几年的症状,倒是和师父的医典上记载的“自闭症”有些相似。 但他现在对她说的话有反应,就说明他的问题不是很严重,如果能够加以治疗,或许还有救! 云浅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不管是她如今尴尬的身份,还是睿王对她的厌恶,也都不允许她管这件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孩子软乎乎的模样,她的心中就一片柔软。 是因为她的孩子没了,所以她的母爱发散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吗? 云浅神色复杂,“砚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萧砚咬了咬嘴唇,再次点头。 云浅的心更软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圆圆的肉肉的,简直软到了她的心坎儿里,让她的指尖都不由颤抖。 “为什么来找我?”她强自镇定的问道。 “……” 当然,萧砚并不会回答她。 他如今能给出的反应,好像只有点头和摇头。 云浅猜测道:“是不是睡不着,所以随便跑一跑,跑到了我这里?” 萧砚小小的眉毛微微皱起,然后摇头。 “那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这种可能性,云浅自己都不敢想。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苏棠在不久之前还把砚儿推到了水里,虽然不完全是故意的,只是因为那一日在萧墨栩处吃了瘪,迁怒砚儿,随手一推,没想到就把人推进了水里。 但即便如此,也绝对不会给砚儿留下什么好印象。 所以砚儿为什么会来找她呢? 正疑惑之际,却见面前的孩子认真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云浅一愣,“你找我做什么?” 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什么,她脸色微变,“今日我被人从水里捡起来随手丢在岸上,是你一直推我,将我唤醒的吗?” 萧砚想了想,再次点头。 云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当时她确实听到了有人不停的唤她娘亲,只是后来想起这孩子的情况,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没想到,竟真的是砚儿把她唤醒的! 云浅一时间只觉心脏柔软到极点,只是她不明白,砚儿之前明明从不亲近她,为何今日会这么唤她? 但这个问题又过于复杂,以砚儿如今的情况,肯定是不可能回答她的,她只能轻轻拉起他的小手,郑重道:“谢谢你。” 萧砚眨巴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她,似是在跟她说不用谢。 云浅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是侍卫的声音,“王爷,现在只剩王妃的院子没有搜查了。” 云浅脸色一变。 还没来得及开门解释,房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萧墨栩看到萧砚的刹那,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整张脸就骤然沉了下去,满身寒气,透着风雨欲来的压迫之势。 刚才他在房里看书,奶娘忽然来禀报说砚儿失踪了,这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事,他急得让人满王府的找。 进苏棠的院子之前,他并没有抱任何期望,因为他觉得这女人不至于这么大胆,何况白日里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过不会再作妖,所以他甚至想过是外面的仇家掳走了砚儿。 可他万万没想到,砚儿竟真的在她房里! “韩离,把她给本王抓起来,即刻处死!” 男人一袭绛紫色锦袍,满身戾气,一脸阴鸷的怒喝。 韩离微惊,王妃毕竟是礼部尚书的女儿,皇上亲封的睿王妃,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苏家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劝说,却听女人沉下声音,“王爷,我犯了什么错,你凭什么处死我?” “你还敢问本王?” 萧墨栩周身煞气更浓,“你半夜掳走砚儿,意欲何为?” 云浅皱了下眉,“不是我掳走世子的,是世子自己来找的我。” “荒谬!” 别说砚儿不是正常孩子,退一万步说,就算砚儿真的有自主意识,半夜睡不着想找个人陪,也绝不可能是她——先前她把砚儿推下水的事让砚儿十分害怕她,怎么可能主动来找她? 萧墨栩怒极,“韩离,还不把她绑起来!” 韩离只好点头上前。 “慢着!” 云浅低喝一声,严肃道:“我知道王爷不相信我,但我可以证明。” 萧墨栩眸色微变。 韩离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见他没有否决,当即也顿住了脚步。 云浅连忙在萧砚面前蹲下,认真的看着他的双眼,“世子,告诉你父王,是你自己过来找我,而不是我把你掳来的,对不对?” 空气短暂的静默了。 萧砚呆呆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云浅眼神微变,“砚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可,萧砚的模样就和今晚之前一样,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刚才和她的那段对话,都不过是她的臆想。 云浅的脸色彻底变了,抓着他的小手,“砚儿……” “够了苏棠!” 萧墨栩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给她这个机会再去骚扰砚儿。 他眉眼凌厉如刀,“奶娘,把世子抱回来!韩离,动手!” 奶娘和韩离对视一眼,只好点头上前。 云浅的脸一下子白了。 她知道萧墨栩这回是真的发怒了,在苏棠的记忆中,如今闲赋在家的萧墨栩,一方面是因为摔断了腿,姿容不雅不宜上朝,但即便如此,其实父皇也曾给过他第二次机会——只要他肯把砚儿这个来历不明又痴傻的孩子丢了,便为他破一回例。 但是,萧墨栩拒绝了。 比起他往后几十年的权势荣华,他竟然选择了这个痴傻的孩子,可见有多疼爱这个孩子。 而现在他觉得她对他的孩子起了歹心,那便是触了他的逆鳞,他很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云浅知道,自己要倒大霉了。 但她何其无辜,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简直就是锅从天上来! 她焦急的看着萧砚,“砚儿,我知道你当着这些人的面很可能不敢说话,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你若再不说话,娘亲就要被你父王杀死了,那你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混账!” 她还敢自称是砚儿的娘亲? 萧墨栩又惊又怒,眉梢眼角都染着邪佞的阴郁,“韩离,你再敢磨蹭下去,就跟她一起陪葬!” 韩离本来还有所顾虑,想要劝劝王爷,但是闻言他就头皮发麻,知道王爷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不敢耽搁,只好大步走向了云浅。 “王妃,得罪了。” 他抱歉的作了一揖,便伸手扣住云浅。 奶娘也在此时上前抱住萧砚,然而刚才还毫无反应的孩子,却在看到云浅被扣的刹那,陡然挣扎起来。 “世子!” 奶娘没料到他会挣扎,所以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挣脱出去。 她顿时一惊,然而一回头,却看到了更让她震惊的一幕…… 那道小小的身影,竟扭头跑到韩离面前,猛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张开手臂,像个勇士一般挡在云浅身前! 第4章 入宫 众人俱是大惊。 萧墨栩错愕的看着他,“砚儿……” 云浅短暂的愣了下,然后便是大喜,从心跳到呼吸都剧烈的颤抖起来,“砚儿,你能听懂我说话,你在保护我对不对?” 她激动的看着萧砚,萧砚也看着她,小小的眉毛微微皱着,就像往常一样,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呆傻。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搭理云浅,然而短暂的犹豫后,却见他缓缓放下手臂,用力的点了点头。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萧墨栩浑身一震,瞳孔不断的紧缩。 比起砚儿竟然站出来维护苏棠这件事,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砚儿竟然对她说的话做出了反应! 他的砚儿,竟然能听懂旁人说话了? 他眸色骤亮,再顾不得处置苏棠,激动的上前抓住萧砚的手,“砚儿,我是父王,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韩离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眼神发亮,甚至急得屏住了呼吸。 奶娘更是高兴的红了眼。 他们都是看着世子长大的,知道王爷耗费了多少心血,也知道世子受了多少苦,如今世子能够好起来,他们比谁都要高兴! 一时间,所有人都等着他们父子相拥的场面。 然而—— 让人愕然的是,萧砚却只是呆呆的看着萧墨栩,一声不吭。 长久的静默中,萧墨栩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的凝固了。 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云浅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情况,砚儿竟然愿意保护她这个虐待过他的继母,却不理他的父王,好生诡异。 看来砚儿的情况可能不只是简单的自闭症,很可能是什么心理上的疾病,但眼下她也说不清楚,只能试探着开口,“砚儿?” 可惜这一次,萧砚连她也没有理。 云浅只好看向萧墨栩,神色略有尴尬,“王爷,其实……” “你住口!” 萧墨栩骤然沉了脸,他没有办法接受在砚儿的心里,苏棠竟然比他这个父王还重要。 云浅也猜到他在想什么,眉眼微沉,“我明白王爷的心情,但是世子病了,很多事不是他能控制的。如果他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那王爷一定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只可惜他不能,所以一时之间无法回报王爷的父爱,难道王爷真要跟一个生病的孩子计较吗?” 男人脸色微变。 云浅语气缓和了几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王爷深明大义,应该很清楚——如今世子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是天大的好事,说明世子的病有希望了,不是吗?” 是,她说的很有道理。 萧墨栩刚才确实火大,但仔细一想,当然是欣喜多过愤怒的。 四年了,砚儿从未对外界的一切有过任何反应,不哭不闹,不管是太医还是民间神医,都对此束手无策。 而今情况终于有了好转,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但高兴是一码事,眼前这女人却是另一码事——她太可疑了,明明砚儿那么讨厌她,为何独独对她说的话有反应,甚至开始保护她? 他眯起眼睛,探究的盯着云浅,“你对砚儿做了什么?” 云浅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但她也确实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什么也没做。” 她严肃的看着萧墨栩,“刚才我在睡觉,忽然听到窗口有动静,起来一看,就看到世子站在我房里——如果王爷不信,不妨反过来想想,我为什么要把世子带到我房里来?明知道王爷这么紧张他,明知道这么做是找死,我图什么呢?” 她看起来不像在撒谎,而且这大冬天,窗户这么大开着,确实奇怪。甚至她的脚上还没有穿鞋,此刻踩在地面,冻得通红。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刻意营造出来欺骗他的,那这女人也太聪明了,和她从前的莽撞蠢笨的模样相差甚远。 所以楚墨栩心里,已经趋向于相信她这一次。 但他面上还是冷冰冰的,“这件事本王自会查清,今日先不杀你。但是往后你再敢靠近砚儿,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便抱着砚儿,离开了她的院子。 云浅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但同时,她的视线一直又紧紧盯着萧砚,心里酸酸涩涩的。 没想到,砚儿竟然会救她,这对其他孩子来说或许是件容易的事,可对砚儿来说,却是天大的不易。 所以她决定了,不管睿王怎么威胁她,她都不会不管砚儿的病。 ……… 萧墨栩把萧砚抱回了房里,看着他睡着才出来。 韩离站在门口,见状连忙迎上来,“王爷,世子怎么样了?” “无碍。” 他检查过,砚儿身上并无外伤。 那个女人,应该并未对砚儿做什么离谱的事。 “镜修何时回来?” 镜修是睿王府的府医,师从药王谷,医术高明,这些年一直为萧墨栩和萧砚治病。 韩离恭敬道:“回王爷,大约明日就到京城了。” “让他到了京城立刻入府,看看砚儿的情况。” “是!” 韩离点头离开。 萧墨栩神色有些复杂。 苏棠那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砚儿对她有了反应? ……… 翌日。 昨夜折腾到后半夜,云浅本该很疲惫,但是想到今日要入宫,马上能见到那两个人了,她的心就叫嚣激荡着,根本睡不着。 她早早的收拾好自己,侯在王府门口。 萧墨栩出来的时候才辰时,她却已经站在马车旁,像是等了很久。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她因为容貌丑陋,不爱见人,显得格外局促,扭扭捏捏半天才上了马车。 可是今日,她似乎很期待,甚至是迫不及待? 这女人,从昨日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萧墨栩不由拧眉。 云浅听到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身,看到他,神色如常的作了一揖,就好像已经不记得昨晚的不愉快,“参见王爷。” 萧墨栩眉头拧得更紧,但也没有再提起昨晚的事,冷漠道:“入宫以后,本王先去拜见父皇,你去拜见皇后。” 云浅点头,“是。” 两人一路无话,来到了宫门口。 红墙朱瓦,威严肃穆的宫廷映入眼帘。 云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入宫,但从前她是温良恭谨的凌王妃,而今,她是刁蛮跋扈的睿王妃。 萧墨栩见她神色讳莫如深,不知道在想什么,叮嘱了一句“不准惹事”,便开启轮椅的机关,率先离去。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也独自往后宫走去。 绕过层层宫墙,来到御花园,云浅本要去往皇后寝宫,但她忽然瞧见远处一道雪白的身影,猛地止住了脚步。 云芷依! 虽然云浅知道今日入宫一定会遇到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相遇来得这么快。 而且此刻,云芷依的身旁空无一人,正背对着她站在荷花池边,只要她轻轻一推,就会立刻掉下去…… 云浅浑身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扯出一方锦帕蒙住了自己脸,又从袖中取出银针,一针扎在了云芷依的后颈。 “啊……” 第5章 你去死吧 云芷依后颈忽然一阵疼痛袭来,然后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四肢无力。 她是在这里等凌王的,可没想到只是在池边站了片刻的功夫,竟然就有人偷袭她。 云芷依心中警铃大作,当即点了自己身上几个穴道,反手一掌劈了过去,“你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本王妃?” 云浅也是一惊。 当初她死的时候,云芷依还不会武功,可现在竟然学了武术傍身,所以她这一针竟没能让对方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朝她袭来的掌风虽然绵软无力,但到底是有武功底子在的,云浅不会武功,只能硬躲。 左闪右避之间,与云芷依打个不相上下。 她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蒸腾涌动的恨意,故意拔尖了嗓子道:“抱歉凌王妃,刚才你背对着我,我认错人了,我想偷袭的人并不是你。” 云芷依一愣。 云浅又道:“不如我们二人现在停手,握手言和吧?你放心,为表诚意,我会揭下面纱主动告知我的身份。” 云芷依顿时也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针已经让她丧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再这么纠缠下去,她也讨不了好。 而且她仔细一想,自从她成为凌王妃以来,始终兢兢业业宽和待人,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所以她在宫里的人缘一直很好,确实不该有人偷袭她才对,这人的说辞也确实可信。 她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便收手点头,“好。” 云浅笑了下,也收回了手,作势要摘下面纱。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及面纱的瞬间,左手却飞快往前一伸,掌心暗藏的银针,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扎在云芷依胸口。 “你干什么?” 云芷依根本来不及反应,尖锐的疼痛再次袭来,整个人便跌倒在地上,丧失了所有的力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云浅,“你敢骗我?” 云浅冷笑,“骗你又如何?我还要杀了你呢。” 四年前,若不是她把云芷依当成亲人,吃了云芷依亲手给她做的饭菜,以她的医术和辨别力根本不可能误服软筋散,更不可能毫无防备的被云芷依带到绝情崖上。 归根结底,她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刺了,而云芷依今日不过是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欺骗,有什么好震惊的? 云浅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水边,一把将她的后脑按了下去。 “呜……呜呜……” 云芷依拼命挣扎,可是四肢无力,尽管她用尽所有的力气,也只是小幅度的抗争,根本抵不过云浅的力道。 她的头被不断的按进水里,又提起来,然后再按下去。 如此重复了十几次以后,她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像条濒死的鱼儿一样,不断的翻着白眼,奄奄一息。 “云芷依,生死边缘的感觉不好受吧?” “谁叫你这么蠢,好日子过惯了,便连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了。” “虽然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但是……你还是去死吧。” 说完,她就狠狠把人推到了水里。 “扑通——” 水花四溅。 云芷依整个人浸入冰冷的池水中,巨大的绝望袭来。 可是她别说挣扎自救了,就连最基本的呼救,她也做不到。 难道她真的要死了吗? 不……她不甘心!她费了这么大的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到底是谁要害她? “什么人!”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云芷依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彻底昏死过去。 云浅却是四肢僵硬,浑身血液逆流。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前世他们当了两年的夫妻,她日日夜夜最期盼的就是听到这道声音。 而今,她却只想冲过去把他也杀了! 可是理智告诉她,他的武功比云芷依高出太多,她根本不可能单枪匹马的杀了他。 而且他刚才那一声喊叫,御林军很快就会赶来…… 云浅紧紧攥住手心,压下心头澎湃的恨意,转身就跑。 但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脚步一顿,飞快的扯了左耳的耳坠,丢在草地上。 萧凌策本想去追那名谋害芷依的女刺客,但是见芷依的身体已经开始下沉,只能沉着脸跳入水中救人。 待把人救上岸,巡逻的御林军也已赶到,关切讨好的跑过来,“王爷,王妃没事吧?” 男人浑身湿透却不显狼狈,俊美的容颜恰如冰雪,清冷疏离,闻言他冷冷睇了说话之人一眼,“你去传太医,剩下的人去追那女刺客!” 对方忙点头,“是!” 萧凌策看着云芷依苍白的脸,心里一疼,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不明白,芷依素来为人和善,即便是对他在朝堂上的政敌亦温柔以待,就连那些人对她也是称赞不断,怎么会有人对她下手? 那名女刺客,到底是谁? 思绪纷乱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草丛里一枚烟蓝色耳坠,萧凌策眼神微变。 “等等!” 他叫住了御林军,“立刻让人去查,今日何人穿着湖绿色广袖流仙裙,戴着烟蓝色耳坠。” 那样的服饰佩戴,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 云浅跑到无人处,确定没人跟着她,这才停下脚步。 她摘了面纱,仔细观察着周围路过的宫女。 直到看到一人与她戴着相同颜色款式的耳坠,这才走上前去,在对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小宫女先是一愣,而后点点头,摘下耳坠,递给了她。 云浅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手里,便转身离开。 萧墨栩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隔着很远就看到了云浅的身影。 他眉眼微沉,推着轮椅朝她过来,“不是让你去拜见皇后吗?你又来找本王做什么?” 云浅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伸手往他肩上一搭,严肃道:“臣妾……思念王爷。” 萧墨栩,“……?” 这女人昨日不是还要跟他和离吗?甚至今早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她还一脸冷淡! 现在这是反悔了又想勾引他?还是说她本来就在欲擒故纵? 他的脸顿时一黑,“苏棠!你死了这条心吧,本王绝对不会……” 云浅扫了眼他肩上粘着的耳坠,认真的打断了他,“好的王爷。” 萧墨栩的脸更黑了,这女人是在拿他开涮? 他正要再训斥几句,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睿王爷,睿王妃,皇上宣您二位觐见。” 来人乃是景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通! 萧墨栩脸色微变,他刚从父皇那里出来,父皇为何又宣召他?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沉眸道:“李公公可知,父皇召本王所为何事?” 第6章 告状 李德通笑眯眯的摇头,“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凌王爷与凌王妃也在,皇上似乎还很生气,睿王爷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种不必保密的信息,他向来是不吝啬透露的。 “凌王?” 萧墨栩眉眼更沉,断腿之前,他和凌王也算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可是他残疾以后,和凌王就再没什么交集了,为何凌王会突然发难? 而且,父皇为何要召见苏棠? 难道…… 他不知是想到什么,陡然一记冷眸扫了过去,“苏棠!” 云浅眼神闪了闪,她也没想到,萧凌策的动作会这么快。 还好,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王爷有何吩咐?” 她一脸坦然。 萧墨栩见她如此,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而且还当着李德通的面,他也不可能直接问,敛眸道:“替本王推轮椅,去御书房觐见父皇。” 苏棠,“……” 他的轮椅明明带机关,可以自行移动。 但他既然开了口,她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推着他的轮椅,朝着御书房走去。 一进门,就明显感觉到御书房内气氛冰冷凝固。 龙案后方,站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景帝,身形高大,威严的站在那里,锋利的脸部轮廓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 萧凌策和云芷依站在下方,一个满身冰冷,一个泫然欲泣。 “儿臣见过父皇。” “臣媳参见父皇。” 两人同时行礼。 景帝的表情几不可察的滞了滞。 他不会忘记当日苏哲远求旨赐婚的时候,老七是如何愤然拒绝的。甚至这半年的家宴,老七也从未带苏棠入宫参加过。 这夫妻二人感情不睦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 可是今日,老七不但把苏棠带进贡来了,而且还由着她推他的轮椅,显然就是与她感情升温了。 如果是今日之前,他或许会为此感到欣慰,但是可惜,苏棠一次次的犯错,今日好不容易入宫,竟然还不知悔改,把芷依推下水! 他对她实在太失望了,今日便要替老七休了她! “苏棠,你可知道朕把你和老七找来,所为何事?” 他一脸威严,嗓音冰冷的开口。 萧墨栩脸色一变,果然和这女人有关! 苏棠却微愣,“父皇,您是不是太久没见臣媳,颇为思念?若是如此,臣媳往后一定会经常来拜见您的。” 萧墨栩眼皮蓦地一跳,“苏棠,不得胡言!” 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刚才说思念他也就算了,现在当着父皇的面竟然还敢胡言乱语! 她以为她是谁,父皇凭什么思念她? 果然景帝的脸也沉了下去,“你还敢装蒜?朕且问你,今日推凌王妃下水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话落,萧墨栩就震惊的看了云浅一眼。 他以为经过半年前那场家宴的闹剧,她断不敢再在宫里撒野。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变本加厉,把云芷依推下水? 然而云浅脸上竟也写满错愕,“父皇,您说什么?凌王妃落水了?您怀疑臣媳?可是臣媳与凌王妃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谋害凌王妃?” 无冤无仇,确实。 所以云芷依也不明白,为什么苏棠要推她落水,甚至当时那个言行举止,分明是带着杀意的! 可今日之前她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苏棠会这么恨她? 景帝也没想到苏棠会是这个反应,非但毫不心虚,还如此震惊,倒是把他噎了一下。 “凌王说他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 他话音刚落,云浅就扭头看了萧凌策一眼。 他穿着墨蓝色云纹锦袍,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华贵淡漠,满身冰冷贵公子气息。 只是他搀扶云芷依的动作,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们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可他为了她外祖家的兵权,婚前装成情圣蓄意接近她,一遍遍的说着喜欢她,婚后却绞尽脑汁的欺骗她,甚至手段狠辣的残害她和她的孩子。 这个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心狠手辣。 她对他的恨,甚至比对云芷依还要深厚! 云浅死死攥着手心,才勉强压住眼底的恨意,咬牙问道:“凌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冤枉我?” “冤枉?”男人冷笑,“本王已经让人查问过,今日穿着湖绿色广袖流仙裙入宫的人只有七弟妹你,何来的冤枉?” “查问过?” 云浅咀嚼着这几个字,微微眯起了眼睛,“可是凌王,既然你亲眼看到我把凌王妃推下水,为何还要让人查问?换言之,若是需要查问,那就说明你其实并不难确定,推凌王妃下水的人是我,对吗?” 萧凌策眸色微变。 他确实不能确定那个人是苏棠,因为当时她蒙着脸,但他已经让人在整个皇宫排查过,今日穿这套的衣服就她一人,不是她还有谁? 他正要开口,云浅却转身对着景帝,“父皇,臣媳知道自己从前做了很多错事,但如今臣媳已经改过自新。今日凌王明明没有亲眼看到臣媳,却谎称亲眼所见,分明就是在冤枉臣媳,请父皇替臣媳做主!” 景帝眉头微蹙。 萧墨栩也在此时道:“父皇,苏棠说的没错,不管她从前做过什么,可今日无凭无据,三哥也不该带着从前的偏见误解她。” 他说的是误解而不是冤枉,算是给了凌王府台阶下。 云浅没想到他会开口帮她说话,但她也不会自作多情,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连累睿王府而已。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 从他们进门开始就一直沉默的云芷依终于在此时开口。 她的嗓子明显沙哑,戴着几分湿寒过后的病恹柔弱。 “七弟,无凭无据我们当然不会到父皇面前来指认七弟妹——如她所言,当时我们确实没有亲眼看到她的脸,因为她蒙着面纱。但不管是她穿的衣裳还是她的身形背影,都和七弟妹此刻一模一样。” 云芷依柔声道:“当然,我知道这些主观性的推测不能算作证据,所以我们还有物证——这个耳坠,是七弟妹当时匆忙逃走之际掉落的。” 说罢,她便展开手心,露出里面一个烟蓝色的水滴形耳坠。 景帝的眼神骤然变了。 尤其是当他抬头,看到云浅耳朵上只有一个耳坠的时候,当即沉下了脸,“苏棠,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7章 以退为进 萧墨栩的脸也蓦地沉了下去。 刚才听到这个女人的狡辩,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相信了她,甚至莫名其妙的开口帮她说话! 可是没想到,现在云芷依立刻拿出耳坠,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冷冷扫了她一眼,见她面露慌张,本能的去摸耳朵,扯下了右耳的耳坠,他的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 云芷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刚才苏棠一进门,她就注意到苏棠只戴了一个耳坠。 虽然苏棠从始至终都是侧对着她,只能隐约看到右耳那个耳坠是的颜色和大致轮廓,但是已经足够了——很明显,苏棠的耳坠和她手里的是一对。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胜券在握。 “七弟妹。”她叹息道,“你说的没错,你我之间确实素无仇怨,我不知道你今日为何害我。但是事已至此,只要你愿意承认过错与我道歉,保证下次不再害我,我这个当嫂嫂的便不与你计较了。” “芷依!”萧凌策闻言不悦的低喝,“她差点害死你,就算你肯原谅她,本王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云芷依当然知道他不会答应。 即便他答应,父皇也不会答应。所以她才更要这么说,才能彰显她的温柔善良,和苏棠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爷……” 她柔柔弱弱,目光哀求的看着他,似还想求情。 云浅被她这副伪善的嘴脸恶心坏了。 从前她就是这样善于伪装,所以自己才会着了她的道,没想到时隔四年,她的伪善不减反增,愈发的叫人想吐! “我不需要凌王妃为我求情,我也不会道歉,因为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根本无需道歉!”云浅冷冷的道。 “苏棠!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萧凌策嗓音冷极。 “事实?”云浅讽刺一笑,“敢问凌王,何为事实?” “把你手里的耳坠拿出来,呈于父皇一观,得出的结论便是事实!” “……” 云浅眸色闪了闪,似被他噎住,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片刻才又道:“凌王这反应,似乎已经认定我是谋害凌王妃的凶手,可若我手中的耳坠与你不是一对,又当如何?” 她这反应,分明就是被拆穿之后,心虚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 萧凌策毫不犹豫的反问,“你想如何?” 云浅扯了下嘴角,“凌王是深得父皇宠信的王爷,而我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被人诬陷的不受宠的王妃,我能如何?” 她当然不会提条件,但她以退为进,却是要他自己提出条件! 萧凌策沉默了一会儿,“好,今日本王若是冤枉你,那本王便自受二十大板!” 此话一出,景帝和云芷依纷纷变了脸色,就连萧墨栩也微蹙了眉。 “王爷……” “老三!” 云芷依和景帝同时出声。 萧凌策先是安抚的看了云芷依一眼,道了声无碍,然后又恭敬的看向景帝,“父皇不必担忧,儿臣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冤枉七弟妹。” 这声七弟妹,冷酷到了极点。 景帝的面色也沉得厉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已经断了心软的念头——这个苏棠,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他和老三媳妇给了她无数次机会,她就是不珍惜!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无情了! “苏棠,现在你可以伸手了?”他语气不善。 “是,臣媳遵旨。” 苏棠恭敬的弯下腰,双手捧着耳坠,缓缓高举至头顶上方,便于让所有人看到耳坠的样式。 这耳坠确实是烟蓝色的,也确实是水滴形状,乍一看,就和云芷依手中的耳坠一模一样。 但是下一秒,几人的脸色却都变了。 因为这两枚耳坠看似一样,实则却是完全不同的材质! “父皇!”萧墨栩立刻道,“凌王妃手中的耳坠乃是碧蓝烟玉所制,而苏棠手中的耳坠只是普通的蓝石,不可能是一对!” 景帝的脸色倏然顿住了。 萧凌策面露错愕,紧紧盯着苏棠手中的耳坠,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云芷依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不……怎么可能?” 明明所有的线索都那么符合,不管是凶手当时穿的衣服还是身段背影,都和苏棠一模一样,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 而且……凶手当时遗留了一个耳坠,苏棠也正巧只戴了一个耳坠,哪有这么巧的事? 云芷依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亮,“对了父皇,臣媳曾听闻京城有一家珍宝斋,卖的首饰珠宝不但珍贵还十分新奇——他们就曾用同样材质不同颜色的玉石制作耳坠。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七弟妹这对耳坠就是故意用不同的材料制成,意在突出一个特别?”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浅就笑了。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直勾勾的看着她,“凌王妃,为了诬陷我,你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同样材质不同颜色的耳坠,可以说是样式新奇,可若是连耳坠的材质也是一好一差,那戴出去只怕会遭人笑话,哪个名门贵女又愿意买这种东西?” 云芷依呼吸滞了滞,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牵强,但是事已至此,不管凶手是不是苏棠,她只能把所有的事都往苏棠身上推了。 否则她和凌王在父皇面前失了面子事小,失了信誉事大啊! “父皇,臣媳承认自己的证据尚不够明确,但七弟妹的种种行迹确实也十分可疑。不过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件事便算了,臣媳愿意自认倒霉,不与七弟妹计较了。” 她看似息事宁人,实则却还是想把事情推到云浅头上! 云浅眼睛一红,气得一把握住萧墨栩的轮椅,“凌王妃,你别欺人太甚了!” 或许是太生气的缘故,轮椅都被她小幅度的转动了一下。 云芷依正要开口,却听景帝扬手打断,“慢着!” 只见景帝盯着萧墨栩的后肩,微微的眯起眼睛,“老七,你身后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一愣,下意识的顺着帝王的视线看过去。 萧墨栩也愣了下,视线往后一转,隐约瞥见后肩确实有什么东西。 他本能的伸手一探,摸到眼前,却骤然变了脸色。 云浅更是惊呼出声,“王爷,这不是臣妾的耳坠吗?” 所有人都震惊了。 景帝甚至顾不上身份,直接走到萧墨栩面前,伸手夺过他手里的耳坠,拿到眼前细细一对比,就发现这耳坠和苏棠手里的确实是一对! 而云芷依手中那枚,俨然只是相似的同款! 他震惊的抬眸,“老七,苏棠的耳坠为何会在你身上?” 话音刚落,萧墨栩就猛地抬眸,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云浅。 他想起刚才在殿外,这个女人忽然摸他肩膀的事! 他当时还以为她对他贼心不死,可是现在看来……她分明是为了把这枚耳坠放在他的肩上! 也就是说,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那么……推云芷依下水的凶手,也就是她?! 第8章 质问 云浅对上他的目光,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 不过她既然把他拉入了局,就没打算瞒他,反正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不可能把她供出来。 想到这里,她面上闪过一抹羞怯,“王爷,兴许是臣妾靠在您怀里的时候,不小心蹭到您衣服上了……” 萧墨栩愈发震惊,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所有的事情,竟然真的都是她所为! 而此时此刻,她甚至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利用他! 这个众人眼中的蠢货,竟然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景帝的眼神也是一阵古怪。 刚才苏棠推着老七进御书房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他们的关系竟已如此亲密,在皇宫大内还忍不住搂搂抱抱? 景帝心情复杂,“原来是一场误会。”他瞥了眼同样震惊的萧凌策和云芷依,沉声道,“老三,芷依,你们两个还不快给苏棠道歉?” 萧凌策眸色一暗,云芷依蓦地咬住了唇。 他们都没想到,那副耳坠竟然真不是苏棠的。 难道今日发生的事,当真和苏棠无关吗? 那么,苏棠是被人陷害了? 云芷依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种可能性了,毕竟苏棠这么招人讨厌,真有人要栽赃也很正常。 只是到头来,苏棠没吃亏,倒是连累了他们,实在可气。 她咬着唇,不甘不愿的上前,但神色依旧十分温柔,“七弟妹,对不起,是我不好,误会了你。” 萧凌策也垂下眼帘,“抱歉七弟妹,本王没有查清事实就冤枉七弟妹,还望七弟妹海涵。” 这两人的态度倒是还算诚恳,但是,云浅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原谅他们呢? “道歉就不必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才三王爷好像说过——今日若是冤枉我,那便自受二十大板?”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不依不饶。 刚才景帝提出道歉,摆明是要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可她竟然真的要让凌王挨二十个板子! 萧凌策猛地抬眸,犀利的眸光冷冷盯着她,“苏棠!” 云浅不闪不避的回望着他,“怎么?外界都说三王爷重信守诺,有古来君子之风,难道三王爷今日要毁诺吗?” 萧凌策脸都青了。 但她一句话把他堵得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否则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所以一时就连景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替他找补。 他憋了半天,只好咬牙挤出一句,“本王当然不会。” 云芷依没想到苏棠胆子这么大,明知道这样会惹父皇不高兴,可她竟然还是一意孤行,非要让凌王挨这顿打! “王爷,不要……” 她心慌又心疼的朝着他摇头。 萧凌策面对她,神色才缓和了几分,“无碍,二十大板而已,本王不会有事的。” 说罢,倒是阔步往外走了出去,背影还透着几分大义凛然的气势。 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外面的小太监说的,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杖刑的声音。 木板落在后背的声音,一下一下,让人听着就心惊肉跳。 整整二十下以后,才停下来。 云芷依眼睛都红了,哭着跑了出去,“王爷……” 景帝看着她的背影,脸色也明显不悦,他冷冷扫了云浅一眼,“现在你满意了?” 云浅知道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景帝对她肯定很有意见,但她不可能为了迎合景帝的心意,就让萧凌策白白逃脱了惩罚! 不过,她也不希望给景帝留下恶毒的印象。 她坦然道:“父皇,今日之事对臣媳不过是无妄之灾,臣媳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险些被人冤枉,失去父皇的信任。而现在,臣媳依旧什么都没有做,三王爷不过是践行他自己的诺言,并不是臣媳逼他的,可是……您好像迁怒了臣媳?” 景帝噎了一下,他确实迁怒了苏棠,但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 从头到尾,她确实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开始就是他们误会她,挨板子也是老三自己提出的,他的确不该迁怒她。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觉得苏棠好像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的她虽然嚣张跋扈,但在他面前却不敢有丝毫放肆,说难听点就是欺软怕硬,可是今日,她不管是对老三还是对他,竟然都没了从前那份怯懦卑微,反而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半年没进宫,她好像……变化很大。 所以她的态度虽然有些不敬,但景帝竟反而觉得欣慰,“老三冤枉你,又冲动立下誓言,这是他应得的。现在既已真相大白,你和老七就退下吧。” “是,臣媳告退。” “儿臣告退。” 云浅恭敬的作了一揖,便像来时一样,推着萧墨栩的轮椅往外走去,萧墨栩也没有拒绝。 景帝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深色。 虽然苏棠的容貌十分丑陋,但她若能改掉从前那些臭毛病,想必老七也不会亏待她。 ……… 云浅和萧墨栩出去的时候,云芷依正把浑身是血的萧凌策从地上扶起来,柔弱的脸上写满心疼。 萧凌策尽管虚弱的脸色发白,却还在耐心安慰着她,看起来倒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云浅看着他们,冷冷发笑。 萧墨栩察觉到她的神情,拧了下眉。 云芷依也在此时注意到他们的出现,发红的眼眶冷冷朝他们看过来,“七弟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又何必这么赶尽杀绝呢?” 云浅讽刺一笑,“你们无凭无据跑到父皇面前来告状的时候,可曾想过做人留一线?不能因为你们最后吃了亏,就忘了事情是你们挑起的吧?” 云芷依脸色微变。 萧凌策不欲和苏棠浪费时间,既然今天的事都是误会,那这就女人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嚣张悍妇罢了,以后有机会再动手对付也不迟。 “好了芷依,我们走吧。” 他蹙眉道。 云芷依咬了咬唇,这才点头,扶着他离开。 云浅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冷意,转瞬即逝,随后也推着萧墨栩的轮椅离开。 走出很远的距离,周遭空无一人,就听到男人低冷的嗓音响起。 “停下!” 云浅脚步一顿。 萧墨栩冰寒着脸,骤然一掌扣在轮椅的把手上,触动机关,轮椅转动,他也从背对着她变成面朝着她。 “说,今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 他邪肆的凤眸眯起,眸光凛冽深寒。 云浅却一脸平静,“王爷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萧墨栩骤然阴沉下脸,“这就是你给本王的解释?” 这个答案肯定过不了关,云浅知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如实道:“是我把云芷依推下水,也是我故意把耳坠丢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带着所谓的证据去父皇面前告状。” 因为她很清楚,越是无凭无据,她的嫌疑就越大。 比起她这个品行不端的儿媳,景帝肯定更相信萧凌策和云芷依这两个名声极好的儿子和儿媳。 所以她赌了一把,让他们带着证据去,而后再推翻这个证据,那么她的可信度就会直线上升。 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诱敌。 她和萧凌策相处这么长时间,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了解他,为了逼她拿出耳坠,他一定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她故意激他,就是为了让他说出自打二十大板这个惩罚! 她知道自己暂时还杀不了他,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受点罪! “这些本王都知道!”萧墨栩没好气的道,“本王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讨厌云芷依,不行吗?” 讨厌? 她和云芷依素无交集,为什么讨厌人家? 难不成是嫉妒云芷依才貌出众,名声比她好? 想到这种可能性,萧墨栩眼底当即划过一丝厌恶,“嫉妒她就出手要她的命?苏棠,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恶毒。” 或许唯一改变的,是她比以往更聪明了。 如果是从前的她,绝对想不到故意丢个耳坠做障眼法。 “嫉妒?”云浅眼神蓦地冷了几度,“睿王爷,我看你不只腿瘸了,眼睛大概也瞎了——云芷依那种女人,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苏棠!你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如果换了平时,云浅或许真的不敢,或者说不会主动得罪他。 可事关云芷依,她根本压不住火气,阴阳怪气的道:“臣妾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好心提醒王爷一句,眼瞎就早点治,免得哪天彻底看不见了,悔之晚矣。” “苏、棠!” 萧墨栩气得青筋暴跳。 剧烈的怒火搅动着心扉,血液里的暴躁因子也叫嚣着沸腾起来,大脑有阵阵疼痛袭来,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倍增长,强烈的痛感几乎将他吞噬。 他眼底逐渐染上猩红的血色,咬牙挤出一句,“你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云浅眼神微变,却不是因为他的威胁,而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 “萧墨栩,你怎么了?” 第9章 治好……他的腿? 这女人,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萧墨栩越发恼怒,可是他的病必须要保持情绪平和,否则很容易发作,所以现在他的情绪越激烈,头疼的症状也就越厉害。 他甚至无法安坐在轮椅上,整个人几乎要跌倒下来。 “不关你的事。” 他死死绷紧了下颚,明显能听到他的呼吸全乱了。 云浅懂医,自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正要上前,男人的眸色却陡然一厉,拂袖推开她,“滚开!” 她一个踉跄,火气也起来了,“滚开就滚开,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可是下一秒,却听身后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云浅脚步一顿,一回头,竟看到男人连人带轮椅翻在了地上,他紧皱着眉头,痛苦的伛偻着身体,模样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她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还是朝他走去,冷声道:“萧墨栩,不是我想救你,但你别死在我面前连累我!” 话音未落,她的手指就落在他的手腕上,探他的脉搏。 萧墨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现在根本不想看到这个女人,要不是因为她,他的病也不会提前发作! 所以一听她这种语气,他就忍不住想掐死她,奈何他现在动弹不了,只能恶狠狠的瞪着她,“苏棠,你聋了吗?本王的事不用你管,你再敢碰本王一下……”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细微的刺痛,像是被小虫子蜇了一下。 低头一看,竟是一根银针! 男人脸色微变。 云浅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便率先出声,“你中毒了,我能解。” 萧墨栩的身体瞬间紧绷,瞳孔紧缩,“你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可知道这件事的人甚少,苏棠怎么会知道? 甚至她还口出狂言,说能解他的毒? 云浅翻开昨日翡翠给她买的银针包,一根根银针迅速取出,扎在他手臂和脖颈的几个穴位上,冷静的道:“我不但能解你的毒,还能治好你的腿。但我手边现在没有药材,只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性。” 萧墨栩浑身一震。 治好……他的腿? 他知道自己中了毒,这些年镜修也一直在为他调理压制毒性,但是他的腿,不管是镜修还是他自己,都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根本没没动过治疗的念头。 可是现在,这女人竟然说能治好他的腿? 他本该不信的,可是她手中那些银针扎在他身上,竟真的让他的疼痛缓和下来,比镜修给他的那些止疼药还管用。 于是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女人竟然会医术吗? 原来昨日她让翡翠出门买银针,是因为她懂医? 可她从前那副愚蠢不堪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苏棠……” 萧墨栩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嗓音也有些哑了,唤了她的名字,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云浅知道他很惊讶,其实她自己也惊讶。 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这男人双腿残疾是因为当年摔断了腿没能及时接骨,延误了治疗时机,但现在探了脉她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他是中了一味奇怪的毒,毒性极其隐蔽,不止会让他时不时头痛难忍,还会侵蚀他的筋脉和骨头。长此以往,别说他的双腿不能走路,就连他的手和身体也会废掉,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看来是这男人当年风头太盛,招了小人的嫉妒,所以皇室之中有人对他下了毒手。 云浅暗暗敛眸,见他的疼痛已经缓解下来,便替他起了针,把所有的银针放回银针包里。 等她做完这一切,才抬头对上男人惊疑不定的目光,“睿王爷,我们做个交易吧。” 萧墨栩神色复杂,“什么交易?” 云浅定定的道:“我为你解毒治腿,助你坐上那个位子。” 毫无疑问,她说的那个位子是指皇位! 萧墨栩骤然变了脸色,薄唇骤然抿成一条直线,“苏棠,别胡乱揣测本王,本王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 苏棠当然不信,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被人暗害至此,怎么可能不想报仇,又怎么会对权力没有兴趣呢? “我知道王爷不相信我,不会跟我说真心话,不过没关系,我也不需要你承诺什么,这只是我的承诺而已。” 她目光真挚,认真的看着对方。 萧墨栩眯起眼睛,狭长的凤眸中暗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才道:“你想要什么?” 既然是交易,她总有她想要的东西。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夺位的路,必定充满血腥,所以往后不管我对凌王府的人做什么,王爷都当看不见,必要的时候帮我一把。” 凌王府? 萧墨栩皱了下眉,刚才他就觉得这女人对凌王夫妇有敌意,现在看来,并不是他的错觉。 可她和那对夫妻明明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会恨他们至此? 单纯的嫉妒,根本说不过去,而且她也没必要嫉妒萧凌策。 萧墨栩目光探究,“你跟他们,到底有什么仇?” 什么仇? 杀身之仇,杀子之仇,血海深仇! 云浅眼底寒光湛湛,“这就恕我无可奉告了——如果王爷同意的话,我们的交易再加一条,不得过问对方的秘密。” 很明显,这女人就是为了防他! 不过萧墨栩也知道,她越是恨凌王夫妇,就越是不可能背叛这个约定。 “好,本王答应你的交易。”他眯起眼睛,“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当真能做到你所说的,可你若是做不到呢?” “任凭王爷处置。”云浅丝毫不惧,他的毒她有把握能解! “好,本王就信你一次!”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坚定而充满自信。 萧墨栩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复杂。 从前的苏棠,刁蛮跋扈,蠢笨无脑,可是今日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却和从前截然不同。 如果这才是真实的她,那么从前又是为何? “苏棠,刚入王府的时候,你都是装的吗?” 云浅顿了一下。 她当然不是装的,从前的那个才是真正的苏棠,但是除了这个理由,她也没法跟他解释自己性情大变的事,总不能直接说自己重生了。 “王爷就当是吧。” 她淡淡的道:“从前的我为了爱你做了很多不理智的事,我认错,也会想办法弥补,往后我们就只是合作关系,王爷可以放心。” 就只是合作关系。 萧墨栩咀嚼着这几个字,几不可察的拧了下眉,莫名有些不悦,冷哼了一声,“扶本王起来。” 云浅隐隐感觉到这男人不高兴,但她想不通为什么,也懒得自找不痛快,遂起身扶起来轮椅,又把他扶到轮椅上坐下,便站到了一旁。 “还不推?” 萧墨栩见她傻站着不动,火气更大了。 云浅一诧,“王爷,你这轮椅明明有机关,可以自行移动,为什么要我推?” 萧墨栩,“……” 他冷笑一声,脸色更难看了。 但他也没说什么,扣下轮椅扶手上的机关,轮毂转动,轮椅的速度比云浅还快,迅速朝着举办宴席的正和殿滑去。 云浅不由皱眉。 这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 两人去正和殿赴了宴,倒是没有再发生别的变故,傍晚宴席结束之后,便回了王府。 镜修已经回来了,萧墨栩去书房召见了他,云浅则回了自己房里。 “王爷,属下已经检查过世子的身体,没什么异样。” 镜修虽然性子桀骜,但师从药王谷,医术十分高明,萧墨栩很信任他。 闻言便点了点头,“苏棠说砚儿这种情况是好事,或许有康复的机会,你觉得呢?” 镜修有些诧异。 昨夜的事他已经听韩离说了,也知道世子的变化是因为王妃。 可他离府不过半个月,从前王爷提起王妃都是一脸阴郁,没想到现在竟能如此心平气和,甚至透着几分信任? 他神色略显微妙,“王妃说的没错,对世子来说,这确实算是一种起色,不过具体还得看世子后续的情况。” 萧墨栩嗯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房门却被人急促的敲响了。 “王爷,不好了!” 第10章 救我的孩子 门外响起韩离慌乱的声音。 萧墨栩难得见他这么火急火燎的,眉眼微沉,“怎么回事?” 韩离急道:“钱婶出门买菜的时候被一辆马车撞到,流了好多血,现在郑叔已经把她抱回来了,稳婆说大的小的可能都保不住,钱叔让属下来求王爷,问能不能让镜修先生给钱婶看看?” 钱叔是睿王府的管家,本名钱铁,钱婶则是他的妻子,负责后厨采买的一些活儿,两人都在王府做了很多年。 但镜修不是普通的大夫,一般只替萧墨栩和萧砚治病,如今钱叔让韩离来求萧墨栩,可见情况真的很危急。 萧墨栩当然不会见死不救,“镜修,看看去。” 镜修点头,“是。” 两人出了门,韩离跟在后面,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现场。 钱叔抱着钱婶回到王府,见她血流不止,根本不敢再挪动她,便就地将她放下,让人取了棉絮软被来给她垫着。 隔着老远,萧墨栩就看到人群外侧的云浅,她似乎正在和钱叔争执什么。 离得近了就听到她的声音,“钱叔,钱婶的情况很危急,你再不让开,真的要一尸两命了!” “够了!” 钱叔怒气滔天,他本来就因为妻子的情况忧心忡忡,现在这讨人厌的王妃竟然还在这儿捣乱,诅咒他的妻子!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王妃,老奴自问没有得罪过您,从您入府开始就对您恭恭敬敬,您先前针对老奴也就算了,可如今老奴的妻子已经这样了,您还不肯放她一条生路吗?” 云浅有些头疼,刚才她本来想去看砚儿,可是刚出来就瞧见了浑身是血的钱婶,医者的本能让她不由想要上前帮忙。 可是苏棠刚入府的时候,因为钱叔不肯帮她勾引睿王,就寻了个借口打了钱叔三十大板,险些没把人打死,所以钱叔对她有偏见,不肯让她医治钱婶。 如果是小毛病倒也罢了,可是现在情况危机,若是再这么拖下去,恐怕真的要像稳婆说的那样,大的小的都保不住了! 云浅自问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人命关天,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孕妇就这么在她面前死去。 她正要再说什么,就听远处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钱叔。” 是萧墨栩! 云浅眸色微亮,抬眸看去,就见一袭墨色锦袍的男人坐着轮椅迅速朝这边赶来。 而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韩离,另一个就是苏棠记忆中的神医镜修了。 看来钱叔是已经找了镜修帮忙,如此,她倒也松了口气。 “王爷!” 钱叔听到萧墨栩的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一方面是因为王爷来了他不需要再跟王妃折腾,一方面是王爷带来了他的救命稻草,镜修! 他冲到对方面前,“镜神医,求您帮帮老奴,救救内子吧!” 镜修点头,“钱叔不必担心,我既然来了,自当竭尽全力。” 钱叔老泪纵横,“多谢,多谢镜神医!” 镜修迈开腿,快步朝着钱婶走去。 经过云浅身边的时候,眼梢瞥了她一眼,眼神极为淡漠,大概也像这王府的其他人一样,并不喜欢她这个王妃的存在。 云浅倒是不在意这个,看着他走到钱婶跟前蹲下,替钱婶探脉,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神专注又急切。 片刻之后,镜修回头看向钱叔,“钱叔,钱婶的情况有些不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不过钱婶的性命应该无虞。” 钱叔的眼睛更红了,“好,好,能保住阿婉的命就好!” 刚才稳婆说的是大小都保不住,如今阿婉没事,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就在此时,地上虚弱的人却骤然发出一声低呼,“不……镜神医,我的命不重要,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钱婶脸色煞白,嗓音沙哑到极点,分明是十分虚弱,可她通红的双眼却死死盯着镜修,目光无比坚定。 镜修脸色微变,“钱婶……” 钱婶目露祈求,“求求你了神医,你知道我和老钱多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我不能失去他……我已经快四十岁了,本来就活不了多少年,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吧,好不好?” 老钱已经四十五岁,而她也三十有七,他们都算是老来得子,而且这个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早已在她腹中成型,甚至时不时会踢她的肚子,她怎么忍心就这样不要他? “你说什么傻话!” 钱叔眼泪不停的往下掉,眼神却又气又恼,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着,“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叫你为了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就去死?不行,我绝对不会答应的!” 钱婶哀求而绝望的看着他,“老钱……” 钱叔抹了把眼泪,哽咽着怒斥道:“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镜修叹了口气,“钱婶,孩子还会有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你先治好自己的身体,别让钱叔担心。” 钱婶却不断的哭着摇头,“不,不……” 她甚至忍不住挣扎起来,虽然动作极其虚弱,可她若是不配合,也会妨碍镜修的医治。 镜修还想再劝,身旁却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我有办法,大的小的都能活,让我试试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萧墨栩眯眸看向云浅,未置一词。 钱叔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大怒,甚至顾不得主仆关系,恶狠狠的瞪着她,“王妃!内子都已经这样了,你何必还要拿她开涮?” 镜修也冷下脸扫了她一眼,“王妃这种时候给病人虚假的希望,似乎不太好吧?” 云浅皱眉,“并非虚假的希望,现在钱婶情况危急,若是正常生产,胎儿确实会窒息,而若要顺利产下胎儿,则会伤及钱婶的命脉,所以这两种办法都只能保其一,这个说法确实没错。可是若能另辟蹊径,剖腹取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好伤口,未必不能大小平安。” 剖腹取子?! 众人听到这四个字,愈发震惊。 镜修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很久以前,他在药王谷听师父说过“剖腹取子”这门手艺,据说对于情况危急的产妇十分有用。 但是剖腹取子的环境要求太高,对医者的医术要求更高,所以很少有大夫会用,就连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未见过。 可就是这样罕见的独门记忆,苏棠怎么会知道? 镜修这厢正惊讶,钱叔却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的上前推了她一把,“滚!你给我滚开,别再耽误镜神医的治疗了!王爷,事后老奴一定会向您请罪,可是现在,老奴实在不能让这个女人待在这儿了!” 他愤怒的推搡着云浅,誓要把她推离这个地方。 根本已经顾不得身份。 他想好了,哪怕是死,他也不能再让这女人害他的媳妇儿! 可是就在此时,地上却再次响起那道虚弱的嗓音,“王妃,您当真……可以保住我的孩子吗?” 第11章 这个女人好像比他想的要厉害许多 云浅摇了摇头,如实道:“你的孩子我只有七分把握,但是你放心,就算保不住你的孩子,我也一定可以保住你。” “好,好!”钱婶激动的直点头,“就算只有一成希望,我也一定要试试!老钱你走开,别碰王妃,快让王妃试试……” “阿婉,你糊涂啊!”钱叔气得直跺脚,“这女人的话怎么能信?镜神医才是真正能帮我们的人!” “老钱,就当我求你了……” 钱婶悲伤的哀求着他,所有的力气已经快要耗尽,可她还是竭尽全力睁大眼睛,生怕自己不省人事以后,老钱就会擅作主张。 钱叔脑仁嗡嗡的疼,还想说什么,云浅却又道:“钱叔,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拖得越久,钱婶和孩子的希望就越渺茫。我保证一定会尽力救治钱婶,如果钱婶出事,我一定负责。” 她怎么负责?! 她可是王妃,他总不可能在事后杀了她吧? 钱叔气得不行,身后却又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钱叔,让她试试吧。” 钱叔震惊的扭头看过去,“王爷,怎么连您也这么说?” 萧墨栩本来确实不打算开口,因为剖腹取子听起来太过离谱,他也不知道苏棠靠不靠谱,所以他不想影响钱叔钱婶自己的判断。 可是现在局面僵持不下,再这样下去,钱婶只会更危险,所以他还是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他淡声道:“今日在宫里,本王头疼发作,是她救了本王。” 钱叔又是一惊,王爷的头疼病他是知道的,那可是严重起来连镜神医都束手无策的症状,这女人竟然能救王爷? 可她什么时候会医术了?! 钱叔心底惊疑不定,镜修的惊讶也不比他少。 但镜修的接受能力显然更强,立刻道:“钱叔,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有一点王妃没说错——钱婶不会听你的,再这么耽误下去,情况只会更糟,所以让她试试吧。” 顿了顿,像是怕他还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我在旁边看着,如果出什么意外,我会随时准备接手救治钱婶。” 钱叔虽然还是犹豫,但架不住所有人都劝他,最后只好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云浅一眼,“那就麻烦王妃了。” 终于,众人一致通过。 云浅立刻走到钱婶身边,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帮我拿几张帘子,然后多叫几个丫鬟过来,将钱婶四周围起来。” 剖腹的时候不能吹风,而钱婶现在又不能移动,只能将四周围住。 “是,奴婢这就去。” 钱婶平时为人和善,丫鬟也受了她不少照顾,闻言急忙点头跑远。 而此时,翡翠抱着个包裹从远处跑过来,急急忙忙的道:“王妃,您要的东西来了!” 包裹一打开,是各种草药,以及刀子、烈酒、火烛、针线等物品。 她竟然连这些都准备好了! 明显就是刚才看到钱婶的症状,就立即吩咐翡翠去找了所有剖腹时需要的材料。 钱叔心中愈发诧异,直到此时,他才真的确定王妃不是来捣乱的,而是真心救治他的媳妇。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从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王妃可是从来不会关心人的,不欺负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就算不错了,今日怎的一反常态,如此热心帮忙,甚至还突然会医术了? “镜修,可以帮我个忙吗?” 云浅打开包裹,忽然看了镜修一眼。 镜修一怔,旋即立刻上前,点头道:“但凭王妃吩咐。” 云浅点燃了烛火,用酒浇过之后,放在火上烤干,然后才道:“照我刚才做的,把针线也消毒一遍,小心别把线弄断了。” 师父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都充满了一种名为“细菌”的脏东西,所以对人体动刀之前,都得把所有工具消毒一遍,否则伤口很容易感染,出现其他的病变。 可惜今日情况紧急,无法做得十分周到,只能先用这种方式消毒。 “好。” 镜修点了点头,立刻开始动作。 刚才那名丫鬟也在此时带着帘子回来,把四周围得严严实实,还放了个火炉烤暖。 云浅给钱婶喂了麻醉药,然后解开钱婶的衣物,看着钱婶逐渐失去意识,她手中的刀子便缓缓割上那隆起的肚子。 她的动作极快,眼神专注,手法老练,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镜修看得心惊胆战,又大为震惊。 他想不通,他才走了半个月,王妃怎么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帘子外,钱叔也是满心焦急,不停的在四周走来走去,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结。 忽然,听到帘内的镜修低呼一声,“王妃!” 他顿时一个激灵,掀开帘子就闯了进去,“怎么了?是不是阿婉出事了?”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云浅满手是血,而他的阿婉则被开膛破肚,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具尸体。 钱叔浑身一僵,冷汗都冒了出来,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云浅,“王妃,你刚才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阿婉她……” “她没事。” 云浅皱眉打断了他,“要么出去,要么放下帘子,这么冷的天,你想冻死你媳妇和刚出生的孩子吗?” 钱叔一愣,到嘴边的话当即噎住,甚至本能的放下了帘子。 也是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镜修怀里抱着一个小家伙,脸上满是欣喜,“王妃,孩子……孩子真的出来了!” 原来刚才,镜修忽然那声低呼不是因为钱婶出事,而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了一条新生命的降生! 钱叔整个人僵在原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孩子。 “呜哇……” 独属于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虽然比正常的孩子微弱许多,却足以证明这个孩子还活着! 四周看热闹的下人纷纷一惊。 就在刚才,他们全都以为王妃在说胡话——人的肚子怎么可能剖开呢,更别提是取出一个孩子,还要保母子平安啊! 可是现在,这孩子竟然真的平安降生了,王妃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钱叔的眼泪夺眶而出,“这……这是我的孩子?” “是,钱叔,这就是你的孩子!” 镜修眼神发亮,又惊又喜的把孩子塞到他面前。 钱叔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傻了一般,僵硬的伸出手,却根本不敢去抱这孩子。 镜修见他这样,也不敢把孩子交给他,生怕他摔了。 云浅抽空看了他们一眼,替钱婶缝上最后一针,便替她裹上衣裳。 而后起身,揭下四周的帘子,也一并盖在钱婶身上。 “钱叔,别愣着了,把钱婶抱回房里吧。” 被她这么一说,钱叔才回过神来,赶忙点头。 地上的钱婶还在昏迷中,但鼻翼微微翕动着,明显能看出呼吸的迹象。 钱叔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哽咽的捂住了嘴,没想到老天待他如此仁厚,不但让他的妻子平安无事,甚至也让他的孩子平安降生了! 不……不对,他该谢的不是老天,而是王妃啊! “扑通——” 他猛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给云浅磕了个头,“多谢王妃,刚才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不但误会了您的好意,还对您那般不敬,不管您要怎么处罚老奴,老奴都绝无二话!并且以后,老奴一定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对老奴一家的恩情!” 几个月前,王妃打了他三十大板以后,他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依旧恭恭敬敬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但心里却是怨怪王妃的。 尤其是后来王妃将世子推下水以后,他对这个女人简直恨得牙痒痒,甚至觉得她丑陋又跋扈,根本配不上王爷! 可是今日之后,他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往后,王妃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只要不是背叛王爷的事,他什么都愿意听她的! “钱叔不必言谢。” 云浅正色道:“从前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今日此举也算是对你的一点弥补,往后你和钱婶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她没有否认过去的事,既然她重生在了苏棠的身体里,那么苏棠做的事就是她做的,她自然要为苏棠从前的错误做出弥补。 “好了,外面风大,快抱钱婶回去吧。” “是!” 钱叔也不敢再耽搁,赶紧起来,抱起钱婶就往后院走去。 镜修也抱着孩子,匆匆跟了上去。 萧墨栩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始终不曾吭声。 直到他们走远,才若有所思的看了云浅一眼,“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今日在宫里,他虽然答应了她的交易,但本心里其实只是存了一丝渺茫的希冀,并不真的相信她能替他解毒治腿。 毕竟,镜修的医术那么高,也从不敢夸下那种海口。 可是刚才,当镜修说只能保住钱婶、而她却提出剖腹取子的时候,当她真的让钱婶母子平安以后,他才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比他想的要厉害许多。 第12章 抢夺砚儿 云浅手上都是血污,本打算去清洗一番,却冷不丁听到男人的问题,她皱眉看了他一眼,“王爷,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们的交易再加一条,不得过问对方的秘密。】 萧墨栩想起这句话,脸色微微一沉。 他确实不想探听苏棠的秘密,但他实在想不通,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尚书府嫡女,怎么会习得如此冷门的医术,于是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可没想到她就像块铁板,油盐不进,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不过萧墨栩也不是不守信的人,既然答应了,他自然不会再逼问,冷笑了一声,便收回视线,按着轮椅的开关离开了原地。 云浅也就没当回事,收拾了一下现场,也转身走了。 回到房里,她让翡翠拿了纸笔来,洋洋洒洒的写了不少字。 翡翠以为她在给人写信,神色有些古怪。 她记得王妃从未给人写过信,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不过转念一想,王妃都能给人接生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说起来,王妃这两日实在是太奇怪了,突然变得好厉害,又好善良好温柔,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翡翠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忽然听到云浅的声音响起,“把这张药方拿给王爷,告诉他,等他找齐上面的药材,我就能给他治病了。” 翡翠一愣,然后急忙点头接过药方。 云浅迟疑了一下,也起身朝外走去。 她想去看看砚儿。 昨日第一眼见到砚儿的时候,她有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以为是因为她经历了丧子之痛,对所有的孩子都会如此,可是刚才给钱婶接生的时候,她真的很为钱婶高兴,乍一见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心里也十分动容和欣喜——但也仅限于此了。 好像对她而言,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病患,看到他们母子平安,她便有着作为医者的欣慰,却没有见到砚儿的时候那种母爱泛滥的感觉。 好生奇怪。 ……… 萧墨栩刚收到翡翠送来的药方,镜修就从外面回来了。 “王爷,属下有一事相求!” 镜修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萧墨栩难得见他这么认真,凤眸微眯,“说。” 镜修一脸认真,“王妃医术高明,属下想私下找王妃请教今日的剖腹取子之术,不知王爷可否应允?” 刚才他也在帘帐内,是亲眼看着王妃把孩子取出来的,对王妃的医术实在震惊又钦佩,恨不能当场和王妃学习一番。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自然不好提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请求,而现在事情结束了,他一个外男要想单独接触王妃,肯定要先和王爷报备。 萧墨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镜修这个人十分高傲,就连宫里的太医也不放在眼里,如今竟对苏棠赞不绝口,甚至要向她“学习”? “本王可以应允你,不过她肯不肯教你,就要看你自己了。” “多谢王爷!” “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去替本王办一件事。”萧墨栩把刚才翡翠带来的信纸递给他,“找齐纸上的药材。” 镜修连忙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纸上共写了八味药材,有五味是花大价钱能买到的,还有三味却十分特殊,怕是不好找。 “王爷要这么多珍稀药材作甚?”他奇怪道。 “苏棠说,她能替本王解毒,治好本王的腿。” 话音刚落,镜修明显一惊。 解毒,治腿? 这可是他苦心钻研几年都没能成功的事,王妃当真能做到吗? 他对此有些怀疑,可是想起刚才剖腹取子时,她自信坚定的面容,他心底又隐隐生出几分激动的雀跃来。 “好,属下今日便去寻药!” 说完,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对了王爷,既然王妃能替您解毒治腿,那么世子的病……是不是也有希望?” 萧墨栩眸色微变。 镜修这个念头,他不是没有动过,可他如今他对苏棠并不完全信任,他自己愿意冒险,不代表他愿意让砚儿也冒险。 “让本王想想吧。” ……… 亭榭阁。 自打萧砚昨日偷跑出去的事发生以后,萧墨栩就下令,让奶娘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所以云浅进门的时候,奶娘正在萧砚旁边站着。而萧砚则是坐在秋千上,一言不发,呆呆的看着前方。 云浅心头一酸,缓缓走上前去。 奶娘看到她,微微变了脸色,警惕道:“王妃,您有事吗?” 云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世子吗?” 奶娘噎了一下。 云浅走到萧砚面前蹲下身体,朝他张开手臂,温柔的道:“砚儿,过来娘亲抱抱,好不好?” 奶娘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虽然她亲眼看到世子昨夜维护了王妃,但那不过是巧合罢了,世子这般痴傻的孩子,怎么可能一而再的对这女人说的话做出反应? 她带了世子这么多年,世子对她感情深厚,也没见平日对她有什么反应,更别提是这个曾经欺负过世子的女人! “王妃,世子听不懂您说的话,您不必浪费时间了。” 她阴阳怪气的道。 可是话音刚落,方才还毫无反应的孩童,却在此时僵了一下,而后缓缓的抬起眼皮。 虽然眼神有些迷茫,视线却分明落在她脸上! 云浅一喜,觉得拥抱对他来说可能太亲密,便放下手臂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你若不想抱娘亲,那我们点点手指好不好?” 面前的男孩眨了眨眼。 片刻之后,竟真的抬起手,朝她伸出一根手指。 奶呼呼的小手又细又软,冰冰凉凉的,和她的手指轻轻碰触。 云浅指尖一颤,心都要化了。 奶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瞪大眼睛,胸腔里瞬间溢出了一股嫉妒的情绪。 她带了世子这么久,不管她怎么哄世子说话,世子都没给过她任何反应,可是现在,他竟然对着一个野女人做出了反应? 甚至……如此亲密? 她咬牙道:“王妃,世子该就寝了,您若没事便赶紧离开吧,否则王爷该生气了。” 云浅识人无数,又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冷意? 本来她对这奶娘是没有任何意见的,可若奶娘心术不正,对孩子绝非好事,尤其是砚儿这样连说话也不会的孩子。 所以她没有理会,温温柔柔的看着萧砚,“砚儿,奶娘说你该睡觉了,小孩子要乖乖睡觉才会长高,你想跟娘亲一起睡吗?” 奶娘一惊,声音都染上了怒气,“王妃胡说什么?世子从小到大都是跟奴婢睡的,您怎么能带走他?王爷也不会同意的!” 但她刚说完,就看到萧砚对着云浅点了点头。 云浅笑了。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她摸了摸萧砚的脑袋,眼神愈发温柔,“好孩子,娘亲这就带你去睡觉。” 说罢,便要牵着他离开。 奶娘不敢相信世子就这么答应跟她走了。 世子从小没有娘亲,她一直把世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现在怎么能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占了属于她的位置? “站住!” 她又惊又怒的把人拦住。 云浅看了她一眼,“你不必紧张,王爷那边我会去说。若是你不放心,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不…… 奶娘猛地摇头,“我不去!” 王爷最疼世子,眼看着世子对王妃的话有反应,万一真的同意世子跟王妃睡怎么办?甚至往后,就让王妃来抚养世子又怎么办? 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恶从胆边生,拔出匕首就朝萧砚扎去。 云浅猜到她或许心术不正,却没想到她会对一个孩子下手,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应该是我问你干什么才对吧?” 奶娘冷笑一声,“心狠手辣的王妃,突然装出一副温柔明理的样子,就算王爷和钱叔信你,我也绝对不会相信你的!” 云浅脸上一片冰冷。 奶娘要是真的担心砚儿,不放心把砚儿交给她,她倒还敬佩这人不畏权势,真把砚儿放在心上。 可若真是为了砚儿,又怎么会忍心把刀刺向砚儿? 她分明是为了她的前途,怕自己把砚儿抢走以后会影响她在睿王府的地位,所以才这么不择手段! “说得好听,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 云浅劈手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却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轮毂转动的声音。 奶娘眼眸一闪,忽然松开手,任由云浅抢走了她的匕首。 还顺势把手一歪,掌心就在此时掠过刀锋,刺目的鲜血就这么飞溅出来。 “苏棠,你在干什么!” 第13章 她死去的孩子,脚底也有两颗梅花形的痣 门口响起一声厉喝。 云浅微微一震。 一转头,就看到轮椅上的男人满脸阴沉的盯着她手里的匕首。 难怪奶娘会突然松手,原来是听到这男人来的声音! “王爷以为我干什么了?” 她面无表情的道。 萧墨栩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奶娘却在此时抢先道:“王爷,其实也不怪王妃,是奴婢自己撞上去的,王妃只是想带走世子,这才拿刀威逼奴婢罢了,您别生她的气。” 这话看似是在替她求情,实则,却分明是把所有的罪都推在她身上! 萧墨栩听完,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 如果苏棠只是伤害奶娘就罢了,可她竟然想伤害砚儿! 他眯起眼睛,冷森森盯着云浅,“本王早就警告过你不准再靠近砚儿,你是不是以为今日帮过本王,就能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了?” 云浅讽刺一笑,“睿王爷,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为世子好,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你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权威,根本不在乎世子身边的人是不是要害他。所以你才这么固执偏颇,等不及查清事情的真相就给我定罪,丝毫不担心世子落在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手里。” 男人脸色微变。 奶娘看他似乎要动摇,心下一慌,连忙道:“王爷,您可千万不能被王妃忽悠了呀!其实奴婢有一个最简单的法子,可以证明奴婢说的是真话!” 萧墨栩皱了下眉,“什么办法?” 奶娘立刻道:“刚才王妃伤害奴婢的时候,世子就在旁边!正好,王妃不是能让世子对她的话做出反应吗?那就让她问问世子,到底是谁要伤害世子!”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墨栩就变了脸色。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证实方式,但…… 他担忧的看了萧砚一眼,正要开口,身旁却有另一道声音低喝,“不行!” 萧墨栩眼皮微动。 奶娘嘲弄的嗤笑,“怎么,王妃害怕了?” 她提出的这个办法,虽然没有万全的把握,但也算胜券在握。因为这个问题对于世子来说太难了——就算他能对王妃的话做出一些简单的反应,也不代表他能回答所有的问题! 普通人家四岁的孩子都未必能答上来,更何况是世子这样痴傻的孩子,所以王妃只能自认倒霉! 瞧瞧,这不想阻拦她了? 云浅脸色冷的骇人,“是,我害怕了。” 奶娘照顾了砚儿这么久,今日若是由砚儿亲口指证奶娘,那么往后等砚儿懂事了,想起今日之事,未必不会内疚,成为心里一道伤疤。 所以她宁愿自己被误会,也不想伤害砚儿。 奶娘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的承认,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大喜,“王爷,现在您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谁才是真心待世子好了吗?” 真心? 萧墨栩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厉声道:“来人!” 韩离立刻从外面走进来。 男人冷冷的道:“把奶娘赶出府去,永不录用!从今往后,世子就交给王妃亲自照顾!” 奶娘猛地一震,笑容顷刻间僵在了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否则明明王妃都承认了,为什么王爷罚的却是她? “王爷……” 她震惊道:“拔刀伤害世子的是王妃啊,您为什么要罚奴婢?” 男人冷冷睇了她一眼,“她若当真想要伤害砚儿,又怎会害怕砚儿往后想起来内疚,所以不敢让他指证你?” 苏棠从前的形象太差,所以他第一反应确实是怀疑苏棠。 可是当奶娘说出那番话以后,他就知道,奶娘对砚儿的心,并没有那么真——否则,砚儿那么喜欢苏棠,半夜都要跑去找她,甚至昨晚他要对付苏棠的时候,砚儿也毫不犹豫的拦在苏棠面前。 如此情况下,砚儿若是当真指证了苏棠,一定会很伤心。 那么,奶娘又怎么忍心,让砚儿来做这种事呢? 而苏棠,恰恰和奶娘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明明可以引导砚儿保护她,也可以仗着砚儿只对她一个人有反应,去诱导砚儿诬陷奶娘,可是她没有。 甚至,她这么强硬倔强不肯服输的女人,竟然选择了闭口不言。 那么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她怕砚儿以后想起今日指证过奶娘,会觉得内疚,所以她宁可委屈自己。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伤害砚儿? “韩离,把她拖出去!” “不,王爷……” 奶娘猛地摇了下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开口狡辩的话,竟然最终成了坐实自己伤害世子的罪证! “奴婢知道错了,求您饶过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够了!”男人冷冷打断了她,“若非看在你照顾世子四年的份上,本王今日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持刀伤害砚儿,若是换了旁人,他绝对不会容忍。 但这四年奶娘照顾砚儿也算尽心,他想为砚儿积点德,这才没有赶尽杀绝。 “王爷……” 奶娘嚎啕大哭,但还是被韩离无情的拖了下去。 云浅也没想到,她都打算认下来了,可事情竟然又出现这种反转。 最重要的是,萧墨栩竟然肯把砚儿交给她照顾了。 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萧墨栩察觉到,皱了下眉,“你拿那种眼神看着本王做什么?” 云浅顿了一下,而后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唇,“我只是在想,原来王爷也没有那么蠢。” 萧墨栩脸一黑。 云浅预感他即将发作,连忙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王爷当真愿意让世子往后跟着我吗?” 萧墨栩冷冷的道:“你不愿意?” “我愿意。” 云浅毫不犹豫的道:“王爷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治好世子的病。” 男人的脸色这才好转几分。 镜修说的没错,既然这女人医术高明,砚儿的病或许真的可以让她试试。 本来他还担心她心怀不轨,不过看她今晚的表现,似乎对砚儿也有几分真心,那他的顾虑也自然少了几分。 ……… 云浅走后,萧墨栩把亭榭阁那些丫鬟全都派到了清风苑。 虽然此举看起来很像是监视,但云浅却不在意,她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有人帮她当然是再好不过。 她让翡翠安顿好了丫鬟,便抱着砚儿上床,亲自给他脱了鞋袜,准备哄着他入睡。 可是就在此时,忽然注意到砚儿脚底的两颗梅花痣…… 云浅瞳孔骤然紧缩。 “王妃,您怎么了?” 说话的是刚才新来的丫鬟冬梅,见她神色有异,不禁有些奇怪。 云浅张了张嘴,声音莫名的哑了,“他……世子脚底的痣,是出生时就有的吗?” 冬梅狐疑的点点头,“是啊王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只是……她死去的孩子,脚底也有两颗梅花形的痣。 第14章 这女人故意吊他的胃口? 当初云浅生完孩子就昏迷过去,醒来的时候,她那可怜的孩子已经被萧凌策处理掉了。 他口口声声说怕她伤心才不让她见孩子的尸体,她哭过也闹过,可所有人都这般劝说着她,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也信了这套说辞。 可是现在想来,萧凌策分明就是怕她看到他掐死孩子的证据,所以才这么着急把孩子处理掉! 而当时在接生现场有一位嬷嬷,或许是出于不忍,在她不停的哭着问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模样时,忍不住告诉了她——她的孩子,脚底有两颗梅花形的痣。 这个特征十分罕见,她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可是没想到,今日竟在砚儿的脚底见到了。 难道他们皇室的子孙,都会有这个特征吗? 还是说…… 心底有一个念头隐隐闪动,可是太过可怕,她根本不敢去深想。 “王妃?” 冬梅见她迟迟不开口,忍不住再次询问。 云浅眼神一闪,怔怔的抬头看她,“冬梅,府中可有人知晓,你们世子的生母是何许人也?” 冬梅脸色一白,“王妃,奴婢不敢议论世子的身世!若是被王爷知道了,一定会要奴婢性命的!” 她这模样也不像是知道的,云浅叹了口气,“罢了,你退下吧。” 冬梅如获大赦,急急忙忙的跑了。 云浅这才抱着砚儿睡下。 只是一晚上,她的心情都很复杂,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早晨起来,她就去探望了钱婶。 钱婶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孩子虽然早产,但也还算健康,她给母子二人开了几贴药,便让翡翠去抓药过来。 钱叔和钱婶对她感激涕零。 云浅状似无意的问,“钱叔,有件事,我想跟你打听一下。” 钱叔现在对她是无比信任,闻言连忙点头,“王妃尽管问,只要是老奴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云浅迟疑了一下,“是关于世子的——他的病可能跟他的身世也有关,要想治好他,还得从根源入手。所以我想问问,关于世子的生母,你知道多少?” 钱叔脸色微变,面上立刻闪过一丝为难。 云浅皱眉道:“是王爷吩咐过,不准议论此事吗?” 钱叔叹了口气,点点头,“是。” 王爷确实吩咐过,不过王妃既然说是为世子好,想必王爷也不会因此怪罪。 “老奴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偶然听到韩侍卫与王爷说起过,四年前,是世子的生母将他扔在了王府大门口,王爷怕旁人提起此事会惹世子伤心,所以不许旁人议论。” “生母?有人亲眼看到他生母把他丢下的?” “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钱叔摇了摇头,“王妃若是想知道更多,还得去问王爷。” “……” 钱叔算是萧墨栩身边亲近的人了,连他都不知道,府里的其他人也不可能知道了。 看来她要是还想问,大概只能像钱叔说的,直接去问萧墨栩了。 云浅正要告辞离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韩离的声音,“钱叔,王妃在这儿吗?” 钱叔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云浅。 云浅敛了下眸,走过去打开了门,“有事吗?” 韩离道:“属下参见王妃,是王爷让属下过来,请王妃去一趟。” “知道了。” 云浅关上身后的门,便随他去了萧墨栩住的竹心苑。 男人坐在书案后,低垂着眉眼,神色不明的看着手中的公文,金色的光线从窗外洒进来,愈发衬得他的脸英俊深邃。 若非当初断了腿,他也曾是京城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好郎君,只可惜命运弄人。 “王爷,王妃到了。” 韩离的声音响起。 男人嗯了一声,这才从光影中掀起眼帘。 撞上她深凝的目光,他蹙了下眉,“这么看本王干什么?” 云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直接,眸色一闪,垂下眼帘,“我有件事想问……” “你的事一会儿再说。” 男人直接打断了她,“你爹刚才派人过来,说你娘病了,希望你抽个时间回去看看。” 爹娘? 云浅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苏棠的爹娘。 其实苏棠比起很多人来说都算是幸运的,虽然自小带着胎毒,容貌丑陋,被万人嫌弃,可她父母却都对她很好,从未嫌弃过她,几乎是她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如今苏棠死了,而她占了苏棠的身体,自然要代苏棠尽孝。 所以云浅也没拒绝,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 顿了顿,“等我回来的时候,有些话想问问王爷。” 说完也不等男人反应,便径直往外走了出去。 萧墨栩脸有些黑,他只是让她一会儿再说,又没不让她说。 这女人临走给他留这样一句话算什么?故意吊他的胃口? “韩离,跟着她,别让她惹出什么事来。” 韩离嘴角抽了抽,王妃回娘家能惹什么事? 王爷分明就是在担心王妃,还找借口。 但这话他当然是不敢说的,只能点头,“是。” ……… 云浅出门的时候,马车已经在王府大门口候着。 刚要上去,却见身旁另一辆马车缓缓驶过。 “娘,听说元英寺的送子观音特别灵,今日你肯为女儿去向观音娘娘祈福,女儿一定能很快怀上,一举得男!” “傻丫头,你为娘做了这么多事,娘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两人有说有笑,倒像是寻常人家感情甚笃的母女一般。 可是云浅的身体却陡然僵住,浑身血液逆流,目光死死盯着那辆逐渐远去的马车。 那辆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云芷依和她的……娘亲。 没错,那是她的娘啊! 可如今她被云芷依害死了,她的娘亲却还被那个毒妇骗得团团转,把人家当成亲生女儿一般!而她这个当事人却不能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有说有笑! 她好恨。 云浅死死攥紧了手心,双腿根本不受控制,僵硬的转身,疾步跟上了凌王府那辆车。 “王妃!” 翡翠一惊。 可她根本顾不得这些,她也忍不了云芷依这样的行为,她一定要把她的遭遇全都告诉娘亲,娘亲一定会相信她的! 然而跟着跑了一阵,那辆奢华的马车却忽然驶进小巷…… “怎么了?” 云夫人护着云芷依,狐疑的掀开车帘。 紧接着,却有数十个黑衣人冒了出来,拔剑刺向云夫人! 云浅脸色大变。 第15章 救人 “娘……” 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云芷依的声音比她更先响起,带着明显的惊恐。 云夫人没想到会遇到刺杀,吓得脸色发白,可是听到云芷依的呼救声,还是把人挡在身后,“芷依,没事的,别怕……” 云芷依害怕的点了点头,缩在云夫人的身后,然而在云夫人看不到的视角,她的嘴角却缓缓勾起。 很明显,这根本不是什么寻常的盗匪,而是有预谋的刺杀! 而背后的主谋,就是云芷依! “拿命来!” 黑衣人蜂拥而上。 车夫和两个护卫竭力保护,但寡不敌众。 云浅万万没想到,云芷依杀了自己还不够,竟然还要对母亲下手! 可是为什么?母亲在她六岁那年就把她捡回家精心照料,吃穿用度从来不少她的,对她就和亲生女儿一样,甚至现在遇到危险还把她死死护在身后!为什么她要这么残忍? 她已经当上了凌王妃,也已经是爹娘唯一的女儿了,为什么还不肯罢休,就连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无辜妇人都不肯放过? 云浅的心脏如同被人狠狠揪住了一般,压抑的愤怒和恨意绞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她要救母亲! 可是这么多黑衣人,她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怎么办? 云浅脑子里嗡嗡的,眼看着最前面那个黑衣人的剑就要刺到母亲身上,她瞳孔一阵紧缩,脑子里极速的略过一个念头,然后陡然扯出袖中的丝帕蒙在脸上,大喊一声,“云芷依!” 她用的是昨日在御花园时,和云芷依对话的声音。 所以云芷依一听,瞬间就变了脸色,猛地回头朝她看来。 “是你?” “是我又如何?”云浅扬起嘴角,“你以为躲在云夫人身后,我就杀不了你了吗?” 云芷依脸色又是一变。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昨日在御花园杀她不成,今日竟还要杀她? 她最近明明没有跟人结仇,为什么这女人死盯着她不放?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实在太不好了,就好像她的头颅始终悬在空中,随时会被人夺走一样! 不行……今日她必须要抓住这个女人,搞清楚对方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她立刻朝为首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这批人本来是要来刺杀云夫人的,但是现在看来,云夫人随时能杀,最重要的还是先抓住这个女人,否则她以后的日子都不得安生! 黑衣人愣了一下,立刻会意,“撤!” 顷刻间,面前的黑衣人散得干干净净。 云浅知道,很快他们就会来抓她了,所以她也得赶紧撤才行。 她深深地看了云夫人一眼,“云夫人,你自己小心吧,这些黑衣人可不是我派来的,而是你眼中的好女儿云芷依——往后再跟她出来,可得多带几个侍卫,否则哪天被她杀了也不知道。” 说罢,她就飞快的转身跑了。 云夫人明显一惊,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云芷依,“芷依,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云芷依脸都绿了。 但又不能表现出异样,只好咬唇道:“娘,您不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的话吧?她明显对女儿有敌意,刚才还扬言说要杀了女儿呢,那些黑衣人很可能就是她派来的!” 不……不对! 如果那些黑衣人真是那女子派来的,他们为什么要撤?既然那女子口口声声说要杀了芷依,理当让黑衣人赶紧动手才对! 难道,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诬陷芷依吗? 云夫人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芷依,毕竟这才是她最亲近的人,何况四年前浅儿出事的时候,是芷依拼死保护浅儿。虽然最终没能把浅儿救回来,但芷依也受了重伤,她怎么能怀疑芷依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女子临走前看她的那一眼好熟悉,甚至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对方…… “娘。” 云芷依见她迟迟不说话,有些紧张的唤了一声。 云夫人眸色一闪,这才收回思绪,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傻孩子,娘当然相信你。”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 如果那女子说谎诬陷芷依,她一旦怀疑,肯定会让芷依伤心。 而那女子说的若是真话,芷依真要杀她,那这一切就太可怕了,她就更加要小心谨慎,不能让芷依看出任何端倪了! ……… 云浅在街上不断的奔跑,尽量选择人多的地方,可那些黑衣人在露面之前直接脱了黑衣,用王府侍卫的身份追着她,便根本不怕惹人注意。 “站住!” 身后传来黑鹰的低喝声。 黑鹰是凌王府的首席侍卫,当初云浅还是凌王妃的时候,和他有过一些交集,知道他武功极高。 现下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她离睿王府还有一段距离,只怕是在劫难逃。 或许唯一庆幸的是,她成功救下了母亲。 而且她故意在母亲面前戳穿云芷依,母亲那样聪明的人,一定会心生警惕,往后不会再毫无防范的跟云芷依出来。短时间内,云芷依也不敢再对母亲下手,那么母亲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所以就算她今日真的死了,她也不后悔。 “嗖——” 一道冷锐的剑气划破长空。 身后的黑衣人竟把手中的剑掷向了她! 内力蛮横,刀锋凌厉,刀刃狠狠砸在了她的左后肩! “啊……” 剧烈的疼痛袭来,她不可抑制的痛呼出声。 韩离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神色明显一惊,正要出去,却注意到王妃脸上戴着面纱,想来是不愿暴露身份。 所以他也连忙从衣角撕下一块,蒙在脸上用以遮挡,然后飞快的纵身跳出去,一把抓着云浅的胳膊,飞身离开。 “老大!”凌王府的侍卫们纷纷变了脸色,没想到煮熟的鸭子还能飞。 “别追了!” 黑鹰蹙眉拦住手下,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两人去的,好像是睿王府的方向。 ……… 凌王府前厅。 萧凌策听到府中的侍卫统领黑鹰带回的消息,脸色蓦地一沉。 “睿王府?” “是,属下看到他们进去了。”顿了顿,“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是那两人偷偷潜入了睿王府,睿王并不知情。” “不可能!” 没等萧凌策开口,云芷依就斩钉截铁的否定了。 昨日她就觉得苏棠不对劲,虽然后来证实整件事与苏棠无关,但是今日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竟又跟睿王府扯上关系,她绝对不相信只是巧合而已! 那个女人,一定是苏棠! “王爷。” 她扭头看向萧凌策,笃定道:“昨日我们没有证据,被苏棠摆了一道,可今日苏棠后肩中了一刀,证据确凿,只要我们告到父皇面前,说她意图刺杀我,却反被黑鹰所伤,一定能将她治罪。还能让父皇知道昨日错信了她,冤枉了你!” 第16章 陷害 萧凌策顿了一下,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可是本王昨日刚因此事挨了责罚,如果今日又是个误会,只怕事情很难善了。” 误会? 不,绝不可能是误会! 那女人的身形背影,甚至是眉眼都和苏棠那么像,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巧合? 云芷依正要开口,却听男人又道:“最重要的是,除了黑鹰,我们没有其他人证——苏棠和从前不一样了,如今的她牙尖嘴利、极善狡辩,如果单凭她受伤就说她刺杀你,或许她会反咬一口,说是凌王府故意打伤她,就是为了诬陷她。” 云芷依一怔,而后皱眉点了点头。 王爷说得也没错,按照苏棠昨日的样子,确实可能会反咬一口。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杜绝这种可能性。 云芷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亮,然后冷不丁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芷依!” 萧凌策疾声一吼,可是女人手中的匕首已经染了血,身体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 萧凌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大步上前抱住了她,“你这是干什么?” 黑鹰也惊了,但不过瞬间就明白了王妃的用意,垂眸道:“王爷,属下去请大夫!” 萧凌策点头,黑鹰便匆匆往外走了出去。 云芷依的脸色有些苍白虚弱,但她还是笑着道:“王爷不必担心,没有伤及要害。这样一来,父皇就没有理由不相信我们了。” 以她和苏棠的名声对比,父皇绝对不可能怀疑她故意伤害自己去嫁祸苏棠。 何况她也并没有嫁祸苏棠,今日本来就是苏棠挑衅在先,她只不过是派了护卫追击苏棠而已,这一点当时大街上很多人都瞧见了。 所以今日入宫,她势在必得! “傻丫头。”萧凌策眉头紧锁,“区区一个苏棠而已,你想要她死,本王就直接杀了她!你又何必牺牲自己去父皇面前告她?” “不……”云芷依摇了摇头,深情款款的望着他,“妾身不想让王爷白白挨了那二十大板,所以昨日在父皇面前失去的公道,妾身必须替王爷讨回来。” 萧凌策胸膛微震,看她的眼神明显染上几分复杂。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也如此深情的看过一个女人——那是他的第一个王妃,云浅。 只可惜,他对她那么好,她对他的爱却远不及芷依对他,所以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她。 ……… 睿王府,清风苑。 萧墨栩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女人,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墨来。 “这就是你说的合作?” 他嗓音冷到极点,“既然做事之前不跟本王通气,那现在闯了祸,也别回睿王府来给本王惹麻烦!” 云浅苦笑,她也不想惹麻烦,可是今日她若没有跟上去,没有出声制止云芷依,那死的就是母亲了。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她不想让母亲也经受这种痛苦。 云浅疼得冷汗淋漓,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委屈隐忍的表情,只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混账!” 萧墨栩眉眼更冷,“李德通就在外面等着,你现在入宫,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这麻烦是你说不惹便不惹的吗?” 说完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冷到了韩离一眼,“把她带去别院的密室,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她离开密室半步!” 韩离一愣,他还以为王爷会直接把王妃交出去顶罪呢,甚至能借这个机会与王妃和离,可是结果,王爷竟然让他带王妃去密室? 果然王爷心里还是想要保护王妃的。 云浅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萧墨栩的意思,愣了一下,敛眸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需要。” “苏、棠!” 萧墨栩气得眉骨突突的跳。 韩离也急了,“王妃,您别在这个时候跟王爷闹脾气啊,虽然王爷说话不好听,但他也是关心您——刚才就是王爷不放心您一个人出门,才让属下跟着保护您的,否则属下也不会及时赶到救您回来啊!” 云浅又是一愣,她以为韩离只是碰巧路过,可原来,是萧墨栩让他跟来的? 她的眼神更复杂了,“如此,我就更不能连累他了。” 说罢,她便推开门往外走去。 “王妃!” 韩离脸色大变,还想追上去。 身后却蓦然响起一声厉喝,“站住!” 韩离只好停下脚步,急切的看向男人,“王爷,您真的不管王妃死活了吗?” 若是昨日之前,那不管就不管了,可是昨日王妃救了钱婶,他觉得王妃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所以他不希望王妃死。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冰冷已经褪去,眸底掠过一丝深色,“你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死?” 虽然他对苏棠的了解不算多,可是看着她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她好像有把握可以面对父皇。 虽然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做,不过,他愿意赌一把,看看她的实力。 ……… 御书房。 今日坐在主位上的不只是景帝,还有皇后。 她一脸心疼的看着底下座椅上的云芷依,关切道:“太医,芷依她怎么样了?” 太医收回探脉的手,恭敬的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凌王妃的伤虽然不在要害,但距心脏也不过分毫之差,所以这回怕是伤了元气,得休息好一阵子才能彻底养好了。” 萧凌策听完,脸色发冷,不悦的看了云芷依一眼。 云芷依虚弱的扯唇朝他笑笑,柔弱又可怜,一下子把萧凌策心头的怒火消去大半,露出无奈怜惜的神色。 皇后见两人感情这么好,倒是欣慰,但是一想到云芷依的伤,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她试探着看了帝王一眼,见他的脸色也不好,这才委屈道:“皇上,昨日臣妾就听说,芷依险些溺死的事与苏棠有关,但您说那是个误会,臣妾便信了。可是今日,她竟又变本加厉的行刺芷依,臣妾实在是忍无可忍,求您一定要废了她的睿王妃之位,狠狠的责罚她!” 云浅进门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这么一句。 她脸色微变,视线本能的朝云芷依看了过去。 没想到就看到云芷依胸前染血,虽然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面色却依旧惨白,明显是受了重伤! 她瞳眸一缩,下一秒就听到帝王威严的厉喝声响起,“苏棠,还不跪下!” 第17章 危机 云浅没想到云芷依这么不要脸,明明受伤的是她,可是为了诬陷她,云芷依竟然捅了自己一刀,专门到景帝面前来告黑状! 但是她也很清楚,以苏棠和云芷依过去的为人,他们都只会相信云芷依,而不会相信她。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芒,敛眸跪地,“臣媳参见父皇,参见皇后娘娘。” 萧墨栩也跟着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皇后娘娘。” “苏棠,你可知罪?” 景帝一脸冷酷的盯着她。 云浅怔了下,茫然的苦笑道:“父皇,臣媳又犯什么事了?” “混账!” 皇后怒喝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昨日他们说你现在变得巧言善辩,本宫还不信,可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芷依被你伤成这样,人就坐在你面前,你竟然还敢脸不红心不跳的当没事发生?” 云浅愈发震惊,“凌王妃……她又受伤了?” 她一言难尽的看向云芷依,上下打量着对方,目光实在令人不喜。 配上她说的话,简直无比讽刺。 云芷依蓦地咬住了唇,“七弟妹这话说的,难道是我愿意受伤的吗?” 云浅神色难辨的扯了下嘴角,“你愿不愿意我不知道,只想请问凌王妃,今日又伤了哪里?还有,难道你今日又瞧见是我伤了你?”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就更浓了! 皇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皇上,您看她这是什么态度?” 景帝脸色也暗暗发沉,“苏棠,注意你的言辞!” 云浅垂眸,“父皇,臣媳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过臣媳好像明白您为何突然召臣媳入宫,又问臣媳知不知罪了——看来凌王妃受伤以后又来禀报您,说是臣媳伤了她,而您也信了她的说辞?” 其实她只是阐述事实,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可是被她这么一说,莫名就显得景帝有些武断。 毕竟昨日刚刚误会过她,而今日他又只听云芷依和老三的一家之言,便定了苏棠的罪,确实有些不该。 所以景帝顿了顿,语气比刚才缓和几分,“朕相信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指向谁。” 说罢,他便示意云芷依,“你把刚才跟朕说的话,再说一遍。” 云芷依咬唇低眸,“是。” 而后涩然的看向云浅,“七弟妹,今日我陪母亲上香途中,突然遇到数十个黑衣人,险些被杀,同时出现的还有昨日在御花园推我落水的女子——虽然那女子蒙着面,但她的眉眼身形都与你十分相似,所以我再一次想到了你。” “当然,仅凭这样的联想,我也不会来父皇面前指控你。关键是,后来凌王府的侍卫赶到,吓退了黑衣人,并且极力追踪那名女子,虽然有一名轻功极好的蒙面男子突然出现,带走了那女子,但是凌王府的侍卫黑鹰亲眼看到,那两人最终进了睿王府。” “所以,我才斗胆到父皇面前来,请求父皇伸张正义。” 说罢,她还像是怕帝后不相信,扭头看向了身旁专门带进宫来做证的黑鹰,“你说,本王妃可有哪里说错?” 黑鹰摇了摇头,“皇上,王妃所言句句属实。” 景帝点点头,看向了云浅,“苏棠,你怎么说?” 云浅好笑,“父皇,原来这所谓的人证,就是凌王的贴身侍卫黑鹰?那您又如何知道,他不是受了他主子的命令冤枉臣媳呢?” “放肆!” 皇后一掌拍在桌上,气极反笑,“你以为自己什么身份,芷依需要专门给自己一刀来诬陷你?” 她说话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 若云芷依诬陷的是那些有利益纠纷的人也就罢了,可是苏棠名声这么臭,睿王府如今在朝中又毫无势力,云芷依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景帝也正是这么想,所以最开始,才毫不犹豫的信了云芷依的话。 但云浅一听,却笑得更讽刺了,“娘娘不必动怒,臣媳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当然还有其他可能性——比如黑鹰办事不力,没有追到那对蒙面男女,回府之后又怕受到凌王责罚,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刺客潜入了睿王府,至于臣媳,不过是一个顶罪的倒霉鬼而已。” 黑鹰脸色一变,“睿王妃!您胡说什么?” 云芷依素来温柔的脸也冷了下去,“七弟妹,黑鹰对凌王府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云浅凉凉的道:“忠不忠心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 “你……” 云芷依气血上涌,苍白的脸都被染红了几分。 萧凌策本不打算开口,毕竟他昨日才因为类似的事被责罚,今日若是再贸然说错话,在父皇面前的形象定然不好。 可是此刻见云芷依受委屈,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冷声道:“苏棠,芷依给你留面子才没细说,可是既然你不知好歹,那本王也不客气了——黑鹰只是其中一个人证,最重要的是,他在追捕那名蒙面女子的过程中,扔出了手中的刀,伤了那名女子的后肩。” 他冰冷的眼眸如刺骨寒霜一样落在她脸上,菲薄的唇轻启,“这一点,当时路边的许多商贩都看到了,所以你要人证,那些便都是人证。只要让太医检查你的后肩有没有伤,一切自见分晓!” 此话一出,云浅的脸色蓦然一变。 萧墨栩的脸也倏地沉了下去。 这两人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想不注意都难。 萧凌策和云芷依对视一眼,心里都微微的松了口气。 因为他们虽然信誓旦旦的来,也有九成的把握确定那女人确实是苏棠,可是毕竟她当时蒙着面,不能完全确定。 但是现在看老七和苏棠的脸色,他们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了! 景帝微不可觉的沉下脸,虽然他最开始是信了老三和云芷依的话,可是后来,当苏棠信誓旦旦的反驳开始,他就有些动摇了。 但没想到,苏棠终究是让他失望了。 皇后看出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恼火,平日里策儿在政务上已经够用功也做得够好了,可没想到皇上竟还是偏心老七,连带着对苏棠这种货色也偏心! 还好,苏棠不争气! “苏棠!” 她冷冷的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第18章 大胆行为 可是这一次,没等云浅开口,身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却忽然嗤笑一声。 皇后眼眸一厉,“老七,你笑什么?是想袒护你的王妃,还是对本宫有什么不满?” “皇后娘娘,儿臣怎敢对您不满?” 萧墨栩嘲弄的看着她,“只怕是凌王对本王有所不满吧,否则又怎会日日到父皇面前来参本王一本?” 萧凌策皱眉睇了他一眼,英俊的脸上浸着淡淡的冷意,眉眼间还透着几丝不屑。 其实他对老七是没有意见的,至少如今没有,毕竟老七已经是个瘸子了,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他又何必浪费时间去不满这样一个人? 所以今日之事,只针对苏棠而已。 “七弟误会了。”他淡声道,“本王只想为芷依讨回公道而已。” “笑话!” 萧墨栩重重的冷笑,眉梢眼角都染着阴鸷的怒火,“三哥所谓的公道,就只能在睿王府讨吗?不管昨日还是今日,凌王妃一出事,你们想到的就只有本王的王妃,且都要在证据不明的情况查验她——昨日还是个耳坠,今日却是她的身体!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尊严,任由你们每天随意折腾吗?” 他鲜少在景帝面前发火,尤其是腿瘸以后,就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了。 这还是他出事以后第一次,景帝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鲜活的怒火,没想到竟是为了他一贯讨厌的苏棠。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旋即正色道:“老七,别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现在那女刺客身分不明,直接检查苏棠的后肩有没有伤是最简单的办法,也能最快还苏棠一个公道。” 呵。 云浅也笑了,“父皇,当真有公道吗?” 景帝眉毛一跳,“你这是何意?” “不是第一次了。” 云浅自嘲一笑,“昨日凌王妃怀疑臣媳,您说为了尽快打消她的疑虑,让臣媳把耳坠给她看。今日凌王妃又怀疑臣媳,您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又要让她检查臣媳的后肩——那么明日呢,后日呢?往后是不是她每一次怀疑臣媳,臣媳都要随传随到,让她验明正身?” 景帝脸色微变。 云芷依看出他的迟疑,生怕他会偏向苏棠,连忙道:“七弟妹放心,不管你的后肩有没有伤,这都是我最后一次要求父皇查验你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已经认定,这两日针对她的蒙面女就是苏棠! 所以往后也确实不需要再查了! “只是这样?” 云浅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一句往后不再查,就能弥补对我的伤害了吗?” 云芷依咬了下唇,“那七弟妹想怎样?” 云浅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昨日查我的耳坠,结果证明我是清白的,凌王挨了二十大板。那么今日查我的身体,若我依旧清白,你们是不是应该付出双倍的代价?” “放肆!” 皇后陡然大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用手指着她。 昨日策儿挨了二十个板子,这件事已经让皇后怒火横生了,现在这个臭丫头,竟然还想要策儿付出双倍的代价!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她就连策儿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竟敢妄想再伤害策儿一次? 云芷依和萧凌策也双双变了脸色。 萧墨栩却哂笑出声,“皇后娘娘为何这般大动肝火?既然你们认定苏棠就是那个蒙面女子,认定她的后肩上有伤,那么检查过后,父皇责罚的也只会是苏棠,凌王和王妃自然不必付出任何代价,为何您要生气?难道您也不能确定那个蒙面女子就是苏棠?” 皇后猛地噎了一下。 她当然可以确定那人就是苏棠,因为策儿和芷依就是这么信誓旦旦的告诉她的! 可是刚才被苏棠那么一说,她竟莫名有些心虚,生怕事情真的又出现什么转折! 所以现在老七这话,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母后。”还是萧凌策最先镇定下来,“老七说的也有道理,如若苏棠当真无辜,儿臣确实应该还她一个公道。” 说罢,他冷淡的看向了云浅,“一定让七弟妹满意为止。” 他倒是聪明,好像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 不过云浅知道,当着景帝的面,若是她再咄咄逼人,反而讨不了好。 所以她也没再纠缠,凉凉的扯了下嘴角,“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萧凌策瞳眸微不可觉的一缩。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从苏棠身上看到了云浅的影子。 明明她们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可是她这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笑意凉凉,自信满满,竟和云浅一模一样! 他猛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可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到四周接二连三的惊呼声响起。 “苏棠!” “啊……” “你干什么!” 景帝厉喝,云芷依惊呼出声,萧墨栩愤怒的抿紧了唇。 萧凌策这才反应过来,苏棠那女人竟骤然转身,扯下了衣领,把她的后肩全部露了出来! 原本他们说的检查是让父皇找几个嬷嬷过来,或者请母后芷依把人带到内间去检查。 可谁曾想,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把衣裳褪了下去! 皇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苏棠,你一个女儿家,你还要不要脸?” 云浅淡然一笑,“只是肩膀而已,有什么不要脸的?臣媳可不敢随便跟人进内间去,到时候父皇不在现场,万一对方给我肩上来一刀,那我可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云芷依震了震,脸色发白。 没错,原本她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为了以防万一,就算苏棠身上真的没有伤,她们也会让检查的嬷嬷给苏棠制造伤口。 否则他们这么接二连三的误会苏棠,父皇一定会不高兴。只有坐实苏棠的罪名,凌王昨日那顿板子,才不算白挨。 可她万万没想到,苏棠竟连这一点也料到了,根本不等父皇开口,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褪下了衣领! 最重要的是,这女人肩上洁白如玉,别说刀伤,就连半点抓伤的痕迹都没有! “不……” 她怔怔地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她眼神微变,“父皇,您可曾听说过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顾名思义,戴在脸上,就能变成另一个人的样貌。 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说苏棠的肩上套了一层人皮,遮掩了原本的伤口! 景帝被她这么一喊,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神色莫辨的道:“苏棠,你可愿让凌王妃检查你的肩?” 第19章 暧昧 云浅没有任何犹豫,“既然已经查了,自然要查个清楚,彻底打消凌王妃对臣媳的怀疑才行。” 这就是愿意了! 云芷依也顾不得自己还受着伤,立刻上前,伸手在她的肩上摸了个遍。 原以为定能找出人皮面具的痕迹来,可是摸了半天,竟也没有任何贴面的触感,完完全全,竟都是苏棠自己的肌肤! “如何?” 云浅淡淡的瞥她。 云芷依呼吸一滞,还像是不死心一般,仔仔细细在她肩上乃至后背上摸了一遍。 可是,依旧什么都没发现! 云芷依彻底变了脸色,喃喃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苏棠身上什么也没有?难道她真是冤枉的? 可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蹊跷了,苏棠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全然无辜的人,但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她的伤口? 皇后也不敢相信这一切,蓦地沉下脸上前,也摸了苏棠的肩背。 但,结果就和云芷依一模一样!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只能回头看向萧凌策。 萧凌策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脸色也青了,神色不定的盯着云浅的肩。 “父皇,现在您愿意相信臣媳了吗?” 云浅既没有问云芷依,也没有问皇后,而是直接看向了景帝。 景帝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正要开口,却听一声冷笑率先响起,“事实如何已见分晓,父皇怎么可能还不信你?” 话音未落,轮椅转动的声音便响起。 萧墨栩推着轮椅来到云浅面前,脸色冷得像块冰,一把拽过她,将她的衣领提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切都是他们商量好的,可是看到她衣衫半褪的瞬间,他还是恨不得剜了老三的眼睛! 不过他最生气的还不是她这个举动,而是她大胆冒险的行为——她肩上的伤并不是突然痊愈了,而是被她下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毒,半柱香的时间内就能让伤口上长出崭新的肌肤,掩盖原本的创面,可代价却是里面的伤口全部腐烂,有蚀骨钻心之痛!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做到在这种剧烈的疼痛下还做到这样面不改色的,但是今日,他对她的印象算是彻底改变了! 她真的……和他从前认为的完全不一样了。 “苏棠。” 景帝终于开口了。 威严的脸上已经褪去震惊,充满了信任,“从前是朕不够相信你,你放心,从今日起,凌王府绝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云浅知道,往后即便她和云芷依再发生什么问题,也闹不到景帝面前来了。 “多谢父皇。” 她点了点头。 而后扭头看向萧凌策,“事实证明,不管昨日还是今日,都是凌王妃冲动行事冤枉了我,不知凌王今日又打算如何让我满意呢?” 萧凌策脸色重重的沉了下去。 昨日是二十大板,今日的惩处不可能低于昨日,所以他若是再挨一顿板子,怕是不可能让苏棠满意。 萧凌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身走到黑鹰面前,拿走了黑鹰的刀。 “王爷!” 黑鹰一惊,正常情况下入宫是不能带刀的,今日他这把刀是用来指证苏棠的,也提前禀报过皇上。 可他没想到,王爷会突然夺刀,不知意欲何为。 皇后脸色也是一变,“策儿,你干什么?” 虽然她也恨苏棠那个臭丫头,但现在还当着皇上的面呢,策儿若是冲动行事,只怕不能善了啊。 可是没想到,萧凌策拿了刀,却并未劈向苏棠,而是对着自己的左肩猛地刺了下去! 刹那间,鲜血飞溅。 皇后脸色大变,“策儿!” 云芷依也是大惊失色,“王爷……” 两人纷纷跑到他身旁去,满脸心疼的搀扶住他。 就连景帝都震了一下。 萧墨栩皱了下眉,云浅微微眯起了眼睛,两人神色倒都十分寡淡。 萧凌策阖了阖眸,隐忍着疼痛看向苏棠,“如此,七弟妹可满意?” 云浅扯了下唇,“凌王说笑了,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可是我和睿王的兄长,我还真能忍心看你见血不成?” “苏棠!” 皇后气得直发抖,“谁要你虚情假意的马后炮?” 云浅垂下眼帘,“那臣媳就不说废话了,只希望皇后娘娘能够看好自己的儿媳,让她以后别再来找臣媳的麻烦,那么凌王也就不会再因此受伤了。” “你……”皇后气得险些晕倒。 “够了!”景帝喝止了她,“别再浪费时间,赶紧去把太医叫回来,否则老三的肩膀可就废了!” “……”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点头,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关心儿子的母亲,已经全然没有了皇后的风度。 云浅也不想再跟他们浪费时间,恭敬道:“父皇,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臣媳就先行告退了。” 景帝不耐的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退下。 虽然他知道事情是凌王府挑起的,但凌王毕竟是他宠爱的儿子,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心里对苏棠毫无疑问会有不满。 云浅自然也猜到他的心思,所以不想在这里惹他的嫌,迅速和萧墨栩退了出去。 一出门,她的双腿就软了下来。 为了遮住伤口,她对自己用了一种十分狠辣的毒,现在伤口已经开始反噬,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好像要烂了似的。 萧墨栩也看出她的不对劲,脸色一沉,立刻伸手拽了她一下。 云浅没有防备,身子一歪,就这么倒在他的腿上,手臂还本能的攀着他的肩。 动作之亲密,宛若调情的恋人一般。 云浅的脸色蓦然一变,“萧墨栩……” “你以为本王愿意管你吗?” 男人没好气的打断了她,嗓音极冷,“若是不这样,你不出十步就会倒下,到时父皇就会知道你受伤的实情了!” 云浅不是扭捏的人,当然知道现在不是拘泥小节的时候。 可是坐在他腿上这样的姿势实在过于暧昧,她的脸还是莫名有些发热,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我又没说什么。” 她难得这么温顺,攥着手心,咬着嘴唇,脸色又十分苍白,无端的显出几分可怜。 萧墨栩看着她的侧脸,可以明显看到那一块块丑陋的黑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中竟好像自动忽略了这些,目光所及,只有她微颤的睫毛和羞恼的模样。 他眸色一暗,心脏竟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 第20章 当务之急,是选石大赛 像是心疼,又像是别的什么。 于是语气也不自觉的缓和下来,“告诉本王,应该怎么帮你?” 云浅顿了顿,报了几味药材,然后道:“找个大夫,把我左肩受伤的地方划开,就能看到里面的腐肉。把所有的腐肉剜掉,再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药捣碎敷上即可。” 男人点了点头,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为什么不听本王的话,躲在本王的别院不好吗?” 云浅好笑,“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王爷大概会觉得我是一个废物,只会给你惹麻烦吧?” 萧墨栩脸色微变。 没错,如果她真的那样做,虽然他还是会救她一条命,但他大概率也会后悔答应跟她合作。 因为她在外面惹了麻烦却不能解决——不管是为何惹的麻烦,也不管是不是云芷依故意找麻烦,他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云浅见他迟迟不吭声,也猜到了他的想法。 但她不怪他,反而十分理解,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他本就没有任何义务帮她——曾经她最亲近的丈夫和妹妹都背叛了她,何况只是一个认识两天的男人? 甚至他还那么厌恶从前的苏棠,所以她很清楚,哪怕再苦再疼,她也得靠自己。 报仇的路很长,她绝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 凤央宫。 太医给萧凌策包扎过后,皇后就把萧凌策带回了寝宫,云芷依也忍着伤痛,一块儿跟了上去。 进门的时候,却被皇后拦下,“策儿需要休息,你先回去吧。” 云芷依眼眶一红,“母后……” “别跟本宫来这套!” 皇后冷着一张脸,无情的打断了她,“这两日若不是因为你,策儿也不会受伤。” 苏棠那个臭丫头固然可恨,但是最后那句话说的却没错—— 【只希望皇后娘娘能够看好自己的儿媳,让她以后别再来找臣媳的麻烦,那么凌王也就不会再因此受伤了。】 如果不是云芷依挑事,至少今日,策儿绝对不必挨这一刀! 云芷依愈发愕然的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前母后对她这么好,如今一出事,却能在顷刻间翻脸无情。 明明她也受了伤,可是母后竟全然不管,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宫去! 刚才在御书房,苏棠故意说那种挑拨离间的话,她还以为母后这么聪明的人,绝对不会被上当。 可是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已经被苏棠毁了! 云芷依气得浑身发冷,她满腹委屈的看向萧凌策,“王爷,妾身知道错了,但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妾身也是想帮您啊……” 她柔柔弱弱,两眼通红,瞧着凄惨透了。 萧凌策心里虽有不满,但到底还是心疼她的,拧眉看向皇后,“母后,芷依也还伤着,就让她留下吧。” “策儿!”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但是看着他满身的伤,态度又坚决,她不忍心拂了他的意,最后只能让出一条道,“进来吧。” 云芷依心头一阵屈辱,但还是强颜欢笑的走进来,谦卑道:“母后,臣媳知道自己莽撞连累了王爷,但您当真相信苏棠是无辜的吗?” 此话一出,皇后和萧凌策脸色俱是一变。 苏棠,无辜吗? 这个疑问,其实也充斥着他们的脑海。 虽然这两日苏棠一再被证明是清白的,可她若是当真与这些事情无关,那她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正常人被冤枉了,就算再生气,也只会要一些适当的补偿,不至于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让凌王府又是挨板子,又是挨刀子。 可苏棠却不一样,好像恨不得和凌王府撕破脸一样——这到底是她一个人的主意,还是老七的授意? 萧凌策想不通,皇后也想不通。 殿内的空气短暂的寂静了一会儿。 而后皇后忽然摇头,不耐的道:“罢了,不管她无不无辜,如今的睿王府都翻不起任何风浪,我们随时可以对付他们,不必急于一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两日后的选石大赛。” 说到这里,她皱眉看向了萧凌策,“今年的大赛,你有把握吗?” 萧凌策一怔,然后微微沉下眉眼。 他知道母后为什么这么问,因为上一届的选石大赛,凌王府虽然得了第一,然而靠的却是云浅。 而今云浅不在了…… 萧凌策眸色暗了几分,“母后放心,儿臣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不会有问题的。” ……… 睿王府。 大夫正在替云浅疗伤,虽然每一步都是按照云浅的吩咐做的,但还是把她疼得浑身冷汗。 萧墨栩看着她肩背上不断被剜掉的腐肉,眉头一寸寸的紧皱,但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她,最后只能找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选石大赛?” 云浅重复着这几个字,神色微滞。 选石大赛每三年举行一次,顾名思义,就是选石头的。只不过选的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内里含有翡翠或其他矿产资源的原石。 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包括宗室贵族,皆可参赛。 最后谁选的原石能够开采出越大的翡翠,或是其中的矿产价值越高,谁就是最后的赢家,能把自己选出的那块原石整个带走——但最重要的奖励并非这个,而是南诏所有矿场未来三年的开采权。 承包者开采出的矿产与朝廷对半分,不止能获利几百万两,还能得到罕见的矿产资源,造出最好的玉石首饰、刀剑兵器之类的。 所以历届选石大赛都被贵族宗室们抢破了头,谁都想拿第一。 三年前那一届的冠军,就是凌王府。 “你有兴趣吗?” 云浅忽然看了萧墨栩一眼。 男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想让他参加选石大赛。 他蹙眉道:“上一届的冠军是凌王府,他们派出的那位老者名为璇玑老人,他选的原石,采出的翡翠比第二名多了不是一点点。” 那种胜利,可以说是碾压式的。 所以今年的冠军,大概率又是凌王府。 即便不是凌王府,太子和其他王爷对这场大赛也是虎视眈眈,而睿王府这些年隐匿蛰伏,早已没了选石方面的人才,如何跟他们争? “璇玑老人?” 云浅嗤了一声,烛火洒在她脸上,落着点点阴影,莫名透出几分讽刺,“如果他凭的也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呢?” 萧墨栩脸色微变。 璇玑老人是众所周知的选石高手,他的背后还能有什么人指点?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这么个隐藏的高手居于幕后,那也是凌王府的秘事,苏棠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墨栩忽然想到了苏棠最忌表现出来对凌王府的敌意,还有这一次两次的针锋相对。 难道她从前跟凌王府,真有什么渊源? 他神色不明的打量着她,眼神变了好几变。 但是他知道,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所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的意思是,你能把那位高人找来,为本王所用?” 云浅摇摇头,“具体怎么做,恕我不便告知。我只想请问王爷,你对选石大赛,到底有没有兴趣?” 第21章 往事:砚儿的生母 萧墨栩当然有兴趣。 若是要打击凌王府,这是个极佳的机会。 凌王对选石大赛势在必得,睿王府若是能出其不意把矿产开采权抢到手里,不但能获得巨大的利润收益,还能把凌王和皇后气疯。 “好。” 萧墨栩定定的看着她,“本王就信你一次,不过问此事,具体怎么做全凭你自己。” 云浅笑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这句话,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大夫终于替云浅剜去了所有腐肉,上了药包扎好,离开了王府。 除了镜修,这位大夫也算是睿王府的常客,嘴严得很,萧墨栩并不担心他会把他们的谈话内容外泄,何况他们也没说什么重要的话。 大夫走后没多久,萧墨栩也离开了云浅的屋子。 云浅趴在床上,很快就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直到耳畔响起一道软糯糯的嗓音,“娘亲,娘亲……” 是谁在唤她? 是她那可怜的孩子吗? 梦境里,他的容颜十分模糊,只能依稀看到他小小的鼻子,大大的眼睛,不停推动她的身体,一脸担忧的唤着她娘亲。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终于云雾散去,逐渐露出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两颗眼睛如黑葡萄一般闪闪亮亮的。 可那张脸,却分明和萧砚一模一样! 云浅陡然惊醒过来。 一睁眼,却真的看到有人趴在她的床边,怯怯的看着她。 “砚儿?” 她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明明在她刚回王府的时候,就已经跟翡翠说过,今晚不能带砚儿睡觉,所以让其他的嬷嬷带着砚儿睡了。 萧砚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云浅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等到,他只是扭捏的别开了小脸。 但云浅却忽然想起了刚才梦里的那道声音,就和她刚刚重生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刚才也不是她的孩子在唤她,而是砚儿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试探着问道:“刚才……是你在唤娘亲吗?” 萧砚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云浅心头一紧,“为什么?” 她明明知道砚儿回答不了这种问题,可或许是受伤太疼了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或许是这一声声的娘亲让她逐渐沉沦,所以她一时什么也管不了了,本能的抓着砚儿的手臂。 “你知道娘亲病了,所以专程过来看娘亲,是不是?” 她急切的道:“可是为什么你会知道娘亲病了?就像上一次在湖边,你为什么突然不讨厌娘亲了?是不是……母子连心?” 萧砚被她这劈头盖脸问的,一脸懵,惊慌又无措的看着她。 云浅紧紧盯着她,想要从他的神色变化来得到一丁点的答案。 可是没有。 从始至终,砚儿都是怯怯的看着她,看得她脑子里那股热血逐渐被冲淡,好像忽然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的寒意袭来。 “对不起……” 她呐呐的张了张嘴,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眸一紧,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砚儿,娘亲有点事出去一下,你在这里待着别乱跑,等娘亲回来再陪你睡觉,知道吗?” 说完也不等砚儿反应,急匆匆往外跑了出去。 冬夜寒风刺骨,她连外衣都忘了穿,冻得皮肤发红,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就这么急急忙忙的跑到了竹心院。 “砰——” 房门忽然被打开。 萧墨栩刚褪下外衣准备睡觉,就听到这种动机,眼神一厉,刚聚集了内力要挥出一掌,一转身却看到这女人红着眼站在他的房门口。 他顿时收了内力,眉头拧成一个结,“你干什么?” 云浅张了张嘴,怔怔的看着他,“白天出门之前,我说有个问题问你,还没来得及问。” 萧墨栩,“……” 他蓦地黑了脸,“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大半夜衣服都不穿就跑过来,就为了这种事?” 这种事? 不,这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这实在是太重要了,或许就关乎着她那可怜的孩子是否还活着! “砚儿的生母是谁?” 她没有心情与他周旋,直接了当的问。 萧墨栩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瞳孔一缩,旋即蓦地沉了脸,冷酷的道:“与你何干?” 云浅直勾勾的看着他,“我听人说,四年前砚儿被丢在王府大门口,当时他的生母出现了吗?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他生母是谁?” “混账!” 萧墨栩的脸彻底阴沉到极点,“本王自己心爱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苏棠,是不是本王这两日对你太好,让你觉得自己又有资格来过问本王的私事,对本王指手画脚了?” 云浅微微一震。 心爱的女人? 原来他知道砚儿的生母是谁,而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在某一个夜晚,阴差阳错的和她发生了关系。 不过也对,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她能重生回来复仇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而她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真是疯了,才会看到砚儿觉得亲切,就觉得那是自己亲生的。 呵。 云浅自嘲的笑了一声,幽幽的转过身,和来时激动的样子判若两人,像一具被人抽走灵魂的躯干,失魂落魄的走了。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眸色逐渐暗了下去。 【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他生母是谁?】 他确实不知道。 四年前,砚儿突然被人放在王府大门口,没有人看到是谁把砚儿丢下的,唯一可以确定身份的东西,是砚儿襁褓里那半块玉佩。 而那半块玉佩,是他五年前送给一个女人的。 但他并不知道那女人是谁。 五年前,他和外域潜伏的奸细交手时被对方下毒,又和韩离等人冲散,热毒发作时,和一名女子发生了关系。 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有时间等到她醒来,便把自己的贴身玉佩碎成两半,给她留了半块,想着事后回去找她。 可是后来,他却再也没有见过她,即便张贴画像派人四处寻找,也没能找到这名女子的下落——还是韩离提醒他,他才知道,她当时很可能易了容,并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于是他也就没有继续找她了。 没想到一年后,她竟然在睿王府门口扔了一个孩子…… 原来她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只是故意不肯现身而已,那他就更没有必要再去找她,给她增加烦恼了。 所以后来,他不让人提起这件事,一方面是怕砚儿被人嘲笑,另一方面也是不想给她惹麻烦。 今日苏棠忽然问起这件事,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或许是这两日他们的关系缓和下来,她又开始对他别有所图,又或许她想去查当年那女人的身份。 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允许! 所以,他才故意骗她,说砚儿的生母,是他心爱的女人。 第22章 大赛开始 云浅回到清水苑,还有些失魂落魄。 进门的时候,砚儿还像她离开时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她下意识的迈开腿想要走过去,可是一想到刚才萧墨栩说的话,她的腿却又顿住了。 她已经分不清为什么这几日会对砚儿这么亲近了,是在砚儿身上寻找她那孩子的影子吗?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对砚儿不公平,对她自己的孩子也不公平? 她是不是应该离砚儿远一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刹那,云浅的心好像忽然被人攥了一下,有细碎的疼痛感袭来。 可是她不敢多想,急促的收回视线不敢再看砚儿,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软软的声音,“娘亲……” 云浅浑身一震,瞳孔骤然紧缩。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砚儿并不会说话,很可能是她自己舍不得走,所以出现了幻觉自欺欺人。 可是下一秒,她的袖子忽然传来一股轻轻的力道,摇晃着她。 她颤抖着低下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萧砚,“你……会说话了?” 萧砚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粉嫩的小嘴缓慢的掀开,“娘……亲,你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又哑又干,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发出来的。 但是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孩子来说,云浅却觉得犹如天籁,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不知是愧疚更多还是欣喜更多,俯下身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孩子,“对不起砚儿,娘亲哪儿也不去,娘亲以后再也不会抛下你了,对不起……” 她怎么能因为这不是她的孩子,就残忍的丢下他一个人? 砚儿对她那么好,每一次她受伤,他都会跑到她面前,明明不会说话,却在她昏迷中一声声的唤她娘亲。 如今,甚至能当着面跟她说话了! 这样毫无缘由的偏爱,已经是一个孩子能给她的全部了,她又怎么能因为一个早就知道的答案,就莫名其妙的疏远他? “娘亲不哭。” 萧砚大约也能看出她的伤心,有些茫然无措,柔软的小手胡乱的揉着她的脸,动作小心翼翼。 云浅连连点头,“好,好,娘亲不哭!”她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娘亲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父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虽然她刚才跟萧墨栩有些不愉快,但是砚儿是他的亲儿子,这么大的事,她当然要告诉他。 但她也懒得自己去,把翡翠叫来,吩咐翡翠去跑了一趟。 不过可惜,翡翠连门都没进去,就被韩离赶出来了。 某人还让翡翠带了一句话给她,“再敢惹是生非,本王绝不客气!” 云浅气笑了。 反正该做的她已经做了,既然他自己把消息拒之门外,她也不会再舔着脸去跟他说第二次! “砚儿,我们睡觉。” “好。” 萧砚十分乖巧,大概是知道她受了伤不能碰她,所以一爬上她的床,就立刻缩到了墙角里。 云浅的心都要化了,看着他安睡的样子,也进入了梦乡。 ……… 接连两天,云浅都没有见到萧墨栩,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两日一直在房里休息养伤,还顺便教砚儿说了些平日里最常用的语句。 砚儿很聪明,从最初的磕磕绊绊,连最简单的“娘亲”二字都要停顿,到后来已经能简单的说出一句完整的短剧,云浅十分欣慰。 两天后,就是选石大赛的日子。 她终于又见到了萧墨栩。 但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云浅也没吭声,随着他一道入了宫。 选石大赛是在金銮殿前的空地上进行的,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到了场,景帝坐在最上方的龙椅上,皇后坐在他身旁,王爷公主们则是坐在他右侧下方的位置。 眼看着人都到齐了,景帝终于开口,“三年了,又一届选石大赛即将开始,看着众爱卿与皇儿们齐聚一堂,朕心中甚慰。希望今日众爱卿与皇儿们,能带给朕不同往年的意外惊喜。” 他罕见的露出了笑容,俨然心情不错。 底下的皇子大臣们更是十分激动,毕竟这场大赛,关乎着未来三年的几百万两利润,没有人能不眼馋。 “吾皇万岁!” 众人齐呼。 景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朝李德通使了个眼色。 李德通便上前一步,用他尖锐的嗓音宣布道:“选石大赛,正式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底下小太监敲响铜锣,选石大赛便正式开始了! “来人,上原石。” 景帝吩咐了一句,立刻有小太监推着一车车的原石商场,把推车上的原石全部倒出,空地上很快就堆满了几百块原石。 紧接着,各个王府宗室的代表人物,也都陆续上场了。 太子府上场的是上上届的冠军朱先生,他年过半百,眼神却十分锐利,就像一只笑面虎,笑眯眯的摸着胡子上台了了。 虽然在上一届比赛中,他输给了凌王府的璇玑老人,但是总的来说,他的选石技艺还是十分高超。 太子萧承影和一旁的太子妃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忽然都笑了起来,太子的眼底透着胜券在握的光芒。 而凌王府上场的则还是上一届的冠军璇玑老人,比起朱先生的高姿态,他更显得深沉厚重,不动声色。 就像他的主子凌王,此刻也十分平静的坐在那里,只是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几不可察的朝皇后点了下头。 其他王府宗室,也是各怀心思。 不过,虽然人人都想自家派出的选石代表能赢,但他们也都知道,今年最有潜力的两个选手,就是朱先生和璇玑老人。 也就是太子府和凌王府。 这二位如今在朝中势力都是如日中天,给出的条件自然也是最好的,所以厉害的选石者,当然也会优先选择这两人的府邸依附。 只能希望,朱先生和璇玑老人看走眼,而他们府中的参赛选手超常发挥。 “铛——” 铜锣声再次响起,也就意味着时间过了大半。 留给参赛者选原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很快就要进入开采阶段! 萧墨栩看了云浅一眼,眉头几不可察的蹙起来。 两天前,这女人信誓旦旦的说,不会让他失望。 这两日他也试过找一些精于选石的人来以防万一,但是时间太短,好的选石者早已被其他王府宗室找完了,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收获。 而这个女人,现在比赛已经过半,她竟然没有任何动作。 到底是在人群中安排了她的人,还是直接放弃了比赛? 难不成因为那天晚上他的语气太严厉,所以她闹脾气,连正事都不管了? 萧墨栩的脸微微沉了几分。 却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忽然响起,“父皇……” 第23章 凌王府赢了? 原本场上比赛激烈,所有人都在看着参赛的选手,所以冷不丁听到有人出声,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被吸引过去。 然而见是苏棠,众人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屑起来。 原来是她! 难怪这么不知轻重,在这种场合随便开口! “何事?” 景帝倒是未见不耐。 大抵是心情好,所以连带着对她也还算亲和。 云浅缓缓起身,恭敬道:“回父皇,臣媳看到诸位大人和各位兄弟们都在参赛,便也跃跃欲试,不知父皇可否容许睿王府一道参赛?”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惊。 包括萧墨栩,也略显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参赛。 然而紧接着,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反对的浪潮。 “这怎么行啊,大赛都进行到一半了,睿王府早前为何不报名,现在比赛都快结束了才突然说要参赛?” “就是,如此破坏规则的行径,我等绝不同意!” “睿王妃平日里行事胡来也就罢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比赛,竟然还意图捣乱,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 “……” 所有人看云浅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毕竟,他们的胜率本就不高,要被太子府和凌王府压制着,要是在这个时候再冒出来一名未知的对手,他们的胜率岂不更低了? 景帝也微微沉了脸,“苏棠,众爱卿说的不错,你既然想参赛,早前怎么不报名?” 云浅苦笑,“父皇,臣媳倒是想报名啊,可惜臣媳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是今日入宫以后,才知道宫里会举办选石大赛的。” 景帝一愣。 云浅又道:“其实参不参赛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王府都有代表参赛,唯独睿王府没有,臣媳便不禁有些……心疼睿王。” “臣媳知道,王爷心里也是想参加这场比赛的,只是两年前断了腿以后,他即便对什么东西感兴趣,也不敢再出声去要了,生怕旁人会用异样的目光来看待他……” “所以臣媳斗胆,想要代表睿王府参加这场比赛,不求胜出,只求父皇能给睿王府一个机会,让王爷拥有与旁人一样的公平!” 她这番话,把睿王描绘得无比惨烈。 方才还义愤填膺反对的众人,一时都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确实,两年前睿王还是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而今却成了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睿王妃有此感慨也是正常的。 最重要的是,睿王妃并没有聘请专业的选石者来参赛,而是打算自己上阵——就她这种蠢货,根本不可能懂得选石的原理,所以即便上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何况其他参赛者都已经挑完了,她这会儿上场,也只能在一堆破石头里面挑挑拣拣,根本选不出什么好货——就像她说的,她只是为睿王争取一个机会,根本不可能赢! 所以大伙儿全都沉默了,甚至有人改口替睿王府求情。 景帝面色缓和了几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此,朕就允你代表睿王府参赛吧。” “多谢父皇!” 云浅微喜。 萧凌策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皇后似乎想跟景帝说什么,然而萧凌策却朝她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很讨厌苏棠,但是父皇已经答应了,母后不可能再去驳斥父皇的旨意,何况苏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倒也不必管她。 “行了,选石环节就快结束了,你快去挑一块你想要的石头吧。”景帝催促道。 “是!”云浅立刻起身上场。 现场的原石已经被挑得差不多了,但是她最初就一眼看的那一块,却始终在那里摆着,无人问津。 云浅毫不犹豫的走向它,对身旁的小太监道:“就它了。” 小太监低头看去,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要说睿王妃指的这块破石头,又大又圆,表面十分粗糙,就连他这个外行人也知道,这不可能是一块好原石。 没想到睿王妃长篇大论的求了皇上半天,就选了这么块破石头——还真就主打一个“重在参与”吗? 小太监的心情有些微妙,但他还是照做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帮忙搬原石的奴才,没有权力对主子的命令说三道四。 “是。” 他搬起石头,朝着开采原石的切割处走去。 与此同时,四周的围观者也都看到了这块原石,顿时惊讶不已。 “天啊,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我以为睿王妃至少是有点真本事的,否则怎么敢跟皇上请求亲自上场,没想到她竟然什么都不会?” “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女人,你能指望她有什么真本事?” “只怕睿王现在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阻止她参赛,也好过现在被所有人嘲笑啊!” “睿王府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 众人都有些无语,有些人甚至露出了嘲笑的表情。 果然有苏棠在的地方,永远少不了笑话! 云浅自然察觉到了四周的目光,但她并不在意,径直走向了原石切割处。 萧墨栩远远看着她站在一众老者,脸色有些黑。 如果说刚才他还不确定,这女人到底是跟他闹脾气故意使坏,还是另有什么谋算,那么现在看到这块破石头,他就确定了! ——她就是故意的! 刚才她一上场,没有进行任何挑选,立刻就让太监拿了这块石头!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块石头甚至不在那几百块原石范围内,而是最开始放在推车旁,用来垫车轮的! 这个该死的女人,分明就是故意出丑! 哪怕她一开始就不参赛,他也无所谓,可她却拿参赛的事来闹脾气,实在可恨! 正恼怒之际,忽然听到现场响起一道惊呼声,“你们看……” 原来是太子府那位朱先生挑的原石,开出翡翠了! “这抹翠色饱满亮丽,好生纯净啊!” “没错,看这质地,至少是个冰种!” “只要开出的翡翠够大,很可能就是今年的第一了!” “……” 要知道,翡翠按照质地可分为糯种、冰种、玻璃种,等级依次提升。 虽然太子府这块原石并非最好的玻璃种,但好的翡翠之所以奢华价贵,就是因为罕见,冰种已经算是好东西了——何况现场一共就那么几百块原石,所以朱先生选的这块,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存在了。 太子还算满意的,笑着朝朱先生点了点头。 朱先生立刻抱拳作了一揖,正要开口,却听人群中又一道惊呼声响起。 “快看,璇玑老人那块石头也出绿了!” “不但出绿,而且还是上好的翠绿,晶莹剔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至少是高冰种的水平吧?” “天啊,这水平,绝对能拿到今年的第一啊!” “……” 四周一阵惊呼之声。 高冰种的翡翠,乃是冰种中最好的存在,足以媲美玻璃种! 也就是说,璇玑老人已经毫无悬念的赢了朱先生,只要现场没有其他人超过他,那么凌王府就是今年当之无愧的第一啊! 不过,这个“只要”基本也是不存在的,毕竟朱先生和璇玑老人都是最好的选石者了,今年的斗争很大程度上就是看他们两个博弈,其他选石者根本不可能超过他们。 换言之,今年的选石大赛,结果已经出来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皇后眼底暗藏的笑意。 萧凌策脸上神情虽然很淡,但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心情不错,身上的冷意也褪了几分,还遥遥的朝璇玑老人点了点头。 萧墨栩微微沉了眉眼,收回视线,准备离场。 然而就在此时,现场忽然响起了一阵哗然的声音。 “啊——!” 原来是睿王府的那块翡翠,也开始切割了! 第24章 不,赢的是云浅! 萧墨栩本不打算再看,这种毫无悬念的事,他素来没空浪费时间。 可是云浅却在这个时候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微扬起。 他怔了一下,眸色微暗。 明明她的容貌那么丑陋,可是这一瞬,他竟然忽视了她的容颜,只觉那抹笑容十分璀璨,如今日的暖阳一般能化初雪。 她这算是……示好么? 在上一次不欢而散以后,或许她其实并没有继续闹脾气,也不是故意选了那么块破石头,只是能力不济? 萧墨栩向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不管手下人是不想做还是无能,结果都一样。可是这一刻,他竟不自觉的收回了手,没有再转动轮椅。 “我的天,这破石头,竟然也能出绿?” 伴随着又一道惊呼声响起,萧墨栩脸色微变,视线下意识的落回了比赛现场。 同样的,其他人的注意力也纷纷被拉回来。 只见切割处正在切割睿王府的那块原石,刀具第一次落下,切出的截面已有一块翠色展现! 所有人都惊了。 “虽然这翠色不大,但是没想到,睿王妃选石头竟不是乱选的?” “这可不一定,说不准只是运气好呢?” “不……不对!你们看,师傅还在切,这翠色好像越来越大了!” “还真是啊!而且我怎么觉得,她这块翡翠的颜色质地,好像比凌王府那块还要好呢?” “……” 没错,在场的人虽然不懂选石,但他们大多是身家富裕,对于翡翠的品鉴还是懂一点的! 睿王妃选的这块翡翠,碧绿浓厚,晶莹剔透,竟没有一丁点的瑕疵,仿佛上帝之手精心雕琢出来的工艺品。 这……这分明是玻璃种啊?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吗?” “方才我瞧着这石头又大又粗糙,纹理粗制,怎么看也不像是内有翡翠的模样,可没想到,竟然是我看走了眼!” “不对,你们看这绿色……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好像……好像是帝王绿啊!” 最后一道声音落下,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玻璃种,那是翡翠的三种分类中,最好的一种。 而帝王绿,则是玻璃种里面最好的成色! 通透碧绿,毫无瑕疵,宛若暗夜中最璀璨的那颗明珠,价值连城! 也就是说,睿王妃选的这块石头,别说是在现场这几百块原石中选出来不容易,就算是在几万块石头里,也挑不出这么一块啊! 萧墨栩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错愕,难以置信的看向云浅。 她竟然……选了一块最好的石头? 可是,怎么可能? 在场的选石者,就算不提朱先生和璇玑老人,其余的也都是有十几年经历的选石高手,苏棠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根本没有接触这些东西的途径,为什么会这么“独具慧眼”? 他这厢是错愕,而太子和凌王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太子没有想到,凌王府能侥幸赢过他也就算了,竟然连区区一个睿王府,也能赢过他重金请来的朱先生! 那他不是白花了这么多钱? 不过转念一想,丢面子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太子府拿不到未来三年的矿场开采权,也绝不能让凌王府拿到! 所以睿王府赢了也好,毕竟老七只是个瘸子,已经不中用了,他最大的对手是老三,绝对不能让老三在任何事上讨到便宜! 这般一想,他甚至又有些感谢苏棠。 但皇后和凌王夫妇的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因为他们原本几乎就要赢了,未来三年的采矿权,无疑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可是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苏棠这么个搅屎棍! 如果说前两次都是他们去找苏棠的不痛快,苏棠反击也算无可厚非,可是今日,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苏棠却把他们到嘴边的鸭子抢走了——简直太可恶,太该死了! 皇后气得脸都绿了。 萧凌策尽力克制着保持平静,但是在没有人看到他的地方,他手中的茶盏已经捏碎,碎片扎了一手的血。 云芷依低呼一声,“王爷……” 然而下一秒,男人却猛地转头看向她,冰冷的眼神让她整个人都是为之一震,所有的话都咽回了嘴里。 她知道他现在很愤怒,可是从来没想过,他会拿这种眼神看她。 她以为他这股狠劲,只会用在云浅身上…… “抱歉。”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不对,萧凌策极快的敛了下眸,向她道歉。 云芷依这才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妾身知道王爷心情不好,也知道王爷的脾气不是对我发的,我不会怪王爷的。” 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如果是平时,萧凌策一定会把她搂进怀里好好的温存一番。 可是今日,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却莫名想起了另一个女人——云浅。 那个女人从来不会温柔体贴、低声下气,因为她是永安侯府的嫡女,外祖又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大将军,所以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死板又无趣的,甚至连他这样贵为王爷的身份,在她面前也得捧着她。 他有时十分讨厌她那个样子,可是有时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厉害。 比如今日这种场合,她不会像云芷依这样关心他,可她却能泰然自若的坐在席间,指导璇玑老人选出一块最好的石头,帮他赢得比赛。 一如三年前。 他以前并未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觉她是凌王妃,就该理所当然的为他做这些,可是今日输了比赛他才惊觉,原来她有那么大作用。 而云芷依,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十分无用…… 萧凌策忍不住想,如果他当初没有默许云芷依杀了云浅,是不是也不错? “铛——” 震耳欲聋的铜锣声,再次响起。 李德通尖声宣布,“比赛结束!” 紧接着,是景帝威严的嗓音响起,“选石大赛已经结束,结果如何,想必众爱卿看得也很清楚了吧?” 说到这里,他神色复杂的看向云浅,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欣慰,“苏棠,你确实给了朕很大的惊喜。不过,你是怎么选出这块石头的,可有什么经验与大伙分享?” 云浅当然不会说,她从前学过选石的技巧,还专门跟师父去最大的翡翠产地天竺住了一年,每日除了炼药就是看石头。 师父说,她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所有人都以为璇玑老人很厉害,可是没有人知道,三年前璇玑老人拿冠军的那一次,也是她选的石头。 所以两日前,她才敢跟萧墨栩那样信誓旦旦的保证。 “回父皇——” 她神色如常的道:“臣媳觉得这块石头这么大,里面的翡翠一定也很大,所以自然就选它了。” 众人原本都翘首以盼,等着她分享经验,没想到她来这么一句! 敢情闹了半天,她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皇后一听她是装了狗屎运,就更生气了,他们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没想到这个苏棠只凭运气,竟然就赢了他们? “皇上……” 她正要开口,却听萧墨栩率先道:“父皇,儿臣有一个疑问……” 第25章 这男人不会觉得她喜欢他吧? 景帝一愣,“哦?你说。” 萧墨栩垂眸道:“正常来说,选石大赛都得提前报名,苏棠并非正常报名参赛的选手,而是中途加入的,不知她这种行为是否破坏了比赛规则?她最终的成绩,又是否能和其他参赛者一样作数?” “还有,父皇刚才询问过之后,应该也知道她并非靠实力拿的第一,而是单纯的运气好,那么她这个第一,父皇又是否认可?” 话音落下,四周的哗然声顿时安静下来。 大约是都没想到,睿王妃好不容易拿到个第一,还替睿王府拿到了未来三年的矿场开采权,可是睿王竟然当众拆她的台! 难道真如传闻一般,睿王爷对王妃厌恶透了吗? 不过也是,睿王妃长得那么丑,哪个男人娶了她能不厌恶? 就连皇后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老七抢先开口,问的问题却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可是老七明明不讨厌苏棠,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后心中狐疑,下意识的看了萧凌策一眼,见萧凌策朝她动了下唇,无声的吐出两个字,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但是,已经太迟了。 只见景帝沉下脸,训斥道:“说什么胡话?苏棠报名参赛是朕许可的,她的成绩当然作数!至于她是靠实力还是运气得到的第一,朕根本不在乎——选石大赛从来就没规定过参赛者必须拥有什么样的实力,否则朕还办什么大赛,不如直接把每年都冠军颁给朱先生和璇玑老人这样厉害的能人就是了?” 苏棠得到今年的第一,虽说出乎他的意料,但却是他喜闻乐见的。 毕竟,选石大赛举办的初衷,就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 南诏境内含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太祖时期曾经有大臣专门负责采矿,带领底下的百姓建立开采团队,但采矿的油水实在太大了,很容易造成官员层层贪污,高祖时期曾经严查过一次,竟在头部官员的府邸中抄出了几千万两白银! 自那以后,高祖就下令每三年换一名官员来操持此事。 每年的采矿数量和利润都很接近,所以这样一来,官员即便贪污也不敢太过火,甚至会为了争这个香饽饽的差事,相互监督。 不过谁都想操持采矿的事,高祖选了几次领事大臣,后来实在头疼,便想出了用选石大赛这样的比赛方式,来确定最后的矿场开采权。 但是凭良心说,南诏土地辽阔,开采过程十分复杂,需要的人力物力也是巨大,所以后来的实施过程中,朝廷也并不吝啬,自愿分出一半利润给操持之人,用以覆盖人工和物料成本之类的。 几百万两白银,没有人不想要。 所以今年的选石大赛,也是众人挤破了脑袋想争,不过景帝知道,这一届的采矿权,大概只会在太子府和凌王府之间产生。 可他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搅局的苏棠…… 想必太子府和凌王府都气坏了。 不过,这一次的采矿权能落在睿王府手里,他却很高兴。 睿王府在朝堂上早已落败,今年能够让睿王府得到这笔利润,也算是对老七的一种帮衬,虽然老七因为萧砚那孩子忤逆过他,不过终究是他的儿子,他也不忍心真的对睿王府赶尽杀绝。 何况,这一次由睿王府得到往后三年的矿场开采权,也能制衡太子府和凌王府的势力,算是两全其美。 所以,他又怎么会允许有人来破坏这种美事? “老七,你不必质疑苏棠的能力,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场比赛罢了,输赢不重要。” 景帝严肃的看着他,如同严父一般谆谆教导,“真正要紧的,还是往后的采矿事宜——只要你把那些事办好了,那就不算让朕失望!” 萧墨栩神色一变,立刻低头道:“是,儿臣遵命!” 皇后的脸色彻底阴沉到了极点。 果然,策儿和她猜得没错,老七根本不是真的想拆苏棠的台,而是故意说这种话,以退为进,让皇上把采矿权交给他! 这个孽障,腿都断了还不安分,竟然还想跟他们争! 云浅看着她和萧凌策难看的脸色,几不可察的弯了下唇。 这就受不了了么? 可惜,这还只是个开始。 曾经他们靠着她到了多少好处,如今,她就要他们一点一点的吐出来。 “臣媳多谢父皇,父皇英明!” ………… 选石大赛正式结束了。 谁都没有想到,睿王妃竟能脱颖而出,拔得大赛的头筹,带领睿王府得到了未来三年的矿场开采权。 出了宫,坐在马车里,男人的心情明显不错。 “苏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目光探究的看着她,狭长的凤眸微眯,和他平日里思考的模样无异,“苏尚书还给你请过选石方面的老师不成?” 苏棠闻言,也看了她一眼。 只是她的脸色很淡,“王爷,前几日是我不好,不该追问你的私事,但如今我也是一样的——这些都是我的私事,你只需要知道我帮了你就行,把我应得的好处给我,其他的就不必问了。” 男人脸色蓦地一顿,下一秒就微微沉了下去。 原来前几日的事,她还放在心里。 可是错的明明就是她,是她对他有非分之想,他不过是警告了她几句,她就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这就你合作的态度吗?”他没好气的道。 “我自问态度很好,倒是王爷您——我跟你说好处,你跟我扯态度?难道是不想把好处给我了?” “……”萧墨栩的脸直接黑了,“你要什么?” “两成利润。” 矿场开采的人力物力,就需要花费两成利润。 她拿了两成,萧墨栩就只剩下一成。 不过在钱财方面,他从来不会吝啬,何况这一成利润也是相当于苏棠白送给他的,他自然不会和她争。 只是她的态度,实在气人! “苏棠,你的条件本王可以答应,不过……” 他目光沉沉的道:“本王劝你,既然要合作,那就别把你的私人感情掺杂进来,有事没事就跟本王闹脾气。” 云浅,“……” 私人感情? 闹脾气? 这男人不会是前几日她问起砚儿生母的事,就觉得她喜欢他吧? 难怪这两天他都避着她。 云浅乐了,凉飕飕的打量着他,“睿王爷,虽然我承认你长得还不错,但你到目前为止你也是个瘸子而已,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对你心怀不轨啊?” 此话一出,男人瞬间变了脸色,“你……” 只是,马车刚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云浅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径直起身跳了下去。 萧墨栩想要骂她两句也来不及,气得他青筋暴跳,怒吼道:“韩离,还不扶本王下车!” 韩离吓了一跳,急忙扶着男人下车。 萧墨栩坐上轮椅,脸色阴沉得厉害,用力一掌拍向轮椅,轮椅瞬间腾空飞起,径直飞进了院中。 “苏、棠!” 云浅吓了一跳。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前厅却忽然传来一声软软糯糯的嗓音,“娘亲……” 云浅脸色微变,萧墨栩浑身一震。 第26章 阴谋 云浅知道那是砚儿的声音,可萧墨珩却从未听过这道声音。 但这声音明显就是个小孩子,而睿王府唯一的孩子,也只有砚儿。 所以这是……砚儿?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他的身体僵硬得更厉害了,瞳孔不断的紧缩,甚至不敢转身去看。 直到那小小的身影跑进他的视线,他才如梦初醒般张了张嘴,喃喃的开口,“砚儿,你……会说话了?” 他嗓音哑透了。 萧砚眨了眨眼,攥着手指看着他,没有吭声。 萧墨栩心下一紧,甚至以为自己刚才听错了。 可是就在此时,云浅却蹲下身子,轻轻抱住了萧砚,缓慢道:“砚儿,娘亲今日出门的时候你还没起来,所以没告诉你要出去,不过现在娘亲已经办完事了,可以陪你一起吃饭。” 萧砚眼神微亮,“还……还有……喂小鱼。” 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这样简单的句子,他昨日明明已经能完整通顺的说完,今日却又卡壳了。 但萧墨栩还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原来不是错觉,砚儿真的会说话了! 在痴傻了这么多年以后,砚儿竟然恢复正常了! 萧墨栩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激动起来,又惊又喜,一时间竟找不到词汇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或许唯一遗憾的是,砚儿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跟他,而是跟苏棠——就像前几日,砚儿也只会对苏棠的话做出反应。 这女人也不知道给砚儿下了什么迷魂药,明明她从前对砚儿那么坏,可如今竟能让砚儿对她这么特殊。 而他这个父王,倒被衬得像是个局外人。 “好,吃完饭我们喂小鱼。” 云浅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忽然看了他一眼,指着他问砚儿,“不过砚儿,你可还记得娘亲昨晚教过你什么?” 萧砚一愣,神色有些茫然。 萧墨栩也拧起了眉头。 云浅提示道:“父王……”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意有所指的看着萧砚。 萧砚终于反应过来,磕磕绊绊的道:“父王对砚儿好,砚儿……最爱父王。” 萧墨栩呼吸一滞,瞳孔再度紧缩,整颗心都在这一瞬揪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吃苏棠的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砚儿或许这辈子也不可能说话,更不可能对他表达这样的感情! 刚才在马车上被她骂过的事早已抛之脑后,他竭力压下震荡的胸膛,郑重其事的看了她一眼,“谢谢。” 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就连一句谢谢都说得那么困难,更别说是回答砚儿那句最爱父王了。 云钱大概也知道为什么砚儿对他并不亲近了,不是因为他对砚儿不好,而是这么小的孩子,很难感知到这种隐秘的情绪。 像她这样习惯了察言观色的人或许能一眼看出他有多激动、多爱砚儿,可是砚儿年纪这么小,又比正常的孩子还要更迟缓一些,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他的爱? 而平日里说话少,父子关系自然也就不亲近了。 “不必。” 她淡淡的道:“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砚儿。” 萧墨栩早就习惯她这种态度,而且她对砚儿好,他也不可能为这种事跟他计较,“砚儿什么时候会说话的?为何不早点告诉本王?” 云浅顿了一下,而后要笑不笑的瞥了他一眼,“两天前的夜晚,我让翡翠去你院子里,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不过睿王爷似乎是怀疑我对你图谋不轨,所以直接把翡翠赶了回来。” 萧墨栩,“……” 她那天要不是对他图谋不轨,为什么要问砚儿生母的事? 难不成是为了给砚儿治病? 如此是这样,那倒是他误会她了。 萧墨栩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告诉她倒也无妨。不过现在砚儿已经治好了,他再去解释,又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所以他迟疑了一下,也没有开口,就这么看着她牵起砚儿的手,温和的道:“走,宝贝,我们吃饭去。” 宝贝? 如此腻歪的称呼,实在不像是她会用的。 可她对砚儿好像真的很温柔,和她从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萧墨栩心情有些复杂。 萧砚也不在乎父王刚才不理他,只管乖乖的看着云浅,“好!” 一大一小手拉着手,共同走向前厅。 那背影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和谐的母子。 萧墨栩的眼神更复杂了。 ……… 凤央宫。 皇后气得不轻,云芷依正在安慰她。 但是皇后根本不想理她,本来前两日的火就没消下去,今日到嘴边的鸭子竟然又被那个苏棠截胡了,气得她看云芷依就更不顺眼了。 云芷依自然也知道皇后的想法,所以她现在只能把矛头引向苏棠。 “母后,您当真还觉得,前两日是臣媳疑神疑鬼吗?” 她楚楚可怜的道:“虽然臣媳没有证据,但是臣媳敢保证,前两日害臣媳的人一定是她!” 皇后这回倒是没有发作,神色深沉的看了萧凌策一眼,“策儿,你怎么想?” 萧凌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儿臣以为,芷依说的不无道理。” 事情已经发生了,埋怨芷依也没用。何况芷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苏棠那个女人,实在太古怪了。 虽然她今日告诉父皇,选出那块最好的原石只是巧合,可他从来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会是巧合。 如若苏棠真的什么也不会,又怎么敢代表睿王府上台,还挑中了一块正常人都不会选的原石? 之所以这么选,一定是因为她当真看得出,那块原石是最好的! 那么,她在选石方面的造诣,很可能比璇玑老人还要厉害! 而如果真是这样,这女人就太可怕了。 她费尽心思的抢夺矿场开采权,一定是想助老七翻身,而前两次的“误会”,也很可能是她故意的,为的就是在父皇面前抹黑凌王府! 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一次次的伤害他和芷依不算,今日还抢走了他们筹备已久的矿场开采权! 那个女人,绝对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萧凌策沉声道:“母后,任何事都要往最坏的方面想,不管苏棠是真的在暗中针对凌王府,还是不小心抢了我们想要的东西,都不能放过她。” 皇后严肃的点了点头。 确实,即便苏棠不是故意的,但今日凌王府也是损失惨重! 所以她照样该死! “你想怎么做?” 第27章 同睡 萧凌策沉吟道:“母后可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皇后一愣,“长公主寿宴?” 萧凌策颔首。 云芷依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一亮,“长公主酷爱骑射,每年的寿宴都会邀请女眷们射箭比试,王爷的意思是——如果苏棠前两日真的受了伤,那么她上回入宫之前一定做了伪装,想办法蒙蔽了父皇,可是明日的寿宴,却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上回在御书房,她们仔细检查过苏棠的肩,没有受伤的迹象,但是难保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手段。 而明日,就是一个很好的试探机会——因为苏棠会在入宫面圣之前做准备,却不会在长公主寿宴之前做准备。毕竟射箭比试并非人人都得参加,全凭自愿,苏棠完全可以不参加,也就想不到要伪装。 到时候,只要她说服长公主强迫苏棠参赛,那么真相立刻就会明了——因为受伤的人是不可能拉开弓的,即便拉开,伤口也会渗血,只要仔细观察苏棠的状态,就可以确定苏棠到底有没有受伤。 “父皇不许我们再找睿王府的麻烦,可是明日的寿宴乃是长公主举办的,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母后您说对吗?” 云芷依反应很快,立刻就把其中的弯弯绕绕说了个明白。 皇后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火气降了几分。 不管怎么样,云芷依还算是个聪明人。而且往后拉拢云浅的母家和外祖家还需用到她,所以也不能真的跟她撕破脸。 想到这里,皇后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你说的不错,那明日长公主府的寿宴,就看你的了。” 作为皇后,她是无需出席长公主寿宴的。 云芷依见她态度缓和,总算松了口气,欣喜道:“是,臣媳一定不辜负母后的托付!” 萧凌策也拍拍她的肩,看她的眼神温柔了许多。 ………… 睿王府。 萧墨栩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他很疼爱砚儿,用过晚膳就在云浅的院子里,陪砚儿待到很晚。 直到砚儿快要睡的时候,他才打算离开。 萧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走上去拉着他的袖子,“父王……” 萧墨栩一愣,“怎么了?” “可不可以……留下来?” 这种挽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一种舍不得。 萧墨栩头一回听砚儿说话,也是头一回在儿子的身上感受到真实的感情,心里暖融融的,语气罕见的温和,“可是砚儿该睡觉了。” 萧砚绷着小脸,似是不解,“可以一起睡啊。” 萧墨栩眉尖微挑,看了云浅一眼。 不知怎的,云浅在他幽幽的目光下,竟看出了几分自得的炫耀。 她,“……” 她眼角抽了抽,无语道:“砚儿,你是想跟父王回去吗?” 萧砚摇了摇头,小小的脸上透出几分迷茫,“不回去,要一起睡。” 云浅脸色微变。 萧墨栩也总算反应过来,他说的一起睡是什么意思——不是跟自己回听风院,而是留在这清水苑中,他们三个人一起睡! 他眼皮倏地一跳,沉下声音,“不可以,砚儿。” 萧砚愈发迷惘,“为什么?” 他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也不行吗? 云浅尴尬道:“因为你父王是男子,娘亲是女子,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更不能一起睡觉。” 萧砚眨了眨眼,微微鼓起了腮帮,“可是他们说,夫妻都是一起睡的。父王和娘亲就是夫妻,为什么不可以呢?” 云浅,“……” 萧墨栩,“……” 谁能想到,这孩子前几日还是个小傻瓜,什么都不懂,可现在却连“夫妻应该同床共枕”都知道了。 云浅都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头疼,“砚儿,等你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不是所有的夫妻都必须睡在一起的。” 萧砚咬住嘴唇,眼巴巴的看着她,“为什么?” 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 云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哭笑不得的捏着眉心,却听身旁的男人道:“好,父王答应你留下来。” 云浅一惊,猛地扭头看向他。 萧砚眼神微微一亮,小脸蛋上头一回展露了类似笑容的表情,“真的吗?” 萧墨栩严肃的点头,“真的,你去床上躺好,父王一会儿就来。” 萧砚的笑容更灿烂也更真实了些,乖乖的转身,迈着小短腿嗖嗖的跑到床边,脱了衣服和鞋子,快速爬到床上躺下,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只露出半张脸,大大的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们。 萧墨栩曾经以为,永远都不可能见到这样的砚儿,可是没想到他好转得那么突然,而且他问过苏棠,竟然没有用到任何的医药。 就好像老天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如今玩笑结束,砚儿就恢复正常了。 他眸色深了几分,瞥向云浅,一本正经的道:“本王睡床,你睡榻。” 云浅,“……?” 她露出一抹假笑,然后施施然的转身,脱了衣服上床,直接钻进了被窝里,“王爷若想睡床也可以,不过让我睡榻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罢就抱着砚儿转了个身,不再理他。 萧墨栩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个该死的女人,他能跟她共处一室已经是给她面子了,要不是为了砚儿,他非得把她赶出去不可! 可她竟然还不识抬举,霸占了床?还想让他一起睡床? 做她的梦吧! 奈何他已经答应了砚儿今晚会留下,所以只能阴沉着脸,推着轮椅来到一旁的长榻边,面无表情的躺了下去。 云浅虽然背对着他,但是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能猜到他的动作,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 她就知道,他不可能厚着脸皮跟她睡一张床的,说那话不过是为了激他而已。 ………… 第二天一早,云浅刚醒来就被通知今日是长公主寿宴。 萧墨栩正在准备寿礼,她看着砚儿用完早膳,叮嘱了几句,便去后院探望了一下钱婶,确认对方没什么事,又开了几帖药才离开。 回前院的时候,萧墨栩已经在王府门口等她。 他脸色不好,大概率是昨晚没睡好,云浅难得看他吃瘪,心情倒是不错。 进了长公主府,萧墨栩却拜见长公主,而她则被带去花园赴宴。 还没走近,远处的人就注意到了她。 “你们看,那不是睿王府的丑女王妃吗?” “是啊,她怎么来了?睿王以前不是从不带她出来赴宴的吗?” “没准是因为她昨日在选石大赛上误打误撞,给睿王府立了大功。” “那叫什么大功,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 云浅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她身上,窃窃私语声不断,而且明显可以感觉到她们的语气有多嫌弃。 云浅只当没听见,看中了一块无人的地方,便要朝那边走过去。 为首的女子脸色微变,“慢着!” 第28章 这一局,她该怎么过? 她带着一群世家千金,浩浩汤汤的朝她走来,一脸不悦道:“皇嫂怎么看到大伙儿也不过来打个招呼,一个人跑来树下乘凉啊?” 说话的女子,正是长公主的女儿昭阳郡主,名唤楚月。 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所以她的女儿和萧墨栩同辈。 只是长公主早年随先帝征战沙场,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个女儿,所以昭阳郡主今年才十八岁,年纪比萧墨栩还小。而且因为驸马去世得早,长公主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 从前苏棠和昭阳郡主没什么交集,不过因为昭阳郡主与七公主关系很好,而苏棠却害得七公主险些名节不保,所以昭阳郡主十分讨厌苏棠,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只怕是恨不得把她撕了。 云浅有些头疼,并不想在长公主的寿宴上惹事,淡淡的道:“抱歉,没瞧见。” 没瞧见? 楚月气笑了,想问问苏棠是不是瞎,她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没瞧见? 不过今日是母亲的寿宴,她作为主人也不能太过分了。 “你跟我是抱歉了,可是她们呢?” 她指着身后一众女子,“难道她们就活该被你无视?” 云浅也笑了,“所以,郡主是希望我跟她们所有人道歉?” 楚月噎了一下,苏棠是王妃,当然不可能跟这些官家小姐道歉,她只是看不惯苏棠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罢了! “郡主。” 云浅冷声道:“我给你个面子,现在带她们离开,那我们还能相安无事——否则在你母亲的寿宴上闹事,谁的面子都不好看,嗯?” 楚月脸色微变。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话怎么也不像是从苏棠嘴里说出来的——她什么时候这么识大体了?几个月不见,难不成她转性了? 楚月正要开口,身后却响起一道温婉的声音,“七弟妹,你这是在吓唬月儿吗?” 云芷依穿着一袭白色袄裙,翩然而至,美丽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温柔又婉约。 只是看到云浅,她的眉尖微微蹙了一下,“我知道你脾气急,可你现在站的是长公主府的地盘,今日又是长公主寿宴,你却要赶月儿这个主人离开,是不是太不给长公主面子了?” 这一番话,看似谆谆劝导、善意提醒,挑不出任何错处。 实则却挑起了所有人对云浅的不满! “是啊,睿王妃想撒野,也不能撒到长公主府来吧?” “今日可是长公主寿宴,她这点面子都不给,还来赴什么宴?干脆回家去吧!” “就是……” “……” 比起睿王妃这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凌王妃则因温柔贤惠、待人谦和,素来都是所有人喜欢交往的对象。 如今她一发话,自然是一呼百应。 楚月也沉了脸,三皇嫂说的没错,她刚才差点就被苏棠忽悠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若是真的因为苏棠三言两语就灰溜溜的走了,那岂不是更丢母亲的面子? “苏棠!” 楚月不悦道:“这里是我家,你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 云浅彻底不耐烦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刚才只是不想惹事,可是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过分,她自然没必要再忍。 “颐指气使?” 她冷着脸,一瞬不瞬的盯着楚月,“郡主,你知道什么叫颐指气使吗?我确实是故意无视你们,不过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互相都不喜欢对方,站得远远的互不打扰,不是很好吗?” “你非要走到我面前来找我的茬儿,那我只能说——我是睿王妃,即便要打招呼,也该是你们这些世家千金恭敬有礼的走到我面前来来向我行礼,这才叫颐指气使,懂了吗?”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缓慢而冷酷,透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所有人都是一惊。 明明这个女人长得奇丑,可是她迎风站在那里,竟是一身冷飒,充满威严! 楚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想要怼回去,可偏偏苏棠说得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她根本找不到词汇来反驳! 可是什么时候,苏棠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这女人从前不是又蠢又爱逞强吗?今日到底什么情况?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情复杂的看着云浅。 全场寂静。 直到一声冷笑响起,“好,好一个睿王妃!”那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明显的怒意,“老七,你媳妇可真是好大的威严啊!” 是长公主的声音! 云浅脸色微变。 众人先是一惊,紧接着却不由松了口气。 刚才她们被云浅吓到不敢吭声,直到此刻,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微微松开。 “参见长公主。” 众人齐声行礼。 长公主神色冷淡,明显还没有消气,“免礼吧。” 云芷依几不可察的勾起了唇角。 长公主极其护短,就算今日是楚月挑事在先,可是苏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楚月,那就是在打长公主的脸,长公主绝对不会放过她! 如此,不管自己说什么,就都更容易被接受了。 思及此,她朝长公主身后的萧凌策看去,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萧凌策点了下头。 萧墨栩察觉到他们的眼神交汇,拧了下眉,“姑母,只是姐妹之间拌嘴,您别放在心上。” 拌嘴? 长公主冷冷扫了他一眼,“老七,往日听说你对自己这王妃很是不喜,没想到今日一见,你还挺护着她?” 萧墨栩眉头拧得更紧,“侄儿并无此意,只是苏棠毕竟是睿王府的人,若是她惹姑母生气了,那就是侄儿的错,姑母尽可责罚侄儿。” 长公主又是一声冷笑。 别人不了解,自己却是了解老七的,老七绝对不会因为苏棠是他的王妃而帮她,在他心里,只有想或者不想。 从前苏棠受罚的很多次,老七都是冷眼旁观,毫不在乎。 而今日,老七既然开口,那分明就是他的心态变了! 正要开口,却听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王爷,你这话就不对了,长公主宽宏高洁,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我又没有犯错,你让她罚你是什么道理?难不成是要陷她于不义吗?” 她这话说的聪明,把长公主高高架起,就算长公主真想罚她,也说不出个道理了。 长公主看她的眼神变了几分,不管是刚才来的路上听到苏棠说的那番话,还是现在这一句,都不是从前的苏棠能说出来的。 这女人,好像变了不少? “是啊是啊,长公主当然不会罚王爷,也不会罚你呢,七弟妹。” 云芷依连忙上前,像个和事佬一样搀扶着长公主,温柔的笑道:“长公主,今日是您的寿宴,您别生气。若是七弟妹有哪里做的不对的,您就罚她与在场的女眷一起参加射箭比试,到时她若输了,便让她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作为彩头,您看如何?” 明明她才是挑事的那个,如今倒成了劝架的! 云浅不禁冷笑,难怪这些年所有人都觉得云芷依好,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能不好吗? 但下一秒,她忽然想到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射箭?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云芷依要冒着伪善的面具被撕碎的风险挑事了——就是为了现在,劝长公主让她射箭! 她肩上的伤还没有好,若是射箭,很可能连弓都拉不开。 即便拉开,伤口也会崩裂,渗出血迹,到时所有人都会就看到她的后肩流血,那么她前两日隐瞒父皇,犯的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咬死不肯答应射箭,也一样会引来猜忌,到时萧凌策只需禀报父皇,说她在寿宴上拂了长公主面子,父皇很可能会为了这个尊敬的长姐勒令她射箭,那她照样还是得射! 也就是说,不管她怎么做,都是个死…… 怎么办? 这一局,她该怎么过? 云浅微微攥紧了手指,心惊肉跳。 第29章 郡主突发急病 萧墨栩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事,眼眸一紧,猛地看了她一眼。 刚要开口,却听长公主沉吟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自小就喜欢射箭,年轻时在一众京城贵女之中,射艺十分了得。 后来跟着父皇和驸马征战沙场,也靠着精湛的射艺杀了不少敌军,如今年纪大了,上不了战场,也只能在京城与这些孩子玩玩了。 长公主想到往事,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温和的拍了拍云芷依的手,“芷依,你是个好孩子,今日本宫就听你一回,便宜她了。” 可云浅根本不想要这便宜! “长公主,臣媳认错。刚才与郡主说话暴躁了些,是臣媳不对,往后不会再如此了,不过这射艺比试,还是免了吧。” 长公主一听,顿时沉了脸。 “苏棠,你是不是存心跟本宫作对?” 刚才叫她认错,她不认! 现在叫她比射艺,她倒知道认错了! 睿王府就这么穷吗?连个小小的彩头也给不起? 萧墨栩看出她的心思,连忙道:“姑母误会了,苏棠并非故意忤逆您,更不是吝啬那些彩头,只是她从未学过射箭,怕出糗罢了——若是您不信,本王叫她拿出身上所有的玉佩耳坠,您看她愿不愿意?” 长公主一愣。 云浅连忙点头,“臣媳愿意!” 长公主眼角抽了抽,面色露出几分迟疑,“这……” “姑母。” 萧凌策也开口了。 他淡淡的道:“侄儿小时候,您也曾教过侄儿一些射箭心得——当时您说,没有什么事是人生来就会的,射箭的魅力就在于不断的练习、不断的瞄准,即便侄儿长大以后不再碰射艺,可是也该记得,遇到难事永远不要放弃,要坚持尝试,才能走向成功。” 长公主原本的态度已经缓和了。 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又坚定起来,冷冷看向云浅,“不错!你会不会不重要,重在参与——既然你都愿意把全身的珠宝首饰拿出来了,那又何惧失败?” 萧墨栩美颜一沉,云浅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她知道,她这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了。 怎么办?难道今日真要在这里败露吗? 早知如此,她就是装病也不会来参加这寿宴! “来人,拿箭来!” 长公主厉喝一声,立刻有侍卫拿着长弓和箭矢走来,递给云浅。 云浅睫毛颤了一下,伸手接过。 在众人紧盯着她的视线中,硬着头皮,缓缓举起了弓箭。 萧墨栩眉心紧锁,忽然取下腰间的玉佩,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用内力朝着身后打了出去。 “七弟妹,别怕。” 云芷依笑得愈发温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射箭其实就那么回事儿,你只要用力的拉开弓,很快就好了。” 云浅眸色一暗,手臂微微开始用力。 可是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低呼,“郡主……” 众人一惊,目光都被那惊呼声吸引过去,下意识的看向萧月。 云浅眸色微变,也顺势放下了弓箭。 “月儿,怎么了?” 长公主急忙跑向萧月,一把将她搂住。 只见萧月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像一条上岸脱水的鱼,手掌胡乱扑腾着想要缓解这种症状,可是不得其法。 长公主急坏了,“月儿,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喘症又发作了?来人,赶紧把谢大夫给我请来!” 可是说完她却蓦地变了脸色,因为她忽然想起,谢大夫今日跟她告假,出门去了! 原以为月儿的病情还算稳定,不会出事,可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月儿的喘症竟突然发作! “来人,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长公主焦急的大吼,月儿是她心头肉,这些年一直患有喘症,她四处寻找名义为月儿看病,宫里的太医也来过无数次,最后好不容易缓解了症状,但太医说这是个长期需要注意的疾病,所以她专门请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长住公主府,确保月儿发病的时候能够随时出现。 可谁知道,竟然这么不凑巧!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去请大夫。 可是萧月喘得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 云浅皱眉上前,“长公主,让我试试吧?” 长公主猛地抬头,“你?”她上下打量着云浅,惊疑不定的道,“试什么?” 其他人也都震惊的看着她。 云浅严肃道:“从前我见过这种病,知道该如何缓解郡主现在的情况,请长公主容我一试。” 长公主一惊。 云芷依和萧凌策对视一眼,脸色俱是微变。 虽然他们都不相信苏棠能有这救人的本事,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棠最近实在做了太多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所以绝对不能让她试! 否则,如果真让她救了郡主,那长公主定然十分感激她,今日他们的目的就不可能达成了! 所以云芷依连声道:“七弟妹,我知道你与郡主有些龃龉,但是现在郡主病了,人命关天的时刻,你可不能由着性子胡来啊。” 她温温柔柔的看着云浅,看似是在好心劝慰,但是周围的人一听,看云浅的眼神却都不对劲了。 “原来她是想报复郡主?” “好歹毒的心思啊,郡主都这样了,她竟然还想着争强好胜?” “她不一直都是这种人吗?” “要不是凌王妃机敏,我还真差点信了她会治病呢!” “……” 周围的人越说越厌恶。 长公主听着也冷了脸,“苏棠,本宫刚才已不打算跟你计较,可你非要在这种时候出来添乱,是不是真以为本宫不敢拿你怎样?你信不信,就算本宫今日砍了你的脑袋,皇帝也不会说本宫半句不是!” “我信。” 云浅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目光无比坚定,“所以长公主也该相信,如果我没有信心治好郡主,又怎么敢跳出来触您的霉头?我明知道郡主是您的宝贝,明知道她出了意外您不会放过我,您觉得我会这么蠢,故意给自己找麻烦吗?” 长公主眼神微微变了几分。 云浅语气稍缓,“虽然您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可是这一来一回会耽误很长时间,您看郡主现在还撑得下去吗?” 话一出口,长公主立刻就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女儿。 果然,萧月的呼吸也不再似刚才那般急促,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度的虚弱,似乎即将消失,小脸更是变成了乌青色。 长公主浑身一颤,她知道不该相信萧月,更不该拿月儿的命来赌,但凡有其他办法,她也绝对不会答应苏棠。 可是没有了。 此时此刻,苏棠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好……好,你来试!” 她满脸心疼的抚摸着萧月的脸,而后狠戾的盯着云浅,“可你若是敢伤了月儿,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第30章 救命恩人 萧凌策和云芷依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不过他们知道,现在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祈祷苏棠救人失败,彻底与长公主结怨。 云浅见长公主首肯,立刻上前接过楚月,把人放平在地上。 而后取出荷包里的银针,一边刺向楚月,一边吩咐丫鬟,“去一趟药店,给我买白果三十枚,麻黄、款冬花、桑白皮、制半夏各九两,苏子、杏仁、甘草各六两回来。” 丫鬟表情纠结,站着没动。 长公主眉眼一厉,“还不快去!” 丫鬟欲哭无泪,“长公主,太……太多了,奴婢记不住啊!” 云浅本来想给她写,但是这样跑来跑去的把方子写下来,再来回买药,耽误的时间太久了,楚月等不及!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一亮,“对了,府中那位谢大夫,曾经给你们郡主开过药吧?” 虽然哮喘患者未必要每日服药,但是病情严重的时候,肯定得服。 而大夫开完药,一般都会一袋一袋的整理好,方便每日煎服。 “你立刻去拿两袋药来!” “是!” 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 人群中立刻有人暗嗤,“搞了半天,还是要用谢大夫的药呀,照这样治病谁不会呢?我也可以当个神医啊。” 萧墨栩蹙眉低喝,“住口!再有人随意出声打扰,本王定不轻饶!” 说话的是个女子,闻言脸色一白,立刻噤声缩到了人群后面。 云浅没空管这些闲人,飞快的把针落在楚月的几个穴位上。 她表情严肃,落针极快,而且每一次都能精准的找到穴位,怎么看也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楚月虽然已经昏迷不醒,可是脸上的乌青却好像在缓慢褪去,嘴唇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苏棠说,她是从前见过郡主这种病才能医治,可是他们在场的谁还没见过大夫治病呢?可又有谁能把大夫的本事全学来的? 这女人,难道是过目不忘吗? “药来了,药来了!” 丫鬟一路喊,一路着急的往这边跑,生怕耽搁了郡主的病。 云浅拿到药包,立刻打开。 果然如她所料,谢大夫开的药虽然和她的方子有些差别,但是她需要的很多药材里面都有。 她立刻挑了几种出来捣碎,塞进了楚月的嘴里,又从旁边设宴的桌上拿了杯水,给她把药灌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楚月的呼吸也终于逐渐平缓下来。 云浅松了口气,抬头对长公主道:“郡主没事了。” 话音刚落,楚月的眼皮就轻轻动了一下,而后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谁能想到,苏棠还真的能救人? 萧凌策和云芷依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长公主不敢置信的喃喃,“月儿,你真的没事了?”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紧紧抱住了楚月,“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楚月也抹着泪道:“母亲,吓死我了。刚才我发作的时候好像听到您说谢大夫不在府中?现在他回来了吗?是他救了我吗?” 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长公主的脸微微僵了一下。 她尴尬的看了云浅一眼,见云浅一脸坦然的看着她,她莫名更心虚了,“不是谢大夫,是你皇嫂。” 皇嫂? 楚月诧异的看向云芷依,“皇嫂,你还会医术呢?” 云芷依眼角抽了抽,现场的气氛更尴尬了。 长公主连忙道:“不是三皇嫂,是七皇嫂!” 七……七皇嫂? 那不就是苏棠? 楚月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惊奇的看向云浅,“是你……救了我?” 云浅淡淡的点头,“嗯。” 楚月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怎么会是苏棠呢? 这女人从前那么愚蠢,怎么可能会医术呢? 就算真的会,可她今日才刚刚得罪过苏棠,苏棠竟然肯救她? 楚月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人家救了她,她就算再任性也不可能再跟人家对着干,只能对不起七公主,不能继续给七公主报仇了。 “谢谢你。” 她垂头丧气的道。 云浅大概也猜到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不用谢,不过我看了你的症状,不是很严重,或许可以长时间的预防避免。” 说到这里,便扭头看向长公主,“若是长公主愿意相信我的话,不妨换一帖药试试?” 预防避免? 长公主怔怔的看着她,“什么叫……长时间的预防避免?” 云浅想了想,如实道:“喘症虽然不能根治,不过可以减缓发作频率。比如郡主现在的发作频率应该在一个月两三次,我的药方或许能让她变成几个月一次,甚至更久。” 几个月一次? 长公主骤然一喜,楚月的眼神也亮了。 母女二人紧紧盯着她,只听她又道:“而且我有一种特制的药熏,只需放在一个鼻烟壶中随身携带,郡主发作时闻一闻,就能缓解气喘的症状。如此一来,也就能避免今日这种大夫不在身边的情况了。” “当真?”楚月一听有这种好事,再也控制不住面上的欣喜,“母亲总说带着大夫出门游玩不像话,所以从小到大,鲜少让我出门!若是有了这鼻烟壶,往后我是不是就能经常出门去玩了?” “胡闹!”长公主不悦道,“大夫说你得好生静养,不得出门!” “……” 楚月顿时垮了脸。 云浅犹豫了一下,“长公主,其实郡主这个程度的喘症,是不影响正常生活的。长期闷在房里也不是好事,还是得适当出去走一走。若是您不放心的话,不妨服一段时间的药以后,看看郡主的具体发作频率,然后再考虑是否让她出去透透气,您看行吗?” 她的语气认真而平缓,莫名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长公主忽然想起,从月儿很小的时候开始,看过的大夫就都说,月儿的身体和正常人不一样,除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嬉笑玩闹,必须谨小慎微的长大,才能避免喘症发作。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养育着月儿,尤其是在驸马死了以后,她更是把这个女儿放在掌心里疼爱,生怕出一点差错,会对不起死去的驸马。 可是现在,苏棠竟然跟她说,月儿其实也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长公主的心忽然跳得很快,紧紧握住云浅的手。 “好,好!” 她激动的道:“谢谢你苏棠,今日本宫和月儿对你有偏见,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是我们母女的错,往后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来找本宫!本宫定当竭尽全力!” 楚月也连连点头,一脸愧疚的看着云浅,“七皇嫂,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冲撞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云浅摇了摇头,忽然察觉到一道阴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一抬头,就正好看到云芷依别开脸。 不用想也知道,刚才是谁在看她。 她忽然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道:“道歉和道谢都不必了,我只想问问长公主,还会强迫我参加射箭比试吗?” 第31章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复杂的女人 或许旁人听不懂她这话,但云芷依却瞬间明白过来。 这女人,分明就意有所指,故意讽刺她! 她蓦地咬住了唇,想要说点什么。 长公主却比她先开口,“当然不会,若是再有其他人强迫你,你随时来告诉本宫,本宫定不让他好过!” 云芷依顿时说什么都不对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长公主也没心情继续这寿宴,留其他人在前院继续吃饭闲聊,自己则扶着楚月,和云浅一起到后院去开药去了。 云浅怕她不相信自己,便等着大夫到来,又等到谢大夫回来,确认她的药方没有问题,才留下药方准备离开。 至于药熏,她手上暂时没有,只能回王府做好了再送来。 送她离开的时候,长公主给她备了一堆礼物,怎么推辞也不行,最后只好带着这些东西回到了睿王府。 但是一进门,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怎么?” 身旁的男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云浅站在他面前,认真道:“谢谢你,不过下次别再这样了。” 萧墨栩微微眯起了眼睛,狭长的凤眸中透着一丝冷遂,“哪样?” 云浅抿了下唇,“郡主突发哮喘,是你做的吧?” 是。 当时他找不到其他办法帮她,刚好想起进门的时候,谢大夫跟郡主告假出门的事,所以他故意打碎了宾客送的一盆紫熏花。 这种花是南诏独有的,十分浓郁,普通人闻了或许还好,可是楚月有喘症,闻到这种过于刺激的气味,很可能会喘症发作。 而眼前这女人会医术,不管她是医者仁心也好,还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困境也罢,她都一定会上前去帮楚月。 那么,她毫无疑问就会成为楚月的救命恩人,长公主这么疼爱这个女儿,自然不会再刁难她。 “你觉得本王过分?” 男人嘲弄的扯了下唇,“哪怕你入府的时候,楚月带头欺凌你?”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是。” 楚月确实找她不痛快了,但人家嘴上说几句,她也不会少块肉,何况她都自己怼回去了,没必要再事后报复——而如果不是报复,单纯为了解除自己的困境,就更不能把不相干的人拉入险境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我很感激。换做我,也确实想不出当时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自己脱困。” 她神色复杂的道:“但是昭阳郡主有哮喘病,你这么做,万一我没能把她救回来,她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萧墨栩微微眯起了眼睛,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看不出来,你这么善良。既然如此,为何非要置凌王府的人于死地?” 云浅脸色微变,而后郑重的道:“他们欠我的是命,自然要拿命来还。但我也是个大夫,绝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医者仁心,她的双手从前只会治病救人。 即便是如今,她的复仇之路,也绝不会沾上无辜之人的鲜血。 萧墨栩看着她坚定而认真的模样,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复杂。 他可以真切的感受到,她是真的善良。 可是,从前的苏棠也是真的恶毒,绝不是他的误会而已。 为什么同一个人,会有这么明显的差异呢? 难道……她不是苏棠?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萧墨栩明显变了脸色,飞快的敛眸,“知道了,以后你的事,本王绝不会再用这种手段。” 云浅,“……”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言则他自己的事,他还是会继续“不择手段”? 不过就算是这样,云浅也不会去插手他的事,皇室子弟的路本来就不好走,她管好自己就行了,他想怎么做,她无权干涉。 “那就多谢王爷了。” 她弯唇一笑,“我要制药熏去了,王爷自便吧。” 说罢,她就转身走了。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几不可察的深了几度。 明明那么丑陋的一张脸,可是配上她的笑容,却显得那么明艳璀璨,好似和洒落的阳光融为了一体。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复杂的女人,坚定冷酷,却又温暖善良。 ………… 长公主府。 云浅走后,长公主便也带着楚月出来,陆续送走了其他宾客。 等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官家忽然拿着一样东西,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公主您看,这是不是哪位宾客落下的?” 今日来的都是贵宾,若是丢了东西,公主府得给人送回去。 长公主接过玉佩,端详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本宫好像在哪儿见过在这玉佩。” 楚月也觉得似曾相识,凝眸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眼神一亮,“我知道了母亲,这是七皇兄的玉!” 老七? 长公主愣了下,“陈管家,你在哪儿捡到的?” 管家道:“回公主,就在婆罗树下。” 长公主点了点头,正欲把玉佩还给管家,让他送回去,可下一秒却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楚月看出她神情不对,“怎么了母亲?” 长公主眼眸沉了几度,“婆罗树下有一株紫熏花,花瓣散了一地,不像是自然掉落,倒像是人为破坏的。”她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而你今日喘症忽然发作,很可能就是因为那株紫熏花。” 楚月一惊。 母亲的意思是,七皇兄故意害她喘症发作? 可是,怎么可能呢?后来不还是苏棠救了她吗? 难道…… “他们是为了故意施恩于我?” 楚月虽然单纯,但毕竟是皇室长大的孩子,也不完全是个笨蛋,立刻就想到了关键。 可是紧接着她却又猛地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可是母亲,七皇兄不是这种人吧?” 长公主脸色深沉,“他或许不在乎公主府这点恩惠,但是当时……你可还记得自己喘症发作之前,正在发生什么事?” 楚月怔了一下,当时母亲正在逼迫苏棠射箭。 难道,七皇兄是为了帮苏棠摆脱这种局面? 可是她想不通,“射一支箭而已,有这么为难吗?” 长公主意味不明的笑了,“所以他们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能在今日射箭。” 第32章 她的脸,要恢复吗? 楚月茫然的看着她。 长公主忽然严肃的道:“月儿,你七皇兄这样对你,你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楚月顿了顿,不确定母亲心里是怎么想的,沉默了一会儿,才斟酌着道:“母亲,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七皇兄吧,本来就是您强迫七皇嫂做她不愿意的事在先,皇兄也只是想帮皇嫂,对不对?” 长公主挑了下眉,示意她说下去。 楚月又继续道:“而且……皇嫂可不只是让我醒来这么简单,她还给我开了新的药方——如果几个月后,我真的能像正常人一样出门玩乐,那她就是给了我新生的机会,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今日喘症发作这一遭,就能换来这样新生的机会,她简直太愿意了! 楚月的脸上带着欣喜,又带着祈求,“所以母亲,您也别怪他们好不好?” 长公主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孩子,你能这么想,母亲很高兴。” 这些年,她十分溺爱月儿,所以月儿的行事有时过于跋扈了。 她已经打听过了,今日月儿针对苏棠,完全是月儿挑衅在先,可她一碰到女儿的事就容易上头,所以也跟着针对苏棠。 后来她忍不住想,如果月儿出事的时候,苏棠不肯相救怎么办? 越想越后怕,她只能告诉自己,往后须得好好教育月儿,让月儿成为一个像驸马那样善良温厚的人。 至于苏棠……那孩子很可能不知道老七今日的所作所为,所以月儿喘症发作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种情况下她还愿意救月儿,这份恩情自己绝对不会忘的! “陈管家。” 长公主抬手递上玉佩,“把玉佩还回睿王府吧。” 管家恭敬地点头。 楚月犹豫道:“母亲,您既然不怪七皇兄,为什么还要把玉佩还回去,让他们难堪?” “难堪?” 长公主好笑,“你也太看不起你七皇兄了,若他当真会难堪,就不会故意留下这玉佩。” 老七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毁尸灭迹的道理? 既然用紫熏花这么明显的手段“加害”月儿,那定然要销毁证据,可他故意没有捡走玉佩,就是为了让她知道,他做过这样的事。 做坏事做得那么坦荡的人,她倒是头一回见。 只可惜,那孩子如今断了双腿,否则在这么多皇子中,其实他和他父皇年轻的时候最像了。 ……… 萧凌策回府的路上,始终一声不吭,回到府里也没说话,径直往后院走去。 直到云芷依叫住他,“王爷!” 男人这才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 云芷依见他神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心里有些惴惴,柔柔弱弱的问道:“今日计划失败,您怪妾身吗?” 平心而论,萧凌策不怪她。 因为当时他也在现场,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事情的走向,毕竟谁都不知道苏棠会突然化身“神医”救了楚月。 所以,连他也没有办法的事,又如何能怪她? 可是,这些都只是他的理智而已,而他的情感却不受控制的想,为什么她这么没用,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如果是云浅……就一定不会这样。 如果云浅还在,好像就没有什么她做不好的事。 他记得她也会医术,刚才看着苏棠蹲在地上替楚月施针的时候,他甚至隐隐仿佛看到了云浅的身影…… 萧凌策阖了阖眸,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立刻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温和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不怪你芷依,你不必内疚。” 虽然他这么说了,可云芷依知道,他心里肯定还是介意的。 否则他不会思考这么长时间。 她涩然一笑,“王爷怪我也不要紧,我只想说,那个苏棠不简单。昨日她刚巧会选石,今日又刚巧能医治昭阳郡主的喘症,王爷不觉得她身上的巧合太多了吗?” 很有可能,苏棠是真的会选石,也真的会医术。 这么厉害的女人,莫名就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那张脸逐渐浮上脑海,云芷依脸色一白,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放心吧,本王会查清楚的。” 萧凌策留在一句话,就沉着脸转身走了。 他当然知道苏棠不简单,如果说前几次还只是怀疑,那么今日就已经基本确定了。 往后,苏棠就是凌王府的头号大敌! ……… 睿王府。 云浅做了几瓶药熏,让人给公主府送去,然后就去陪萧砚吃饭了。 小家伙从前虽然不会说话,但吃饭倒是很乖,现在也能拿着筷子自己扒拉了。 只是吃完饭,糊了一嘴的米饭。 云浅不由好笑,好像有在面对砚儿的时候,她的仇恨就会被无限弱化,满腔都只剩下柔软的爱意。 她拿手指用力蹭了蹭他的嘴角,“看你吃的,像个小花猫。” 萧砚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盯着她,“脸上脏脏的,就是小花猫吗?” 他没有见过猫,还不知道猫长什么样。 云浅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是啊,有机会给你买一只回来,让它陪你玩。” 萧砚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问,“那娘亲也是小花猫吗?” 云浅一愣,“为什么娘亲也是?” 她甚至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以为自己脸上也沾了米粒。 萧砚皱着眉毛,举起小胖手,轻轻点着她的脸,软糯糯的道:“因为娘亲脸上也脏脏的呀。” 云浅,“……” 云浅嘴角抽了抽,没想到砚儿说的竟然是她脸上的黑斑。 其实苏棠的五官长得很漂亮,只是因为胎毒的缘故,脸上布满了一颗颗豆大的黑斑,显得十分丑陋又恐怖。 云浅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所以这么长时间,只在最开始重生的时候探过自己的脉,确认苏棠脸上的胎毒很浅,除了容貌尽毁以外,对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影响,于是就决定不再管这张脸了。 可是现在被砚儿这么一说,她不由有些尴尬,生怕自己从前吓到了砚儿却不自知。 她忐忑的问,“砚儿,你觉得娘亲丑吗?” 砚儿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有些迷惘。 云浅以为他这个年纪,还不知道美丑的区别,正要解释,却见他一脸认真的摇头,“娘亲最漂亮,只是有点脏脏的,像小花猫。” 云浅,“……”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希望娘亲变得干干净净吗?” 萧砚惊奇的看着她,眼睛瞪得更大,“可以吗?” 第33章 是时候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了 “当然可以!” 云浅笑了下,毫不犹豫的道:“只要砚儿喜欢,娘亲很快就能让这张脸变得干干净净。” 她这胎毒并不难解,只要凑齐药材,连续敷药三日,她就能彻底清除毒素,消灭这些黑斑。 ……… 皇宫,龙吟宫。 皇后已经收到了长公主府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了策儿他们计划失败的事。 苏棠那个臭丫头,可以说是越来越脱离掌控了。 皇后用力捏着手中的茶盏,心情有些沉重,一时也不知道该继续行动,还是先按兵不动观望一阵子。 “皇后娘娘,祭祀的名单送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宫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后淡淡的嗯了一声,“拿进来吧。” 宫女缓缓进门,恭敬的呈上手中的名单。 南诏每年都会有一次皇室大祭,就在龙腾寺的祭天台上,由帝王带领皇室成员共同祭拜上苍。 届时,还会允许整个京城的百姓都来围观。 每年祭拜的名单都由皇后决定,今年也像以往一样,名单交到了皇后手中,进行最后的裁定。 皇后一目十行的扫过,有些心不在焉,毕竟这名单和往年并没有什么差别,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就这么定了。” 她正要把名单放回去,可是下一秒,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睛微微一眯,“等等。” 宫女微愣。 皇后勾了下唇,又重新把名单拿了回来,执起一旁的笔,在睿王萧墨栩的旁边,添了另一个名字:苏棠。 “按照本宫改的这个,重做一份,分发下去。” “是。” 宫女照着皇后的吩咐去办。 名单往下分发,送到各个主事人员手里之后,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你们知道吗,今年那睿王妃竟然也要参加皇室大祭!” “什么?就她那张脸,密密麻麻的黑斑,丑得连她自己看了都要做噩梦吧,还好意思出门?” “就是啊,她竟然还敢参加皇室大祭,这不是故意吓唬上天吗?到时候上天被她气得倒胃口,不保佑我们南诏了怎么办?” “要我说呀,皇上就压根儿不敢选她当睿王妃!睿王妃这么英俊的美男子,又是堂堂王爷,就算腿瘸了也轮不到她这样的丑女啊!” “她可不只是长得丑而已,简直是让人看了就恶心啊!” “……” 讽刺的议论声,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不只是朝廷官员不满,就连百姓们也是一片骂声。 云浅吃过饭,正要去准备治脸的药材,萧墨栩就从外面回来了。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手里还拿着一份不知道何物,直接扔给了她。 云浅翻开一看,结果竟是三日后皇室大祭的名单。 她狐疑抬眸,“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名单上有你。” 所以呢? 云浅还是觉得奇怪,正要询问,就听男人冷笑,“往年的大祭都有规定,容颜有失者,不准参加祭祀。” 云浅脸色微变。 皇室大祭,皇室子弟几乎人人都要参加,所以她忘了,有那么很小一部分的人是不能出场的。 比如,苏棠这样容颜有失的。 理由很简单,苏棠的脸太丑,上天见了会受到冒犯,百姓见了会被吓到,无论如何都会丢皇室的颜面,所以她不配出席这种场合。 可是今年,她竟然在名单上。 不用说也知道,一定是这名单的策划者,故意安排的。 果然下一秒,就听男人道:“皇后下令,命你届时戴着斗笠前往。” 可是,斗笠这么大,虽然能遮住她的脸,但百姓们又不是没听过关于她这张脸的传闻,所以此举简直就是欲盖弥彰,故意羞辱她。 云浅笑了,“看来今日公主府发生的事,皇后娘娘很生气啊。” 男人脸一黑,“你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她的脸,又不是无药可治。 何况,这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冷芒,“这么长时间,我一直被动的处于被针对的局面,也是时候轮到我出手,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了。” 萧墨栩眸色微变。 他原以为她会很在意这件事,毕竟女子都爱美,若是在天下百姓面前被羞辱,往后她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他本想直接入宫,请求父皇收回成命,不让她去参加大祭。 可是她的反应,却好像半点也不在乎,甚至有些期待? ……… 云浅回清风苑拿了几张银票,便出了王府。 她先去买了几味药材,又去了一间成衣店,买了件男装换上,还买了一把扇子和一张白玉所制的面具。 最后,她停在了一间名为万花楼的宅子前。 “哎哟客官,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呀,怎么不进来坐坐呢?” 娇弱迎合的声音充满了讨好的笑,脂粉味入鼻,老鸨的身体几乎要靠到她的身上来。 云浅勾了下唇,“你们店里最爱钱的姑娘是哪位?” 老鸨一愣,还从没见过来逛青楼的客人这么开场的,难不成是个穷鬼,付不起钱,所以想要来这青楼找真爱的? 她笑意敛了几分,“可惜了公子,咱万花楼的姑娘啊,就没有不爱钱的。” 云浅看出她在想什么,抽出两张银票,塞进她的胸口,淡淡的道:“放心,本公子有的是钱,不过——我要最爱钱的那一个。” 老鸨又是一愣,然后眼睛蹭一下亮了,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个来撒钱的主儿,赶紧讨好的把人往里迎,“有有有,公子,我立刻带您去!” 老鸨亲热的带着她,一路走向二楼最里面的雅间。 “春香,这位爷可是个大主顾,你一定得给我好生接待着!” “是,妈妈。” 春香也识趣儿,见老鸨关了门,立刻笑眯眯的朝云浅扑过来。 云浅往后退了一步,拿折扇挡开了她的靠近。 春香不高兴的挑眉,“公子这是何意?既然嫌弃奴家,又何必来这种地方自找不痛快?” “不嫌弃。” 云浅淡淡的道:“不过我不是来睡你的,而是来带你赚大钱的。” 春香一愣,满脸不信任的打量着她。 云浅拿出了一千两的银票,在她面前扬了扬,“这是定金,你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还有一千两。” 春香的眼神蹭的亮了,“什么事?” 云浅附耳过去,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 春香听罢一惊,“不会出问题吗?” 云浅弯了下唇,“不会,我保证你安全的赚到这些钱。” 毕竟皇室也要脸,大庭广众之下,不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 从万花楼出来,云浅就回了睿王府。 她把钱叔找了几个人来,把她的门窗全部封了起来,确保外面的光线不会透进来,而后又找来翡翠,叮嘱了几句。 “我已经备好干粮,这三日不管谁来找我,都不能让他们进来。” “砚儿就交给你和几个嬷嬷照顾了。” 说完,她便关上门,彻底和外界隔绝了。 第34章 绝色美人,到底是谁? 进了屋子,她拿出自己刚买的药材,全部捣碎,然后将银针浸泡进去。 一盏茶的时辰后,便取银针,对着铜镜,刺向自己脸上的黑斑。 这些黑斑最初是胎毒,可是经年累月,已经和她皮肤融为一体,刺破的时候,有酸臭的脓水流出来。 云浅皱着眉头,一个个的将它们全部扎破,直到流出的脓水变成暗红色血液,最后又变成鲜红色血液,她才停下动作,为自己止血。 做完这些,她便用血参制成的药膜敷在脸上,静静的躺了几个时辰。 如此重复了三天,整间屋子都是密不透风,也没有一丝光线泄入。 三日后,就是皇室大祭的日子。 萧墨栩一大早就等在了云浅的房门口,脸色极差。 他已经三天没见她了,这女人躲在房里也不知道该什么,还神神叨叨的让人把屋子全封了。 砚儿一直吵着要娘亲,可他每一次靠近苏棠的屋子,翡翠都会十分害怕又十分倔强的拦着他,气得萧墨栩差点让人把她砍了。 不过,先前的每一次他都忍住了。 但今日就是龙腾寺大祭的日子,他绝不可能再忍! “苏棠,你再不出来,信不信本王一把火烧了你这屋子?” 男人的语气十分不善。 翡翠吓得脸都白了。 可是下一秒,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从屋子里飘来出来。 紧接着,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云浅穿着隆重的王妃冠服,暗红色的锦绣图纹包裹着她,金线编织,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最重要的是,她戴着雪白的斗笠,四周垂下的白纱将她的脸全部遮挡起来,看不到她那张丑陋的脸,倒是显得格外有气质。 萧墨栩目光顿了一下。 翡翠也有刹那的晃神,而后却不由心酸。 王妃的身材这般纤细高挑,五官生得也十分好看,若是脸上没有那些可恨的黑斑,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吧? 云浅察觉到她的目光,温和的看了她一眼,“翡翠,这三天辛苦你了,一会儿好好休息吧。” 翡翠连忙摇头,“奴婢不辛苦!” 她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云浅也跟着萧墨珩往外走去。 萧墨栩冷着一张脸,见云浅走到大门口还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不由瞥了她一眼,“你这三天躲在屋里干什么?” “自医。” 萧墨栩一愣。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两个字什么意思,云浅已经上了马车。 他气笑了,也没有再跟她搭话,一路上都冷冷的抿着唇。 很快,马车便到了宫门口,跟着皇室的车队,一同驶向郊外的龙腾寺。 距离并不远,半个时辰的车程,马车便缓缓停下了。 皇子公主还有些受宠的嫔妃们,都跟着景帝,缓缓踏上了祭天台。 景帝注意到萧墨栩身边那道身影,低声问了一句,“她怎么来了?” 皇后敛眸道:“回皇上,臣妾以为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直接禁止苏棠来参加祭祀,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所以臣妾便让她戴着斗笠前来参加,如此既能体现皇上的仁德,也不会冲撞了上天。” 景帝听着也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头,“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皇后温柔一笑,“多谢皇上赞誉,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只不过…… 若是在祭祀过程中,斗笠飞走了,那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到苏棠的绝世丑颜,引起百姓间的哗然,她安排好的人也会群起而攻之,指责睿王妃冲撞上天,那么皇上必定大怒,降下惩罚。 甚至往后再有什么天灾,也能一并推到苏棠和睿王府身上去。 总而言之,苏棠今日绝对不只是会丢脸而已,还会倒大霉! 思及此,皇后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 “祭天仪式开始——!” 钦天监浑厚的声音响起,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浓烈的香火气中,景帝严肃而敬重的执着长香,走上高台,缓缓的三鞠躬,插筋巨大的青铜龙纹鼎中。 整个过程漫长而枯燥,直到钦天监念完祝词和祈祷,整场祭祀才算告一段落。 祭祀结束,景帝准备带着众人前往龙腾寺用斋菜。 就在此时,皇后立刻朝台下某处使了个眼色。 对方几不可察的点头,然后掌中内力凝聚成风,陡然朝着云浅头上的斗笠扫过去。 萧墨栩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啊……” 人群中,有人轻呼出声。 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头戴雪白斗笠,忽然一阵狂风刮来,竟将斗笠掀起,飘飘摇摇的要从她头上刮走!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睿王妃的斗笠要刮跑了,这可怎么办啊?” “皇后娘娘专程下令让她戴着斗笠,就是为了遮住那张恐怖的脸,以免冲撞了上苍!现在斗笠刮走,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依我看,这好端端的突然刮风,绝对不是巧合,很可能就是老天爷故意惩罚她呀!” “这个丑女,灾星!她就不该来参加祭祀!” “睿王妃冲撞了上苍,若是上苍把不幸降临在我们头上,那可如何是好啊?恳请皇上降罪睿王妃,平息上苍之怒!” “……” 人群中起初还只是窃窃私语,很快就被带得群情激愤,人声鼎沸。 所有的皇族和百姓们都激动不已。 萧墨栩的脸狠狠沉了下去。 皇后站在景帝身侧,听着底下喧哗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正要开口,却听有人吼道:“不对,不对啊……” 皇后脸色微变,本能的皱眉看去。 却见那斗笠彻底从云浅头上飞走了,原本遮挡的白纱也不复存在,露出一张本该布满黑斑的脸——为什么说是本该,因为此时此刻,那张脸上竟是白璧无瑕,别说黑斑了,就连一颗小痣也没有! 她安静端庄的站在那里,满身华服,容颜绝色,微蹙的颦眉安静淡然,杏眼微挑,鼻尖秀丽而挺拔,红唇似樱,美若天仙。 皇后瞪大眼睛,整个人震在原地。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绝色美人,倾世容颜啊!” “为什么她的脸上没有黑斑,这还是睿王妃吗?” “当然不是啊!我见过睿王妃,她容貌奇丑,走在街上都能把小孩儿吓哭的那种,这个天仙美人怎么可能是她?” “难道是睿王妃知道自己长得丑,所以找了个美人来顶替她?”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美人的五官和睿王妃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的黑斑不见了?” “难道她用了什么药,遮挡了那些黑斑?” “怎么可能,要是能挡住,她从前怎么不挡?” “……”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狠狠揉着自己的眼睛。 就连苏棠的父母,礼部尚书苏哲远和苏夫人,也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萧墨栩站在云浅身侧,好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瞳孔紧缩,目光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凿出一个洞来。 一时间,全场寂静。 直到景帝威严的厉喝声响起,“你是何人?” 第35章 云浅真的活着? 云浅站在高台下,恭敬又疑惑的看着他,“父皇,臣媳是苏棠啊,您不认识臣媳了吗?” 苏棠! 她还真是苏棠?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萧墨栩的思绪这才被拉回,可他的视线却还是一瞬不瞬的落在云浅身上,眼底闪着某种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惊艳。 成婚半年,他十分厌恶苏棠,也便从未仔细看过她的脸,只觉得她的脸和她的心一样丑恶。 后来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那张脸,性子却和从前截然不同了。很多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即便她的脸依旧丑陋,可她这个人还是美好的。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不可能自欺欺人的说,这个女人是个美人。 然而此时此刻,当她褪去一脸黑斑,以她最原始的面貌站在他面前,他才终于发现,原来她真的生得很美。 景帝震惊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云浅神色如常的道:“回父皇,臣媳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明明从小就找大夫治脸,这么多年一直未见成效,可是前两日,臣媳只用了几味简单的药草擦脸,脸上的黑斑竟然就淡了几分,今早起来的时候,那些黑斑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顿了顿,“臣媳想了很久,好像只有一个解释——或许是上苍知道您今日要举行大祭,所以提前降下福泽,让您感受到它对我们南诏的恩赐吧?” 上苍的恩赐? 景帝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变了好几变,下一秒他哈哈大笑,“好,好!这一定是上苍的福泽,是天佑我南诏啊!” 帝王激动愉悦的嗓音高声响起,底下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天佑我南诏,天佑睿王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众人齐呼,激昂的欢呼声震破天际。 景帝龙颜大悦。 云浅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一下。 她就知道,父皇一定不会错过她的“好意”。 今日本就是祭祀之日,她这番说辞不论真假,都能为朝廷收揽百姓的心,所以不管父皇信不信,都一定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那么,也就不会计较她的脸是何时痊愈,又为何不上禀的事了。 皇后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气得脸都绿了。 明明上一秒苏棠还是人人喊打的灾星,可是现在,却成了上苍保佑的祥瑞——而这一切,竟然还是拜她所赐! 她几乎咬碎了牙,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苏棠的脸突然就好了? 就像苏棠自己说的,治了二十年都没治好,难道一夕之间就能好转?总不会真是因为上苍的保佑吧? 不……她绝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萧凌策和云芷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虽然他们没有参与过今日的计划,但是母后跟他们提过一嘴,他们也都等着看苏棠的好戏,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个苏棠,为什么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都那么怪异? “都起来吧。” 在所有人心思复杂之际,景帝抬了下手,示意百姓们都起来。 “祭祀大典已经结束,上苍定会保佑南诏来年风调雨顺,万民康泰,大伙儿都可以放心的回家了。” “多谢皇上!” 百姓们崇敬的看着帝王,纷纷离场。 景帝也带着皇子公主们前往龙腾寺休息。 今日的午膳也会留在寺内用斋菜,下午才回宫,所以众人来到寺院之后,便都各自去了寺院安排的房里休息。 一路上,云浅都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回到房里,她终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睿王爷,是我太好看了么,你就这么舍不得移开视线?” 萧墨栩,“……” 他眼角抽了抽,耳根泛起一丝微不可觉的红,俊美的脸却紧紧绷着,语气不善的道:“少自作多情,本王只是在想你是如何做到的。” 准确地说,他在观察她的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 就像上一次,她肩膀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能把伤口的皮肤恢复得毫无瑕疵,所以这会儿,她也很可能是故技重施。 “不如何。” 她淡淡的道:“早晨我不就告诉你了,这三日我在房里自医。” 萧墨栩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早晨出门的时候好像确实说了那么两个字,只是当时没头没脑的,谁知道她在说什么? 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是在医治她自己的脸? “所以你其实能治好自己?” 萧墨栩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那为何拖到现在才治?” 云浅瞥了他一下,“皮相而已,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忘了。” 要不是砚儿说她脸上脏脏的,她根本想不起要治脸。 后来赶巧皇后要拿她的脸做文章,所以她加快了动作而已。 萧墨栩眼神更复杂了? 这么长时间,她一直被人容貌羞辱,这也能忘? 直到今日他才相信,原来她是真的毫不在意这张脸。 正要开口,却听她忽然道:“对了,你能把韩离借我一用吗?” 他敛了下眸,蹙眉问道:“做什么?” 云浅拿出怀里早已写好的信,在他面前扬了扬,“帮我送封信给凌王,不能暴露身份。” 萧墨栩点了点头,把韩离叫进来吩咐了几句。 韩离拿着信,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 萧凌策正在房里休息,空气忽然一冷,一支羽箭陡然穿破房门射了进来,嗖的一声进入房中。 云芷依一惊,萧凌策眼神骤冷,疾步冲向门口,一脚踹开了门,但是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却听身后的云芷依低呼,“王爷,箭上好像有封信!” 萧凌策倏地拧眉,转身回到她身边,把箭尖上的信封取了下来。 拆开一看,男人脸色大变。 云芷依也变了脸色,“怎么了?” 可是男人非但没有回答她,反而一把将她推开,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急促的背影甚至透着一丝慌乱的错觉。 云芷依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 认识他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她也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萧凌策走出很远,脸上还是布满阴霾,死死攥着手中的信。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云浅死了四年以后,会收到她的来信。 【王爷,四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听闻今年的选石大赛,凌王府与冠军失之交臂,看来王爷心心念念的云芷依帮不上你任何忙——当初与她合力杀我,你可曾后悔?】 【若悔,龙腾寺后山见。切记一人前来,否则后果自负。】 那笔迹,就和她一模一样。 不管写信的人到底是不是她,可是对方竟然知道是他杀了她! 是有人故意诈他,还是真的知道? 还是……云浅真的活着? 第36章 他竟然害怕她不见了…… 任何一种可能性,萧凌策都不敢想。 他心乱如麻,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紧绷,脚步踉跄,极快的朝着寺院的后山走去。 他知道,今日父皇和这么多宾客全都聚在这里,来信的人故意约在后山相见,一定不怀好意。 可是,他不能确定对方到底知道多少关于他和云浅的事,如果他不去,事情可能会更难收场。 所以哪怕明知道是陷阱,他也必须去。 ……… 皇后坐在景帝身边,为了沏了一盏茶。 见帝王心情还算不错,她斟酌着道:“皇上,今日苏棠的脸能够恢复,实乃天大的喜讯,臣妾实在为她高兴,不过……”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景帝最不爱听人吞吞吐吐的,眉头一蹙,“不过什么?” 皇后欲言又止的道:“不过臣妾不明白,既然她说自己的脸今早就好了,那为何还要戴着斗笠?”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皇上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苏棠分明是料准了她会做点什么,所以故意按兵不动,等着当场打她的脸! 但她必须要让皇上觉得,苏棠是故意欺君! 孰料景帝听完,却摇了摇头,“这不重要。” 其实这个问题,当时在祭天台上,景帝就想到了。 只是当时,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苏棠都说了她的脸是上苍的福泽所致,他总不可能驳斥她。 后来再一想,即便她是故意的,也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露个脸罢了——她丑了这么多年,自卑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变美,想要出个风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看在她那么会收拢民心的份上,他不想再追究此事。 他淡淡的瞥了皇后一眼,“皇后有空还是想想,若是苏棠的脸没有恢复,今日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吧。” 皇后呼吸一滞,没想到问题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正要开口,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她不悦的皱眉,走到门口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德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回娘娘,好像是睿王妃出事了,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 皇后怔了下,眼神几不可察的一亮了。 她现在不在意什么具体的事,只要是苏棠出事,她都喜闻乐见! 她故作担忧的回头,“皇上,臣妾打算看看去,您……” 景帝沉下脸,“朕也去!” ……… 萧凌策终于走到后山,但是龙腾寺的后山很大,很难一眼看到头。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忽然看到竹林中一道烟蓝色的身影,梳着随云髻,背对着他倚靠在细长的青竹上。 萧凌策瞳眸一缩,喃喃的出声,“云浅?” 那是云浅的衣裳,也是云浅常梳的发髻。 那背影,就和云浅一模一样! 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喜欢云浅,这个女人虽然聪明,但她永远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不像芷依那般善解人意。 他起初求娶她,不过是为了她外祖的兵权,所以就连新婚之夜也没有碰过她——甚至后来她被人下药,他为了不让芷依难过,也毫不犹豫的给她下了迷幻药,把她扔在路边任由乞丐玷污。 只是她外祖的兵权支持尚未到手,他不能跟她撕破脸,所以天没亮,他又回去找她,把衣衫破损的她带回了凌王府。 她一直以为是他碰了她,以为他终于和她圆了房,所以那一晚之后,倒是难得的对他露出许多小女孩的姿态。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娇憨柔软,所以有那么几次,他也曾恍惚的后悔过,甚至对她生出几分复杂的愧意。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她就怀孕了。 她以为怀的是他的孩子,十分高兴,可他却只觉得恶心,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她怀的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乞丐的孩子! 他好几次想要打掉那个孩子,可她实在太谨慎,小心翼翼的保护着那个野种。 为了不让她起疑,他也不好再有动作,只能耐心的等到她生产当日体力不支昏迷的时候,让人掐死了那个孩子,扔去乱葬岗喂狗。 可是看着她痛哭流涕的崩溃模样,他竟然心软了。 他甚至想过,以后会好好的补偿她,哪怕让她和芷依一起留在他的身边,甚至再给她一个孩子也无妨。 可是没想到,她沉溺在那个孩子的死亡中,痛苦不可自拔,甚至一直在找生产当天现场的产婆和嬷嬷。 他怕她真的查到什么,终于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和芷依联手把她骗上绝情崖顶,结束了她的一生。 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后悔的。 因为她既不肯帮他劝说她的外祖支持他,又在他一次次给她机会以后,还不停的怀念她那个死去的野种。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会时常想起她。 甚至此时此刻看到她,除了震惊和怀疑,还有一丝丝的窃喜。 “你还活着?”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嗓音哑透了。 女人背对着他,轻轻笑了一声,“你希望我死了?” 她的声音,也和云浅一模一样! 萧凌策胸膛猛地震了一下,“不……本王希望你活着,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你愿意回到本王身边吗?” 云浅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怎么敢,在和云芷依合谋杀了她以后,还问出这种话? 她紧紧攥住了手心,眸色发暗发冷,即便背对着他,也快压不住浑身上下散发的恨意。 可她还是忍住了,“你站得那么远,就是你想让我回到你身边的诚意吗?还是你怕我对你动手,所以不敢靠近我?” 不敢靠近? 确实是,因为最开始,他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也怕她有什么阴谋。 可是现在…… 萧凌策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朝她走去,“本王不怕,既然你回来找本王,那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本王,愿意听本王解释……云浅!” 他骤然变了脸色,疾呼出声。 因为面前的女人突然转身,身形飞快的冲向一块巨石,转瞬之间就被巨石遮挡。 他看不到她了! 萧凌策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也飞快的冲向那块巨石,“云浅……” 直到看见那道烟蓝色的身影戴着面纱,扭捏的靠在大石上,用半张侧脸对着他,他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刚才,他竟然害怕她不见了…… 萧凌策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有些不悦的沉下脸,正要开口,却见女人突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他的怀里。 他蓦然一震,喉结滚了滚,眸色也暗了几度,“云浅……” 女人并未说话,只是钻在他怀里,隔着面纱不停的吻他的耳廓,柔软的小手抚过他的胸膛,又不安分的钻进他的衣服里。 萧凌策呼吸陡然粗沉下去。 他从来不是重欲之人,可是这一刻,竟觉浑身燥热难耐…… 衣带被她解开,他非但不想阻止,反而动情的吻上了她的脖颈。 正要扬手摘下她的面纱,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混账!你在干什么?” 第37章 怀疑她故意陷害! 萧凌策猛地一震。 一回头,就看到景帝带着皇后和太子,以及其他几位皇子,甚至云芷依等人一起出现在他的身后! 乌泱泱的人群,几乎涵盖了今日所有来参加祭祀的皇子和王妃! 云芷依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皇后又惊又怒,嘴唇颤抖着想要骂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刚才她和皇上明明就是听说“睿王妃出事”才会匆匆出门,没想到一路上碰到了许多人,都收到了类似的消息。 他们一路走,竟然就走到了龙腾寺后山,听到了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她以为是苏棠给老七戴了绿帽子,这才急不可耐的走出来,没想到一靠近,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个女人在这里卿卿我我,做出这种有辱佛门重地的腌臜事儿! 最重要的是,皇上也在场! 这可怎么办? “父皇,儿臣该死!” 萧凌策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事儿有错,但是有一点很重要,他并不是无缘无故这么做的,而是因为云浅! 死去的妻子突然复生,任是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哪怕做出一些不雅的举动,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吗? 萧凌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儿臣知道自己不该在寺院重地亵渎神明,只是这么多年,儿臣一直以为云浅死了,可是今日突然又见到她,儿臣欣喜若狂,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云浅?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倏然一惊。 云芷依瞳孔紧缩,愈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也彻底褪得干干净净。 景帝也震惊的看向了眼前的女子,“她……她是……”云浅? 那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孩子,当初听到云浅死讯的时候,他还惋惜了很久。 可是现在,老三竟然说她又活了? 他一时也顾不得老三的不雅举动,正要询问云浅当初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就听面前的女人惊呼,“什么云浅!”她又是惊讶又是悲愤的道,“凌王爷,原来你一直把我当成其他人的替身吗?” 萧凌策又是一震,猛地回头看向她。 她的声音……为什么和刚才不一样了? 还有她的眼睛,也不是云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大变,几乎是立刻抬手,狠狠一把扯下她的面纱,然而露出的却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 无比陌生,和云浅哪有半点相似? “你是谁?”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是谁?” 女人委屈的快要哭了,“我是春香啊王爷,万花楼的春香啊!” 话音刚落,众人不禁抽了口凉气。 万花楼,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啊! 凌王竟然……和那里面的女人有染? “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轻笑声。 众人回头一看,是睿王妃! 她若有似无的叹息道:“原来凌王表面风光霁月,洁身自好,实则却也是万花楼的常客,今日甚至都把人带到佛门重地来了,只是没想到父皇会恰好路过此处,撞破你们的奸情……” “苏棠!” 萧凌策厉喝一声,暴躁的打断了她。 他的胸膛狠狠起伏着,冰冷的目光仿佛要把她射穿,透着浓浓的威胁和警告。 可是云浅却没有停下,幽幽的继续道:“为了逃过责罚,凌王竟还扯上了死去的前任王妃,也不知道王妃泉下有知,是会觉得这个叫春香的姑娘当真和她很像呢,还是觉得寒心,王爷竟把她的死当成你们偷情的掩护呢?” “你住口!” 皇后听不下去了,尖声打断了她。 云浅这才垂下眼帘,“臣媳该死,惹皇后娘娘生气了。不过臣媳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若是皇后娘娘因为凌王是您的儿子而偏袒他,那么臣媳无话可说,请您降罪臣媳吧。” “你……”皇后气得狠狠扬手指着她,浑身都在颤抖,“你是不是以为本宫不敢?来人,来人啊……” “够了!” 景帝怒不可遏的瞪了她一眼,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还嫌不够丢人吗?” 皇后微微一震,脸色煞白。 萧墨栩敛眸道:“父皇息怒,好在事情并没有闹大,在场的除了几位大师,其余都是自家兄弟,定不会将今日所见传出去。”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景帝就更生气了。 什么叫在场的除了几位大师? 这是能除的吗? 他素来尊敬龙腾寺这些大师,可是今日竟然当着他们的面闹出这种事,把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皇后自然也看出他是故意的,气得牙都咬碎了。 可是下一秒,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不对……皇上,这件事情不对!您还记得您和臣妾出门之前,李公公说了什么吗?” 景帝眉心一蹙,看了她一眼。 皇后急忙道:“他明明说,是睿王妃出事了!还有我们来的路上遇到其他皇子,也都是听说了苏棠出事,这才阴差阳错的来到后山,可是为什么来了以后,看到的却是策儿和这个叫春香的女人?” 她意有所指的道:“您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她刚才乍一眼看到策儿和那个女人搂在一起,实在太震惊了,根本没来得及细想。 可是现在仔细一想,整件事都透着十足的古怪! 为什么好端端的,所有人会收到“睿王妃出事”的消息? 明明苏棠没有出事,那么是谁放出的假消息,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来? “你是说……有人故意陷害策儿?” 景帝听明白她的意思,眉心蹙得更紧,可是眼底的怒意却稍稍褪去几分,变成了深沉的晦色。 皇后连忙点头,“是!” 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看了云浅一眼,“所有人都以为苏棠出事了,我们来的路上,她也确实一直没出现过,可是为什么策儿一出事,她就完好无损的站出来了?” 她一字一顿的道:“所以臣妾怀疑,陷害策儿的很可能就是苏棠!” 第38章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凌策就立刻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儿臣!” 他知道,自己今日失态了,只是甫一听闻云浅还活着的消息,又见她“本人”,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但是现在思绪回笼,他也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中了旁人的圈套了——这个叫春香的女人,故意打扮成云浅从前的模样,分明就是为了引他上钩,故意做出这种污秽之事! 好在母后敏锐,及时找出了事情蹊跷的地方…… “苏棠?” 景帝咀嚼着这两个字,锐利的视线瞬间落在了云浅脸上。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云浅。 毕竟皇后说的有理有据,加上凌王从前的声望摆在那里,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的相信他们说的话。 所以这会儿看云浅的眼神,反而透着一丝怀疑了。 云浅神色不变,“父皇,您也怀疑臣媳吗?” 景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这件事,确实很蹊跷。” 云浅笑了。 是很蹊跷,因为皇后说的没错,这一切,确实是她安排的。 不管是用“睿王妃出事”的消息把所有人引到这里,还是给萧凌策写信把他约在后山,抑或是她故意打扮成从前的模样和他交谈,全部都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就连春香的出现,以及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也都是她教的。 可是那又如何? 这些根本不是重点…… “你笑什么?”景帝脸一沉, “臣媳笑,皇后娘娘为了替凌王辩解开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放肆!”皇后怒喝。 “臣媳该死。”云浅敛去笑意,直勾勾的看着她,“只是臣媳想问皇后娘娘一句,何为陷害?” 皇后噎了一下。 云浅冷冷的继续道:“先不说有没有人故意把父皇和各位兄弟引到这里,就算真的有人故意把各位引来,那凌王又为何是无辜的?难道有人按着他的头,强迫他在佛门重地和这名女子苟合吗?还是有人给他下了药,让他神志不清了?” “如果有,凌王现在就可以说出来,想必父皇也不会介意为凌王请一位大夫来诊治。但凡大夫的诊断结果说,凌王确实中了药,被人迷惑了,那我立刻跪下给凌王和皇后娘娘道歉。” “可是如果没有……” 她顿了一下,蓦地冷笑,“那又何来的陷害?最多只能算是有人发现了凌王有染佛门的肮脏举动,所以故意把众人引来,让大伙儿亲眼看到这一切而已!”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从前只觉得睿王妃不止长得奇丑无比,脑子也是蠢笨堪忧,可是今日,她不但改头换面成了绝世美人,说话竟还这么条理分明?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萧凌策青筋暴跳,薄唇冷冷抿起,压抑的怒火让他恨不得掐死苏棠。 今日之事,他确实是被人冤枉的,他的手里甚至有“云浅”写给他的信! 可是信上提到了他和芷依害死她的事,所以他绝对不可能拿出来,否则一旦有人追查下去,后果远比现在严重得多。 但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事情已经陷入了死局…… “三哥若是无话可说,还是尽快和父皇认错吧。” “是啊,若是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只会让父皇对你更失望。”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拉无辜之人下水吗?” “……” 皇子们平日里都嫉妒萧凌策深受父皇宠信,风头甚至隐隐盖过太子,所以这会儿一有机会,都开始落井下石。 萧凌策目眦欲裂,“住口!” 景帝一直看着他,也一直等着他开口请求自己找个大夫来。 就像苏棠说的,若是有人给他下药迷惑了他,那一定会留下证据! 可是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开口,只是愤怒的瞪着苏棠——这种愤怒就像是最后的遮羞布被人扯开以后,无能暴躁的狂怒。 景帝终是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老三,朕对你太失望了。” 他冷冷的道:“这段时间就别上朝了,在府中好好闭门思过吧。” 萧凌策浑身一震,“父皇!” 皇后还想求情,“皇上,策儿已经知道错了,您……” “够了!” 景帝不耐的打断了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老三这样,你以为自己就没有责任吗?身为一国之母,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教不好,还如何做天下人的表率?” 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皇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心脏都要停跳了。 但是她知道,现在再求饶只会让皇上更生气,只能乖乖俯首认错。 “皇上教训的是,臣妾知罪。” 她眼眶发红,沙哑的道:“往后臣妾一定恪守准则,更尽心的看好策儿,管理后宫。” 景帝这才收回了视线,冷冷拂袖,就要离开。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出声,“父皇……” 景帝脚步一顿,嗓音却十足的冷酷,“还有什么事?” 看得出来,父皇对她也很不满,很可能已经认定她就是故意拆穿凌王的人。 虽说凌王做错了事,但她若是不拆穿,也就没人会知道,所以如果凌王有七分罪,她也占了三分。 皇室最忌讳的就是丑闻暴露,不论对错,身为皇室中人就该维护皇室的声誉,所以她不能让父皇觉得她就是这个揭露萧凌策的人。 “臣媳知道,今日之事臣媳看起来很可疑,但是……” 她苦笑道:“臣媳真的和这件事无关,不是臣媳把大伙儿引来的。” 景帝蹙了下眉。 云浅又道:“父皇不妨想一想,如果此事真是臣媳所为,那为何臣媳要报自己的名号,用“睿王妃出事”这样的信息把众人引来?这不是摆明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吗?” 没错。 如果真是她做的,她大可以说是凌王妃出事了,齐王妃出事了。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唯独不该是她自己。 景帝面色缓了几分,回头淡淡的瞥她一眼,“那所有人赶来的时候,你为何不在?直到众人发现凌王和春香的身影,你才刚刚出现?” 第39章 一定有隐情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是有人故意引走了臣媳。” “哦?” 景帝眯起眼睛,探究的看着她。 云浅道:“臣媳知道父皇可能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当时臣媳正要午睡,忽然有个僧人来找臣媳,说是主持找臣媳有事。可是臣媳跟他出去以后,被他带着绕了好些路,半个时辰之后,竟然就找不到他了……” “臣媳本想直接去找主持问清楚,但又远远看见父皇带着皇后娘娘和各位王爷朝着后山赶来,臣媳怕自己错过了什么祭祀流程,这才跟了上来。” “现在想来,那个僧人应该也是假冒的,故意带走臣媳,就是为了让他的理由更可信——若是臣媳突然出现,那其他人就会知道“睿王妃并未出事”,就不会齐齐赶来这后山了。” 也就是说,她只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 整件事,很可能是有人发现了凌王与青楼女子在后山苟合,所以故意引走睿王妃,又假借睿王妃出事的名义把众人引来。 而那个人,可能是在场的任何一个。 毕竟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如今一有机会,谁又会错过呢?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凌王自己不洁身自好啊。 众人想到这一点,眼神都不由有些微妙。 萧凌策的脸色更难看了。 景帝的脸色也沉了几分,但是看云浅的时候,却已经缓和下来,“朕知道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管是何人所为,错的也不是此人。” 老三做出这种事,已经够难看了。 如果是苏棠举报的,那还算好,毕竟只是为前两次和凌王府的矛盾报复老三。 可若是其他王爷举报的,那便又涉及到了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事情会闹得更难看,弄不好还会掀起轩然大波。 所以不能再查下去了。 “都散了吧。” 景帝摆了摆手,带着李德通离开了现场。 云浅知道,父皇这是信了。 只要牵扯到争储之事,没有一个皇帝会不多想。 她弯了弯唇,走到萧墨栩面前,“王爷,我们走吧。” 男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许久才嗯了一声。 春香见她离开,知道自己也该走了,否则很容易被凌王弄死,遂也拔腿要跑。 可她的衣领却一下子被男人揪住,阴恻恻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现在知道跑了?” 这个女人肯定和陷害他的人脱不了干系,刚才在父皇面前不提,只是知道她肯定不会说实话,又怕她鱼死网破咬出云浅。 可是现在父皇走了,他绝对不可能放过她! 他必须要从她嘴里问出是谁在陷害他,又是怎么知道云浅之事的! 春香对上他阴狠恐怖的眼神,呼吸一滞,连忙照着云浅先前教她的那般,大声喊道:“王爷,奴家错了,可是今日之事也不能怪奴家啊,你情我愿的事,王爷不能因为被皇上发现了就迁怒奴家吧?” 她这喊的也太大声了,一下子让前面走远的人都驻足停下,纷纷扭头看过来。 其中也包括太子。 太子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唇,“老三,好歹是个大男人,出了这种事,却要怪一个姑娘家?” 萧凌策冷笑,“本王的事不用太子来管!” 可他话音刚落,春香就求助般的看向太子,柔弱的哀求道:“太子殿下,奴家知道您是个好人,求求您救救奴家吧!今日明明就是凌王约奴家在此相见的,可他现在却翻脸不认人了!奴家还不想死啊……” 太子瞥了她一眼,眼底隐隐带着几分不屑。 像他这样的人,自然是看不起青楼女子的,也不屑于帮她。 可是从前老三仗着有一个当皇后的生母,什么事都想压他这个太子一头,如今老三出了事,他当然乐得看热闹。 “本宫是管不了三弟的事,不过……” 他挑眉看着萧凌策,“若是父皇知道三弟现在刁难这位春香姑娘,只怕更看不起你吧?” 萧凌策脸色一变。 云浅也在此时开口,“为难一个姑娘,当真令人不齿。凌王若是再不放手,我可就要喊父皇回来了。” 萧凌策眼神暴怒,“你……” 皇后沉声打断了他,“好了策儿,放她走吧。” 萧凌策眉骨一跳,但是母后开口了,他最终还是松了手。 春香连忙跑到云浅身后,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多谢睿王妃!” “不必言谢。” 云浅淡淡的道:“若是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起走吧,免得凌王再刁难你。” 春香大喜,“是!” 然后紧紧跟在云浅后头,云浅也推着萧墨栩的轮椅离开了。 太子也随后离开。 萧凌策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墨来。 众人陆陆续续的走远,原地很快就只剩下他和云芷依以及皇后三人。 “策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虽然愤怒,但是理智已经逐渐回归,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在他心里,权力才是最重要的,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大事——何况还是个青楼女子!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可能在佛门后山跟这种种贱人偷情?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萧凌策也不瞒她,立刻递上了手中死死捏着的那封信,“母后您看。” 皇后立刻接了过去。 云芷依从刚才听到云浅还活着开始就没说过话,神情呆呆傻傻,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此刻看到这封信,她才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立刻走到皇后身边去一同观看。 当信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她瞳孔放大,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看来王爷心心念念的云芷依帮不上你任何忙——当初与她合力杀我,你可曾后悔?】 【若悔,龙腾寺后山见。】 他来了这后山! 那是不是说明,他确实后悔了?是不是也觉得她帮不上他,所以看到云浅没死才这么激动,独自一人来找云浅? 云芷依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死死攥住了手心,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但萧凌策眼下显然没心情安慰她,眉心拧成一个结,“母后以为,这信当真是云浅写的吗?” 皇后也十分震惊,好半晌才道:“不管是不是,写信的人一定跟云浅关系匪浅,而且……” “而且什么?” “云浅很可能没有死。” 第40章 你到底是谁 此话一出,萧凌策骤然一惊。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是现在被皇后点明,还是不由心惊。 但仔细想想,当初的事除了他和芷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虽然他后来告诉了母后,但是母后不可能告诉其他人。 所以剩下的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确实只有云浅了。 “不……不可能!” 却听云芷依惊恐道:“我明明杀了她,她的胸口和腹部都被我插了刀,浑身是血,血都快流干了,还被我踹下了万丈悬崖,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就连回忆当时的场景,她都觉得恐怖。 这样的局面下,云浅怎么可能不死? 皇后听完她的话,脸色也滞了滞,“本宫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云浅上绝情崖之前,把这件事告诉过其他人。” 那么有另一个人知道云浅被害死的事,也属正常。 只不过对方隐匿四年,没有半点风吹草动,如今四年归来,一出手就让凌王府受了重击,实在是个恐怖的对手。 而且敌暗我明,情况对他们更不利…… “会是苏棠吗?” 萧凌策忽然道。 皇后一惊。 云芷依却还是摇头,“不会,我和云浅朝夕相处,从未见过她跟苏棠有任何交集,有一次偶然在大街上碰到,她们两个也完全是陌生人的状态,不可能认识。” 萧凌策皱了下眉,“那你觉得会是谁?” 云芷依一噎,她还真想不到会是谁。 不是因为云浅没朋友,而是因为云浅的朋友太多了,可那些人也不过是一些普通的世家千金,不可能有能力帮云浅复仇的。 她咬唇摇头,“我不知道……” 萧凌策不怨她,毕竟他当了云浅两年的丈夫,也同样想不到这个人会谁,“看来现在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个青楼女子了。” 皇后猜到他要做什么,嗯了一声,“小心,别闹出事来。” 萧凌策点了点头。 皇后便要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脚步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道:“策儿,即便云浅还活着,她也是回来复仇的,明白吗?” 萧凌策眼眸一紧,极快的垂下眼帘,“儿臣明白。” 皇后这才离去。 但云芷依却僵在了原地。 她听懂皇后的意思了——当时凌王对春香做出那种事,是因为他以为那个女人是云浅。 也就是说,如果云浅真的回来,他就会接纳云浅了。 四年时间,已经改变了他对云浅的感情,他或许就像那封信上说的,早已后悔杀云浅了。 “王爷……” 云芷依泫然欲泣的抬眸,温柔的面显得凄楚可怜,“云浅还是那个云浅,为什么时隔四年,你反而对她动心了?” 其实刚才皇后也是那个意思,但并未捅破。 现在心事被人拆穿,萧凌策瞳孔一缩,本能的否认,“本王没有。” “若是没有,你看到信的时候明明跟我在一起,却为何不告诉我,甚至一把推开我,独自一人跑来找她?若是没有,你又怎么会和那个叫春香的搂在一起卿卿我我?若是没有……” “够了!” 萧凌策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 本来就积攒了一天的怒气,好不容易缓和些,被她这么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质问问得哑口无言,那股暴躁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冷笑道:“你非要问的话,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她那么聪明?” 云芷依猛地一震。 男人拂袖离去。 他的背影冷酷而无情,和她这么多年认识的仿佛完全不是一个人。 明明当初是他说,云浅不知情不懂趣,所以他爱她的温柔似水,爱她的善解人意,爱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竟然嫌她不如云浅聪明? 呵。 云芷依低低的笑了出来,满嘴苦涩,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 云浅带春香回了屋,把事先说好的另外一千两银票给了她。 回去的路上,也带着她同坐一辆马车。 春香举着银票,高兴的一个劲儿盯着瞧,生怕拿到了假的一样。 “我给你赎身吧。” 安静的马车里,忽然响起云浅的声音。 春香一愣。 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萧墨栩,又看了看说话的女人,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讶的问,“我?” 云浅嗯了一声,“凌王可能还会来找你,虽然不会伤害你,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撬开你的嘴,你要想安稳度日,以后就跟着我吧——你不是爱钱吗,你在万花楼能赚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如何?” “还有这种好事?” 春香一脸惊喜的看着她,“什么也不用我做,就白给我钱啊?” 云浅点头。 春香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她也不想让萧凌策套出任何信息。 所以她给这份钱,也算是给自己绝后患了。 春香想了想,“你这提议,没有人会拒绝的。” 她在万花楼还得出卖色相,给客人赔笑脸,现在什么也不用做就白拿钱,这种好事谁不干谁是傻子。 不过,她也不能欺负老实人啊。 春香笑呵呵的道:“我不是万花楼最漂亮的姑娘,也赚不了几个钱,你给的一千两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了。所以往后我也不需要你给钱,包吃包住就行,你看怎么样?” 云浅温和一笑,“好,你若还有其他要求,直接跟我说。若是哪天想离开京城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派人护送你到你要的地方。” 春香笑得更乐呵了,“行。不过今日所有人都怀疑是你设计了凌王,现在你堂而皇之的把我带睿王府去,就不怕皇上找你麻烦?” 云浅笑,“正是因为堂而皇之,才不会遭人怀疑。” 这种时候越是小心谨慎,嫌疑越大。 而她坦坦荡荡,可以直接对外宣称要保护春香,免遭凌王毒手,那么即便是父皇也不会怀疑她。 ……… 萧凌策得知云浅把人带回睿王府的事,气得砸了手边所有的东西。 而春香这边却是高高兴兴,因为云浅不但给她安排了大院子,还有专门的暗卫保护她。 王府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小朋友,她喜欢得很。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知道她是青楼出来的姑娘,却没有一个人嫌弃她,个个都把她当正常人一样。 她实在高兴,拉着砚儿不停的说话。 云浅安排完了她的事,便回到了清风苑。 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一道坐轮椅的身影背对着他,墨色锦袍莫名透着几分危险的味道。 下一秒,房门就被一阵内力扫过,“砰”的一声关上了。 男人锐利的视线陡然朝她射来,嗓音如淬寒冰,“你到底是谁?” 第41章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想要? 云浅脸色微变。 萧墨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今日她的计划有几处是需要他帮忙的——比如给老三送信,比如散播她出事的谣言,把所有人引去后山。 他起初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也没打算问,可是当他在龙腾寺后山想通她的整个计划开始,他就知道,不可能不问了。 这件事太大了。 只是当着春香的面不便开口,他才忍了一路。 “什么是谁?” 云浅眸色闪了闪,理直气壮的道:“我当然是苏棠,还能是谁?” 萧墨栩冷笑,“苏棠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前任凌王妃的事?本王已经派人查过,云浅和苏棠,从来没有任何交集。” “萧墨栩!”云浅不悦的沉下脸,“我们不是说好不会过问对方的私事吗?” “原本是这样。” 男人视线紧紧盯着她,眼底一片深暗的墨色笼罩着她,逼仄得令人窒息,“可是苏棠,你若是凌王的前任王妃云浅,那就不是本王可以忽略不问的小事了。” 云浅瞳孔骤缩。 哪怕已经极力克制,还是无法抑制的僵了脸,紧紧攥住了手心。 今日让他办事的时候,她就想过,他会怀疑她和云浅认识。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直接认为她就是云浅。 “你胡说什么?” 她蓦地别开了视线,强自镇定的道:“我是苏棠,怎么可能是云浅?你是不是疯了?” 他没疯。 他很清楚,老三不是那种这么容易把持不住自己的人,更不会猴急的在祭祀当天和一个青楼女子偷情。 所以当时,一定有什么乱了老三心神的人或物出现了。 联系面前这个女人送出的信,还有老三扯下春香面纱的时候那种震惊的表情,他可以肯定,老三确实把春香当成了云浅。 可是……春香什么都不知道,那场戏都是眼前这个女人教的! 那么她又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云浅,甚至足以迷惑老三那样精明的人? 答案只有两个,要么她和云浅十分熟悉,要么她就是云浅本人。 可他派人查过了,苏棠和云浅并不熟。 所以,只能是后者了。 于是他忽然想起先前的很多次,这个女人愤然想置云芷依于死地,对凌王府更是蕴藏着极具冷意的深仇大恨…… 可是有一次,她明明要回尚书府去探望生病的苏夫人,却在路上主动暴露身份去招惹云芷依。 后来他派人一查,才知道当时云夫人遇刺,她是为了救云夫人! 她一个心怀仇恨的人,为什么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救云夫人呢? 答案愈发清晰——因为,她就是云夫人的亲生女儿,云浅! “虽然本王不知道你是怎么改头换面变成苏棠的,但是,你一定就是云浅。” 他目光咄咄的盯着她。 云浅呼吸一滞,手心攥得更紧。 好半晌,她终于回头看向了他,冷笑道:“萧墨栩,你若不想合作了可以直说,不必找这种怪力乱神的借口来给我横加罪名。” 呵。 男人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哂,“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说实话?你就这么不信任本王?” 信任? 云浅听到这两个字,只觉无比讽刺。 她曾经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妹妹,可他们全都毫不留情的背叛了她,甚至狠心杀害她。 而眼前这个男人,认识才不过一个月,她凭什么相信他? “是又如何?” “……” 是又如何? 萧墨栩咀嚼着这几个字,眸色暗了好几个度,他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理应具有一定的信任了。 可原来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他扯了下唇角,俊美的脸已经恢复了寡淡,“不如何,既然你不想说,本王也不强求。” 说罢,他便调转了轮椅的方向,缓缓的朝外驶去。 墨色的背影冷酷无情,一如她初见他的时候。 云浅觉得这就是她要的结果,他终于不再咄咄逼人的逼问她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胸口莫名有些闷堵。 “萧墨栩!” 她忽然大声喊道:“你凭什么跟我要信任?我问你关于砚儿生母之事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本王自己心爱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谁?苏棠,是不是本王这两日对你太好,让你觉得自己又有资格来过问本王的私事,对本王指手画脚了?】 瞧瞧他说的话,她没有资格过问他的私事,那他又凭什么过问她的身份? 信任是相互的,他不相信她,却要求她相信他? 云浅越想越生气,语气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我?” 轮椅滚动的声音静止了一瞬。 男人的背影停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云浅几乎以为他要转过来。 可是下一秒,男人还是继续推动轮椅,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云浅蓦地攥住手心,咬紧了牙,“王八蛋。” ……… 萧墨栩回到房里,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树梢,任由月色洒了满身。 那个女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听到了。 她说的没错,他凭什么要求她? 其实他明明已经确定她的身份,却非要逼着她承认,要的也不过是一份“信任”。 可他自己都没有给过她的东西,凭什么问她去要?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想要? 他们之间明明只是合作关系,如今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而她也默认了,那么事情就该到此为止,他只需为此做好一切防范就可以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想让她敞开心扉,把她的从前过去说给他听? 他到底怎么回事? “父王……” 面前忽然响起一道软糯糯的声音,萧墨栩眸光一敛,这才注意到砚儿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他的窗外,和他隔窗而望。 他竟然连一个孩子走到跟前都没发现! 他的警惕性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萧墨栩眉头紧蹙,语气却很温和,“怎么了砚儿?” “睡觉觉。” 砚儿巴巴地望着他,小小的脸蛋懵懂又可爱,“天都黑了,为什么父王还不去和娘亲一起睡觉?” 萧墨栩,“……” 他眼角抽了抽,别开视线,“今日父王有事,你和娘亲自己睡吧。” 萧砚微微睁大眼睛,“有事就可以不睡觉吗?可是为什么砚儿每天都需要睡觉?” 萧墨栩,“……” 他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个问题,正要找个借口把砚儿哄走,却见韩离急匆匆来报,“王爷,不好了,有贼人潜入王府!” 男人脸色微变,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找春香的?” 如今老三唯一的线索就在春香身上,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韩离却神色凝重的摇头,“不……看方向,像是往清风苑去了。” 是苏棠的住所! 虽然老三不知道苏棠就是云浅,可是…… 一想到今日在龙腾寺后山看到的那一幕,萧墨栩的脸就重重沉了下去,骤然一掌拍下轮椅扶手的开关,往清风苑赶去。 萧砚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父王不是说有事,不睡觉吗?” 第42章 吻她 萧墨栩一走,云浅就甩上了房门。 可是没多久,房门又被人推开。 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萧墨栩,头也不抬的道:“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别以为我今晚还会让你睡我房里……” 最后两个字的音量格外小,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 云浅猛地抬起头。 可来人竟然既不是萧墨栩,也不是翡翠或砚儿,而是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 “你来干什么?”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面目阴沉的男人,“这可是睿王府,凌王夜闯睿王妃卧房,难不成是自暴自弃,再也不想回朝堂了?” 她大概猜到他是来干什么的——如今春香是他唯一的线索,却被她带回了睿王府,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她还是没想到,他会夜闯她的卧房。 “你在关心我?” 萧凌策深深的凝视着她,“浅浅,心里还有我,是不是?” 云浅瞳孔剧缩。 心脏猛地漏了一拍,可是幸亏某个混蛋提前给她铺垫过,所以这一次她的心情远不如上一次那么震荡,极快的调整好恢复了平静。 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凌王爷,你是不是疯了,见着个女人都觉得是你的前王妃?” 她知道,他不可能猜到她的身份。 萧墨栩和她每天住在一起,所以知道她很多事,可萧凌策却是不知道的,所以他这么说,无非就是在试探她。 而她现在给出的反应,就是最正常的普通人会给出的那种。 果然下一秒,萧凌策面上就闪过几许失望。 “兴许本王是疯了,所以才会这么想她。” 他扯了下嘴角,“如果你认识她,记得告诉她,这些年本王一直很后悔没有保护好她,若是她能回来,本王一定倾尽所有的弥补她。” 弥补? 云浅听到这两个字,眼神蓦地冷了几度。 这个男人,不管是今日在龙腾寺后山,还是此时此刻,都好像真的很期待她死而复生似的。 可是四年前难道有人按着他的脑袋,强迫他和云芷依杀她吗? 人已经死了,他又装出这幅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王爷犯不着跟我说这些。” 她冷冷的道:“我不认识你的前王妃,也无法代你转达。你若真相告诉她,就自己去她的坟前忏悔吧。” 萧凌策脸色沉了沉。 这女人的反应挑不出任何错处,就好像真的和云浅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芷依早就说过,苏棠和云浅没有交集,可他莫名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身上有云浅的痕迹。 所以哪怕今夜他来睿王府的目的是找春香,哪怕理智告诉他,下一次他绝不可能再这么轻易进入睿王府,可是一进睿王府,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来了这里,忍不住试探她。 “苏棠,我们做个交易吧。” 他定定的看着她。 云浅讽刺一笑,“我不知道我和凌王,有什么交易可做?” 男人目光不闪不避,“把春香放了,往后你就是本王的女人。” 他说的话实在太荒唐,有那么一瞬间,云浅竟然愣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气极反笑,“萧凌策,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稀罕当你的女人?” 话落刚落,男人脸色倏地一冷,身影如电,猝不及防的来到她面前,一把扣住了她的腰肢。 她瞪大眼睛,狠狠推他,“你干什么?” 男人却骤然收手,将她搂得更紧。 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白皙光洁的脸蛋,眼神暗了好几度,“本王竟不知道,你生得那么漂亮,只可惜从前珠玉蒙尘,嫁给了一个瘸子——继续跟着老七是没有未来的,往后就跟本王,嗯?” 云浅眼神骤凛,浑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沸腾起来,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的冲动。 她迅速取出荷包里的银针,可是下一秒,房门骤然被人撞开。 “砰——” 一声巨响,激得她手中银针险些掉了。 云浅一回头,就看到萧墨栩满面阴沉的出现在房门口,薄唇冷冷抿成一条直线,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 她手一抖,不知是因为慌乱,还是因为看到他松了口气,手中的银针竟真的掉落在地。 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冰冷的视线才转向萧凌策,“三哥深夜来访睿王府,不跟本王打招呼,却到本王的王妃房里来,是何用意?” 虽说他现在不能上朝,不受父皇器重,但这里毕竟是睿王府,萧凌策也不敢太过分。 他松开了云浅的腰,淡淡的道:“本王与弟妹乃是旧识,叙两句旧罢了,七弟不必这么如临大敌。” 说罢,便淡淡的从他身侧走过去。 “韩离,立刻派人进宫禀报——” 男人嗓音冰冷,身形被暗夜笼罩,裹挟着满身阴戾,“睿王府抓到一名夜袭的刺客,结果发现竟是凌王,如何判决请父皇定夺!” 萧凌策脸色骤然一冷,“七弟!” 萧墨栩厉喝,“还不把刺客赶出去?” 话落便拂袖进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把萧凌策隔绝在外。 云浅看不到外面的人影,只听脚步声大步离去,透着浓浓的愤怒。 很快,外面的声音便彻底消失,只剩下偶尔的鸟叫风声。 满室寂静。 男人一言不发,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缓缓推动轮椅来到她面前。 烛火摇曳,衬得他墨色的身影明灭不定,叫人心惊又骇然。 云浅莫名有些心虚,“我……也不知道他会来,谢谢你,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啊!” 她的声音被被短促的惊呼声取代,因为男人陡然拽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就跌坐在他的身上,瞬间涨红了脸,“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 男人森然一笑,“方才三哥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他干什么?” 她问了! 是他没听到而已! 云浅咬牙,“你怎么知道我没问?” 男人却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阴恻恻的道:“云浅,你不是跟他有深仇大恨么——想必当初你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吧?怎么,如今他稍稍给点甜头,你就耐不住寂寞被他勾得魂都没了?” 云浅瞳孔放大,“萧墨栩!你胡说什么?” “胡说?” 他亲眼所见,怎么叫胡说? 萧墨栩眼底一片暗色,浓重的黑墨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本王明明看到你和他卿卿我我,若是本王没进来,还不知道你们要做出什么苟且的事吧?” 他嗓音哑透了,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意,“是不是就像他今日在后山对春香做的那般,你也希望他那样对你?” 云浅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说话实在太难听了,也根本没有要让她解释的意思,他已经认定她就是和萧凌策勾搭不清! 他要她相信他、对他坦诚相待,可他就是这么对她的? 这就是他所谓的信任吗? “放开我!” 她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这话又不知踩到他哪根神经了,萧墨栩瞳眸一锁,目光冷到了极点,“你是本王的王妃,不用本王管用谁管?” “什么狗屁王妃?都是假的!” 她冷笑道:“睿王是不是忘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一年之后就会和离,你凭什么管我的私事……唔!” 她的唇骤然被人吻住,所有的声音都被堵了回去。 第43章 表白:不和离可好? 云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或许是太过震惊,她一时竟然忘了推开他。 男人按着她的后脑,灵活的撬开她的嘴唇和牙齿,长驱直入,动作发了狠一般,暴戾的刮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寸地盘,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 云浅的手心一点点的攥紧,瞳孔不断收缩着。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或许是应该推开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面对萧凌策的时候她的反应如此迅速机敏,毫不犹豫的拿出了银针。 可是现在,她竟浑身无力,连抬个手指都觉得困难。 胸腔里的空气逐渐被他全部夺走,她的脸越涨越红,男人似乎感觉到她的无措,顿了一下,终于放缓了动作。 他不再攻城略地,而是循序渐进的轻吻着她的唇、她的嘴角、她的脸蛋,小心翼翼的动作甚至透着一丝温柔的错觉。 云浅终于回过神来,狠狠的推了他一下,眼眶发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憋的,一脸凶狠的瞪着他,“你给我滚开!” 可她的嗓音又软又尖,没有一丝威慑力,倒像是娇滴滴的羞恼。 萧墨栩心脏一缩,眸色倏地暗了几度,“云浅,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他不可能真把你当回事,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他沙哑的嗓音莫名透着几丝蛊惑,“别再对他心存幻想了,嗯?”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她就更来气了。 “我什么时候对他心存什么幻想了?” 男人脸一沉,“你让他抱着你,还让他摸你的脸。” 云浅咬牙,“他突然靠近,我根本没有防备。而且他会武功我不会,也推不开他,后来我正准备拿针扎他,你不就进来了?” 萧墨栩眸色微变。 云浅立刻指着地上的银针,“不信你自己看!” 男人下意识的低头。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根银针静静的躺在地上。 如果不仔细看,很难注意。 可是现在这么被她指着,就显得格外清晰。 萧墨栩眼神一闪,顿时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刚才怎么不说?” 云浅冷笑,“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萧墨栩,“……” 他紧紧抿住了唇,沉着脸不说话,想要作出一副和从前一样冷漠疏离的样子,可是耳根迅速窜起的那抹红痕还是暴露些许心思。 空气寂静了几秒。 现场的氛围莫名变得有些尴尬。 云浅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忽然冷笑,“不过睿王爷,就算我没说,也不是你亲我的理由吧?” 大多数时候,她都会直呼他的名字,他第一次听的时候觉得她实在放肆,后来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反而她每次唤他睿王爷的时候,都透着一丝阴阳怪气的味道——正如此刻。 “退一万步讲,即便我真的还对凌王心存幻想,那也是我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甚至透着几分挑衅。 萧墨栩眉毛猛地跳了两下。 她说的没错,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一年之后就会和离,他有什么立场管她? 刚才盛怒之下他可以用强吻回避这个问题,不代表现在还能再回避一次。 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就像他刚才在听风院想不通的那般,为什么他想听她亲口诉说她的过去?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片死寂。 云浅敛了下眸,压下眼底试探的情绪,没有再问。 她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他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听不懂。 既然不回答,那只能是不想答。 她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 她不徐不疾的起身,即便是坐在他腿上,在这样凝固的气氛中也不显得尴尬,神色自若的离开他的怀抱。 可是还没来得及站直,腰上陡然一股巨力袭来,再次把她拉回了他的腿上,男人俊美的脸就这么近在咫尺的贴着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云浅彻底火了,“萧墨栩!” 既然不肯回答她的问题,那现在这又是干什么? 难不成还想跟她不清不楚的搞暧昧? “你不会觉得你是王爷,我就能任你予取予求,随意欺凌吧?”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眼底跳跃着暴怒的火苗,凶巴巴的样子,就像一只浑身竖起了刺的刺猬。 萧墨栩心底一软,忍不住蹙眉抚上她的脸颊,“没有,我刚才只是在想,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现在想好了?”她没好气的道。 “想好了。” 他低低哑哑的道:“一年之后,我们不和离,那我是不是就能干涉你的私事了?” 云浅眼神微变。 男人眸色深深的看着她,“不和离,可好?” 云浅瞳孔放大。 明明是她非要问出个结果,可现在他说了,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这么长时间,她从未考虑过个人感情的问题,在她心里只有一件大事,就是报仇。 要说萧墨栩这个人,她目前为止肯定是不讨厌的,甚至可能还有些许好感,但她大仇未报,当真可以接受他吗? 她已经被男人骗过一次了,还能再相信另一个男人吗? 萧墨栩看出她在想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云浅,我知道你从前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很难再相信别人。你不用急着做决定,如果你也刚好不讨厌我,就暂时留在我身边,我们试试看——若是将来哪天你不想留在我身边了,报仇之后也自可离开,嗯?” 他唤她云浅。 重生以来,他是第一个确切知道她身份的人。 在他面前,她终于不再是苏棠,而是真正的云浅了。 云浅闭了闭眼,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了几分,好像在长久的疲惫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依靠,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也想闭上眼睛靠一靠。 她不知道将来自己是否能完全接受他,也不知道他是否会背叛他,但是至少这一刻,她想靠在他的肩上。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那我的过去,你还想知道吗?” “若是你有朝一日愿意告诉我,我便听着,若是你不想说,我也绝不再探究。” 他知道,她的过去太苦了,他不该再去揭她的伤疤。 等到她愿意告诉他的时候,等到她真正信任他的时候,自然会说。 “……行。” 云浅闭上眼,任由自己靠在他的肩上。 萧墨栩看着她安静的容颜,眸色深了几分,“我这么好说话,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云浅,“……” 明明是她好说话,都没刁难他就接受了他的心意,应该得到奖励的不是她吗? 可云浅又觉得这种反驳太过幼稚,遂只是睁眸瞥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 男人凑近她的耳畔,低低的道:“今晚……我可以睡床吗?” 第44章 太后中毒 云浅瞬间红了脸,一言难尽的瞪着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萧墨栩故作错愕的看着她,“我只是想换个更好的安睡环境,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砚儿,怎么就不要脸了?” 云浅,“……”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引她误会的! 云浅的脸涨得更红,一把推开他,“我去看看砚儿睡了没。” 说罢就立刻从他腿上站起来,急步走了出去。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够了下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 第二天一早,景帝就下旨宣萧墨栩和云浅入宫。 想必是昨晚韩离入宫的时候已经睡了,今日早朝结束后,才收到凌王夜闯睿王府的消息。 云浅和萧墨栩一进御书房,就看到萧凌策跪在地上,背影挺得笔直,额头却破了个洞,不断的有血流下来。 而他面前的地面上则是一盏碎裂的茶盏,还有茶叶和水渍淌了满地,很明显是刚刚有人拿泡好的茶砸向了他。 现场能这么做的,大概也只有景帝了。 此刻景帝站在龙案后,怒不可遏的指着萧凌策,怒斥道:“逆子!” 云浅皱了下眉,和萧墨栩对视一眼,两人眸色俱是微沉。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虽然凌王夜闯睿王府的事确实过分,但父皇也不至于动手打人,更何况他们这两个当事人也还没到场告状…… 那是什么原因,让父皇气成这样?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萧凌策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不卑不亢的道:“但儿臣对春香是真心的,求您准许,让儿臣纳春香为侧妃。” 云浅蓦地一震,萧墨栩的脸色也骤然沉了下去。 他们终于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了! 萧凌策为了得到春香,也为了洗清昨晚夜闯睿王府的罪名,竟然破釜沉舟,直接开口求娶春香! 如此一来,父皇若是能答应,那他不必再担心春香不肯回到他身边的问题——他以自己的名声为赌注,也誓要查清云浅的秘密! 即便父皇最后不答应,那所有的愤怒也都会集中在他求娶一个青楼女子的事情上,不会再追究他昨晚夜闯睿王府的事。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这么不择手段。 “混账!” 景帝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那女人的身份就算给你当个侍妾都不够格,你还想让他当侧妃?” 萧凌策顿了一下,自嘲一笑,“她不会在乎身份,就算是无名无分她也愿意陪在儿臣身边,可儿臣就是想把最好的给她。” “不在乎身份?” 景帝气极反笑,“你不妨去问问她,若是当真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你,她到底愿不愿意!” 云浅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出声,“父皇!” 她不能再让萧凌策说下去了,这男人让春香当侧妃分明只是个幌子,目的只是引导父皇,让父皇把春香交到凌王府而已! 她冷声道:“臣媳不怕直说了,臣媳昨日之所以把春香带回睿王府,是因为春香不愿跟凌王走——昨日在龙腾寺后山,您走以后,凌王因为他和春香的事被您撞破,迁怒春香,险些对春香动手。如今他对春香根本不是爱,而是报复心理作祟,所以臣媳恳求父皇,千万别把春香送到凌王府上,免得羊入虎口啊!” 景帝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的怒意竟消了几分,“此话当真?” 对他来说,皇室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老三当真只是报复心作祟,而不是真要跟那个青楼女子有什么,他反而没那么生气了。 云浅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正要开口,却听门外响起一道威严苍老的冷笑,“好一个羊入虎口!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勾搭了皇子还不够,如今还要拿睿王妃当她的挡箭牌吗?” 话音刚落,萧墨栩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云浅虽然有很多年没有听过这道声音了,可这声音的主人就像景帝一样令人敬畏,根本不可能忘记。 太后……竟然是太后! 她素来最疼爱萧凌策,今日她来这里,绝对不是巧合,只怕是萧凌策早就盘算好了把人请来助阵的! “祖母……” 萧凌策立刻扭头看过去,面带祈求。 云浅和萧墨栩也紧接着行了个礼。 “母后,您怎么来了?”景帝诧异的走过去搀扶她。 “皇帝自然是不希望哀家来。”太后没好气的道:“听闻你昨日刚刚处罚了策儿,今日又要夺走他心爱的女子?” “……” 景帝瞪了萧凌策一眼,才对太后恭顺道:“母后说笑了,老三昨日犯下大错,今日又要求娶什么青楼女子,如此荒谬的事,朕自然不能应允,这也是为了他好。” 太后冷冷一笑,“哀家知道皇帝做什么都有理,所以哀家也鲜少干涉皇帝的决定,只是今日——策儿要娶那青楼女子为侧妃是万万不能的,但是把那女子送到策儿府上成全他的爱情,这却是可以的吧?” “这……”景帝面露迟疑,他素来孝顺,太后又是他的生母,所以他也不愿太违逆她老人家。 “多谢祖母替孙儿说话!”萧凌策见父皇犹豫,连忙看向太后,希望她能再说点什么。 云浅看出他的心思,忍不住开口,“太后娘娘……” “你住口!” 太后沉声打断了她,“这是凌王府的事,与你何干?昨日龙腾寺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策儿出事貌似与你无关,可你若是再插手干预,那哀家和皇帝可就不得不怀疑你了!” 云浅呼吸一滞。 萧墨栩沉声道:“太后息怒,苏棠不是想插手凌王府的事,她只是心软,见不得同为女子的春香受苦。” 太后刚要开口,搀扶着太后的大宫女如意也道:“是啊太后,这件事奴婢也听说了——对于那个叫春香的姑娘,不只是睿王妃,太子和其他王爷也都出手相助了。” 她看似没说什么,却把睿王府的嫌疑撇清了,毕竟太子和其他王爷也帮了春香,总不能说所有人都想害凌王府吧? 云浅不由看了她一眼,这位如意姑娘,年纪和自己相仿,却能成为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实属不易。 只是她素来为人冷淡,从不插手后宫争斗,这才能在太后面前站稳脚跟,可今日竟然愿意帮自己说话?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如意说话之前,似乎看了萧墨栩一眼? “如意,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哀家今日不牵连无辜之人,只是为自己的孙儿说句话罢了。”太后对如意倒是信任。 “是,奴婢知道太后的心最善了。”如意温和一笑。 “就你嘴甜。”太后也笑了,转头与景帝道,“那老三的事,就……” 她正要再说什么,可是就在此时,她的脸色却忽然一变。 她痛苦的抓着自己的脖子,原本微显老态但十分精神的面容忽然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呃……” “母后!” “太后!” “祖母!” 所有人都是一惊。 云浅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太后的手腕,探到脉搏以后,眼神微变,“太后中毒了!” 景帝猛地抬头,“你如何知晓?” 第45章 宁愿去死,都不要我来治? 如意看了她一眼,萧凌策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云浅犹豫了一下,如实道:“臣媳学过一点岐黄之术。” 萧墨栩微微沉下了脸,他并不希望她暴露会医术的事,但他也很清楚,但凡她的面前有病人,她都会救。 所以他不会阻止她,毕竟最初他对她的态度比太后还要恶毒,若不是她这份仁心,他也不会在一次次的相处中对她改观,甚至动心。 景帝的眼神明显透着几分不信任,“你懂医?” 云浅点头,“是。” 景帝沉默了,他不敢确定太后是否真如苏棠所说中毒了,也不敢确定苏棠所谓的“会医术”到底是会多少,所以他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把太后交给苏棠医治,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请太医来看。 “李德通,传太医!”他立刻回头吩咐门外的人。 “是!” 门外传来李德通恭敬的声音,然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 御书房里瞬间寂静下来,只剩下太后痛苦的呜咽声时不时响起。 景帝抱着太后的身体,想要把人扶到一旁坐下。 云浅连忙道:“父皇,太后这毒来得凶猛,此时不宜挪动,否则毒素会迅速蔓延全身。最好能让太后就地躺下,延缓毒性发作。” 景帝动作一顿,虽然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也不敢拿太后的身体做赌注,只好扶着太后平躺在地上。 云浅正要再次为太后探脉,太后却陡然甩开了她,“滚开!” 云浅脸色微变,众人又是一惊。 景帝错愕道:“母后……” 太后虽然呼吸都困难,但还是恶狠狠的盯着云浅,艰难的挤出一句,“皇帝,你不会真的相信她会医术吧?你可别忘了,苏棠是什么样的蠢货——琴棋书画、德容女红,她样样都不会,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医术?若是让她给哀家瞧病,哀家怕今日死在她手里!” 那可是苏棠啊,礼部尚书府又丑又蠢的嫡女,谁人不知? 虽然如今她运气好,突然有一天从丑女变成了美人,可是不代表她其他方面也能在一夕之间有所长进啊? 这种人,谁敢让她瞧病,那不是找死吗? 景帝蹙了下眉,他知道太后对苏棠这是偏见,其实苏棠只是探个脉,并不医治,怎么可能威胁到性命? 但仔细想想,以苏棠从前的为人,这宫里又有谁对她没偏见的? 现在太后情况危急,他也不想惹太后生气,叹了口气道:“苏棠,你别碰太后了。” 云浅顿了一下,“是。” 如意温柔的握着太后的手,眼眶微红,“太后娘娘,您别担心,太医很快就来了,您一定会没事的。” 太后对她的态度也温和许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萧墨栩看着她们,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皇上,太医到了!” 门外传来李德通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各异的心思。 紧接着,两位太医就快步进门。 正要行礼,却听景帝威严厉喝,“免了!快过来给太后瞧瞧!” 两人一惊,见太后满脸痛苦的躺在地上,心下愈发骇然,连忙点头冲过去,跪在太后身旁。 陈太医先行切脉,然而片刻之后,猛地抬起头,惊恐的看了李太医一眼。 李太医头皮一紧,也连忙伸手去探。 “如何?” 景帝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对视一眼,陈太医硬着头皮道:“回皇上,若是微臣没有看错的话,太后中的是火蛇毒,太医院最近正在研制此毒的解药,只是至今……还没有结果。” 火蛇毒,并非世上真有火蛇存在,而是由剧烈的银环蛇毒和几种热性草药配制而成。由于具体的草药和比例都未知,毒性也是千变万化,所以解毒非常困难,太医院迟迟没能研制出解药。 也就是说,太后这毒,他们解不了啊! 御书房里的众人听明白他的意思,纷纷一惊。 景帝勃然大怒,“混账!朕养你们这么久,就是为了听你们说研制很久却没有结果吗?” “微臣该死!” 两位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齐声告罪。 可景帝要的根本不是告罪,而是太后安然无恙! 他脸色铁青的吼道:“你们当然该死,今日若是治不好太后,朕要你们全都陪葬!” “皇上饶命啊!” 萧凌策蹙眉道:“父皇,不如去请张院判来看看吧。” 虽然很可能也是一样的结局,但张院判毕竟是太医院的头儿,或许他的办法能比这两位太医多一些。 可是李太医一听,却满脸愁苦的道:“王爷,张院判他……这两日告假回乡了,他不在宫里啊!” 这下,萧凌策的脸也僵住了。 景帝一脸震惊的呆在原地,威严的脸上出现了生平罕见的茫然无措,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太后绝望的睁大眼睛,嘴唇颤抖着喃喃,“难道哀家真的……真的要命绝于此吗?” 御书房里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 云浅看着众人脸上一片哀恸,忍不住道:“父皇,事已至此,您还是不愿让臣媳替太后看看吗?” 景帝脸色一变。 萧墨栩倏地拧起眉毛,不悦的低斥道:“苏棠,太医院都解不了的毒,你能有什么办法?” 刚才他不阻止,是知道她救人心切。 可是现在,太后情况危急,太医院都已经宣判没救了,若是她在这个时候插手,那么一旦太后真的救不回来,父皇对太医院的怒气必定转移到她身上,她的下场绝对会很惨! 云浅明白他的心思,给他使了个安抚的眼神,“王爷放心,我自然是有办法,才会开口。” “你有办法?”景帝十分震惊,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又问了一遍,“这火蛇毒你能解?” “是。” 云浅点头,“只是臣媳的法子有些冒险,所以还请父皇相信臣媳,治疗过程中不可出声打扰,也不可中途制止。” 这丑话说在前头,确实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也确实让人听着不安。 景帝正要开口,却听太后大怒道:“苏棠,你这是看哀家快要不行,所以故意折磨哀家、报复哀家吗?”她老人家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哀家告诉你,哀家就是死,也不要你来假惺惺!” “是吗?” 云浅扭过头,黑白分明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即便我有九成把握,太后也宁愿去死,都不要我来治?” 第46章 也足见……这丫头有多么用心 太后瞳孔剧缩,九成把握? 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的毒,苏棠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把握? 她心里是万万不信的,可不知道是不是这丫头看起来太过自信,她到嘴边的话竟然噎住了,始终没能说出一个“是”字。 最后只能别开视线,阴阳怪气的道:“九成把握和一成有什么区别?若是你一不小心把哀家治死了,照样可以说是哀家运气不好,恰好碰到了那一成失败的概率。” 云浅不怒反笑,“您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太后娘娘,太医院刚才已经判了您死刑,您若是不相信孙媳,那就连一成活命的机会也没有了。现在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相信孙媳这一次。” “混账!你敢诅咒哀家?”太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又惊又怒。 “孙媳只是实话实说。”云浅不为所动的淡定。 “你……咳咳咳……”太后气得猛咳了几声,几乎喘不上气来。 但景帝不是愚孝的人,苏棠的话虽然大不敬,但是非常时刻就得用非常手段,否则不可能说服太后这犟脾气。 他蹙眉道:“好了母后,情况紧急,您就别闹脾气了,快让苏棠看看吧。” 说罢他连忙看向云浅,“朕答应你,治疗过程中一定相信你,不会打扰你,你现在立刻开始替太后解毒!” 云浅这才点点头,“是,臣媳遵命。” 然后她伸出手,再次探向了太后的脉搏。 太后的手僵了一下,脸色还是十分难看,但终于没有再挣扎。 很快,云浅就确认了太后的毒性发展情况。 火蛇毒在诸多致命毒里,扩散速度算慢的,直到现在太后的毒性也只盘旋在四肢,并未伤及五脏六腑,所以情况还算好。 师父的医典中有记载,火蛇毒的解药十分难配,必须清楚具体的毒药配比才行,但是除了服用解药之外,其实还有一种解毒的办法,就是放血。 当然,不是简单的在皮肤上划道口子就行,而是一边放出毒血,一边用银针把毒性逼到手指和脚趾,再服用特制的解毒丸压制毒性,等到三日后再进行第二轮放血。 如是三轮之后,便可基本清除体内的毒性。 所以云浅现在要做的,就是第一轮的放血和压制毒性。 她快步走到龙案后,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回头塞给陈太医和李太医,“劳烦两位太医,立刻回一趟太医院,把我需要的药材取来。” “是,是!” 两人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希望,觉得自己今日要死在这里了,可是没想到柳暗花明,竟突然冒出个睿王妃能替太后解毒。 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她都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所以两人自然什么都听她的,连连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云浅又看向景帝,“父皇,有刀吗?” 景帝愣了下,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她,“这能用吗?” 云浅看了一眼,刀锋锋利,闪着冷冽的寒光。 “可以。” 她点头接过,然后从荷包里取出一颗药丸,喂太后服下。 太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她,“你给哀家吃的什么?” 云浅淡淡的道:“止痛药丸,可以麻痹您的知觉。” 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为什么要麻痹知觉?” 云浅直接用行动回答了。 她从荷包里取了专门用来消毒的草药,在刀锋上抹过,任由药汁渗出,将刀锋全部浸润,然后在火上烤干,掀起了太后的衣袖。 冷冽的寒光闪过,所有人俱是一惊。 太后惊呼,“苏棠!” 萧凌策低斥,“你要对太后做什么!” 如意呼吸一滞,蓦地攥紧了手心,极快的看了萧墨栩一眼,但不过转瞬她就收回视线,没有让任何人捕捉到她的动作。 景帝也想开口质问,可是萧墨栩却看出他的心思,比他先一步开口,“父皇,您忘了刚才答应过苏棠什么吗?” 【治疗过程中一定相信你,不会打扰你。】 景帝耳畔闪过这句话,眸色一顿,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萧墨栩这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云浅。 其实他也很担心,但是她既然说了有把握,那他就相信她。 云浅手上动作很快,没有丝毫因为众人的震惊而犹豫的意思,哗的一下,割开了太后左臂的皮肤。 乌黑的血液迅速渗出。 太后吓得闭上了眼,但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只有轻微的麻麻痒痒的感觉,她有些怔愣,不由睁开眼看向自己的手臂。 视线中,一道很长的伤口映入眼帘,血流了一地。 所以她不疼的理由……只能是因为苏棠刚才那颗药丸。 太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她不敢相信,苏棠真的会医术。 刚才之所以没有拒绝苏棠替她解毒,只是因为她确实不想死,濒死之际抓住了唯一的一根稻草而已,并非真的觉得苏棠能救得了她。 可是现在,她看着这丫头专注认真的样子,心底的怀疑竟一丝丝的褪去,就连被冒犯的怒火都降了好几个度。 剩下的,竟是逐渐涌起的丝丝期待,以及对生的渴望。 云钱动作未停,如法炮制又割开太后的右臂,然后是左右两条腿! 黑色的血液流了一地,显得无比恐怖。 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十分镇定,见太后盯着她,还抽空抬起眼皮安抚了一句,“别担心,最重要的环节已经结束了。” 太后表情一顿。 云浅飞快的取出银针,扎在她伤口附近的几个穴位。 令人惊奇的是,黑色的血液逐渐变成暗红,颜色似乎比刚才淡了几分。 最重要的是,她明明没有包扎止血,可是血流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景帝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云浅神色如常的答道:“银针刺中的上三穴是逼着毒性往手指游走的,下三穴则是止血的。” 景帝听不懂这些专业的词汇,还想再问,陈太医和李太医却在此时回来了,“睿王妃,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两人怀里抱着一堆草药和纱布,匆匆忙忙从外面闯进来,看到御书房内的场景,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云浅极快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了声谢,便拿起纱布,替太后上药包扎,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银针。 做完四肢的包扎,才取下银针。 然后将需要的草药放进药缸捣碎,喂到了太后嘴边,“太后,这是压制毒性的草药,没时间为您熬药了,您将就着吃吧。” 太后,“……” 她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想要说什么,可是当她看到云浅额头密密的汗珠,到嘴边的话却全都咽了回去。 这么冷的天,这丫头却出了这么多汗,可见刚才精神有多紧绷。 也足见……这丫头有多么用心的为她解毒。 太后的心情更复杂了,僵硬的张开嘴,任由云浅把那堆又苦又涩的草药塞进她的嘴里,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却都没吭一声。 景帝见这解毒过程似乎告一段落,终于忍不住开口,“母后,您觉得怎么样?” 第47章 从救命恩人变成下毒嫌犯 怎么样? 太后仔细感受了一下,胸腔里那股窒息感明显已经减轻,更没有那种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的疼痛了,所以应该是没事了吧? 也就是说,苏棠确确实实救了她的命? 想到自己刚才那样斥责苏棠,还拒绝她的医治,太后只觉得老脸发红,含糊其辞的别开了脸,“嗯……还行吧。” 景帝一急,“什么叫还行?”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关乎母后身体的大事,怎么能还行呢? 云浅幽幽的道:“父皇不必紧张,太后的意思是——她的身体已经无碍了,但心里发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 “苏棠!” 太后猛地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 这副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个刚刚中过毒的人? 萧墨栩紧绷的肩膀顿时松懈下来。 景帝也反应过来,原来太后的身体是无碍了,但心里别扭,不知道怎么面对苏棠,这才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 他眼角抽了抽,“母后,今日多亏了苏棠,您才能安然无恙。” 太后又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暗示,没好气的道:“哀家又没说不是。” 景帝有些好笑,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没有想到,苏棠竟然会这么厉害。 以前从未听说过她会医术,可是今日,她竟然能解好了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可见她的医术有多高明。 “父皇。”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还是要叮嘱的,云浅严肃道:“今日太后的毒只清了一半,剩下的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不过您放心,只要臣媳再像今日这般为太后清两次毒,七日后,太后的毒性就能彻底解了。” 景帝愣了一下,原来太后的毒并未全部清除? 不过七日后能清也是一样的,今日太后能够平安度过一劫,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朕知道了。” 他点了点头,郑重的道:“苏棠,今日你救太后立了大功,朕一定会好好的赏赐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云浅顿了顿,没有直接说,而是若有似无的看了萧凌策一眼。 萧凌策脸色一变,眼眸瞬间沉了下去。 他不敢相信,苏棠竟然真的能治好太后。 原本太后最宠爱的孙子就是他,也只会帮他一个人,可是现在苏棠救了太后的性命,太后的心还说不定会怎么偏向! 而现在……父皇给的许诺,更是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女人道:“父皇,臣媳想要的赏赐,您或许能给,但是只怕还得问过太后的意见。” 萧凌策眼皮猛地一跳,“太后……” 太后显然也猜到她的意思,眯眸审视着她,“皇帝金口玉言,你要什么稀世珍宝都不为过,可你却只要一个青楼女子?” 云浅敛下眸,“是。孙媳答应过春香,定会护她周全,求太后成全!” 太后的心情有些微妙。 她发现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最开始踏进这御书房,听到苏棠为春香说话,她只觉苏棠定是因为在龙腾寺利用春香陷害了老三,所以不敢让春香入凌王府。 可是现在,再看苏棠这副一心护着春香的样子,却只觉得这丫头重信守诺,倔强的样子甚至和她年轻时还有几分相似。 太后叹了口气,“好,哀家答应你。” 龙腾寺的事她已经不想分辨谁是谁非了,今日苏棠救了她的命,她合该圆苏棠一个心愿。 萧凌策彻底变了脸色,“祖母,您答应过孙儿……” 太后打断了他,“老三。”她眼底透出几分威严,“你是个孝顺的孩子,难道在你眼里,祖母的命还比不上那个青楼女子吗?” 萧凌策顿时噎住,脸色铁青。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明明一入宫,他就说服了太后把春香给他,可是没想到,太后竟然会突然中毒,让他所有的谋划都落了空! 这个苏棠,到底什么情况,明明从前什么也不会,为什么如今突然变得这么厉害,甚至一夕之间学会了医术? 而且……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在长公主府上,这女人还救了楚月。 当时她说,她恰好见过那种喘症——彼时他也没多想,可是现在很明显,那一天她只是故意隐藏实力! 可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会医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萧凌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眯眸道:“太后,您的身体当然比春香重要,您放心,孙儿往后不会再惦记春香了,只是孙儿有一事不明。” “哦?”太后蹙眉,“何事啊?” “回太后,孙儿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七弟妹会医术,为何如今您一中毒,她就忽然会了,甚至医术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高明?” 顿了顿,“最重要的是,在她给您解毒之前,您明明很讨厌她,也不可能答应把春香给她,可是如今的局面,却完全反转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因为事实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太后原本很讨厌苏棠,今日来这御书房的意图,也是为了帮凌王! 可现在……睿王妃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刑部断案时,若要寻找谁是凶手,往往都会先看谁是最终的受惠者——而今日,睿王妃就是那个受惠者! 萧墨栩蓦地沉下脸,“凌王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本王的王妃故意给太后下毒吗?” 萧凌策嘲弄道:“本王可没这么说,只是合理的提出疑问罢了——若是七弟妹心中无愧,不如就告诉父皇和太后,这医术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云浅不由冷笑。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狡诈,瞬间就把她从太后的“救命恩人”变成了“下毒嫌犯”。 不过有一点他说得没错,太后这毒,确实来得蹊跷。 下毒的人一定对皇宫很熟悉,否则也不会知道,太医院最近正在研究火蛇毒,并且迟迟没有研制出解药。 凶手的目的,就是让太医就解不了太后的毒! 所以这样看来,她的嫌疑确实最大。 云浅忽然想到了前几日在长公主府,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在她情况危急的时候,昭阳郡主忽然出事,而她成了郡主的恩人。 而今日,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出事的变成了太后。 难道,真的是…… “苏棠?苏棠?” 景帝唤了她几次,她才猛地回过神来,“父皇?” 景帝蹙眉,“朕问你的医术何时学会的,你在发什么愣?” 萧凌策扯了下唇,“是啊七弟妹,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答不上来,还频频走神,莫不是真的心虚了?” 第48章 故人相见 云浅瞳眸微缩,几不可察的抬了下眼皮,想要看看那个男人。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落入他们眼中,所以她不能这么做。 云浅蓦地攥住了手心,沉声道:“清者自清,我没什么好心虚的。” 她扭头看向景帝,“父皇,敢问您今日喝的是什么茶?” 景帝没想到她会扯到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皱了下眉,“雨前龙井,怎么了?” 话音刚落,两位太医脸色俱是微变,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但其他人却仍不解,奇怪的看着云浅。 云浅二话不说走向龙案,拿起茶壶,把里面的茶水浇在自己手上。 “火蛇毒的粉末若是遇到龙井茶水,就会变成蓝色。” 茶水滴滴答答的顺着手掌滑下来,她一边分别浇满了两只手,一边道:“所以父皇,臣媳若是真的把火蛇毒带进宫来,再给太后下毒,那么此刻臣媳的手,应该变成蓝色才是。” 景帝一惊,立刻看向两位太医求证。 两人连忙点头,“回皇上,确是如此。” 而她的手此刻没有任何变化,白皙如初,也就是说,她从未碰过火蛇毒! 那么,她也就不可能是凶手了! 萧凌策倏地沉下脸,原以为至少给她找了个麻烦,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洗清自己的嫌疑。 太后皱眉道:“行了行了,你这丫头,脾气怎么这么急?哀家和皇帝又没怀疑你,只是问问你何时学的医术,你这一脸气势汹汹的,是要和我们干架吗?” 从前她对苏棠的认知是长得丑,刁蛮无礼,欺软怕硬,愚蠢至极。 可是今日,她发现这丫头非但貌美,本事还挺大,不过最鲜明的特征是——性子犟得跟头牛似的! “太后,孙媳知道您没有怀疑孙媳,可是有人怀疑了。” 她讽刺的看向萧凌策,“若是孙媳不解释清楚,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外人还真以为孙媳胆大至极,谋害太后呢。” 这个有心人,很明显是指萧凌策! 太后愈发无奈,“老三,以后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不准乱说。凶手的事你父皇会查清楚的,你出去不得与外人说起。” 萧凌策脸色更难看了,“是,孙儿明白。” 说完他看向云浅,“今日是本王误会了七弟妹,还请七弟妹原谅。” 云浅当然不会理他,直接看向景帝,“父皇,臣媳从小就对医术感兴趣,只不过京城的大家闺秀都爱学些琴棋书画,臣媳的父母也对臣媳有那般期许,所以臣媳不敢告诉他们自己真正喜欢什么,这医术也是背着父母偷偷学的,自然不敢在人前暴露。”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甚至染上几分委屈,“今日是见太后情况危急,这才贸然出手,还望父皇替臣媳瞒着,千万不能让臣媳的爹娘知道,否则他们一定会骂臣媳不务正业的。” 她这话分明不是在拍马屁,只是在回答景帝刚才的问题。 可是景帝和太后听着,却觉十分窝心,让人心都软了。 “原来如此。” 景帝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太后拉过她的手,语气都柔和了许多,“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若是哪天你爹娘真的因为你学医而训斥你,那你就来找哀家撑腰,哀家倒是要看看,你救了太后的命,他们还会不会说你不务正业!” 云浅面露惊喜,“是,多谢太后!那孙媳就打扰太后休息了,这两日您放宽心,两日后臣媳会再入宫为您的清毒的。” 太后和善的颔首,“好。” “臣媳告退。” “孙儿告退。” 云浅和萧墨栩告辞离开。 一出门,就听到御书房里传来几句景帝训斥萧凌策的声音,大约是因为他昨晚夜闯睿王府的事。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关心这个,脸色沉沉的推着萧墨栩的轮椅,很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男人开口,“苏棠。” 在宫里,他不会直接唤她云浅,即便四周无人,他也怕隔墙有耳,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女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底隐隐透着几分疏离。 萧墨栩眸色微微沉了下去,“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 是啊,她为什么不敢看他? 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为什么要心虚? 云浅定下心神,黑白分明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今日太后中毒,是不是跟你有关?” 果然! 刚才在御书房,萧墨栩就猜到她在怀疑他,而现在,她果然是因为这个! 男人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冷笑,“你是不是忘了本王答应过你什么?” 【以后你的事,本王绝不会再用这种手段。】 昭阳郡主的事后,他确实答应过,可是今日的手段和上一次实在太相似了。 而且她也想不出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帮”她。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当真不是你?” “不是。” 男人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若你不信,也可以用父皇那壶龙井试试本王的手。” 云浅脸色微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当然不可能再怀疑他。 “抱歉,我……” 她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此刻的气氛,天空中却忽然飞来一只红蓝色的鸟儿,喳喳的盘桓在他们上空。 萧墨栩目光瞥见,脸色倏地一变,极快的看了她一眼,“本王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说罢就迅速扣动轮椅把手,头也不回的从她面前转身离开。 云浅甚至都没完全反应过来,他的背影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她顿时愣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男人素来不是急性子,什么事会让他这么着急? ……… 萧墨栩穿过两座假山和一片紫色花丛,来到一汪幽静的池水边。 一道霜青色的身影站在那里,柔弱又坚挺,透着几分遗世独立的疏冷气息。 “找本王有事?” 低冷的嗓音响起。 女人背影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竟是太后身边的如意! 她目光深深的凝视着他,唇畔泛起一抹涩然的笑,“你还记得小蓝?” 小蓝是刚才那只鸟。 萧墨栩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狭长的凤眸微眯,“太后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第49章 借刀杀人 如意眼神微变,“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男人眼底透着丝丝淡漠,未置一词。 如意看着他不近人情的样子,笑得有些讽刺,“好啊,那我告诉你——毒就是我下的,睿王打算怎么办呢?抓我去见太后吗?” 萧墨栩脸色倏地沉了下去,“叶青霜!” 如意本名叶青霜,乃是当朝丞相叶修明的嫡女,三年前她的母亲过世后,她便与叶修明闹翻,自愿入宫成为太后的宫女,更名如意。 起初叶修明不答应,可是叶青霜在太后跟前跪了三天,直到昏死过去也没改变主意,终于跪得太后心软了,叶修明拿她也没办法。 三年时间,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做到了太后跟前最得力的大宫女,如今就连皇后见了她也要给三分薄面。 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子,连太后也敢毒害! “王爷生气了?” 叶青霜缓缓走到他跟前,逐渐敛去了笑意,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愫,“你是怕我连累睿王妃,还是……担心我?” 萧墨栩脸色更沉,“本王警告你,不要再有下一次,否则本王绝对不会帮你隐瞒。” 话落,他便推动轮椅,冷冷离去。 叶青衫看着他的背影,几不可察的攥住了手心。 他明知道她是为了帮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凶? 今日若不是她,苏棠怎么可能取得太后的信任? 苏棠……说起那个女人,倒是比她想得厉害许多。 她可以确定,他从前极度讨厌那个女人,可是今日在御书房,他的眼神却屡次看向苏棠,时而担忧、时而惊艳。 他对苏棠的感情,好像不一样了。 …… 萧墨珩回到王府,就看到一大一小两道人影坐在大门口。 大的托着腮,小的便也学着她托着腮,画面十分好笑。 “父王!” 砚儿先注意到他的出现,稚嫩的声音刚刚落下,他就看到云浅眸色一亮,也扭头朝他看了过来。 “你回来了?” 她拉着砚儿起身,匆匆跑到他面前,拍了拍砚儿的后背。 萧砚立刻道:“父王,若是砚儿做错了事,您会生砚儿的气吗?” 他眉心微蹙,“你做什么坏事了?” 萧砚委屈巴巴,“父王可以先回答砚儿吗?” 这些年他一直不会说话,更别提是像寻常孩子那般撒娇了,所以这会儿一撒娇,萧墨栩眉头就松开了。 “不会。”这么小的孩子,即便做错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教育几句就是了,哪里值得生气? “为什么?”萧砚眨了眨眼,软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拉着他,“是因为父王爱砚儿吗?” “……” 萧墨栩有些好笑,“嗯,父王爱砚儿。” 可他话音刚落,云浅便也拉住了他的袖子,一本正经的道:“那若是我做错了事,你是不是也不会生我的气?否则就是不够爱我?” 萧墨栩,“……” 他就说砚儿今日为什么这么奇怪,原来是这女人教的! 萧墨栩气笑了,“你故意给本王设套?” “当然不是,我是真诚的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用小人之心揣度你君子之腹。” 她当然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爱,只是这般玩笑式的道歉,也不用在意这些字眼。 萧墨栩看着她一脸纯然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又怎么会真的生她的气?只是冷不丁被她怀疑,心里憋闷罢了。 “不怪你。”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确实有前科,你怀疑也正常。不过下一次,你可不能直接给我甩脸色了。” 云浅一本正经的点头,“我保证!” 只是话音刚落,她的脑海中忽然就闪过刚才在御花园里看到的那只红蓝色鸟儿——不像是偶然飞来,倒像是有人养的。 她忍不住想问他,为什么当时会这么着急的离开,是去见了谁? 还有,他跟太后身边的如意姑娘,是不是认识? 云浅心里有很多疑问,只是今日刚怀疑过他一次,此刻再问就显得她疑神疑鬼了,所以到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对了,两日后你入宫的时候,本王陪你一起去。” 男人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一愣,“怎么了?” 萧墨栩眼底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两日老三接连受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两日后你再入宫,可能会出事。” …… 皇宫。 云浅和萧墨栩走后,景帝罚萧凌策跪了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他才被允许从御书房门前离开。 拖着僵硬的双腿,他回到了凌王府,英俊的脸阴沉如墨。 云芷依看到他回来,犹豫了一下,迎了上来。 “王爷……” 昨日在龙腾寺分开以后,她就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素来与她同睡的他,昨夜也睡在书房。 她见不得他对云浅的不舍,所以本想一直怄气下去,可是今日收到他在宫里被罚跪的消息,终于还是忍不住心疼。 萧凌策听到她的声音,脚步顿了一下,“什么事?” 云芷依温柔的安慰道:“你别生气,事情都过去了……” “过不去!” 男人厉声打断了她,“本王从未受过如此大辱,一定要杀了她,方能解本王心头之恨!” 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过了,两日后苏棠入宫,就是最好的机会! 因为只有在宫里,老七的暗卫才不会暗中保护苏棠…… 云芷依看着他狠绝的神情,心下一惊,这男人莫不是真的想杀了苏棠? 虽然她也想让苏棠死,可一旦失败,后果实在太严重了! “不行!” 她皱眉道:“在宫里杀人太冒险了,若是被父皇或太子的人发现,我们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顿了顿,“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借刀杀人……” 男人眸色微变,“哦?” 云芷依咬了咬唇,凑到他耳畔,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萧凌策起初不以为意,可是听着她细细说完,慢慢的眼神就亮了起来。 “好,就这么办!” 云芷依松了口气。 萧凌策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对不起芷依,昨日是本王太心急,说了些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云芷依温柔的靠进他的怀里,“没关系,我会用事实证明给你看,我不比云浅差。” 他嫌她不如云浅聪明,那她就踩着苏棠的尸体向他证明,她比云浅聪明得多! …… 两日后。 云浅入宫为太后诊治,萧墨栩看着她走进凤鸣宫的大门,才离开去给景帝请安。 可是刚一进门,门口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第50章 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云浅前两天刚被萧墨栩吓唬过,所以这会儿乍一看这么多人,本能的吓了一跳。 只不过对方不像是萧凌策派来的,而是十来个太医,探头探脑的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尴尬的笑。 “怎么了各位?”她奇怪道。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 最后有一名太医站出来,讪笑道:“睿王妃,微臣乃是太医院副院判林松,今日冒昧带着各位同僚前来,不是想打扰睿王妃为太后解毒,只是想请教一下,您是用什么法子解火蛇毒的?” 顿了顿,又像是怕她拒绝一般,连忙补充道:“当然,如果您不方便透露也没关系,我等这就告退!” 要知道,很多医学世家为了保证自家的权威,医术都是不传外人,只传亲传弟子的。 像火蛇毒这么厉害的毒,外面能解的人寥寥无几,睿王妃若是不教他们也很正常,他们今日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而已。 “火蛇毒?” 云浅听明白他们的来意,沉默了一会儿,“劳烦各位稍等片刻。” 说罢,便径直走进了殿内。 太医们看着她的背影,面面相觑。 她要拒绝就拒绝,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等着? 难不成是不好意思直说,所以想让太后来当这个恶人?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殿内传来一声太后的厉喝,“不行!” “太后……” “哀家说不行!解毒的过程中,哀家简直就是任人鱼肉,你竟然还想让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这不是成心要哀家丢人吗?” 此话一出,众太医顿时一惊。 原来睿王妃不是想拒绝他们,而是想让他们从旁学习,所以进去请求太后的同意? “太后恕罪,孙媳绝无此意。” 云浅正色道:“只是医学的进步本就是通过不断的学习观摩来完成的,若是今日这些太医能学会了火蛇毒的解法,将来必定也能像孙媳一样传授其他人,那么会解此毒的人将越来越多,遭受火蛇毒之苦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少。” 师父从传授她医术的第一天起,就跟她说过,若是有人需要,她不可藏私,必须将本门的医术倾囊相授。 因为师父要的不是从来不是“唯门派论”,而是希望天下的好大夫越来越多,受病痛折磨的百姓越来越少。 所以她不为旁人感激、也不为自己的好名声,只为将医术发扬光大,也不会拒绝外面那些太医的请求。 云浅不卑不亢的道:“孙媳不敢冒犯太后威严,想必其他太医也绝不会有此意,反而——若是太后能够答应此事,只会受到所有人虔诚的尊敬,不是因为您贵为太后,而是因为您心怀大义,福泽众生。” 话音落下,不管是殿内还是殿外,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太医们心中震撼,个个面露复杂。 虽然睿王妃会解火蛇毒,但他们心里对她仍是轻视的,毕竟她从前的名声摆在那里,可是今日听了这番话,他们却无比汗颜。 原来是他们小人之心,而她才是真正的心怀大爱,医者仁心! “你这丫头……” 太后无奈的叹息一声,“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份心思,哀家若是再拒绝,倒是显得哀家小气了。” 云浅眼神微亮,“所以太后这是答应了?” 太后瞪了她一眼,“当然,否则哀家不就耽误了医学的进步?” 云浅一喜,“多谢太后!” 她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外面的太医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道:“诸位太医的来意我明白了,不过解毒的过程很复杂,你们光是用听的可能学不会,不妨都跟我进来看看吧。” 众人大喜,“多谢太后,多谢睿王妃!” 云浅摇了摇头,带着众人进了殿中。 她按照上一次在御书房的方法,一步步的操作,太医们有些聚精会神的盯着她,有些拿出笔来记录,有些甚至画了图像。 忙完整个过程,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各位太医先行退下,云浅正要离开,却被太后拉住了手。 “怎么了太后?” 云浅诧异的看着她,“有哪里不舒服吗?” 太后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道:“哀家从前对你有很多偏见,不过这两日,你着实让哀家改观了。谢谢你救了哀家。” 云浅眉眼温和了几分,“孙媳从前确实做错了很多事,不怪太后讨厌,只希望往后能做些弥补。” “好孩子,去吧。” “是,孙媳告退。” ……… 林松从凤鸣宫出来以后,就一直在附近的御花园里溜达着,想要等睿王妃出来,好好的谢谢她。 正四下踱步走着,身后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林副院判?” 林松一愣。 一回头,只见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他诧异道:“睿王妃,您什么时候出来的,微臣竟都没瞧见?” 女人轻笑,“刚出来,你怎么还没走,有事吗?” 林松这才想起正事,尴尬的挠了挠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微臣想代表太医院的众太医,在此谢过睿王妃大义,若是往后睿王妃有什么需要的,我等也必定竭尽全力报王妃今日之恩。” “原来如此。” 云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后笑意深了几分,“正好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林副院判。” 林松一愣,“您说。” 女人缓声道:“听闻太医院最近新到了一株火莲,不知林副院判可否为我取来?” 取来? 取来是什么意思? 林松心下微惊,“可这火莲极为珍贵,十年方得一株,乃是西域刚刚进贡的贡品,就算是院判亲自回来也不能擅自动它。” 如果是他的私人物品还好,他愿意拿来感谢睿王妃,可这火莲表面是入了太医院的库存,实则哪里是他们这些小太医能动的? 等到将来,还不是要用在皇上或太后身上? “所以我也没让你光明正大的拿。”女人轻笑道,“只是让你利用职务之便,偷偷的将其取出来。” “睿王妃!”林松大惊,“不可能,微臣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么说,林副院判是不肯为我办事了?” 女人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可你刚才明明说了,只要我需要,你定会为我竭尽全力,现在这是不认账了吗?” 林松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变了张脸,和刚才高洁大义的模样截然不同。 原来今日睿王妃帮他们,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医者互助,而是单纯的为了卖太医院一个人情,得到火莲! 是他看错她了! 林松是个耿直的性子,心下愤然,面上便也不屑再装,“抱歉睿王妃,这件事恕微臣难以从命!微臣告退!” 说罢,他就拂袖准备离去。 身后的人却骤然冷笑,“既然林副院判不肯帮忙,那我也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泄露我的秘密了!” 话音刚落,他甚至还没来及反应,身上就有一股巨力袭来。 “啊……” 他脚下几个踉跄,就被人推进了一旁的荷花池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救命……救命啊!” 他脸色惨白,不停地扑腾着呼救,身体起起伏伏。 岸上的女人却无动于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松身体里的力气逐渐消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身体终于无力的沉了下去。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岸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呼救声很快就吸引了四周的宫女太监。 “这不是林副院判吗?他怎么掉水里去了?” “是啊,林副院判不通水性,往日看到水都会绕道走,今日怎的如此不小心?” “有没有可能,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我刚才好像远远看到他和睿王妃起了争执,此事会不会和睿王妃有关?” “天啊,在宫里杀人,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 伴随着四周七嘴八舌的声音,围观的宫人越来越多。 萧墨栩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竟然还是出事了! 刚才他去拜见完父皇,便像过来找她,可父皇提出要与他一起来看太后,他也不能拒绝。只是没想到一出御书房,父皇就被几位大臣绊住,好不容易赶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父皇!” 他想要说点什么,景帝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脸色极差的道:“李德通,立刻把睿王妃给朕找来!” 第51章 我有证据! 云浅被李德通找上的时候,十分震惊。 因为她已经很小心了,从凤鸣宫出来就直奔御书房,一路上甚至没有与人交谈。 可饶是如此,竟然还是出事了! “林副院判落水?” 她惊疑道,“为什么矛头会指向我?是他自己说的吗?” 李德通前两日也是见过她救太后的,所以此刻饶是出了事,对她的态度也还算恭敬,“回睿王妃,奴才来的时候,林副院判还没醒,不过现场有人看到是您推他下水的。” 有人证? 云浅敛眸道:“多谢李公公相告,我们现在就走吧。” “是。” …… 云浅到现场的时候,景帝和萧墨栩已经在现场等了她很久。 期间太后听到外面的动静,也由如意扶着出来看,而萧凌策和云芷依前来探望太后,所以也在现场。 “皇上,睿王妃带到。” 李德通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就出声向帝王禀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 太后神色复杂,景帝一脸冷酷,萧墨栩面露担忧,萧凌策和云芷依则是冷淡中透着几分看好戏的表情。 云浅垂着眼帘,快步上前,“参见父皇,参见太后。” “苏棠。” 景帝冷声开口,“事情的经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现在很多人都看到是你把林松推下水的,你怎么说?” 云浅立刻摇头,“回父皇,臣媳并不知道此事。今日林副院判带着数十位太医来问臣媳解火蛇毒的办法,臣媳便让他们进凤鸣宫观摩学习,大约巳时一刻,臣媳为太后医治完,各位太医便都从凤鸣宫离开了。此后,臣媳再未见过林副院判。” “你的意思是,这些目击证人,全都是在撒谎?” 他目光凛冽的扫过面前几个宫女太监,尾音上扬,透着浓浓的危险。 几人俱是大惊,慌忙摇头下跪。 “奴婢不敢!” “奴才不敢!” 云浅没想到,李公公口中的人证,竟然有这么多! 刚才她还怀疑是所谓的人证撒谎,但是——即便有人要陷害她,也不可能找这么一大堆人来指证她,因为人一多,很容易会造成口供不一致,撒谎不成反被抓到把柄。 所以这些人,大概率说的都是真话,是真的看到她推林松了! 怎么会这样? 云浅脑海中思绪万千,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正要开口,却听人群中有人惊呼,“林副院判……” 原来是太医为林松做了急救,终于把人救醒了! 见他醒来,云芷依连忙道:“父皇,或许这件事真的有什么误会,这些宫女太监可能是看错了,不如您还是问问林副院判本人吧?”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云浅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就更甚了。 因为云芷依是不可能帮她说话的。 如此这般,只可能是早就知道些什么,故意让林松火上浇油! 甚至,整件事很可能呢就是云芷依设计的! 可惜太后也觉得云芷依说的有理,“是啊皇帝,先问问林松吧?” 自从苏棠那孩子救了她以后,她就深感愧疚,觉得自己从前对这孩子有很多误会,因此今日也想帮帮她。 景帝点了点头,蹙眉看向林松,“林松,你为何会落水?” 林松刚醒来,神智还有些不清醒。 直到帝王出声问询,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只是在看到云浅的刹那,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眼底甚至透出丝丝恐惧。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根本不是能装出来的! 所以就算他还没回答,景帝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苏棠!” 景帝厉喝。 云浅蓦地攥住了手心。 萧墨栩沉声道:“父皇,苏棠与林副院判无冤无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他?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的!” 林松听到无冤无仇四个字,瞳眸就收缩了一下。 景帝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异样,眉头蹙得更紧。 云芷依立刻道:“林副院判,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林松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着现场的情况,他就知道,睿王妃推塔下水的事已经被人发现了,甚至皇上和太后都在现场,都能为他主持公道。 想起刚才睿王妃心狠手辣的要他去死的模样,他也想毫不犹豫的揭穿她的真面目,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了刚才在凤鸣宫里,他亲眼看到她为太后解毒时精湛的医术…… 若是他就这么指认她,她很可能会倒大霉,往后再也不愿把医术传授给任何人,那这世上就损失了一个医学天才。 他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云浅看出他眼底的挣扎,皱了下眉,“林副院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发誓,推你下水的不是我。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大可将当时的情况说出来,这样才能真正洗清我的嫌疑。” 林松一怔。 对上她认真澄澈的双眸,竟没来由的想要相信她,甚至觉得自己当时是不是看错了。 “好,我说。” 他神色复杂的道:“今日睿王妃允许微臣和其他同僚进门观看她为太后清毒的过程,臣等十分感激,所以待到睿王妃清毒完成后,微臣便留在凤鸣宫附近,想要代表同僚们好好谢谢睿王妃。” “没多久,睿王妃就出来了,微臣便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意,并与她说,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太医院也定不推辞。没想到睿王妃立刻说,让微臣将火莲取来给她——那火莲乃是西域贡品,何其珍贵,微臣自然不敢答应,而她怕事情泄露出去,便将微臣推下了水。” 火莲! 原来她是为了火莲! 四周立刻响起一片哗然,刚才睿王还说睿王妃没有杀人动机,可是瞧瞧,现在这动机不就来了? 萧墨栩的脸顿时变得更难看。 景帝也倏地沉下脸,“苏棠,你还有什么话说?” “臣媳当然有!” 云浅扭头看着林松,目光直勾勾的,“敢问林副院判,当时,你是亲眼看到我从凤鸣宫出来的吗?” 林松一怔,“那倒不是,微臣当时在这花丛边踱步,您忽然在微臣身后叫住了微臣。” 这就对了! 幕后之人就是利用这时间差,冒充了她的身份! 云浅立刻看向景帝,正色道:“父皇,当时叫住林副院判的那个人,绝对不是臣媳。很可能是有人假扮了臣媳,故意制造这一系列的事件,栽赃嫁祸给臣媳!”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云芷依脸色微变,没想到苏棠能想到这一层。 不过可惜,想到也没用! 今日这一手栽赃嫁祸,没有任何破绽! 她利用了太医们对火蛇毒解药的好奇,收买了一名太医,让此人怂恿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一同前往凤鸣宫,去求苏棠教他们解毒。 苏棠最近一直在收买人心,不可能不答应,所以此事必成。 而结束之后,林松作为太医院的副院判,又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必定会留下来感谢苏棠。 只要她在这个时候派一个假扮的苏棠出来,威胁林松要得到火莲,并在林松拒绝之后把人推下荷花池,那么,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当然,期间还得故意让宫人们看到苏棠的脸,只有这样,才能有许多人站出来指证苏棠。 如此一来,苏棠百口莫辩,不可能有任何狡辩的机会! 正如此刻,即便苏棠看透了她的计划又如何?还不是没有证据? 云芷依幽幽的道:“七弟妹说的很对,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不过……刑部判案时,犯人也经常喜欢用这套说辞来狡辩脱罪,所以除此之外,七弟妹可还有其他证据?” 云浅对上她眼底的笑意,几乎可以肯定,今日之事就是云芷依陷害她的! 她冷笑一声,“如果有呢?” 云芷依眸色微变。 太后微微一喜,“哦?是何证据?” 第52章 自证清白 云浅摇了摇头,“太后,在孙媳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须得先做一个试验,不知可否借如意姑娘一用?” 太后一愣。 如意眸色微变,眼神下意识的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但不过瞬间就收了回来,甚至没有瞟到那个人。 若是不知情的人,绝对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可云浅有意试探,又一直盯着她,自然不会错过这微小的变化。 她一定认识萧墨栩! 甚至不只是认识,关系应该还不一般! 云浅眼神暗了几度。 却听太后道:“好,哀家准了,不过你要如意何用?” 云浅的思绪这才收回,敛了下眸,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太后一会儿便知。” 说罢,便转过身,缓缓走到如意面前。 如意恭敬道:“睿王妃需要奴婢做什么,尽管吩咐。” 云浅点了点头,“那就先谢过如意姑娘了。” 她凑到如意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如意神色微变。 云浅取下发髻上的珍珠,穿在一根丝线上,扬手高举到头顶,在如意面前垂落下来。 手腕轻轻一动,丝线上的珍珠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 “如意姑娘,看着这颗珍珠。” “慢慢的,你会觉得眼皮很重,很疲惫……你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没关系,顺从你的本心,缓缓地闭上眼吧。” 如意的内心有些抗拒,虽然她的眼睛确实越来越酸,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能犯困呢? 但是不知何故,她素来稳重自持,此刻却竟然无法控制自己,意识终究还是逐渐消散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众人面面相觑。 看得出来,如意姑娘并不想如此,可是为什么她毫不反抗,就这么听睿王妃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云浅看出如意的变化,开始问询。 “我叫……如意,也叫叶青霜。” 如意是她入宫以后的化名,这一点,从未隐瞒,所有人都知道。 因此她说自己叫叶青霜,也没有人惊讶。 云浅又问,“今年几岁?” “二十。” “今日起床以后,你都做过什么事?” “起床以后,我为太后准备早膳,又去太医院取了睿王妃需要的药,然后……睿王妃来了,我在一旁看着她为太后清毒。之后用了午膳,听到林副院判落水的消息,便出来查看。” 随着她一句句回答云浅的话,众人眼底的惊讶更甚。 云浅扭头看向太后,“太后,不如您也问如意姑娘一个问题吧。” 太后愣了下,不知道苏棠到底什么目的,但为了帮这丫头洗清嫌疑,这种举手之劳的事,她当然是愿意帮忙的。 “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是。” “那……如意,你今日午膳吃了什么?” 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问题,随口问了一个最简单的。 换了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立刻答上来! 可偏偏就是太后身边最忠心耿耿的如意姑娘,竟然闭着眼睛站在那里,怔怔傻傻的,像是没有听到太后的话一般,直接无视了太后! 太后眼神变了变,“如意?如意……” 但,不管太后怎么唤,如意竟都没有任何反应! 太后错愕的看向云浅,“这是怎么回事?” 云浅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太后可曾听过催眠术?” 催眠术三个字落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传说这是一门十分厉害的本事,被催眠的人会在极短时间内失去意识,不管催眠者吩咐他做什么,他都会照办。所以催眠术的存在不但令人神往,同样也令人忧心! 好在催眠术十分难学,在先帝时期便已失传,如今几乎已经见不到会用催眠术的人了。 只是没想到,今日竟会在睿王妃身上看到! 景帝眼神变了好几变,目光紧紧盯着云浅,“你会催眠?” 云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她利用催眠术害人,这也是她当初没有深学催眠术的一个原因。 “父皇放心,臣媳只学了一些皮毛,只能问一些类似吃饭睡觉之类的最基础的问题,就像臣媳刚才问如意姑娘的那般。” 最初她学催眠术,也是为了治疗一些有心理疾病的人。 景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那你刚才说的证据,和催眠术有什么关系?这催眠术只有你一个人会用,总不可能让旁人来催眠你,问问你今日有没有将林副院判推下水吧?” “父皇有所不知……” 云浅幽幽的瞥了云芷依一眼,“这催眠术可以帮我们发现一些细小的、平时无法注意到的问题。” 云芷依心下一惊。 虽然她暂时还没看出苏棠要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自证清白,但是被这女人这么盯着,她心里莫名有些毛躁。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细小的问题?”景帝追问。 “父皇请稍等,臣媳这就为您演示。” 云浅说完,走到如意面前,打了个响指,“好了如意姑娘,醒来吧。” 如意缓缓的睁开眼睛,神色有些迷茫。 待思绪回笼,见这么多人盯着她,她微微攥住了手心,有些不安。 太后见状,轻轻的拉住她的手,握了握,“放心吧如意,没什么事,一会儿哀家给你细说。” 如意这才松了口气,“是。” 云浅见她没事,又转身走到林松面前,“林副院判,接下来我要催眠的是你,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林松是个惜才的人,本来也不希望睿王妃出事,尤其是在她刚才说有人栽赃她以后,他就更坚定了这个信念。 因而此刻听到她这么问,当即点了点头,“微臣愿意。” 云浅便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林松瞳孔剧缩。 云浅迅速往后退去,“好了林副院判,我们要开始了。” 话落,她便照着催眠如意的样子,缓缓举起了手中串线的珍珠。 林松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然后便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林副院判,今日你去过凤鸣宫,对吗?” “对。” “你去做什么?” “向睿王妃讨教如何解火蛇毒。” “那么后来,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是,睿王妃想要火莲,我不给,她便将我推下了水。” 至此,和他最初描述的没有任何区别,只能愈发让人肯定,林副院判没有撒谎,确实是睿王妃推了他! 可是下一秒,却听云浅道:“那你有没有注意到,睿王妃的身上有什么特征?” “特征?” “比如脖颈有颗痣,比如耳垂有伤之类的细小的特征。” “……” 林松顿了一会儿,缓缓的回忆道:“她的脖颈没有痣,只戴了一条细细的银线,底下应该是个玉坠。她的耳垂也没有伤,甚至没有戴耳坠,但她的左手食指好像被刀切伤了。” 伴随着他不断的回忆,所有人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因为这些特征实在太细小了,正常情况下,绝对记不住啊! 林副院判是如何记住这些的? 景帝惊疑不定的看着她,“这是怎么回事?” “回父皇,这就是人的潜意识。” “其实人的眼睛每天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只是大脑的容量有限,就像一个水杯,能装进多少水都是固定的,同理,人脑能记住的东西也有限,所以多出来的记忆就如溢出来的水一样,都会渐渐遗忘。” “但这遗忘也是有一个过程的,比如今日刚刚发生的时候,大脑还没有将它们完全处理掉,那么正常情况下,您若是问林副院判那个凶手有什么特征,他定是答不上来的。可是在催眠的情况下,他的大脑却可以可以利用潜意识来回答这些问题。”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难理解,可是连在一起,什么大脑、什么潜意识,这些词汇都让人云里雾里! 不过有一点,是所有人都明白的——林副院判说的这些特征,都是属于那个凶手的!而这些特征又十分明显,所以只要一检查,就知道凶手是不是八王妃了!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纷纷瞟向了云浅…… 云浅坦然的伸出手,任由众人观看。 然而,她的左手食指白白净净,根本没有半点受伤的痕迹! 所以凶手真的不是她? 顿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 景帝神色复杂,萧墨栩猛地松了口气。 云芷依眼神晦暗,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萧凌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原以为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苏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过这一劫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催眠! 此刻她不但洗清了她自己的嫌疑,还找出了真正凶手的特征! 云芷依喉咙发紧,脑子一抽一抽的。 正要开口,却听太后道:“可是这些特征如此细小,要凭它们找出真凶,岂不是大海捞针?” 云浅勾唇,“太后放心,孙媳已经找到凶手是谁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身,扬手指着某处,“就是她!” 第53章 演了一场戏 她目光冽冽,如尖刀一般射来。 云芷依心中大骇,下意识的挡住了身后的人。 可是众人还是顺着云浅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睿王妃说的是谁啊?” “我怎么觉得她指的,好像是凌王妃?” “不可能!凌王妃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 “就是啊,何况凌王妃的手好像也没受伤,和林副院长说的那些特征完全不一样!” “……” 众人议论纷纷。 云浅不怒反笑,“诸位,我可没说凶手是凌王妃,我指的——是她身后的人。” 话音落下,众人终于注意到,云芷依的身后似乎挡了一个人! 景帝倏地眯起眼睛,“芷依,你在挡什么?” 云芷依脸色一白。 景帝厉声道:“让开!” 云芷依蓦地咬住了唇,在帝王的威严下,不得不让出一条道,露出了身后浑身僵硬的丫鬟。 平日里她人缘很好,所以大伙儿对她身边的人也都很熟悉,这丫头,可不就是凌王妃的贴身丫鬟芍药吗? 只见她脖子里戴着一根细线,耳垂上也确实没有耳坠! 而她的手……藏在背后,不愿让众人看到!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她心虚! 萧墨栩脸色一沉,“芍药,父皇面前你还敢遮掩?把手拿出来!” 芍药大惊,忙不迭的看向云芷依。 云芷依瞳孔紧缩,可是下一秒,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反而一把抓住芍药的手,伸向了众人。 “父皇!” 她严肃道:“这是臣媳的贴身丫鬟芍药,她的手上确实有伤,所有的特征也都和林副院长描述的一模一样,所以刚才乍一听林副院判的描述,臣媳和芍药确实都吓了一跳,不敢把她的手示于人前。”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可是臣媳仔细一想,七弟妹刚才说的那番话,好像有点问题吧?” 景帝沉眸,“什么问题?” “回父皇,那些特征,或许林副院判确实看到了,但是,未必就是属于真凶的,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是七弟妹为了洗清自身的嫌疑,故意制造出来的假特征!” 简单来说,苏棠的手上现在没有伤,不代表推林松的时候也没有。 或许她接近林松之前,故意弄出了一点伤,事后再去掉,一旦被人发现,便可再用催眠术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更有甚者,七弟妹不只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更是早前就看到过芍药手上的伤,所以故意弄出和芍药一样的特征,好在此刻诬陷芍药,连带着……陷凌王府于不义!” 最后几个字落下,景帝的眼眸倏地沉了几分。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凌王妃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谨,竟然发现了所有人都没发现的疑点——确实就像她说的,所谓的催眠和自证,都有可能是睿王妃在自导自演! 芍药见众人似乎都信了,心中大喜,连连点头,“对,对,一定是这样的!”她声泪俱下的跪了下去,“皇上,奴婢是冤枉的,是睿王妃故意栽赃奴婢,抹黑凌王府,求皇上为奴婢做主啊!” 景帝正要说什么,却听一声冷笑响起。 “冤不冤枉,要想证明还不简单吗?” 云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只要你让我催眠你,问问你今日做了哪些事,一切不就都清楚了?” 芍药猛地一震。 云芷依的脸也跟着白了。 是了,她煞费苦心找出的借口,貌似可以混淆视听,可是这个借口只有在苏棠找出真凶以前才有用。 而如今,苏棠已经把凶手锁定在芍药身上,那就什么都迟了——只要催眠芍药进行盘问,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云芷依喉咙发紧,正惊恐之际,却听身旁的男人道:“七弟妹,本王也有一个问题。” “哦?” 云浅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锋芒,“凌王有何指教?” 萧凌策本来不想掺和这件事。 最初他是以为芷依的计划定能成功,不需要他开口,后来眼看着苏棠要洗清嫌疑,他怕事情牵连到自己,所以依旧没有开口。 可是现在,眼看着苏棠真要催眠芍药,若是事情败露,一定会牵连到他,所以他不能再闭口不言了! “你刚才催眠林副院判之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唯有一旁正处于“催眠”状态的林松,身形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云浅却笑了。 不愧是凌王,不愧是她朝夕相处了两年都没能看穿他真面目的男人,果然聪明,一眼就识破了她整个计划的本质。 其实她是会催眠术,但真的就会一点皮毛,只能问问被催眠者叫什么名字、今日做了什么之类的问题,再多就没有了。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问出林松的潜意识,更不可能让他说出凶手那些细微的特征。 【观察芍药的细小特征,一会儿我会问你。】 这就是她刚才在林副院判耳边说的话! 整个过程,她催眠如意是真,催眠林松却是假的——林副院判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说那番话都不过是在帮她而已! 只因她看出云芷依的不对劲,知道云芷依跟这件事一定脱不了干系,但是身为凌王妃,云芷依不可能亲自假扮她。刚好芍药会一些拳脚功夫,身形又与她相似,所以大概率就是芍药假扮的她! 所以,她想把矛头引到芍药身上。 但若是光凭她说,肯定无法让人信服,云芷依也不会让她就这么查芍药,所以她故意用催眠术演了一场戏! 当然,也多亏了林副院判愿意相信她帮她,她的计划才能成功。 虽然现在萧凌策看穿了一切,但是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我就说了一句话——放轻松,催眠要开始了。” 云浅幽幽的道:“这是催眠开始之前的必要流程,如果凌王不信的话,也可以问问如意姑娘,我在她耳边也说了这句话。” 萧凌策眉心一拧。 太后立刻问道:“如意,是这样吗?” 如意神色复杂的点点头,“回太后,确是如此。” 萧凌策却冷笑,“你在如意耳边说了这句话,不代表你在林副院判耳边说的也是这句——说不定是他欣赏你的医术,所以故意袒护你,与你联合起来诬陷芍药呢?” 他猜的一点都没错。 催眠术根本没有什么必要流程,她在如意耳边说话,只是为了让人相信,催眠开始之前确实有这个步骤。 那么她在林副院判耳边说话,也就不会惹人怀疑了。 可是,那又如何? 现在事情已成定局,根本不是他能扭转的了! 云浅弯唇浅笑,“凌王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不过先前你与凌王妃怀疑我的时候,我可每一次让你们查我了,所以现在为了证明芍药的清白,你们也该让我催眠她问一问,不是吗?” 第54章 你不如云浅 虽然先前每一次查她,他们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她确实每次都答应让他们查了! 所以现在当着父皇的面,他们也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萧凌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云芷依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说,苏棠最后都会扯到芍药身上。 看来今日,芍药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若是她和王爷再拦着,只怕连他们也会受到牵连…… “芍药!” 她忽然厉声道,“你老实说,这件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事到如今,只有把一切推到芍药身上,才能保她和凌王府平安了! 芍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敢置信的抬头,“王妃?” “你叫王妃也没用!” 云芷依冰冷的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想护着你,可你若是当真做出这种事,那本王妃也绝对不会包庇你!” 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你现在老实交代,如果事情真是你做的,或许我还能替你求情,可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下去,那不止你自己要倒霉,就连凌王府和你的家人也会遭殃。” 芍药狠狠一震。 事到如今,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王妃这是要舍弃她了,甚至还拿她的爹娘来威胁她!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狠狠磕了个头,“多谢王妃教导,奴婢愿意老实交代——今日陷害睿王妃之事,确是奴婢所为!只因奴婢听说火莲珍贵,贪图这一时之财,这才假冒睿王妃,险些害了林副院判的性命,奴婢知道错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是大惊。 原来今日推林副院判下水的人,当真是她? “芍药,你糊涂啊!” 云芷依颤抖的指着她,满眼失望,仿佛受了莫大的打击一般。 云浅险些忍不住为她的演技拍手叫好。 明明就是她自己指使的芍药,如今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整件事当真是芍药一人所为一样! 她正要开口,却见芍药又磕了个头,“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不求王妃恕罪,只求王妃看在以往的主仆情分上,代奴婢好好照顾家人……” 说罢,她猛然调转方向,狠狠冲向了一旁的假山。 云浅脸色骤变。 “芍药!” 她低呼一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芍药已经撞向了一旁的假山。 所有人都是大惊。 萧墨栩眼神骤凛,手中飞快的一块玉佩,以迅疾的速度砸向了她。 可是,芍药的头还是磕在了假山上,血流顿时溢出。 云浅立刻飞奔过去,拿帕子捂住了芍药额头的伤口,手指探向其脉搏。 太后惊道:“怎么样?” 云浅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无碍,孙媳为她包扎一下伤口,明日应该就能醒了。” 太后也松了口气。 景帝的眼底却极快的闪过一丝暗芒。 “父皇,都是臣媳的错!” 云芷依似乎也被吓坏了,脸色发白,眼圈通红的跪下,“臣媳没有管教好下人,竟然让她做出这种事,害了七弟妹和林副院判,臣媳愿意受罚!” 瞧瞧,多么温厚纯善的凌王妃啊! 云浅蓦地冷笑,“父皇,芍药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可她竟然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愿被臣媳催眠,您不觉得蹊跷吗?何况她与臣媳无冤无仇,就算她当真想要太医院那株火莲,也不必扮作臣媳的样子,将此事嫁祸臣媳!” “所以臣媳以为,还是等她醒来,详细问问她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主谋,再行处置吧!”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瞟向了云芷依。 云芷依呼吸一滞,立刻道:“七弟妹,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觉得是我指使芍药这么做的?” “这当然也是一种可能性。”云浅丝毫不给她台阶下。 “你……” “够了!” 景帝厉声打断了她,威严的嗓音压抑显而易见的怒火,“连个下人也管不好,你是怎么当的凌王妃?” 他看她的眼神,根本就不像在训斥一个管理失败的王妃,倒像是在看一个幕后主使! 云芷依整个人都僵硬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父皇已经看出来了。 “臣媳该死!” 景帝冷冷的道:“当初云浅还在的时候,凌王府可没出过这种岔子,你若是当不好这个凌王妃,有的是人想当,懂吗?” 云芷依瞳孔骤缩。 她此生最讨厌的人,就是云浅。 而云浅死了以后,她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提起云浅——尤其是当着凌王的面,细说云浅的好。 可偏偏这话,今日就从他最尊敬的父皇嘴里说出来了,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给她留面子。 此时此刻,他会怎么想?是不是更后悔当初杀云浅了? 云芷依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就滋生出一股咬牙切齿的怒火,她宁愿挨打挨罚,也不想听到父皇嘴里说出这种话…… “老三。” 景帝的目光又转向萧凌策,“前些日子,朕让你在府中不得上朝,看来还是罚得不够狠,所以今日才又出了这种事。如今你和你的王妃既然连个下人也管不好,那就都给朕待在府中,好好的管教你们的下人,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外出一步。” 原本只是不能上朝,而现在,却是连门都不能出了! 萧凌策脸色铁青。 父皇表面上只是说他们管不好下人,可实际上,他敢肯定,父皇心里其实什么都清楚,所以才连门都不让他出了! 这种处罚看似不痛不痒,但朝堂是何等见风使舵的一个地方,那些依附他的大臣见他被父皇禁足,一定会重新在心里打量他的地位,甚至转而投靠太子,那他的损失就不是几句话能衡量的了! 萧凌策越想越愤怒,甚至忍不住迁怒了云芷依。 这个女人,这段时间已经不知道给他惹了多少事,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父皇说得没错,如果云浅还在,绝对不会发生这些事…… 他狠狠闭了下眼睛,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咬牙挤出四个字,“儿臣遵旨。” “苏棠。” 景帝这才看向云浅,“这般处置,你觉得如何?” 云浅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他是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拆穿云芷依的所作所为的。 毕竟这种事往大了说,就是兄弟阋墙、皇室斗争,闹大以后丢的只会是皇室的颜面。 现在的处罚结果,已经是在给她交代了。 她当然不会蠢得直接去反对君王,只不过…… 她敛眸道:“多谢父皇为臣媳主持公道,臣媳十分感激,但是……臣媳还有一个请求。” 第55章 你和如意,很熟吗? 景帝眉心微蹙,“说。” 云浅指着地上已经包扎好的芍药,“这个人,要交给臣媳处置。” 云芷依脸色倏地一变,“不行!” 景帝扫了她一眼。 云芷依蓦地咬住嘴唇,“父皇,臣媳知道芍药犯了大错,但她毕竟是臣媳的贴身丫鬟,跟着臣媳十几年了,臣媳不能就这么眼看着她去死啊!” 她是真的慌了,虽然她办很多事的时候都是避开芍药的,但是这丫头毕竟跟着她这么久,难保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时候! 若是芍药落到苏棠的手里,一定会成为她心腹大患——即便她手里还捏着芍药的家人,可她以后也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谁说她会死?” 云浅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气不过她这么害我,想把她带回去好好教训一顿罢了。若是三嫂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答应我,那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来……”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云芷依毫不怀疑,她说的鱼死网破,就是违背父皇的意愿,把自己这个幕后主使捅出来! 她一脸惊慌的看向帝王,目露恳求。 景帝蓦地沉下脸,“苏棠!” 云浅却不闪不避的回望着他,“父皇,您可以答应臣媳吗?” 景帝冷笑。 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威胁上他了! 他若是不答应,她还想撕破脸,连皇室的颜面也不顾吗? 他正要发作,却被太后打断了,“皇帝,答应她吧。” 云芷依脸色一变,景帝也微蹙了眉头,“母后……” 太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答应她吧,今日本就是老三和他媳妇做错了事,苏棠才是受害者。” 他们都是聪明人,事情到了这一步,又有谁会看不懂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呢? 所以即便苏棠现在态度强硬了点,她也可以理解。 景帝顿了一下,终是不忍违逆了太后,“是。” 云芷依见他松口,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消失殆尽,脸色刹那间惨白。 景帝淡淡的扫了云浅一眼,“朕可以把芍药交给你,但你也要答应朕两个条件。” 云浅立刻点头,“请父皇吩咐。” “第一,不得要芍药的命。第二,往后不得再用催眠术。” “臣媳遵命!” 她要芍药,本就不是为了泄愤,而是为了打探一些事。 至于催眠术,她本来就只会一点皮毛,根本没有用它的必要。 “行了,退下吧。” 景帝懒得再看到他们,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说完这番话,就自顾自的拂袖走了。 在场众人皆是心情复杂。 谁能想到,最后真相出来,伤害林副院判的真凶竟然不是睿王妃,而是凌王妃的贴身丫鬟。 而且皇上最后的处置,也很耐人寻味——芍药虽说撞了墙,但她若真是嫁祸睿王妃的主谋,那皇上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丝毫不责罚她,反而罚了凌王和凌王妃。 所以很有可能,芍药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而这个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可不管是温柔善良的凌王妃,还是风光霁月的凌王爷,这两人可都是所有人心中最美好的存在,若是他们当真做出这种事情……哎。 众人想到这里,心情愈发复杂。 太后也不禁揉了揉眉心。 如意温顺道:“太后娘娘,您身子不好,奴婢也扶您回去休息吧?” 太后点了点头。 临走之前,看了萧凌策一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老三,苏棠与凌王府并无仇怨,往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听懂了吗?” 萧凌策眸色闪了闪,“是,孙儿明白。” 太后也不管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总之她该劝的已经劝了,便也离开了现场。 萧墨栩却在此时冷笑,“三哥当真明白么?” 萧凌策瞳孔微敛,冷冷掀眸看他。 萧墨栩扯唇道:“曾经有过云浅那样的妻子,本王也不知三哥是如何看上如今这位王妃的——若说被美色迷昏了头,本王也没觉得现在这位更美,若说聪明才智,这位就是更是远远不如前任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扫了云芷依一眼,眼底蓄着若有似无的讽刺,“或许这位三嫂,有什么本王不知道的特别之处吧。” 说罢,他就推着轮椅,缓缓转过了身。 云浅眸色微变。 云芷依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没想到头一回听,竟然就是为了讽刺她! 本来刚才父皇那一番话就已经够让凌王生气了,现在这个该死的瘸子,竟然还来火上浇油! “萧墨栩!” 她尖叫一声,就要冲上去拦着他。 可是就在此时,手腕骤然被人捉住,巨大的力道钳制着她,制止了她继续向前,又在下一秒狠狠的将她甩开。 “啊……” 云芷依整个人被甩飞出去,踉跄了好几步,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她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推她的男人,“王爷?” 他竟然,对她动手? “还嫌不够丢人吗?” 对上她震惊控诉的目光,男人眼底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透着十足的冷意。 云芷依猛地震了一下,就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般,瞪大眼睛,愈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别说动手了,就连一句重话也没跟她说过,从来都是温柔似水,含情脉脉! 可是自从上一次在龙腾寺后山,误以为云浅还活着开始,他的态度就变了——那天他还只是讽刺她不如云浅聪明,可是今日,他竟然直接对她动手?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眼眶都红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可是,男人只是冷笑一声,便拂袖离开。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眼底也噙起一抹冷笑。 曾几何时,她也露出过云芷依此刻这种表情,因为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竟然会这样对自己。 而现在,轮到云芷依了。 她这妹妹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 云浅让人带着芍药回了睿王府,而她自己则推着萧墨栩的轮椅,缓缓的走出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的轮椅可以自行移动,可她还挺喜欢这种推着他走的感觉。 只是忽然,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萧墨栩一愣,“怎么了?”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面前,认真的看着他,“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和如意,很熟吗?” 或许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男人的脸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云浅一直看着他,自然不会错过这细微的变化,她几不可察的攥住了手心,“很难回答吗?” 话音刚落,男人正要说什么,耳畔却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鸟叫声。 抬头一看,远处的树梢上,竟停着前两日见过的那只红蓝色鸟儿! 萧墨栩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不难,不熟。” 顿了顿,“本王还有点事,你先出宫吧。” 说罢,他就推着轮椅转了身。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手心攥得更紧了。 不熟? 那么这只鸟,又代表什么呢? 她敛了下眸,忽然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第56章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 萧墨栩驱动轮椅来到前两日来过的荷花池边,一袭霜青色衣裙的女子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纤长的身影随风飘摇。 他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隐约闪过几分失神,但也只是片刻,他就敛眸收回了视线。 “什么事?” 身后低沉的嗓音响起,女人顿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来。 看着他淡漠的俊脸,心脏几不可察的抽疼了一下。 “想请王爷帮个忙。” “嗯。” “我要一株噬魂草。” 噬魂草,虽然其名阴森恐怖,却是天下最珍贵的药草之一,可解百毒、治百病,世所罕见。 萧墨栩蹙了下眉,“你要它做什么?” 如意不答,迈开双腿缓缓走到他面前,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你是在关心我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萧墨栩眉头拧得更紧,“此草难寻,本王不能保证需要多久,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他答应了她的请求,却避开了她的问题。 哪怕明明只要他多问一句,她就会告诉他,可他却连这样一句关心的话也吝啬。 如意自嘲的笑笑,心脏似乎也抽疼得更厉害,以至于大脑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她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晃了一下。 萧墨栩眸色微变,下意识的扶了她一下,“你怎么了?” 如意的脸微微发白,摇了摇头,“没事。”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明明是关心我的,为什么不肯承认?” 男人正要开口,身后却响起一声凉凉的笑声。 “是啊。” 熟悉的声音不徐不疾的响起,只是沁着十足的凉意,“明明是关心她的,明明跟她很熟,为什么不承认?” 萧墨栩脸色骤变。 一转身,就看到本该回府的云浅此刻站在花丛边,皑皑白雪映着她的脸,衬得她飘然出尘,仿佛与他隔了两个世界一般。 他眼眸一紧,本能的拂开如意的手,“苏棠……” 可是女人只是看了他一眼。 极其淡漠的一眼,仿佛不含任何情绪,也没有了先前看他时那般的亮色,更没有那股浅淡却分明存在的情谊。 然后,她便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苏棠!” 萧墨栩脸色变得更厉害,忙不迭的扣动轮椅的机关,极快的追了上去。 如意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暗到了极点。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 他和苏棠的关系,好像当真不一般。 ……… 云浅并没有刻意加快速度,所以萧墨栩很快就追上了她。 面前的去路被人挡住,云浅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有事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云浅漫不经心的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你不是说,下一次再有什么事,不要直接给你甩脸色吗?我怕自己又误会你,所以刚才我很认真的问了你,是不是和她很熟,可是……你骗了我。” 如意看他的眼神分明不清白,怎么可能不熟? 他每次一看到那只红蓝色的鸟,就会赶去赴约,怎么可能不熟? 其实只要他如实相告,那么哪怕他从前跟如意好过,她也不会在意的,毕竟她也曾是别的男人的妻子。 可是,她最讨厌旁人撒谎。 “萧墨栩。” 她认真的看着他,“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试了。” 不要继续试?试什么? 【你不用急着做决定,如果你也刚好不讨厌我,就暂时留在我身边,我们试试看。】 所以,她指的不要继续试,就是不要在一起的意思吗? 男人脸色狠狠沉了下去,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如果将来哪天她不想试了,等她报完仇以后他自然会放她离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件事来得太猝不及防,他只觉晴天霹雳一般,完全无法接受。 “本王不同意。”他咬牙切齿的道。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 “苏棠!” 男人满脸怒容。 云浅的好脾气也终于消耗殆尽,有些好笑甚至是荒谬的看着他,“你在发什么脾气,明明是你骗了我,怎么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 萧墨栩呼吸一滞,所有涌上心头的火气都在这一刻偃旗息鼓。 对上她嘲弄的眉眼,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僵硬道:“如果我说,我跟她确实不熟,你会信吗?” 云浅眯了下眼睛。 男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上一次见面,是因为我怀疑给太后下毒的就是她,今日……她有事找我帮忙。” 给太后下毒? 云浅听到这几个字,脸色一下子变了。 这两天她一直想不通给下毒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太后最信任的如意? 云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气极反笑,“她为了你,连毒害太后的事也敢做,你还敢说你们不熟?” 那天的事,受益的只有睿王府。 所以毫无疑问,如意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按照你的理解来说,你觉得我跟她很熟,我无法辩解。但是对我来说,我并没有骗你——我跟她确实不熟,更没有你以为的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说的太坚定也太认真了,以至于云浅到嘴边的讽刺就这么噎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相信他。 可是,什么叫她的理解? 这种“熟不熟”的事,难道还有不同理解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那就当你没有骗我,可你刚才说,今日你跟她见面,是去帮她一个忙的——如果你们不熟,我不认为睿王爷会答应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什么忙。” 萧墨栩眸色暗了暗,“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在她死后,会代她看顾叶青霜……也就是如意。所以如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会帮。” Ta? 是男的,还是女的? 曾经她追问砚儿生母的时候,他说过那是他心爱的女子,可既然是心爱之人,又共同育有一子,那为何没有在他们父子待着?会不会那人已经死了,或许就是他现在说的这个“曾经答应过”的人? 云浅发现自己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 可是人都已经死了,这些问题当真还重要吗? 他看起来确实没有撒谎,或许他跟如意真的不熟,而他曾经答应相帮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存在了,她为什么还要问? 云浅很不喜欢这种刨根问底的感觉,就算这个人是她自己也不例外,可是一旦掺杂了感情,就会无法避免这些问题,理智往往会被情绪牵动,逐渐变成一个无法自控的傻瓜。 所以她果然还是不要碰感情为好。 “好,我信你了。” 她黑白分明的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但是萧墨栩,我刚才说的话依旧作数,我们之间还是退一步,继续当合作伙伴为好。” 男人瞳孔一缩。 第57章 线索 空气有短暂的几秒钟的寂静。 他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胡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许她说得对,他们还是当合作伙伴更合适。 毕竟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相识也不过数月,他只是突然发现她和原来的苏棠大不相同,所以从最开始对她的仇视,慢慢变成了惊讶,甚至逐渐衍生几分惊艳和欣赏。 恰好这个时候,他又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得知她从前坎坷而凄惨的一生,所以这欣赏之中又生出些许怜悯和心疼。 他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帮助她——甚至哪怕没有先前的合作,哪怕她不帮他治腿解毒,他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她报仇的。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萧凌策忽然夜闯睿王府,被他撞见了那样亲密的一幕…… 他恼怒,怒那个男人怎么敢在害死她以后,还这样对她? 他又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气她怎么能在死过一次以后,还和那个男人牵扯不清? 而这些情绪中,又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 于是,他不受控制的吻住了她。 那一刻兴许只是冲动占了上风,可是后来听到她问他,凭什么管她,他们之间迟早是要和离的,他忽然浑身都不舒坦了。 然后他才恍然惊觉,他竟是不想与她和离的。 也许对她的感情还称不上爱,毕竟他们相识甚短、知之甚少,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舍不得她离开。 于是,他提出了不和离,与她试试。 但现在…… 她说不试了,她说要退回合作伙伴的关系。 萧墨栩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既然她已经这么言之凿凿的拒绝他,那他就该尊重她的选择。 毕竟,他对她完全没有到不可割舍的地步,只是欣赏和占有欲罢了。 真若不能继续在一起,他也无所谓。 男人阖了阖眸,“好。” 云浅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他的答案,也不见失望,只是眸光顿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 回到睿王府,芍药一直昏迷不醒。 云浅在她床边守到了傍晚,她的眼皮才终于动了动,幽幽的睁开。 “你醒了。” 芍药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都是一惊,脑海中立刻就闪过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 想到自己刚刚诬陷过她,想到自己撞假山之前的一幕幕,芍药瞬间被莫大的恐惧包裹了。 “这是哪里?” 她声音都尖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王妃呢?凌王妃呢?” 云浅无动于衷的看着她,“她早就已经放弃你了,就算你死了她也不会在意,你忘了吗?” 芍药猛地一震。 是了,她想起来了,王妃用她的家人威胁她,让她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的事。 明明她只是听命于王妃,明明是王妃想要陷害睿王妃,可是最后王妃却狠心舍弃了她。 而现在,很明显她落在了睿王妃手里,睿王妃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今日,或许就是她的死期了…… “我可以帮你救出你的家人。” 在她几近绝望之际,女人突然响起的声音,如天籁一般! 芍药震惊的抬头,看着面前美丽的女人,“为什么?” 为什么非但不杀她泄愤,反而要帮她? 云浅点头,“但是你要告诉我一些关于云芷依和的事。” 芍药咬唇。 云浅看出她的顾虑,又道:“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你跟我说了什么,在她确定你吐出她什么秘密以前,也不会对你的家人怎么样。” 云芷依暂时是不敢对芍药家人出手的。 因为一旦芍药什么都没说,云芷依却杀了她的家人,那芍药只会彻底反水。 “当……真?” 芍药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云浅认真的看着她,“你现在只能相信我。” 是啊,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王妃是不可能来救她的,而面前的女人…… 最近王妃和王爷都在这个女人手里栽了很多次,从前她一直觉得王妃是最厉害的人,而今,这个认知好像出现了变化。 所以或许……睿王妃真的能帮她呢? “好。” 芍药的眼神还有些闪烁,但眼底的光芒却很坚定,“只要是奴婢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不过凌王妃做很多事都是避开奴婢的,奴婢也不一定知晓。” 云芷依确实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一点云浅也清楚。 四年前她死的那一天,是和云芷依出门踏青,彼时萧凌策给她们二人送了一盏茶,茶里放了软筋散,而后来将她骗上绝情崖之后的事,都是云芷依一个人做的。 明明只要找个暗卫就能把她杀了,可是这两个人却没有假手任何人,整个过程都由他们自己完成,可见他们真正信任的只有彼此。 其他事大概也都是也是如此,所以芍药知道的一定不多。 但是,芍药毕竟是云芷依最近身的人,她就不信云芷依能时时刻刻保持紧绷状态,丝毫不留下蛛丝马迹。 就好比今日,云芷依不能自己假扮她,就得找芍药代劳…… 云浅敛了下眸,“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我只想知道,关于云芷依和云浅的事,你了解多少?” 云浅? 前任凌王妃? 芍药神色微变,“王妃和前王妃关系很好,虽然小的时候偶尔会有嫉妒,但是每一次王妃都会及时克制住,她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芍药甚至不知道云芷依害死她的事! 其实云浅问这个,是想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证据,证明云芷依伤害过她。 毕竟,苏棠和云浅毫无交集,以她如今的身份,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 没想到,芍药竟然一无所知。 她沉眸道:“她们关系并不好。你再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云芷依和云浅当真没有暴露出任何问题吗?” 芍药惊讶的看着她,连她这个贴身丫鬟都不知道王妃和前王妃关系不好,睿王妃为什么会知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 她为难的摇了摇头,可是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她眼神微变,连忙道:“不过有一件事,奴婢觉得很奇怪。” 云浅眼神一凛,“什么?” 第58章 真正的关系 “是王妃和老爷夫人的关系!” 芍药面露诡异,“按理说,王妃小时候是夫人将她从街上捡回来的,她理应和夫人更亲近才对。可是自从当上凌王妃以后,王妃与老爷的联系倒是更频繁,每个月都能见上两三回,还让奴婢为老爷准备过一些礼物。可是与夫人却没什么联系了,上一次见面大约是一个月前,王妃约夫人一起去上香。再往前,就是大半年前夫人寿宴的时候,王妃与王爷一同去祝寿了。” 云浅听她说完,眼神变了好几变。 一年前,云芷依终于得偿所愿嫁给凌王,成为凌王妃。 从那以后,云芷依即便和云家断绝关系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云芷依留在云家的最终目的也只是为了凌王妃之位而已。 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大概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怕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云芷依和母亲半年不联系,只在母亲寿宴的时候出席倒是十分正常的。至于一个月前那一次,云芷依也不是真的想约母亲上香,而是想找机会杀了母亲而已——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或许母亲已经和前世的她一样,成了云芷依的刀下亡魂……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云芷依为什么会和父亲有联系? 而且一个月两三回,这频率还不低。 难道云芷依想为了凌王府拉拢父亲,或者是利用父亲做什么? 想到这种可能性,云浅瞳眸一缩,骤然起身,“我出去一趟,你放心在这里休息吧,等我救出你的家人,自然会告知你。” 说罢,便急匆匆往外走了出去。 重生这么长时间,她一直不敢跟家里联系,一方面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另一方面,也是怕他们牵扯到她如今危险的处境中来。 归根结底,她只是想让父母家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已,可是没想到,云芷依不但要暗杀母亲,如今还想利用父亲! 她绝对不能再坐视不管,让云芷依继续危害云家了,必须要想个办法让爹娘知道云芷依的真面目! 云浅面目冷飒的回到自己院子,写了一封信,让韩离暗中送给了云海川,也就是她的父亲,然后才出了门。 …… 永安侯府。 云海川收到了一封信,信上约他在聚福酒楼见面,说是要把他女儿云浅的真正死因告诉他。 他当即变了脸色,责问管家是谁送来的信。 “老爷,送信的是个小乞丐,应该是收钱办事的。”管家面露担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无事。” 话是这么说,他的面色却沉了下来,“本侯出去一趟,今晚不回来用膳了。若是夫人问起,就说本侯与朝中同僚有事商议。” 话落,他就阔步往外走去,面目晦暗,手中的书信被他死死捏紧。 但是离开了侯府,他并未直接前往聚福酒楼,而是避开人群,穿小路去了凌王府的侧门。 云芷依今日在宫里颜面尽失,还被凌王迁怒,本就心情烦躁,回到府里想要喝个茶,可是芍药不在,丫鬟连她喝茶的冷热喜好也不知道,更是把她气得不轻,头一回撕开了温柔的表皮,打了那个丫鬟。 就是在这个时候,下人突然来报,永安侯来访。 云芷依一惊,“父亲?” 她顿时也顾不得发脾气,立刻往前厅赶去。 见到云海川,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们约定过,尽量不见面,以防被人看出他们真正的关系。 所有人都觉得,她六岁那年流落街头,若不是云夫人把她捡回家,她或许早就死了,所以云夫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故意“流落”在那个地方,等着云夫人出现的。 父亲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把她接回永安侯府。 没错——云海川根本不是她的养父,而是她的亲爹。 只是永安侯府百年氏族,日渐凋零之际,父亲迎娶了骠骑大将军周镇国的嫡女周瑛,成婚当日答应过永不纳妾,所以她的身份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她的母亲更是只能当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外室。 【为什么?云芷依,如果不是我娘收留你,你早已在六岁那年冻死街头了!这十几年我待你如亲姐妹一般,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分你一半,爹娘更是对你视如己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还记得云浅死的那一天,跟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可是,谁稀罕什么收留? 她本来就是永安侯的女儿,如果不是周瑛醋妒成性,让她和母亲进不了门,她哪里需要什么“视如己出”的施舍? 周瑛确实没有少了她的吃穿用度,可是欠她们母女的名分,却是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她恨周瑛,也恨云浅。 凭什么都是永安侯的女儿,一个能活在阳光下成为京城名门贵女的典范,而她却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唯唯诺诺小心谨慎? 她恨,她不甘,她要报复! 于是……她盯上了凌王…… 云芷依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思绪,直到走到前厅,看到云海川,才把脑海中纷乱的念头压了下去。 “父亲,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吧。” 云海川沉着脸把手中的信递给她。 云芷依愣了下,奇怪的接过信。 当她看到信上的内容,脸色登时大变。 【侯爷若想知道云浅的真正死因,今晚酉时,聚福酒楼一叙。】 云浅的真正死因? 写信的人怎么会知道云浅的死因? 那件事除了云浅自己,就只有她和凌王以及父亲三个人知道! 云芷依忽然想到了前些日子在龙腾寺,凌王也收到了一封信,落款的是云浅本人。 当时她不信云浅还活着,因为云浅身中两刀,失血过多,又被踹下悬崖的情况,怎么可能不死? 所以后来她想,或许是太子或其他王爷想要陷害凌王,胡乱找了个借口,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猜对了。 可是现在……又来了一封信! 而且这信还不是写给凌王,而是写给父亲的! 这就很奇怪了——因为谁都知道,云海川虽是永安侯,但手中并无实权,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想挑拨凌王府和骠骑大将军的关系,那这封信就算不送到将军府,也应该直接送给周瑛才是,为什么会送给父亲? 唯一的可能性,好像就是对方不想让周瑛担心。 所以难道……云浅真的没死? 想到这种可能性,云芷依浑身都僵硬了,眼神剧烈的颤抖起来,“不……不可能!我明明看着她死的,怎么会这样?” “芷依你先别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解决? 怎么解决? 如果云浅真的还活着,那后果不堪设想! “芷依,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云海川有些不满,“不如我们还是把事告诉凌王,让他……” “不行!”云芷依陡然尖声打断了他,“爹,不能告诉凌王!” 凌王本来就已经对她不满,如果让他知道云浅还活着,或许真的会和云浅再续前缘,把她一脚踹开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有办法。” 云海川皱了下眉,显然不是很信任她。 云芷依忙道:“对方既然写信给您,那就说明他暂时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他是信任您的。所以您就照常赴约,向他打探云浅的消息——若是云浅还活着,务必探出她的藏身之地,我们就能斩草除根了。” 云海川沉默了一会儿,“如果对方不肯说呢?” 云芷依眼底闪过一丝狠意,“那就来硬的。” 第59章 露出真面目 云浅离开王府以后,没有直接去聚福酒楼,而是找了好几间成衣馆,把自己乔装改了一下。 她想过了,不能让父亲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本意只是为了提醒父亲离云芷依远一点,至于其他事,她不想把父亲牵扯进来,所以她既不能用云浅也不能用苏棠的身份出面。 酉时将近,她赶到聚福酒楼约好的雅间,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云海川已经在里面等着。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瞬间就红了眼眶,幸而有面具遮掩才勉强挡住。 “永安侯。” 三个字出口,有些沙哑。 云海川脸色微变,立刻转过身,却见一名白衣少年站在眼前,脸上还戴了一张银色面具,俨然是不想暴露身份。 他探究的看着她,“阁下是……” 云浅笑笑,掩饰性的用男声道:“我的身份并不重要,今日来此只是想告诉侯爷,莫要与凌王府和凌王妃走得太近了。” 果然! 和芷依想的一样,此人并不知道他和芷依的关系。 云海川眼底闪过一丝暗芒,“阁下口中的云芷依是本侯的女儿,凌王则是本侯的女婿,阁下如此贸然让本侯远离他们,是何用意?” 女儿? 云浅自嘲一笑,“侯爷可知,你真正的女儿就是被云芷依害死的。” 云海川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当初害死云浅的不是所谓的土匪强盗,而是云芷依!” “你胡说!” 云海川大吼一声,眼眶顿时就红了,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芷依自小孝顺乖巧,与浅儿关系最好,怎么可能害死浅儿?” 他似乎吓坏了,惊怒交加,又夹杂着几许悲痛,胸膛不断的起伏着,一副浑然不敢相信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云浅甚至忍不住想要伸手抱抱他。 这是她的父亲啊,除了母亲以外,她最爱的人就是父亲。 可她非但不能在他面前尽孝,甚至站在他面前都不敢认他…… “我知道侯爷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哑声道:“就算侯爷不能完全相信我,也请将我的话放在心上——离云芷依远一点,不要被她利用做什么事。” 云海川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年今日来此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就是纯粹的关心他,为他好。 只可惜…… 他极快的敛了下眸,“好,暂且当你说的都是真话,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是不是浅儿还活着,是她告诉你的吗?” 云浅呼吸一滞。 云海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激动的道:“浅儿在哪里,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云浅眼神闪了闪,“她很好,只是暂时不方便与你们见面,你放心,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会回来见您和云夫人的。” “不行,你必须立刻告诉我,她在哪里!” 云海川眼眶猩红,目眦欲裂。 云浅心下微惊。 她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个样子,印象中,他老人家永远都是温和儒雅的,虽然她知道父亲这般也只是因为过于思念她,情有可原,可她还是被吓了一跳,甚至觉得这样的父亲有些陌生。 “对不起侯爷,我真的不能……啊!”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声痛呼取代了。 因为门外陡然射进来一支箭,冰冷的痛感瞬间在她后背蔓延,她身形一晃,几乎要倒下去。 可是下一秒,云海川陡然掐住她的脖子,一把将她固定在墙上,后背的箭插得更深,几乎要穿过她的胸膛,疼得她冷汗直流。 可云海川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痛苦一般,冷冷盯着她,“告诉我,云浅到底在哪里?否则,你今日就别想走出这扇门了。” 云浅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为什么父亲会变成这样? 就算事关她的生死,父亲心里着急,可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通风报信的“恩人”,父亲怎么能对她下此毒手? 甚至就算不是恩人,可是以父亲从前善良慈悲的作风,也不可能对一个普通百姓如此心狠手辣啊! 还是说……是她从未了解过真实的父亲? 云浅后背巨大的痛楚袭来,心底也逐渐被绝望侵袭。 今日出门的时候,她换了衣裳,所以身上没有银针,也没有迷药。 她从未想过,在父亲身边也会遇到危险…… “你再不说,可就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耳畔是云海川冰冷的威胁声,他的手甚至也伸向了她的脸,几乎要摘下她的面具。 可是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人“砰”的一声撞开。 云海川脸色一变。 只见两名蒙面人迅速入内,掌风朝着他袭来,他蓦地沉下眉眼,松开了云浅,伸手去迎对方的掌风。 双方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招式内力都是势均力敌,一时间不相上下。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又进来一名蒙面人。 只是他并非用双腿走进来的,而是用内力飞身而入,一把揽住她的身体,带着她飞下二楼,进了马车。 熟悉的青竹香沁入鼻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云浅震惊的看了他一眼,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男人也在看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似涌动着无边的怒气,又酝酿着深不见底的担忧和关切。 她心口一缩,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 马车疾驰,迅速驶进一条小巷,又换了另一辆马车,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抄小路往睿王府而去。 很快,云浅就回到了清风苑。 她的面具在马车上就被萧墨栩取了下来,一到王府,王府那位消失多日的神医镜修竟也回来了,替她拔箭上药,忙活了好一阵。 整个过程,萧墨栩都坐在她的床边。 “王爷,王妃的箭已拔出,只需好好休养,就没什么大碍了。” “出去吧。” 镜修点头离开。 房门被人关上,屋子里瞬间又变得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萧墨栩看着床上的女人静静的趴在那里,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什么,俨然是受了不小的伤害。 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明明任何事在她面前都是信手拈来、胜券在握的,可是现在,她却像是傻了一般。 可见今日去见云海川,给了她多惨痛的打击。 “云浅……” 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女人就忽然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如果是临时碰见,他和两名暗卫不会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更不会有小巷中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这一切精密的部署,只能说明他是早有准备。 可是,他为什么会有准备? 连她都不知道父亲会突然对她发作,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觉得,云海川为什么会这么对你?” 第60章 猜到真相 第60章 猜到真相 云浅瞳孔一缩,沉默了好久才道:“或许……他只是太想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我,才会不择手段。” 她还在为云海川找借口。 萧墨栩知道她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不愿意相信那个事实,所以自欺欺人罢了。 “那本王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他蹙眉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因为你让韩离去永安侯府送完信,就发现云海川避开所有人,暗中去了凌王府。只是当时你已经出门,韩离来不及通知你,才禀报了本王。” 云浅微微一震。 凌王府? 如果父亲不知道云芷依的真面目,只是急于和养女分享她还没死的消息,那大可不必暗中前往。 而若是偷偷摸摸,那只能说明父亲在害怕,所以看到那封信,才会吓得去找云芷依商量。 也就是说……父亲知道她是被云芷依害死的。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云浅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了,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泪刷的一下滑了下来。 “怎么可能?” 她大睁着双眼,死死盯着他,“他是我爹啊,他那么疼我爱我,怎么可能和云芷依联合起来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萧墨栩有些无措。 他平日里最讨厌旁人哭,一看到眼泪只会烦躁的远离,可是这一刻,心脏却随着她的眼泪隐隐抽疼起来。 哪怕他告诉自己,他们如今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不应该有任何亲密逾矩的动作,可是看着她这样,他终是忍不住抱住了她。 “别哭,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人。”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脑,“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从前那些所谓的爱,也都是假的?” 其实这些话在此刻说出来,无异于火上浇油,但他不想让她将来再次面对的时候,心上再被插一刀。 “一个亲生女儿和一个养女比起来,自然是亲生女儿重要,可若是两个都是亲生女儿呢?” 云浅又是一震,瞳孔急剧收缩。 什么叫……两个亲生女儿? 她猛地抬头看他,不可思议的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男人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闻永安侯府潦倒之际,当时还是世子的云海川娶了骠骑大将军的女儿——也就是你母亲。彼时你母亲与他感情甚笃,对他唯一的一条要求,就是不得纳妾。” 云浅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母亲对父亲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纳妾。 那些年父亲对母亲百般宠爱,是整个京城为人称颂的神仙眷侣,曾经她与母亲也都以此为傲,觉得父亲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可她从未想过,或许父亲心里是不愿意的,甚至阳奉阴违,暗地里做出一些不可告人的事…… 云浅方才还觉得伤心,可是这一刻,心里却只有恶心。 如果事实真如萧墨栩所说,如果云芷依真是父亲的女儿,那么当初母亲收养云芷依,只怕也是云海川策划的一个局…… 原来从这么多年以前,她的好父亲,就已经开始算计她们母女了! 她忽然很庆幸,还好没有把重生的事告诉家里,否则她就相当于自投罗网,把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 云浅闭了闭眼,嗓音沙哑的道:“萧墨栩,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三日后是云海川的寿宴,到时,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她不能让母亲继续蒙在鼓里了。 可她如今顶着苏棠的身份,和永安侯府没有丝毫关系,如果萧墨栩不去的话,她是不可能贸然去参加寿宴的。 “你要做什么?” 萧墨栩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云浅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湛湛冷意,“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我只是……要让所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萧墨栩顿了一下,“好,我带你去。” 虽然他最讨厌寿宴那种场合,平日里就连丞相的寿宴他都不会给面子,可是为了她,他愿意妥协。 “谢谢你。” 云浅认真的看着他,“还有今日及时赶来救我的事,也谢谢你。既然镜修已经找到为你治腿解毒所需的材料,那等我的伤好了,立刻就为你医治。” 明明这在从前的萧墨栩看来是头等大事,可是这一刻,竟也没多少高兴的成分,脑子里竟只有一个念头——她终于不再哭了。 他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她的脸,为她拭去脸上的湿意,嗓音低低的道:“自你出现以来,也帮了我不少,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摇曳的烛火映着他俊美的脸,此刻男人正低垂着眉眼,温柔的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好似蕴含着缱绻的情谊。 空气忽然寂静下来。 屋子里的氛围莫名透着一股尴尬的暧昧。 云浅这才意识到,他不知何时竟抱住了她。 心脏无意识的收缩了一下,她抿了下唇,蓦地别开了视线,“那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萧墨栩眼神一闪,也有些尴尬,立刻松开手,“本王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 男人走后,云浅趴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该再想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可是二十年的相处和感情,要她一下子接受现实也不可能。 心神烦乱之际,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萧砚迈着小短腿,蹭蹭的跑过来,“娘亲!” 云浅惊讶的看着他,刚才她受伤被抱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萧墨栩吩咐翡翠,今晚带砚儿去别的屋里睡。 为什么这小家伙又来了? “砚儿怎么来了,是一个人睡不着吗?” “不是的娘亲,父王说,砚儿今晚又可以跟娘亲一起睡了。” 云浅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是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专门找了砚儿来陪她。 心里有股微妙的暖流淌过,她温柔的摸了摸砚儿的脑袋,“好孩子,谢谢你,那你快上来吧。” 萧砚见她没有拒绝,立刻爬上床,缩在了角落里。 以前他都是紧紧贴着云浅的,今日却离她八丈远,实属罕见。 云浅正奇怪,却听他道:“娘亲不要害怕,砚儿睡觉不会乱动的,一定不会碰到娘亲的伤口。” 云浅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那些烦恼好像也减轻了许多。 ……… 聚福客栈那边,最终以云海川受伤离开告终。 他没有直接回侯府,而是去了凌王府,把事情告诉了云芷依。 云芷依没想到云浅真的还活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都是云浅张牙舞爪来找她报仇的样子,第二天醒来精神憔悴。 接下来几天,皆是如此。 好在很快就到了父亲的寿宴,她虽然正被禁足,但这种日子肯定是能通融的,萧凌策派人去向父皇禀报,之后便得到了出门的许可。 两人一大早就带着寿礼去了永安侯府。 只是没想到刚下马车,就看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苏棠?” 她眼神一凛,“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61章 寿宴拆穿(1) 萧凌策也蹙了下眉。 但前几次和睿王府的交锋,他都落了下风,所以暂时不想再和睿王府交恶。 “与我们无关,别忘了我们今日来此的目的。” 云芷依苦笑,“放心吧,我会跟母亲好好谈谈,让她说服周老将军为我们所用的。” 萧凌策脸色缓和了几分,“嗯。” 其实他当初答应杀云浅,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云浅不肯说服她的外祖为他所用。 而芷依虽然不是周瑛亲生的,但是只要云浅死了,芷依就是周瑛唯一的精神寄托,到时候芷依向周瑛开口,再加上云海川在旁劝说,那么周瑛很有可能会答应他们,周镇国也不会舍得拒绝周瑛。 思及此,他牵起云芷依的手,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正好听到云海川和萧墨栩寒暄。 “睿王与睿王妃大驾光临,永安侯府蓬荜生辉!” 萧墨栩淡淡的道:“侯爷不必多礼,今日你是寿星,本王不过是来讨口饭吃。” 云海川谦逊一笑,“王爷说的哪里话,快请进吧。” 萧墨栩点了点头,便与云浅进了门。 云芷依和萧凌策也在此时上前,与云海川说了几句祝寿的话,然后云芷依便挽着周瑛的手臂进门了,留下萧凌策陪着云海川接待宾客。 周瑛看着门口彬彬有礼的凌王,心情有些复杂。 毫无疑问,凌王肯定是个好女婿好夫君,可这好夫君从前是她女儿的,如今却变成了旁人的。 虽然芷依也是她的养女,但是……哎,终究是浅儿没有福气啊。 周瑛叹了口气。 云芷依看出她的心思,眼神暗了暗,“母亲可是又在想姐姐了?” 周瑛苦笑。 云芷依面露心疼,“母亲放心,我一定会代姐姐好好孝敬您的。前些日子女儿刚当上凌王妃,手边事务实在繁忙,没空来看母亲,但是最近已经闲了许多,往后女儿就天天到您面前来,您别嫌弃才好。” 她这模样,看着倒是十分孝顺。 只是周瑛脑海中却莫名想起了上回与她出门礼佛,遇到的那批刺客,以及那个奇怪的蒙面女子…… 于是只敷衍的嗯了一声,便转移话题道:“今日你父亲找了个戏班来家里,听说是京城最好的戏班,我们看看去吧。” 云芷依倒也不在意这个,反正她的本意也不是真想来探望周瑛。 她一边扶着周瑛往戏台走去,一边斟酌着道:“母亲,其实女儿有件事想与您商量……” 周瑛一愣,“哦?” 云芷依抿唇道:“这些年外祖父镇守边关着实辛苦,如今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如母亲就劝他回来,由舅舅代他镇守,外祖父可以在朝中领个职务,平日里我们也好互相照应一番,您看如何?” 周瑛倒是没想到她还有这份孝心,心里对她的疑虑也弱了几分。 边关的环境确实不好,父亲年纪大了,又经年累月的打仗,身上有许多伤病,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遂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我会给你外祖写信商量的。” 云芷依眼神一亮,正要继续把话题往凌王身上引,却听远处的戏台边传来一阵喧哗…… 周瑛皱了下眉,快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云芷依咬了咬唇,只好也跟上。 却听戏台上敲锣打鼓,伶人们正唱到关键之处,而台下宾客议论纷纷,面色古怪。 “天啊,这大好的日子,戏班怎么唱这样的戏啊,真是晦气!” “但是这戏曲的主角,你们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是啊,将军府大小姐嫁与落魄侯爷,这不就是永安侯夫妇吗?还有那个所谓的养女,好像是在说凌王妃啊?” “可是永安侯对夫人那么好,怎么可能做出那种狼心狗肺的事?” “……” 不知道戏曲中唱了什么,宾客们看周瑛的眼神都变得十分古怪。 周瑛当然意识到自己成了戏曲的主角,脸色一沉,“台上刚才唱的什么,给我原原本本的再唱一遍!” 云海川和萧凌策也在此时走了过来。 两人没听到刚才的议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云海川以为妻子是不喜欢台上的戏,无奈道:“若是不喜欢,便让他们换一出,或者今日干脆不听戏了,如此小事怎么值得夫人动怒呢?” 他如此温柔,一如这些年对她的宠溺。 宾客们脸上的疑虑立刻就消散了。 偌大的京城,谁人不知道永安侯宠妻如命,怎么可能是戏文中奸诈狡猾的人渣呢? 周瑛的火气也散了几分,“侯爷说得对,只是一出戏罢了,是我失态了。” 云海川面露宠溺,“无碍,我叫戏班退下,我们带客人用膳去吧。” 周瑛犹豫了一下,虽然还是想知道戏文唱了什么,但也不愿在这大好的日子让他下不来台。 点了点头,刚要答应,却听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慢着……” 竟是睿王妃! 众人微微一惊。 周瑛诧异的扭头看过去。 云浅也在看她,“我也刚来,不知这戏文中唱了什么,竟让大伙这般议论纷纷——若是这个心结不解开,只怕云夫人今晚都要睡不好了,所以侯爷不如还是让夫人还是听一听,再做决断吧?” 此话一出,云芷依倏地变了脸色。 虽然她也没听到戏文唱了什么,但她听到了宾客们的议论——诸如养女、狼心狗肺之类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 所以那出戏,她本就不想让周瑛听。 现在苏棠一开口,她就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没等云海川开口便沉声道:“七弟妹,这里是永安侯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吧?” 云浅挑眉,“凌王妃说笑了,我只是为云夫人着想,提出最合理的建议罢了,倒是你——云夫人还没吭声呢,你就迫不及待的否决我,莫不是因为戏文提到了你,所以心虚了?” 云芷依脸色一变。 云海川也是微惊。 什么戏文,为什么会提到芷依? 他没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要开口,却听周瑛道:“侯爷,我还是想听一听。” 第62章 寿宴拆穿(2) 云芷依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但云海川肯定不可能再拒绝妻子,只好点头应允,“好。” 他扭头对戏台上的伶人道,“那便唱吧。” “是。” 伴随着一声锣响,台上立刻又响起了伶人们的唱曲声。 整场戏的最初,基调十分欢快。 因为唱的是一段大婚戏——虽然主角是一位落魄侯爷迎娶当朝大将军之女,两人并不算般配,但是大婚之前,侯爷立下誓言永不纳妾,所以不管是将军还是将军之女,都对这段婚姻十分满意,宾客们也对他们的爱情充满了祝福与艳羡。 婚后的日子起初也十分甜蜜,一年后,侯爷与夫人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故事的转折就出现在他们女儿一岁的时候,侯爷偶然认识了另一位美貌的女子,两人渐生情愫。 虽然侯爷立过誓言,奈何之心所动无法自控,于是在短暂的挣扎后,便瞒着妻子将此女养在别院,日夜笙歌,浓情蜜意。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由看向了云海川。 云海川震惊的呆在原地,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他万万没想到,这戏文的内容,竟和他与梅娘的故事如此相似! 不……不只是相似,这戏文绝对是在故意影射他,就连落魄侯爷与将军之女都对上了! 到底是谁?谁会知道他和梅娘那些事?还在他寿宴当日买通了戏班,唱出这种东西? 他的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慌张,想也不想的怒喝道:“混账!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戏文,竟妄图破坏本侯与夫人的关系,给本侯滚下去!” 被他这么一吼,戏班顿时停了声音。 云浅扯唇冷笑,温和儒雅的永安侯,何曾如此暴怒失态过? 如果说她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是自己误会了父亲,那么到这一刻,她终于彻彻底底的确定了——没有误会。 周瑛的神情也十分震惊。 这戏文的隐喻太过明显,她不可能听不懂主角就是她与侯爷。 但方才她只是觉得,有人故意安排了这样一出戏来挑拨离间——她是相信侯爷的,他那么好的人,几十年来从未让她有过丝毫的不愉快,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背着她在外面养女人? 可是,他的反应太奇怪了,就算生气,他也该让人把戏班都抓起来,盘问是谁指使他们诬陷他的,而不是……让他们滚下去,结束这场戏。 周瑛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就要顺着他让戏班滚下去,继续维持这几十年的幸福美满。 可是,她从来不是一个粉饰太平的人,虚假的美满,要来何用? “侯爷稍安勿躁。” 她定定地看着他,“我自是相信你的,今日我倒是要听听,他们还编了些什么污言秽语,来栽赃我的丈夫。” 她扬手指着台上,一字一顿的吐出三个字,“继续唱。” 云海川微微一震。 伶人们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但奏乐的却在此时敲响了铜锣,锣声起,便代表着戏未终结。 台上主角一清嗓子,便再次声调起伏,“郎君啊,我的腹中已有你的孩儿,这可如何是好?” 戏文还在继续,故事进行到了侯爷的外室也怀了身孕,但任她苦苦哀求,一哭二闹三上吊,侯爷的心却如磐石,愣是不肯将她迎回侯府。 外室也终于明白,原来侯爷即便再爱她,也绝不会娶她,因为侯府里有一位家世背景样样强过她的夫人。 于是她终于不再哭闹,甚至不再提起此事,利用侯爷对她的愧疚之心,日日缠着侯爷,与侯爷愈发的如胶似漆。 六年之后,她的女儿渐渐长大懂事,她知道自己的隐忍已经到了时候,便提出将她的女儿带回侯府,以养女之名养在侯府之中。 侯爷愧对她,也明白她是一心为孩子的将来着想,终是不忍再拒绝,便故意设局,在妻子出门上香之时,利用大师解签的方式告诉她——她很快就会遇到一名六岁的女孩,如今落魄如乞儿,可若夫人将其收养,往后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将健康长寿,荣华显贵。 夫人本就是心善之人,听闻能保自己女儿此生无忧,自然不会拒绝这收养的提议,于是在路遇那名故意打扮成乞丐一般的女孩时,毫不犹豫的将她带回了侯府。 从此,侯府便多了一位养女。 侯府嫡女不知其身份,又年长她两岁,便待她如亲妹妹一般,侯府的吃穿用度也从来都是双份,从无亲疏之别。 如若那外室从此不作妖,只是单纯的想给女儿一个名分,那倒也无甚大碍,但是可惜,那外室女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也将自己的女儿教成了一个满心只想报复的人。 多年后,嫡女与养女皆长大成人。 侯府嫡女与当朝王爷郎情妾意,不久后便嫁入王府,却不知养女也在其中使了不少功夫,与王爷早已暗度陈仓。 成婚两年,养女便与王爷携手将那女子骗上悬崖,将其杀害。 自此,嫡女亡故。 三年后孝期一满,王爷立刻迎娶养女进门,成为他的继妃。 养女与外室终于得偿所愿,成功的报复了侯府内的那对母女,欢欢喜喜的与侯爷享受天伦之乐。 可怜侯爷夫人当初以京城最奢贵之身,下嫁落魄侯爷,最终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不止一生被人欺骗,亲生女儿也被害死,孤苦伶仃的在侯府中凄凉度日…… 戏曲到这里,终于结束。 铜锣声再次响起,最后一幕,便是侯夫人独自坐在院中,仰望天空,追忆女儿小时候的伤神画面。 一时间,全场寂静。 云海川和云芷依浑身都僵硬了,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抑制的惊恐。 他们不明白,那些往事事如此隐蔽,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 萧凌策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脸色难看得要命。 没想到这戏不止关乎永安侯府的秘辛,甚至还牵扯到了他凌王府! 周瑛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台上扮演着她的伶人,只觉胸口疼得厉害,阵阵窒息感袭来,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云浅一直看着她,自然不会错过她脸上的神情,见状一阵心疼,忍不住出声唤道:“夫人……” 周瑛眼睫颤了颤,怔怔的回头看向她,“睿王妃,你觉得这出戏……唱的是我吗?” 第63章 最好的证据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冒昧,睿王妃只是一个客人,客人又哪里好意思直言,说这倒霉凄惨的主角就是您呢?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位明明曾经素不相识的睿王妃,就没来由的觉得亲切,忍不住就想要问问对方。 云浅犹豫了一下,不答反问,“您觉得,这戏文唱的是您吗?” “七弟妹!” 没等周瑛开口,云芷依忽然沉声,“你明知道戏文是是故意抹黑父亲,为何不直接回答我母亲?你这么反问她,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她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激动过。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云浅不怒反笑,“三嫂这话说的可真好笑,我又不是当事人,我怎么会知道这戏文是真是假?” 云芷依瞪大眼睛,“你……” “好了芷依!” 云海川脸色阴沉得厉害,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那他这么多年营造的好名声就都毁了! 他冷冷的道:“清者自清,你不必与外人解释,本侯一定会查清是谁派这戏班来捣乱的!” 说罢,他便吩咐一旁的管家,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把这戏班的班主带来,本侯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想造谣生事。” “是!” 管家立刻上台要去拿人。 但没等动手,一位年约四十,容貌美丽风情的女人却从后台缓缓的走了出来,“不必劳烦管家,我自己会来。” 云海川眉眼阴沉的盯着她,“你就是班主?” “云海川,你装什么?” 女人要笑不笑的看着他,缓缓走到他面前,纤纤玉手在他的胸膛上滑过,亲昵的如同惺惺相惜的爱人。 云海川震惊的看着她,“你干什么?滚开!” 他用力一推,女人一个踉跄,可她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可当真是无情啊……”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什么叫这么多年的感情,难不成她就是戏文中那个外室?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在你寿宴当日排这样一场戏?” 女人幽幽的看着他,“虽然你说,不能娶我是因为周瑛不准,可你若是执意要娶,她又能奈你何?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不愿得罪将军府,不愿背负负心薄幸的骂名罢了……” 云海川的眼神愈发震惊,虽然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和梅娘的事? 不但了解他,还了解梅娘心中所想,难道就是梅娘派她来的? 可他明明跟梅娘说过,只要她再等一段时间,等到周镇国为他所用,等周家的兵权归于凌王,他一定会杀了周瑛娶她的! 为什么她不相信他,为什么她要这样背刺他?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你早就没了幻想,我知道你不会娶我的,所以我报复的人不只是周瑛,还有你。” 女人冷冷发笑,“所以趁着所有人都在,我便要向他们揭开你的真面目,把你最最不愿让人知道的往事,全部公之于众。” 她笑得骄傲又嚣张,像一尾毒蝎,狠狠的往他心口上刺。 宾客们神色各异,一个个盯着永安侯,根本压不住眼底的嫌恶。 如果说他们原本还对戏文半信半疑,可现在正主都出来了,他们怎么可能还不相信? “这个永安侯,实在是太过分了啊!虽说达官显贵不乏纳妾的,但宠妾灭妻这种事可不兴做啊,这可是要遭万人唾骂的!” “更何况,我们也是靠自己挣来的功名,没有踩着妻子的娘家上位,最后却背刺妻子啊!” “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不齿!” “……” 人群中,再次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云海川目眦欲裂,“你、找、死!” 他扬手就是一掌就要朝面前的女人挥过去,萧墨栩正要出手挡住,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云海川猛地一震,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性的听从她的声音,此刻也不例外,本能的收回了手。 他缓缓转身,僵硬的看着她,“夫人,连你也不信我?” 周瑛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泪水已被风吹干,清清泠泠的道:“不管我信不信,可是侯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灭口,不太好吧?” 云海川蓦地冷笑。 瞧,这就是周瑛,表面温顺,实则傲慢无比。就因为她是大将军周镇国的女儿,所以这么多年他活得毫无尊严,不管走到哪,都会有人嘲笑他靠着妻子的娘家上位。 那他就要让所有人看看,即便她死了,他也只会活得更好! 所以这些年他与凌王联手,苦心经营,只要将来凌王登上皇位,他就是国丈,是开国功臣,是所有人望尘莫及的高官,再也不必仰人鼻息,到处被人指指点点的活着…… 云海川想到他美好的未来,心底的暴怒总算平静了几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乱,不能暴露。 “好,我不杀她。” 他认真的看着周瑛,“但是夫人务必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她。” 周瑛动了动唇,别开了视线,“我会查清楚的。” 她没有直接撕破脸,云海川已经松了口气。 只要她还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就有信心,一定能掩饰过去。 “多谢夫人。”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看向众人,“今日让诸位看了笑话,是永安侯府招待不周,但是本侯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待本侯查清真相,定与夫人在府中设宴,重新邀请诸位前来。” 这话,分明就是逐客了。 宾客们也识相,纷纷告辞离开,虽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但表面的礼仪还是要维持的。 云浅也在此时和萧墨栩离开。 只是临走之前,她走到周瑛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夫人不必伤怀,或许真的是有人要陷害侯爷呢?” 周瑛脸色倏地一变。 却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是因为,她在自己手中塞了一张字条。 周瑛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心,“多谢睿王妃宽慰。” 云海川没想到她会帮自己说话,愣了一下,也道了声谢。 云浅没有理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推着萧墨栩的轮椅,径直离开了永安侯府。 一出门,她便问道:“你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萧墨栩嗯了一声,“放心,只要云海川一出门,就会有人跟上。” 云浅点了点头,眸色暗了几分。 今日永安侯府这出戏,当然是她排的。 除了当众揭开云海川的真面目,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去指证云海川,所以要想办法把证据引出来。 刚才那位女班主其实是萧墨栩的暗卫,故意说那番话,就是为了引导云海川,让他怀疑背后那个女人。 如此一来,云海川一定会在事后去找那个女人,确认事情的真相。 而她就能借机跟上,找出对方的藏身之所。 那个女人,就是她最好的证据! 只有证据确凿,才能上告君王,让云海川彻底名誉扫地,付出代价! 而母亲,也能彻底远离那个人渣…… 第64章 循循善诱 永安侯府。 如芳是周瑛的陪嫁丫鬟,今日看到了戏台上那一幕,怕夫人承受不住,所以到处找她想要安慰几句。 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在最偏僻的竹园里看到夫人。 远远看去,夫人又哭又笑,像是疯了一般。 如芳心里一痛,连忙上前去,“夫人,您别难过,今日那出戏不一定是真的,奴婢一定会……” “不,不!” 却见周瑛激动的抬头,虽然满脸泪痕,嘴角却扬着笑容,“我不难过,一点也不,浅儿活着比什么都好!” 浅儿? 夫人说的是……小姐? 如芳震惊的看着她,怀疑她今日受了刺激,所以疯了。 周瑛自然看出她在想什么,用力的抹去眼泪,“如芳你别怕,我没疯,浅儿也没死……她给我写信了,她说她现在好好的,四年前被云芷依毒害,但她侥幸捡回一条命,今日这场戏就是她安排的!” 她虽然哽咽着,眼底却闪烁着熠熠光芒,倒像是喜极而泣。 “她还说,过段时间养好了伤,她就会回来看我的,让我好好保重身体!我本来好难过,我最最信任的枕边人竟然背叛我,可是知道浅儿还活着,我一点也不难过了,我好高兴你明白吗?” 如芳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夫人手里拿的这封信,是小姐写的? 今日戏班唱的那场戏,也是小姐安排的? 可是…… 如果小姐还活着,她当然高兴,但若有人欺骗夫人呢? “夫人,您确定是小姐吗?”如芳表情复杂,“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假扮小姐,挑拨您与侯爷的关系?” “不会。”周瑛十分确定,“这封信的笔迹就是浅儿,最重要的是——她还知道梅园的第三棵树下,有我与她一起埋的桃花酿,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这是她们母女俩的秘密,连云海川和如芳也不知道。 她们约定好了,等浅儿的孩子出生时,便开了这桃花酿来庆祝。 她以为此生再也等不到这机会了,可是没想到,浅儿竟然还活着! 哪怕她今日得知自己的枕边人在这么多年以前就背叛了自己,哪怕她伤心悲愤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人渣,可是,她还是好高兴。 ……… 云海川想要对那些伶人严刑逼供,问问他们到底是不是梅娘派他们来报仇的,可是周瑛却先他一步控制了那些人。 他也不好直接抢人,只能拉了匹马,去找梅娘确认今日之事。 骏马驰骋在各个小巷中,避开了耳目,最终在一间典雅别致的别院前停下来。 云浅远远的看着,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云海川出来。 她立刻吩咐身旁的韩离,“可以进去了。” “是!” 韩离带着身旁的黑衣人,纷纷涌入院中。 梅娘刚送走云海川,见这么多人突然闯进来,当即变了脸色。 “你们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韩离厉声道:“一个不留,杀!” 众人齐声称是,飞快与院里的护卫打斗起来,护卫们不敌,一个个倒下,梅娘见状大感慌乱,手忙脚乱的从侧门逃出去。 韩离看着她的背影,冷笑道:“侯爷吩咐,绝对不能留活口,今日她不死,死的就是你们了!” 侯爷? 永安侯? 梅娘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侯爷要杀她? 他刚刚来找她确认今日寿宴上戏班闹事的问题,她已经说过不是她做的,他也信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前脚刚走,后脚就要派人前来? 难道……他怕她将此事泄露出去,所以要杀人灭口?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顿时又是气愤又是伤心。 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怎么能这样怀疑她——就算不为他,只是为了女儿,她也不可能拆他的台啊! 梅娘越想越悲愤,泪水模糊了双眼,不断的往前跑去,不知何时跑到了一条小巷中。 “啊……” 她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摔倒在地。 云浅惊讶的看着她,“这位夫人,你没事吧?” 后面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梅娘大感慌乱,求助般的看向面前年轻貌美的女子,“救命,救救我!” 云浅面露诧异,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皱眉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然后飞快的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梅娘被她拉着不断的跑,双腿都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左闪右避的撞上了很多人,最终来到闹市中,淹没在人群里。 云浅这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看向她,“好了夫人,他们暂时应该追不上我们了,你还好吗?是谁在追杀你,需要我帮你报官吗?” “不……不行!” 听到报官二字,梅娘顿时慌了。 她的身份见不得光,怎么能报官呢?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复杂的道:“可是这批人看起来武功高强,雇他们杀你的人应该身份也不低,若是知道你还活着,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你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 梅娘被她问得一噎。 这么多年,她什么都听侯爷的,除了自小灌输给芷依报仇的思想是她自己的主意,其他的她什么也不懂,她能怎么办? 此刻出了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去找侯爷求救,可是转念一想,要杀她的人就是他啊,她若找上门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她茫然的摇了摇头。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那不如我教你一个办法吧。” 梅娘眼神亮了亮,但旋即又变成了警惕,“你……先说说看吧。” 云浅点头,“其实很简单,杀人的理由无非是劫财、寻仇或灭口。刚才那批人看起来不缺钱,也不像仇杀,所以大抵就是你知道什么秘密,他们的主子才想要除掉你——可若是你把秘密公之于众了呢?” 梅娘一惊。 云浅又循循善诱道:“我生于大户人家,见过太多忠心耿耿却被灭口的人——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透露,却因主子的猜忌就丢了性命,实在是不值。试问这样的主子,又哪里值得他们卖命呢?” 是啊,她原本是永远不会出卖他的。 可他竟然派人怀疑她,让人追杀她。 梅娘的心冷了几分,喃喃道:“那我该如何闹大呢?” 云浅莞尔一笑,“普通人可以报官,但若对方的身份十分尊贵,就无法避免官官相护的可能性。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告御状。” 第65章 告御状 最后三个字落下,梅娘陡然瞪大了眼睛,“告御状?” “没错。” 云浅认真道:“虽然击登闻鼓告御状者都需先打二十大板,但是与你的性命比起来,这一顿打也算挨得值。” 顿了顿,“不过我也只是提个建议罢了,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夫人自己。我先回去了,夫人自己小心吧。” 说罢,她便缓缓的转身走了。 梅娘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失神。 其实刚才她也怀疑过,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是不是存心骗自己的,可对方竟然只是提了个建议就走了,丝毫没有强迫她的意思。 看来真的只是个路人而已。 梅娘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 忽然,前方一阵喧哗声传来。 抬头看去,是一群官差拿着画像正在寻人。 梅娘本来只是随便瞥一眼,毕竟这种事不可能跟她有关系,可这一眼看的,差点把她的魂儿吓没了。 那画像上的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梅娘蓦然瞪大了眼睛,呆了片刻,急忙躲到了一旁的摊贩后。 为什么官差会追她? 难道是……云海川? 对了,一定是他,刚才派人追杀她没能得逞,他便利用他在官府的权力明目张胆的找她,这样一来,她就插翅难逃了! 梅娘从未想过,那个男人能对她做出这么赶尽杀绝的事! 从前他的恶毒只对周瑛母女,她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可是没想到,原来一个恶人在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时,对任何人都能出手! 她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这一刻,心里的迟疑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立刻去宫门口击了登闻鼓。 就算挨了那二十个板子也无妨,她无论如何,都要告御状! ……… 云浅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回了睿王府。 她以为至少要再等两天才能见到结果,没想到云海川会把这女人养的这么单纯又愚蠢,比她想象得更容易得手。 “我们也去看看吧。” 耳畔响起萧墨栩低沉的嗓音。 云浅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韩离,“把消息散播出去,不过通知永安侯府的时间尽量晚些,要确保皇上听完那女人的状告。” “是!” 韩离立刻出门去,找人大肆宣扬,确保满京城人尽皆知。 于是乎,不只今日永安侯府的宾客,就连四周的百姓也都听说了此事,一个个奔走相告,全都带着街坊邻居都到了宫门口来看热闹。 很快,宫门口就堵满了人。 “你们说,永安侯在外面真的有别的女人吗?” “我觉得不会,今日侯府那场戏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栽赃,不信你瞧现在挨打的这个女人,她和永安侯府指证侯爷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可见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搬弄是非!”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可现在这女人宁愿挨二十大板也要告状,怎么可能是假的?” “没准儿是收了钱呢?永安侯这么好的人,才不会干出那种狼心狗肺的事!” “……” 虽然永安侯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今日寿宴上的宾客也都看了一场戏,可那些毕竟都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的事! 所以现场的争执声,很快就变成了一边倒的相信永安侯。 忽然,一声尖锐的唱喏声响起。 “皇上驾到——!” 紧接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帝王缓缓的从宫内走出。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纷纷跪下行礼。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景帝抬了下手,示意众人起身,而后看向地上被打得后背渗血的女人,蹙眉道:“是你击的登闻鼓?” 梅娘虚弱的点了点头,“是,民妇梅娘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为何击鼓?” “回皇上,民妇要状告永安侯,目无王法,当街行凶!” 永安侯? 在景帝的印象里,永安侯儒雅宽厚、与人为善,在朝堂上虽然只有一份闲职,但也兢兢业业的从未出过差错。 可现在,这女人竟然指控他如此严重的罪名! 他沉声道:“你可有证据?” “民妇自己就是证据!” 梅娘想到刚才的场面,心里还一阵后怕,“就在今日,永安侯派了好多杀手到民妇家中,民妇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景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可若此事只有你一人知晓,那便不能算作证据,也可能是诬告。” 梅娘顿时急了,“皇上,这怎么可能是诬告呢?民妇差点被人杀了啊!而且当时在小巷中,还有一名女子看到杀手追着民妇呢!” “哦?” 景帝眯起眼睛,“那女子是谁?” 梅娘一听更急了,那就是个偶然碰到的路人,她怎么知道是谁? 就在她急得满头冷汗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原来是你啊……” 梅娘愣了下,眼神蹭的亮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激动的伸手指着她,“是她!皇上,今日在小巷中救了民妇的人就是她!” 景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竟是苏棠? 怎么哪儿都有她? “苏棠,是你救了她?” “回父皇,是!” 云浅缓缓的走出来,恭敬的道:“今日臣媳在永安侯府参加完侯爷的寿宴,回府路上,刚巧碰到了这位夫人,见她身后有十几个黑衣人追杀,臣媳便拉着她跑了一段,确实算是救了她。” 臣媳?父皇? 梅娘听着她的称呼,有些震惊,原来这女子竟是皇上的儿媳? 但她来不及多想,又听帝王问道:“那你可知刺客的身份?” 云浅坦然的摇了摇头,“臣媳不知。” 景帝皱了下眉,“若是如此,那仍是不能确定刺客乃永安侯所派。” 说罢,他又看向梅娘,“你说永安侯派了很多人去杀你,你到底怎么得罪了永安侯,让他非要置你于死地?” “民妇……” 梅娘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却听远处一声厉喝传来,“住口!” 景帝脸色微变。 远远看去,只见云海川携着夫人,身旁还跟着凌王和凌王妃,挤开人群快步朝这边走来。 梅娘看到他,瞳孔一阵紧缩。 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来阻止她的。 如果她再不开口,就再也没机会了! “因为民妇与他有私情!” 她脱口而出。 眼看着云海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她忙不迭的补充道:“皇上,永安侯与他夫人成婚的时候承诺过永不纳妾,所以即便民妇与他相好将近二十年,他也一直将民妇藏在外面,不见天日。” “可今日在他的寿宴上,不知是谁捅破了他的秘密,将他养外室的事说了出来,他怕被自己的夫人知道,怕自己名誉扫地,便立刻派了杀手去民妇的小院,想要斩草除根,永远掩藏这件事!求皇上为民妇做主啊!” 第66章 双方对峙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景帝也十分震惊。 永安侯宠妻的故事,乃是京城一段为人称颂的佳话,可他万万没想到,永安侯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而且养女人不敢承认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要杀人灭口? “永安侯。” 他不悦道:“这位夫人说的,可是实情?” 云海川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想到自己急急赶来,竟然还是来不及。 明明他几个时辰之前才去过梅娘那里,既问清了事实,也安抚了梅娘,可她怎么就想不开,突然跑来告御状了? “回皇上,绝无此事!” 他素来儒雅的脸此刻无比阴沉,眼眸极暗,“微臣根本不认识这个疯女人,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诬陷微臣!” “云海川!” 梅娘尖声道,“你现在想装不认识我,是不是太迟了?我本来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可你实在欺人太甚,前脚哄着我说很快就能娶我过门,后脚就派人来杀我灭口,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云海川瞳眸微微收缩了一下。 灭口? 他刚才以为梅娘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诬告他,可是现在看来,她好像真的被人刺杀了? 云海川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从今日侯府的那处戏开始,就好像有人一直在若有似无的引导他做什么——先是故意让人扮成梅娘来质问他,让他以为梅娘当真要和他撕破脸,所以立刻赶去找梅娘,结果他一走,梅娘就被人刺杀。 整件事,就像是有人利用他找到梅娘,然后演了一场戏,引诱梅娘来告御状啊! 想通这种可能性,云海川的脸更难看了,立刻朝梅娘使了个眼色,“这位夫人,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本侯什么时候派人去刺杀你了,你莫不是被奸人挑唆,才来污蔑本侯的?” 这话,分明意有所指。 饶是梅娘再笨,也听懂了他的暗示。 难道他想说,刺杀她的人,不是他派去的? 难道…… “侯爷说的有理。” 云浅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夫人可千万不能撒谎,若是随便改口,一会儿一个说辞,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梅娘当即一惊。 若不是这位恩人提醒她,她险些又要被云海川给骗了! 明明刚才在家里,她亲耳听到那些刺客提到了侯爷,还能有假? 这男人分明是想继续欺骗她,让她以为误会了他,好在皇上面前改口,那她就犯了欺君之罪,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杀她了! 他真是好算计啊! 梅娘恼怒道:“皇上,民妇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永安侯确实与民妇相好,若是您不信,可以随便问民妇的身上有什么胎记特征,民妇全都一清二楚!” “你……” 云海川没想到她这么蠢,事到如今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还有那个睿王妃,看似公平公正,让人无法反驳,可她说的话却每一次都让人不爽! 偏偏这个时候,身旁的周瑛也开口,“好啊,那就这么办吧。” 云海川陡然一惊。 雍容华贵的妇人却看向帝王,恭敬的道:“皇上,臣妇也想相信侯爷的清白,所以臣妇愿意与这妇人辩一辩。” 云海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夫人!为什么连你也如此糊涂,你看不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吗?” 她当然看出来了! 周瑛冷冷的想,若不是昨日浅儿那封信,今日看到他如此情真意切的模样,她或许真的又要被他骗了! 这个男人,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啊,不止骗了她一辈子,还杀了她最爱的浅儿! 就算别的她都可以忍,可是关系到浅儿的事,她绝对不能忍! 周瑛气得浑身发抖,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直勾勾的盯着他,“侯爷不敢吗?我只是想看看,除了我这个枕边人,还有谁知道你身上的胎记与特征。” 云海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和这两个女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们对他的身体,比他自己还了解,所以她们当然能对上他的特征! 可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拆穿,他一辈子经营的名声岂不是都毁了? 不,不行……事到如今,只能断臂求生了! “好,我承认!” 他深吸了一口气,骤然扬手,面目森冷的指着梅娘,“我和她确实有私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刚才他们还相信侯爷真没做过,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承认了? 梅娘也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轻易认下。 云浅皱了下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永安侯是承认,今日找人刺杀她了?”景帝沉声道。 “不!” 云海川羞愤道:“皇上,微臣虽与此女有私,但并非二十年,而是仅有一次——半个月前,微臣醉酒路过扶风巷,这个女人正好在巷口路过,见微臣走不稳路便将微臣带回了家,微臣当时醉意太深,误将她当成了夫人,这才……与她发生了关系。” 说到这里,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微臣自知对不起夫人,但微臣真的是无心的!这些日子,此女一直威胁微臣要嫁入永安侯府,微臣不答应,她便想方设法的闹事,今日竟还胆大包天的击了登闻鼓,闹到了皇上面前,微臣实在是羞愧万分!但是微臣可以保证,绝对没有派人刺杀她!” 众人又是一惊。 原来侯爷不是真的背叛了夫人,而是被这个女人威胁了? 若是真的只有那么一次,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洁身自好,只是喝了以后出了“意外”,也不是完全不能原谅的! 云浅的脸却蓦地沉了下去。 她终于知道云海川为什么会这么快承认了,原来是自知躲不过这一劫,所以干脆认下一半,然后反咬一口! 这个男人,果然是无耻至极啊! “云海川,你胡说!” 梅娘又惊又怒,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把她这一辈子全盘否定了! 她气得嗓子都尖了,“我们的女儿都二十岁了,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半个月前才认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云海川狠狠冷笑,“女儿?好啊,那我们的女儿是谁,你倒是把她找出来啊对峙啊!” 梅娘瞳孔一缩,猛地一下噎住了。 云芷依脸色惨白,从她来到这里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妙,现在果然……终于还是牵扯到了她的头上! 她不知道父亲刺杀的事是否为真,就算是真的,母亲也不能来告御状啊——凌王最近本来就看她不顺眼,若是母亲当众揭穿她的身份,她一定会被千夫所指的!凌王也一定会更恼她的!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哀求的看向梅娘,希望她不要乱说话。 梅娘看到她满脸惊恐的模样,嗓子更紧了。 云海川对不起她,可是女儿没有对不起她啊。 若是她现在把芷依的身世说出来,芷依一定会疯的! 怎么办,难道她只能认下云海川说的那些事了吗? “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就在她无所适从的时候,云浅开口了。 梅娘一下子像是找到了希望,连连点头,“是,是啊,我不知道我女儿在哪里,我该怎么办?” 云浅早就猜到她舍不得牵连云芷依,反正今日的目标本也不是云芷依,遂淡淡的道:“其实我有一个办法,不需要你的女儿出面,就能证明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梅娘瞪大眼睛,激动道:“什么办法?” 第67章 证据确凿 云浅正要开口,云海川却怒喝,“睿王妃,你为何总是针对老夫?” 他好不容易才吓退了梅娘,可是这个睿王妃,一直在怂恿梅娘!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梅娘简直把她当成主心骨,对她言听计从! “瞧侯爷这话说的,我不也是为了查清真相吗?” 云浅好笑道:“若我能证明这位夫人说的是假话,也好还侯爷一个清白,我相信父皇也是乐见其成的。” 景帝,“……” 不得不说,其实在云海川开口以前,他就已经发现了,苏棠似乎对今日之事十分上心。 可是被她这么坦然的一说,他倒不好质疑什么了。 他沉眸道:“你说吧,什么办法?” 云海川的脸色更难看了。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根本反驳不了了。 云浅点点头,“其实很简单,既然永安侯说,半个月前才与这位夫人相识,那么想必侯爷从前的事情,这位夫人是不知道的。只要父皇让人拿纸笔来,叫这位夫人写下一些侯爷从前的事,且是外人不知道的那种——同理,永安侯夫人也要写下这样的事,而后将两人写的内容对比一番,自然可见分晓。” 景帝沉默了一会儿,蹙眉道:“可是每年发生的大事这么多,你如何确保她们写的事件能重叠?” 当然能确保,因为她也是其中一个知情人啊! 云浅不动声色的道:“那不如……就由臣媳随意说几个时间点,看看二位夫人写的都是什么,父皇以为呢?” 这倒是个主意。 景帝颔首,“李德通,拿纸笔来。” “是!” 李德通匆匆赶往宫内,很快就从最近的宫殿取了纸笔回来,分别递给周瑛和梅娘。 云浅站在二人面前,正色道:“两位,那我就随便说了。” 梅娘信任她,立刻点头,“好,能想起来的我一定都写下来!” 周瑛也相信她,虽然她不知道睿王妃和浅儿有什么关系,但是浅儿那封信就是睿王妃给她的,所以睿王妃一定是来帮她的! 遂认真道:“但凭睿王妃吩咐。” 云浅见两人都没有意见,便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些年永安侯府发生的事。 很快,她就想到了那么几件。 一件发生在她一岁那年,是她懂事以后,母亲告诉她的。 那一年她频频发烧,不止一位大夫说她活不过三岁,云海川出外求医,说好的一个月之内回来,却隔了整整三个月。 彼时她和母亲都没有多想,可是如今想来,那正是云芷依出生的日子——想必当初,云海川是在陪云芷依母女吧?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幽幽的道:“昭德三十年,可曾发生过什么让你们记忆犹新的事?” 昭德是先帝的帝号,彼时当今圣上还未登基。 周瑛虽然对这年号不算熟,但是往前一推算,立刻就想起了具体的年份,当时她的浅儿才一岁…… 而云海川,却消失了整整三个月。 她眼神暗了几度,立刻在纸上快笔书写。 而梅娘对这一年更是熟悉,因为这就是芷依出生的年份,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当时云海川正在陪她,有一次听闻云浅生病,他想赶回去,还被她想方设法的挽留下来,这一留就是三个月! 她常常想,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心里惦记的也明明是她,如果云浅和周瑛不存在,那该有多好? 她比周瑛差的,只不过是那层将军之女的身份而已! 梅娘唇畔浮起冷笑,也在纸上迅速的写下了一行字。 “两位,都写好了吗?” 云浅见她们停笔,便出声询问。 两人皆点头。 她这才继续,又说起了第二个时间点…… 如是说了五六个之后,她便停下声音,转身看向景帝,“父皇,应该差不多了,您可以看看她们都写了什么。” 景帝点点头,立刻命李德通把纸拿来。 起初他的神情十分平静,可是越看,他的脸色脸色就越沉,最终狠狠的喝了一声,“云海川!” 这纸上所有的内容,全部都能对上——但凡云海川在永安侯府消失几个月,周瑛看不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在梅娘那里! 而这种事,除了他们三个当事人,不可能有旁人知道! 所以毫无疑问,云海川和梅娘之间绝对有奸情! 这个看似温厚儒雅的男人,竟然欺骗了所有人,不仅在外面养外室,如今眼看着事情暴露,竟然还想杀人灭口,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自己看吧!” 景帝恶狠狠把手中的两张纸揉成一团,砸在他脸上。 云海川瞳孔骤缩,立刻捡了起来。 看到两张纸上的内容,他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僵硬了。 刚才听苏棠开口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因为她说的那几个时间点,发生的事都让他记忆犹新——不管是梅娘怀孕生产,还是芷依生病需要他,好几次他都找个借口离开家,陪在梅娘身边。 而这些事,梅娘和周瑛也不可能不记得! 所以现在的结果就是,这两张纸上所有的时间点都能对上! 也就是说,他和梅娘在一起的事,已经彻底瞒不住了! 云海川越想越心慌,目前的处境已经让他无法狡辩,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苏棠会知道这些? 她说的几个时间点,恰巧都是他这些年离开侯府陪梅娘的时间——这么私密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他的感觉没错的话,这个苏棠,似乎从今日寿宴开始就一直在针对他——寿宴上引导夫人怀疑他,现在又怂恿梅娘指证他,今日陷害他的事,很可能跟她脱不了干系! “云海川!” 景帝怒冲冲的嗓音再次响起,“朕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海川猛地一震。 下一秒,他忽然两眼通红的抬头,“皇上,微臣不知道,一定是睿王妃故意陷害微臣的,微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事到如今,他这辩解看起来太过苍白无力。 可他提到了睿王妃。 景帝的眸色也沉了几分,为什么苏棠会掺和在这件事里? 虽然她的行为看似都是巧合——碰巧救了梅娘,碰巧站出来为梅娘作证,碰巧想了个好办法揭穿云海川,还碰巧说的那几个时间点刚好能让事情特别清楚的显露出来。 可是,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她在这件事情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苏棠……” 他正要说什么。 云浅却抢先一步开口,一脸正气的道:“父皇,如今永安侯豢养外室的事,人证物证都能对上,他已经无从狡辩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无凭无据的就想造谣臣媳——您这么英明的君主,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话,把矛头对准臣媳的,对吗?” 第68章 既然男子能休妻,女子自然也能和离! 景帝一下子噎住了。 这个苏棠,一句话就把他架了起来,好像只要他多问几句,就是昏君了一样!实在可恶! 不过有一点她没说错,虽然她看起来很可疑,但那也只是看起来,真正有问题的是永安侯…… “皇上!” 周瑛见他迟迟不开口,怕他真的为难睿王妃,连忙道:“事实胜于雄辩,永安侯豢养外室羞辱臣妇,求您为臣妇主持公道!” 梅娘也不甘示弱,“皇上,民妇也求您主持公道!虽然民妇做的事或许令人不齿,但是民妇可没有触犯南诏的律法,如今永安侯竟想杀民妇灭口,民妇实在惶恐!” “你住口!” 云海川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个贱人,他先前一直知道她不如周瑛聪明,可没想到她会这么蠢,被人随便一挑唆就信了对方的鬼话,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来了! 今日他落到这个地步,完全就是因为她! 他咬牙切齿的道:“本侯说了,没有杀你!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本侯对你不客气?” 梅娘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她平日里有些怕他,不过现在一想,她害怕的理由是不愿意失去他,如今她已经决心和他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思及此,她立刻挺直了胸膛,理直气壮的道:“你还想狡辩?刚才你还说不认识我呢,结果呢?还不是撒谎骗人的?当着皇上的面你都敢撒谎,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我告诉你,今日你已经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一定不会轻饶你的!你别想再吓唬我!” “你……” 云海川气得脸都绿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和这贱人有任何牵扯! “云海川!” 景帝看着他满脸愤怒的样子,失望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你养外室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必再狡辩了。” 云海川脸色一变。 景帝又冷酷的继续道:“养外室并不触犯南诏律令,朕不可能因此处罚你,只是于私,你大婚之前对着周瑛和周老将军发誓,此生绝不纳妾,如今却做出养外室这种事,实在令人不齿。” “于公,周老将军为我南诏浴血奋战、保卫家园几十年,朕谢之敬之,而如今你却伤害了他的女儿,朕更是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从今日起,朕便免除你在朝堂的一切职务,从此不再录用!” 此话一出,云海川脸色当即惨白。 皇上这判决,算是彻底断了他的仕途! 从今往后,他永远只能是个闲人了! 最重要的是,今日他声名扫地,往后侯府的生意会变成什么样也很难说…… 想当初他娶周瑛,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永安侯府岌岌可危,虽然顶着个侯爵的名声,实际却过得捉襟见肘,可能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富商家的日子舒坦。 直到后来周瑛嫁入侯府,拿嫁妆补贴了不少家用,侯府的日子才好过起来,而且外面的人给将军府面子,所以周瑛的生意也做得很好,侯府才逐渐变成了令人艳羡称颂的这般。 可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达官贵人还会不会给侯府面子,继续跟他们做生意。 甚至连周瑛也……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立刻看向了周瑛,满眼愧疚的的道:“夫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是我一时糊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事到如今,周瑛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以后的日子,只能靠周瑛! 云海川双眼含泪,愧疚中夹杂着深情,“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会跟这个贱人断绝关系,从此不再见她一面,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云海川!” 梅娘大怒,饶是她知道自己跟他已经不可能了,可是他前不久才跟她说过,一定会休了周瑛娶她。 可是现在真的出了事,他却立刻翻脸不认人,做出了有利于他自己的选择,把所有的承诺全都抛之脑后! 她尖锐的吼道:“你这个混蛋,不是说会娶我吗?不是说周瑛就是个无趣的悍妇,你迟早要休了她吗?你的承诺都被狗吃了吗?” 无趣的悍妇? 周瑛听着这几个字,心底一片寒意,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自以为的深情厚谊,到头来却得到这五个字的评价。 可是看着梅娘和云海川互相谩骂的样子,她忽然又觉得,能够看清他的真面目才是她如今最值得庆幸的事。 想到这里,她的怒火竟消散了几分,甚至有些好笑,“你才刚刚发现吗?” 梅娘一愣。 云海川听她开口,立刻看向了她,“夫人……” 周瑛却没有理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梅娘,“他的承诺都被狗吃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既然当初他能为了你背叛对我的誓言,如今自然也能为了他的大好生活背叛对你的承诺,很稀奇吗?” 梅娘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脸色变了变,一时竟无法反驳。 是啊,云海川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她从前一直以为他不会这样对她,以为他的狠只是对周瑛而已,可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份绝情也会用在她身上。 原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渣,眼里只有他自己,对谁都一样。 而她,其实和他没什么区别,遇到危险都会在第一时间先保自己,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一出,不是吗? 梅娘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却听到周瑛冷淡的道:“你放心,这样的男人我不稀罕,留给你吧。” 说罢,她就转身对着帝王跪下,“皇上,臣妇不求其他,只求您应允,让臣妇与永安侯和离。” 此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片哗然。 和离? 虽说永安侯确实让人寒心,可是从来只有男子休妻的份儿,女人怎么能提和离呢? “荒谬,身为一个女子,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是啊,枉我刚才还觉得她可怜,可她竟然连基本的女则女诫也不遵守,难怪永安侯说她是个悍妇呢,我看永安侯养外室也情有可原!” “就是,永安侯身为侯爷,纳个妾也不算什么大事,还不是给她面子才不敢声张?她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根本没有一个身为女人该有的样子!” “云夫人糊涂啊,本来是个完美的受害者,可以借此对永安侯提出很多要求,可她却非要这么强势,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 四周刚才还支持她的人,逐渐变得不满。 梅娘也是满脸错愕的看着她。 云海川更是震惊道:“夫人,我确实对不住你,可是我已经承诺了往后不会再如此,你就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 云浅冷笑。 这就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当众揭穿云海川的原因之一。 因为即便云海川做了这么多恶心的事,可就因为他是个男人,旁人便都会觉得,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甚至对要求和离的女子群起而攻之。 若是她不当众揭穿,只怕母亲永远不可能脱离永安侯府的牢笼了。 “父皇!” 她沉声道:“臣媳以为,不论男女都是您的子民,您如此英明的君王,绝对不会偏袒任何一方。所以既然男子有休妻的权力,女子自然也有主动提出和离的权力!”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怒喝。 “混账!” 是苏棠的父亲,礼部尚书苏哲远! 他素来宠爱苏棠这个女儿,但是听闻此言,还是不禁动了怒。 这个混账丫头,莫不是疯了,竟然妄想推翻几百年来的传统? 永安侯府的事与她何干,她又何必冒着得罪所有朝中权贵的风险,为那周瑛出头? “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休妻,从来没有女子和离的道理!睿王妃虽是王妃,却也不该插手永安侯府的私事,还是谨言慎行吧。” 苏哲远声音虽冷,但还是不断朝她使眼色,希望她能看懂自己的警告。 这也是重生这么久以来,云浅第一次真正和苏棠的父亲有真正的接触。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是,这种好意她不能接受! “父亲说的没错,身为王妃确实该谨言慎行,但是女儿认为,比明哲保身更重要的,是承担起一个王妃该有的责任,为天下女子站出来说话!” 她一字一顿的道:“您是礼部尚书,那么我就请问苏尚书一句——作为婚姻关系中的夫妻双方,为何男子有权力随意休妻,女子却不能主动结束这段婚姻?这到底是南诏的哪一条律法规定的?” 第69章 失去一切 苏哲远猛地一噎,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这番言论,实在太惊世骇俗,一时竟让人不知从何处开始反驳。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没多久,在场的女人们便忍不住点头。 是啊,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只有男子拥有权力,女子却只能一辈子忍气吞声呢? 可是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一名男子见形势不对,阴阳怪气的道:“律法确实没有规定,可是自古以来都是男子负责赚钱养家,女子整日在后宅什么也不用做,竟然还妄想和男子拥有一样的权力?” 话落,众人先是一愣。 然后立刻响起了一片男人们的附和声,盖过了女人们的声音。 “就是啊,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 “我们男人整日在外面辛辛苦苦的奔波劳碌,又要考取功名,又要赚钱养家,这么多压力压在我们身上,睿王妃身为女子感受不到也就罢了,竟还妄想追求男子一样的权力?实在是荒谬至极!” “不错,有本事女人也外出挣钱啊,什么时候女人和男人一样能养家了,再来谈权力吧!” “……” 四周的声浪越来越高,不少刚才还赞同的女子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云浅蓦地冷笑,“什么也不用做?” 她直勾勾的盯着说话的男子,“这位公子的意思是,男子在外谋生就是辛苦,女子在后宅打理家园、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就不辛苦?” 对方眉眼讽刺,“有什么问题吗?” 云浅不怒反笑,“好,那暂且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夫妻双方的权力,应该用他们为这个家创造的金钱收入来衡量。” “可是据我所知,永安侯府当年落魄潦倒,就连基本的开支都难以维持,永安侯也是在那时娶了他的夫人,云夫人不但用她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就连这些年侯府的生意也都是她在打理,所以她和永安侯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男子在外辛辛苦苦的挣钱养活整个家。” “相反的,云夫人的付出理当的比永安侯多得多。所以对于永安侯府而言,是不是她比永安侯更有资格提出休夫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包括刚才说话的男子。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男人付出更多,理应得到更多。 可是现在睿王妃竟然用他的理论来反驳他,说云夫人的付出比永安侯更多,彻底堵死了他的路! 方才还噤声的女人们立刻像是找到了希望,连连点头。 “就是啊,既然要算钱,那云夫人的钱可比永安侯多多了,她才是这段婚姻中的主导者!” “永安侯吃了周家这么多年的好处,竟还背叛夫人,实在是道德沦丧,令人不迟!” “支持云夫人和离,求皇上还云夫人一个公道!” “……” 四周的议论声一阵盖过一阵,女人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坚定。 云海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当然清楚侯府这些年的生计都是靠着周瑛,但是知道是一码事,被人当众揭穿又是另一码事! 这个苏棠,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颜面扫地! 他咬牙切齿的道:“睿王妃,本侯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本侯,难道一定要彻底拆散永安侯府这个家,你才肯罢休吗?” “我拆散?”云浅冷冷勾唇,“侯爷说笑了,若非你自己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又有谁能拆散你的家呢?” “你……” 云海川死死盯着她,气得浑身发抖。 苏哲远却是满心复杂,他的棠儿,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说起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个女儿,好像自从她变漂亮以后,整个人的气质也改变了——从前畏畏缩缩,欺软怕硬,如今竟是一身正气,大义凛然。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竟然不觉生气,反而有些欣慰。 想到这里,他缓缓转身面向帝王,恭敬的作了一揖,“皇上恕罪,睿王妃字字珠玑,老夫实在无法再辩,不知皇上有何高见?” 景帝的眼中也透着丝丝震惊。 他只觉苏棠这番话乍一听十分无礼,可是仔细想想,却又很有道理——如果一段婚姻中,夫妻双方的地位要用“谁挣钱多”来衡量,那实在是过于无情,不利于夫妻感情。 何况就算真要这么算,周瑛也绝对是地位更高的那个。 所以周瑛如今被背叛了,提出要和离,似乎也很正常。 景帝沉默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无法反驳她的言论,终于点了点头,“好,朕今日就准了云夫人的请求!” 他目光威严的看向周瑛,“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永安侯夫人,只是你自己,可以随时回到将军府居住。” 周瑛热泪盈眶,“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云浅也猛地松了口气,“父皇英明!” 底下立刻响起一片女子们的欢呼声,“皇上英明!” 虽然她们自己做不到和离,但如今云夫人带头这么做,还是让她们看到了一线希望。 就好像将来某天,她们也能听凭自己的心声随意和离一样! “至于你……” 景帝又把目光转向梅娘,“你说云海川派人杀你灭口,此事还需查证,朕会让刑部跟进。一旦找到证据,定会依法办理。” 梅娘虽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但也只能如此了。 想必经过今日,云海川一定会收敛些,不敢再对她出手吧? “多谢皇上!” 她也磕了个头。 至此,今日告御状,周瑛和梅娘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唯有云海川,不但官职被夺,还被自己的夫人“休”了,可谓是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彻底声名扫地! 他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景帝走后,他走到萧凌策面前想要说点什么,萧凌策却阴沉着一张脸,转身就走。 原本他们之间的合作就是建立在周瑛的关系上,可现在周瑛都已经与他和离了,萧凌策又怎么可能再理他? 云海川脸都绿了,恶狠狠的看向云芷依,“你看他什么态度?” 有用的时候就求着他叫岳父,现在他落魄了,这人竟然转身就走! 他好歹也是芷依的父亲啊! 云芷依本就脸色发白,生怕梅娘一个嘴快就把她的身世抖出来。 此刻听到云海川的话,她猛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恨意,“你为什么要杀她?如果不是你,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原本只要再等一等,她就能说服周瑛,得到周老将军的支持,凌王对她的态度也会大大改善! 等他们大计得成,她就可以父母双全,一家团圆。 可是现在,什么都毁了——她的父母不再和睦,凌王临走前看她的眼神冷到了极点,就连她的身世也险些被拆穿! 她的生活,全都乱了…… 而这一切,都要怪她的好父亲,云海川这个混蛋! 云海川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连你也这样对我?” 从前的芷依何其温柔,何其孝顺? 可现在一出事,竟然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如果是云浅……” 云浅一定不会这么对他! 那孩子最是孝顺,从来不嫌弃他这个当爹的没用,一直把他当成最尊敬的人,总是把“长大后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挂在嘴边。 可他……他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芷依害死了她呢? 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脱离周瑛和周家的名声,他以为自己可以出人头地,再不必被人指指点点。 可是到头来,曾经最爱他的夫人和女儿,都被他亲手毁了。 留下两个他自以为感情甚笃的,却把他害到了这个地步…… 云海川忽然生出无尽的懊恼,胸口一堵,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第70章 入宫出事 第70章 入宫出事 周瑛脸色微变,出于多年的本能,险些就要伸手扶他。 可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或许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但是她相信,不会很久的。 云浅看到她的反应,眼神黯了黯,缓缓走到她身旁,“夫人……” 周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多谢睿王妃。” 云浅抿了下唇,神色复杂的道:“很快就会过去的,夫人往后若是无事,随时可以来睿王府找我喝茶聊天。” 周瑛本就觉得她亲切,自从今日那封信以后,就更是信任她。 “好,一定。” 周瑛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不过还是想问问王妃,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我的……”浅儿? 她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询问,怕给女儿招来麻烦,但云浅还是一下子听懂了她的意思。 其实本来是想等情况稳定了再告诉她的,但这一刻,看着母亲黯然伤神的模样,终是没忍住凑到她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母亲早已见过我了。” 周瑛猛地一震,瞳孔紧缩。 云浅怕旁人看出端倪,很快就往后退了两步,“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便走到萧墨栩身旁,与他一道离开了。 周瑛看着她的背影,死死攥着手心,才没有拔腿追上去。 【母亲早已见过我了。】 她唤她母亲……那是她的浅儿啊! 难怪她一看到这个孩子,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原来那就是她可怜的女儿啊! 虽然她不知道浅儿为什么会变成睿王妃,可是知道她的浅儿还活着,甚至和浅儿离得那么近,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云海川的事,早已显得无足轻重。 周瑛狠狠抹了下眼睛,把那些欣喜的泪水全部擦了个干净。 浅儿说的没错,她不能让关心她的人担心! 远处。 一道人影远远的看着这边,把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然后忽然勾起唇角,淡淡的吩咐身旁的人,“你去办件事吧。” ……… 云浅走出很远,都安安静静的没说一句话。 直到快到睿王府门口,他才低低的开腔,“你的计划很完美,可你并不高兴。” 云浅扯了下唇,“若是有朝一日,你踩着你父皇的尸体登上皇位,你会高兴吗?” 她这例子举得,实在难听。 萧墨栩脸色沉了沉,但是转念一想,她说的也没错。 不管云海川做错了什么,那都是云浅敬爱了二十年的父亲,即便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报复惩罚对方,可是,心里又怎么可能毫无波动? 她终究是难过的,不为云海川,只为她自己多年的爱。 想到这里,他脸色又缓和了几分,“如何才能让你高兴一点?” 云浅顿了一下,眼底几不可察的掠过一丝复杂,“你在关心我?” 萧墨栩,“……” 他眼神闪了闪,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没好气的道:“作为合作伙伴,连基本的关心也不能吗?” 当然不是不能,只是……在云海川的事情以后,云浅就更不想跟这个男人有什么深入的接触了。 四年前萧凌策背叛她杀害她,如今云海川骗了母亲一辈子,这些她曾经最亲近的男子,都给了她最沉痛的打击。 她已经无法信任男人了。 所以对于萧墨栩,她就只想跟他保持如今这样的关系,不远不近的刚刚好,不会产生矛盾,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她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道:“那就当是谢谢你的关心,我回府为你解毒治腿吧。” 萧墨栩脸色又是一沉。 他不会看不出来,她在跟他撇清关系。 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在她经历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欺骗以后,现在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何况他先前就已经决定,这个女人往后就只是他的合作者,他可以控制、甚至收回自己的感情。 可是,明明理智占据了上风,为什么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烦躁? 男人眉头紧锁,“不必了,本王今日还有事,明日再说吧。” 话音未落,他便扣动轮椅的机关,飞快的离开了她的视线。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更复杂了。 …… 云浅回到睿王府以后,还是去找了镜修,把配置解药所需的草药全部拿到了自己房中。 只是解药才配了一半,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云浅一扭头,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愣了下,“你不是有事?” 男人脸色不太好看,“随本王进宫一趟。” 云浅看出他的不对劲,手中的动作也停下来,皱眉道:“怎么了?” “太后出事了。” 今日是三日一次的换血清毒之日,云浅上次在宫里教会了那些太医清毒的法子,今日便由太医代劳为太后清毒。 可是没想到,竟然出了岔子。 太后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云浅一听也沉了脸,急忙收拾东西跟他入宫。 可是刚到宫门口,竟然就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母……夫人?” 她明显有些诧异,“您怎么在这里?” 周瑛看到她和萧墨栩,也有些惊讶,“睿王,睿王妃?” 惊讶之余,又有些欣喜,毕竟在这里碰见女儿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温柔的道:“是皇后娘娘宣我入宫的,说是得知了我的事,怕我心中难过,便找我入宫来说说话。” 皇后? 云浅忍不住皱眉,她对皇后实在太熟悉了,那绝对不是什么心善之辈,宣母亲入宫只怕不是为了安慰,而是另有图谋吧? 这些年,萧凌策一直想要周家的兵权,而今日梅娘的出现,几乎暴露了云芷依的身份——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可是母亲心里已经有数了,皇后肯定也对此有所耳闻,或许是怕母亲因为云芷依的关系对凌王生出嫌隙,所以打算直接来拉拢母亲吧? 真是好深的心计啊! 可是皇后召见,又不能不去…… 云浅正要嘱咐母亲几句,却在此时,一道冷光划破空气,直直的朝着他们射来…… 云浅脸色大变。 第71章 幕后主使是皇后,求父皇严惩! “小心!” 她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推开周瑛,自己却因此来不及躲开身前的另一支箭。 周瑛大惊,“浅……睿王妃!”她险些就要唤出云浅的名字,眼看着冷箭即将刺入云浅的胸口,她吓得脸色煞白。 云浅瞳孔紧缩,却在此时,面前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骤然用力捏住了箭的尖端! 鲜血顺着他的掌心,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云浅震惊的抬头,“萧墨栩……” 男人俊美的脸上眉心紧拧,“没事,你带夫人先走。” 云浅动了动唇,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好。” 她拉起周瑛的手就要跑,可是,对方显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瞬息之间,几十支冷箭飞速朝他们射来。 她只能带着周瑛,不断的左闪右避,好几次险些被箭刺中。 萧墨栩虽然武功高强的,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没法一次护住云浅和周瑛两个人,很快就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周瑛看着二人凝重的脸色,咬牙道:“睿王不必顾及老身,带王妃走吧。” “不行!” 没等萧墨栩开口,云浅就骤然喝了一声。 萧墨栩当然也知道云浅不会答应这种事,所以根本不做考虑,沉声道:“夫人不必忧心,巡逻的侍卫很快就来,本王定保你们无恙。” 周瑛见他们态度如此坚决,心里五味杂陈。 睿王能在危急关头护着浅儿,甚至不愿丢下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纯善的君子之风何其令人动容,浅儿在遭遇这么多不幸以后能够遇到他,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可惜,自己没有福分和女儿女婿共享天伦了…… 周瑛眼神黯了几度,看着云浅死死抓着她的手,狠下心,用力一把推开了她。 云浅大惊,“夫人……” 一扭头,就看到周瑛转身跑进箭雨中,背影决然的义无反顾,“王爷王妃大义,但老身不能这般自私,你们好好保护自己吧!”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后背就中了一箭。 她脚步一个踉跄,却不肯停下,还在固执的往前跑。 直到第四支箭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终于跑不动了,孱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云浅震惊的看着她的背影,眼眶猩红,一颗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揪住了,疼得难以呼吸。 “夫人!”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冲进了箭雨,扑到周瑛身边。 萧墨栩瞳孔紧缩,“苏棠!” 好在此时,巡逻的侍卫急急赶来,箭雨终于停下,藏在假山后的弓箭手被人层层包围。 云浅跪在周瑛身旁,看着她满身是血的样子,眼泪刷的就掉了下来,“夫人,夫人您别吓我啊……” 周瑛虚弱的张了张嘴,“好孩子,别哭,我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母亲已经变成了一个筛子,她就连拔箭,都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云浅呼吸颤抖着,无所适从。 萧墨栩看着她悲痛惊恐的样子,脸色阴沉到极点,厉声吩咐那边的侍卫,“留活口!” 可是下一秒,就听侍卫长沉重的道:“王爷,刺客已全部自尽。” 这些人动作太快,在他们出现的瞬间就咬碎了牙后的毒药,可见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活! 萧墨栩闻言脸色更难看,但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他推着轮椅来到云浅身边,担忧的道:“夫人现在的情况,是不是不宜挪动?需要本王让人拿草药过来吗?” 对,她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急救! 云浅一个激灵,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不必,我有药,你让侍卫都躲远点。” 萧墨栩嗯了一声,自己也背过了身。 云浅立刻打开了药箱,这是她刚刚为太后准备的,里面的药物和纱布还算齐全,她飞快的撕开了母亲的衣物,一处处的为她处理伤口。 有三处伤在后背,没有伤及脏腑,不算严重,云浅为她拔箭止血缝合,一气呵成,结束的时候周瑛还能勉强睁着眼睛。 但是最后一处却伤在胸口,而且摔倒的时候碰到了箭,让箭刺得更深,云浅估测箭没入皮肤的深度,几乎触及心脏! 她深吸了一口气,拔出这支箭,虽然伤口处理得极快,但周瑛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云浅眼底溢满了心疼,只觉一股巨大的恨意在她的血液里蒸腾,叫嚣着要宣泄出来。 他们害她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把母亲害成这样! 母亲这么善良的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她? 她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 事情很快传到了景帝的耳朵里。 正好太后那边也有惊无险,现下已经无碍,所以景帝直接宣了云浅和萧墨栩觐见。 云浅便让侍卫找了担架,把周瑛抬去了最近的宫殿,然后便去了御书房。 她的手上还满是鲜血,脸上也沾了些许,显得污秽而狼狈。 景帝看到他们,就蹙起了眉头,“你们两个没事吧?” 萧墨栩恭敬的颔首,“多谢父皇,儿臣和苏棠无碍。” 话音刚落,云浅忽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求父皇严惩凶手,为周夫人主持公道!” “朕当然会严惩凶手,只是刺客全部咬毒自尽,这幕后的指使者……” “臣媳知道是谁!” 云浅冷冷打断了他。 景帝脸色微变,“谁?” 云浅目光冷极,毫不迟疑的吐出两个字,“皇后。” 景帝瞳眸一紧,几乎是下一秒,就厉声喝道:“混账!无凭无据,竟敢污蔑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无凭无据?” 云浅冷笑,“父皇,今日可是皇后娘娘宣召周夫人入宫的,除了她,还有谁会知道周夫人今日要入宫,又提前部署这么多的刺客呢?” 景帝眸色微变。 “而且还有一件事,父皇怕是不知道吧?” 云浅嗓音更冷,“今日击登闻鼓的那个梅娘,她说自己有一个女儿,可她宁愿被所有人误会,甚至险些被云海川指控欺君之罪,却仍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女儿在哪里——父皇可知为何?” 当时梅娘说自己有苦衷,景帝以为她在撒谎,所以没有细究。 后来则是因为苏棠找到了新的证据证明梅娘说的都是实话,所以他也懒得探听人家的秘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现在看来,苏棠似乎知道这其中的曲折? 景帝探究道:“为何?” 可他话音刚落,门外就骤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皇上,您休要听苏棠胡言乱语,她这分明就是污蔑臣妾!” 竟是皇后来了! 第72章 百口莫辩 她推开李德通闯进来,脸上还透着几分罕见的气急败坏,恶狠狠的盯着云浅,“苏棠,你到底什么居心,本宫宣召周夫人明明是为了安慰她,你竟然借此攻击本宫?”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若我当真是污蔑,皇后娘娘又为何火急火燎的赶来?难道不是因为得知事情败露,所以心虚了?” “一派胡言!”皇后怒道,“本宫只是听说宫里出了行刺这等大事,想着周夫人是本宫的客人,所以关心她一下!” “既然关心周夫人,为何不直接去看她本人,却来这里觐见父皇?” “我……” 皇后一下子噎住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又气又急的看向帝王,“皇上,您看她这是什么态度!” 景帝也头疼,这个苏棠,竟然这么口无遮拦,毫无规矩! 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证明她心里没鬼,她是真真切切的怀疑皇后,并且为此感到愤怒啊! 想到这一层,景帝眼神沉了几分,“苏棠,你刚才说那梅娘不愿提到她女儿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皇后脸色一变,“皇上……” 可是景帝没有理她,犀利的目光探究的盯着云浅。 云浅不闪不避的回望着他,“回父皇,臣媳不敢确定的说那个理由是什么,毕竟那是永安侯府的家事,臣媳不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今日,在永安侯府参加寿宴时,永安侯请来的戏班演了一出古怪的戏。” “哦?”景帝眯起眼睛。 “戏中讲述的,正是永安侯与梅娘之间的故事……” 她仔仔细细,原封不动的把那出戏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说到云海川的养女其实就是亲生女儿的时候,还有这养女杀了亲女的时候,景帝的脸色变得尤其厉害,瞳仁中是明显的震惊。 “臣媳知道,这出戏的内容真假未知,不可以作为证据,也不能说明凌王妃就真的是永安侯的女儿,但是……” 云浅定定的道:“永安侯似乎以为这出戏乃梅娘设计,为的就是逼他娶她过门,所以寿宴结束之后,他才会一怒之下杀人灭口——也因此,臣媳合理怀疑,这出戏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也就是说,云芷依是永安侯亲女儿这件事,也很可能是真的! 景帝自然不会听不出她这层意思,眸色愈发的沉冷。 他不在乎云芷依是谁的亲女儿,横竖她的身份并不尊贵,成为凌王继妃也不过是沾了云浅的福——可是,她唯独不能是云海川的亲女儿! 因为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不只是不够尊贵而已,而是一个彻彻底底污点! 一个外室之女,如何配当凌王妃? 更别说在那出戏里,她还亲手杀了云浅…… 景帝敛了下眸,“可这是永安侯府的私事,与皇后何干?你为何怀疑皇后?” 云浅讽刺一笑,“因为一旦凌王妃真是梅娘和永安侯的女儿,那她就不再是周夫人的养女,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和永安侯一样欺骗了周夫人多年,周夫人很可能会因此报复。” “刚巧,周夫人又是周老将军最疼爱的女儿,而周老将军手握重兵,对于凌王府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所以皇后娘娘为了凌王,要去除周夫人这个隐患,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这番逻辑,虽然没有证据,但可谓无懈可击。 皇后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派胡言,你简直一派胡言!”她气得狠狠指着云浅,“若是本宫真要杀她,也不会选在宫里暴露自己!” 云浅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那皇后娘娘又怎么解释,您突然宣召周夫人入宫,她又突然遭人行刺呢?” 皇后猛地噎住了。 云浅讽刺道:“如果这个幕后主使者不是您,那您倒是说说——除您以外,还有谁知道周夫人要入宫的事,还在这么短时间内安排好这么多的刺客,环环相扣?” 皇后彻底说不出话了,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一时间又惊又怒。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苏棠说的很有道理——除了她和她的大宫女明月,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宣召周瑛的事,所以她真的看起来很像指使一切的人! 可是,她真不是啊! 她确实担心周瑛会怀疑芷依的身份,甚至因此报复凌王府,所以她今日找周瑛入宫,完全是为了劝导周瑛,替她那该死的儿媳擦屁股! 就算再不济,也得替策儿撇清关系,不能让周瑛觉得策儿也参与了这些事,尤其是不能跟云浅的死扯上关系。 可她万万没想到,周瑛竟然会被刺杀,生死未卜…… 至于她不去看周瑛,当然是因为她并非真的关心周瑛! 她是担心周瑛遇刺的事会牵连自己,所以才直接来皇上这里,想要把自己摘干净。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被苏棠捷足先登了! 现在这个情况,她真的是百口莫辩,有苦说不出啊! “皇上!” 皇后一脸委屈道:“苏棠说的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臣妾真的没有做过,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话音刚落,云浅蓦然冷笑,“父皇,臣媳确实没有证据,可是周夫人被永安侯欺骗这么多年已经够惨了,今日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却又被皇后害得身中四箭,生死难料,求您一定要为她主持公道!” “苏棠!” 皇后大怒,却被景帝冷冷打断,“够了!此事朕自会查清!” 他目光冰冷的扫过萧墨栩,“老七,你带苏棠回去吧,出去不准乱说话,若是让朕听到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朕绝对不轻饶!” 这话,很明显是在警告苏棠! 萧墨栩低眸颔首,“是。” 云浅面露不甘,恨恨的盯了皇后一眼,似乎还不想走,却被萧墨栩强行拽走了。 出了御书房的门,她的脸上还带着冰冷的怒意和不甘。 萧墨栩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直到来到周瑛住的珠翠宫外,才蹙眉道:“你当真觉得,此事是皇后所为吗?” 云浅脚步一顿。 第73章 真正的指使者 朝阳宫。 浅金色的建筑中掺杂着明珠翡翠,各色摆件珍奇异类,一眼看去便是奢华至极。 大殿内熏香袅袅,美人榻上,一名保养得当以至于看不出年纪的美人支着脑袋斜躺着,美眸微阖,华贵而妩媚。 “母妃,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太子低垂着眉眼,“老七和苏棠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都很不好看,想必皇后此刻正在御书房内,跪着向父皇哭诉她的清白。” 今日的刺杀,当然不是皇后所为,而是他们。 就连老七和苏棠入宫,也是因为他对太后动了点手脚,让太医以为太后会出事,这才急急的把苏棠请到宫里来。 “办得好。” 玉贵妃弯了下唇,容颜愈显妩媚,“虽然折损了不少弓箭手,但也算值了。” 今日皇上在宫门口审永安侯的时候,她也去了。 当时的场面,貌似永安侯和那两个女人才是主角,但她总觉得,苏棠在这其中似乎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而且,这丫头好像很关心周瑛。 所以她便决定赌一把,安排了这场刺杀。 结果果然,数百箭雨中,苏棠宁愿自己死也要护着周瑛。 而接下来的事,自然也在她的预料中——苏棠将幕后主使的帽子扣在皇后身上,彻底与皇后撕破脸。 虽然这项指控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苏棠作为一个同样被行刺的受害者,皇上对其的本就有着天然的信任,加上今日永安侯寿宴上唱的那出戏,苏棠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揭穿云芷依的身份,那么——皇上对云芷依,甚至对凌王府和皇后的信任,都会大打折扣。 总的来说,今日这场刺杀,既探清了苏棠和周瑛的关系,也挑拨了睿王府与皇后的关系,还在皇上面前狠狠折了皇后的份儿,可谓一举三得,牺牲那么几个弓箭手,实在不算什么。 “母妃英明。”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敬佩,“不过母妃是如何知道,皇后会召周瑛入宫觐见的?” 玉贵妃笑意深了几度,“本宫与她斗了这么多年,自是了解她的。” 凌王好不容易在周瑛面前建立了一个好女婿的形象,又怎么会因为永安侯出事,就白白放弃? 所以皇后一定会召见周瑛,撇清关系。 她淡淡的道:“接下来无需你父皇动手,苏棠就不会放过皇后。” 苏棠这个丫头,虽然从前蠢笨如猪,可是最近几次与凌王府的交锋中,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实在是个厉害角色。 既然如此,她完全可以加以利用,让睿王府和凌王府去斗,而她和太子坐收渔翁之利。 …… 珠翠宫门前。 在男人那个问题落下之后,云浅沉默了很久,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好半晌,她才缓缓转身,两眼通红的看着他,“当然不是。” 萧墨栩脸色微变。 云浅脸上一片狠意,“虽然最初我也觉得是皇后,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就知道事情不对。 母亲是被皇后邀请入宫的,如果在此时出事,那旁人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皇后——正如皇后刚才辩解的时候说的那般,就算真要动手,也不会选在宫里,更不会亲自召见。 而且,还有一点很蹊跷的,就是太后刚好“情况不佳”。 虽然两件事看似无关,但偏偏母亲遇刺以后,太后又没事了,她实在很难不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引她入宫与母亲相遇——可如果幕后主使者是皇后,那肯定是铁了心的要母亲死,不会希望母亲碰上任何人,更不会将她引来。 所以,不会是皇后。 萧墨栩神色复杂,“那你刚才在父皇面前……” “将计就计。” 云浅冷冷的道:“幕后之人这么做,一定是想嫁祸皇后——可我没有证据,不可能在父皇面前告倒皇后,所以对方的目的根本不是扳倒皇后,而是单纯想要挑拨我和皇后的关系。” 那她便如他们所愿。 何况她与皇后本来就有仇,所以刚才在父皇面前冤枉皇后,她也丝毫不觉得愧疚。 “萧墨栩,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 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 萧墨栩神色愈发复杂,“你想干什么?” 云浅蓦地攥住手心,眼眶猩红,嗓音却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意,“是我害了母亲,当然要为母亲报仇。” 最开始重生的时候,她就是怕连累父母,才不愿将重生之事相告。 而如今乍一发现云海川的真面目,她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生怕母亲被自己的枕边人暗害,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让母亲离开这个人渣。 或许就是她太着急了,让人看出了她和母亲关系匪浅,所以今日才会有人对母亲下手,想要拿她当枪使。 是她害了母亲。 萧墨栩看着她痛苦又隐忍的模样,自然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心口一缩,绵长的心疼涌了上来。 “苏棠,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他骤然扣住她的手腕,严肃的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若你今日没有揭穿永安侯的真面目,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暗害你的母亲?他们这么多年没有杀她,无非是为了周将军的兵权,如今时机成熟,他们肯定会你母亲拉拢周将军——可是以你母亲的性子,一定不会答应,到时候,他们又会不会像曾经杀你那样杀了她?” 云浅微微一震。 是啊,当初萧凌策无数次跟她提过拉拢外祖的事——或许他后来下定决心杀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一次次的拒绝他吧? 何况一个月前,云芷依就已经想杀母亲了…… 所以不管她怎么选,都不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云浅闭了闭眼,“我知道了,谢谢你。” 萧墨栩不愿她再自责下去,直接换了个话题,“如今朝堂斗得最狠的就是老三和太子,而且玉家原本也是武将世家,能如此大方牺牲这么多弓箭手的,只可能是玉贵妃。” 玉贵妃,平南王的女儿,年少时与景帝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她才会是皇后,只可惜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景帝立了当今的皇后,而她则只封了一个贵妃。 好在她运气好,比皇后更先产下龙子,景帝或许是为了补偿,所以在她的儿子出生时便立了太子。 而皇后的儿子在一年后降生,却只能封个凌王。 正因如此,这些年皇后与玉贵妃势同水火,一个觊觎对方的皇后之位,一个觊觎对方儿子的太子之位,斗争不断。 云浅原本的仇人只有凌王府,就算玉贵妃什么也不做,她也会倾尽全力的对付凌王府和皇后。 可是,他们竟敢伤她的母亲! 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萧墨栩看着她眼底的仇恨,眉头微蹙,“我知道你想为你母亲报仇,可是你已经招惹了皇后,在此时招惹玉贵妃,不是明智之举。” 云浅看了他一眼,咬牙冷笑,“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自顾不暇。” 既然他们这么想利用她,那她就送上门,让他们好好的利用一下。 第74章 设局 傍晚。 快到关宫门的时辰,云浅以周瑛情况不好为由,禀报景帝,请求今夜留在宫里,景帝允了。 然后她便一直待在珠翠宫里照顾周瑛。 直到夜深人静,才轻手轻脚的从里面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避开巡逻的侍卫和宫人,小心翼翼的朝着皇后的寝宫凤央宫走去。 黑暗中,一名小太监偷偷摸摸的从凤央宫出来。 云浅拉着他走到一旁的阴影处,压低声音道:“凤央宫西面墙角有个五指宽的狗洞,今晚你就把它挖得足以让一个人通过,切记不得发出任何声音。若是被凤央宫其他人发现,我们的交易就立刻作废。” 顿了顿,“这是五百两银票,事成之后还有一千两,明日一早会有人送你出宫,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你做的事。” “是,是!” 小太监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两眼放光,“奴才一定办妥!” 云浅点点头,这才转身回了珠翠宫。 ……… 朝阳宫。 玉贵妃坐在长椅上,如玉的手指一下下的叩击着桌面,静静听着小太监汇报的内容。 “距离太远,奴才听不见睿王妃与那小太监说了什么,但是奴才看到睿王妃给了对方一张银票。睿王妃走后,奴才又留在附近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那小太监正悄悄的将凤央宫的狗洞扩大。” “看清楚他是谁了吗?” “天色太黑,看不到他的脸。” “嗯,你退下吧。” 玉贵妃摆了摆手,小太监恭敬的退下。 直到房门关上,太子才收回视线,勾唇道:“母妃,苏棠应该是要对皇后动手了,明日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寻常王爷成年以后都会在宫外封王开府,不能再留宿宫中,但太子的东宫却能一直保留,无需请示便可留宿皇宫。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明日,儿臣想亲自去看看。” 玉贵妃眉梢微挑,“哦?为何?” 太子不答反问,“母妃觉得,苏棠为何要潜入凤央宫?” 为何? 当然是因为苏棠想让皇后死,但又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动手,所以只能下毒。 可是皇后用膳前肯定会验毒,就算下毒也不可能成功,苏棠不会这么蠢,所以这次潜入倒像是…… 玉贵妃眼神一亮,“嫁祸!” 太子点头,“没错,就是嫁祸。” 苏棠虽然不能直接给皇后下毒,但是把毒药放在凤央宫,先给其他人下毒,然后嫁祸皇后。 玉贵妃眯起眼睛,“可就算如此,你为何要亲自去看?” 太子笑意深了几分,“母妃想想,她不能给皇后下毒,也不能给父皇下毒,还能给谁下毒?” 不管是皇后还是父皇,甚至宫里其他嫔妃,用膳之前都会试毒——即便有些偷懒的,苏棠也不可能一个个去尝试,精准的把人找出来。 所以她唯一能下毒的对象,只有一个。 “你是说……太后?” 只有太后还在昏迷中,苏棠完全可以趁着给太后探脉的时候,接近太后下毒! 玉贵妃惊疑不定的道:“你要干什么?”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太后年纪大了,脑子也不清醒,这么多年一直偏爱老三,母妃当真觉得,她应该继续活着吗?” 玉贵妃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她知道太子要干什么了。 太后对苏棠还算维护,以苏棠先前的行事作风,怕是不会真的杀了太后,只是为了嫁祸皇后虚晃一招罢了。 所以太子要跟在苏棠背后,换掉苏棠的药,让太后去死,让皇后的罪名也从下毒未遂变成谋杀太后…… 如此,他们就能一次拔掉两颗眼中钉了! 她先前一直担心太子年少气盛,不能独当一面,可是今日,他竟如此沉稳老练,着实让她刮目相看。 “可是这样一来,太后的毒和皇后寝宫的毒,不就对不上了?” “母妃放心,儿臣自会让太后也服下此毒。” ……… 云浅照顾了周瑛一整夜,直到周瑛度过了危险期,才离开珠翠宫。 但她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探望了太后。 离开凤鸣宫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远处的假山后,一道身影藏得极好,就连衣角都不露,可云浅还是注意到了地上的半个影子。 她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故意往四周张望了一会儿,然后用极快的速度往着凤央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避开行人,来到凤央宫门外,也并未从正门进去,而是走向西北角,揭开了一张纸。 这纸的颜色与墙极为相似,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区别。 她挽起裙角,飞快的从洞里钻了进去,找了个角落开始挖坑,把手中的一颗药丸扔进了坑里,再用土掩盖。 做完这一切,又飞快的离开。 不多久,另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出现,很快就找到了她新翻的土,把坑挖开,取出里面的药,丢了另一颗药丸进去。 与此同时,凤鸣宫内,也有人偷偷往太后的药里加了点东西。 ……… 云浅一出宫门,就看到骄阳下那人坐在轮椅上,容颜俊美,神色淡漠的等待着。 看到她的瞬间,他的神色明明也无甚变化,可眉眼竟是莫名的柔和下来,“事情办得怎么样?” 云浅眸色深了几度,“鱼儿上钩了。” 她走过去,推着他的轮椅,一步都没来得及动,身后就传来一声急急忙忙的声音,“睿王,睿王妃!” 难得见李德通如此慌张的模样。 云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李公公,怎么了?” “不好了,太后不好了!” 李德通惊慌道:“今日一早太医还说太后已经无碍了,可是就在刚才,太后心脉骤停,请睿王妃快随奴才看看去吧!” 云浅神色震惊,赶紧随他去了凤鸣宫。 到场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包括景帝和皇后、萧凌策和云芷依,甚至玉贵妃和太子。 云浅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帝王的怒吼,“太后对你这么好,你竟敢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很明显,是在骂皇后。 云浅敛了下眸,快步走进去,“父皇……” 第75章 落井下石? 景帝看到她,眼神明显亮了下。 他狠狠瞪了皇后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看向她,“不必行礼,快来给太后看看!” 虽说苏棠的医术到底如何还无法确定——上次为太后解火蛇毒,很可能只是她碰巧见过而已。但是现在,太医们再次束手无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苏棠来试试了! “是。” 云浅颔首上前,走到太后床边为其探脉。 然而下一秒,她却骤然抬起了头,震惊的看向身后的林副院判和一众太医,“是鬼见愁?” 林松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是。” 鬼见愁是一味迅速发作的剧毒,和上次的火蛇毒不一样,根本不会给人解毒的机会,中了此毒,基本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他们万万没想到,太后会中这种毒。 云浅也没想到,太子和玉贵妃会这么丧心病狂。 景帝见她迟迟不开口,心下也是一凛,“如何?” 云浅抿紧了唇,从荷包里取出银针,刺向太后身上的几个穴位,然后又喂太后吞了一颗什么药丸。 但片刻之后,她还是摇了摇头,声音透着几分颤抖,“臣媳无能,解不了太后的毒,太后娘娘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可是在场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脸色大变,萧凌策和云芷依的表情都难看到极点。 玉贵妃和太子垂着眉眼,眼底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精光。 他们当然知道苏棠为什么这么惊讶,因为她给太后下的只是一种普通的毒,很容易就解了,但太后现在中的却是鬼见愁! 所以苏棠一定很纳闷,这到底是谁下的毒,但她也一定不敢声张,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撑不过今晚?” 景帝咀嚼着这几个字,威严的脸上浮起难以抑制的哀恸。 太后是他的生母,他们母子一向关系很好,早年间母后跟着他也吃了不少苦,如今他好不容易可以孝顺母后了,可他万万没想到,母后一把年纪非但不能安享天年,反而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毒死! 而那个凶手,竟然还是他的皇后…… “傅、静、淑!” 他忽然大怒,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眼底渲染着嗜血的怒火,“太后可是你的血亲啊,这么多年她最维护的就是你和老三,可你竟然这么对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傅静淑是皇后的闺名,而太后也是傅家出来的人,算是皇后的旁系姨母。这么多年太后最宠老三,也有家族利益这方面的关系。 所以皇后又怎么可能毒害她? 她真真是要冤死了呀! “不是的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啊!” 皇后跪在地上,声音都染上了哭腔,“您也说了,太后对策儿那么好,臣妾莫不是疯了才会给她老人家下毒,还给自己找麻烦?” 从前她确实做了不少坏事,却从来没有被人抓住过小辫子。 可是这两天,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竟然频频被人诬陷——昨日是刺杀周瑛,今日竟是毒死太后!幕后之人这是要她的命啊! “皇后娘娘。” 玉贵妃抹着眼泪,俨然一副哀伤的模样,“其实也不怪皇上怀疑您,毕竟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您——凤央宫里不但搜出了鬼见愁的毒药,而且还无端消失了一个小太监,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您啊。” 顿了顿,“更何况,您也不是毫无动机的。臣妾可都听说了,前些日子老三看上一名青楼女子,太后原本是要帮着说情的,可是后来突然中了火蛇毒毒,被苏棠所救,所以又转而站到了苏棠那边,所以老三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也不是没可能的……” 她幽幽的语调带着惯有的妩媚娇柔,让人恨得牙痒痒。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目光怨毒到了极点,“若是本宫当真毒害太后,又怎会把鬼见愁的毒留在凤央宫,任由侍卫搜出来当证据?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玉容音,本宫现在怀疑那个人就是你,你才是真正毒害太后的凶手!” 她越说越愤怒,到最后甚至都破了音。 可她越是如此,玉贵妃的心情就越舒坦,也越是忍不住刺激她。 “皇后娘娘,您怎么逮谁咬谁呢?”玉贵妃委屈道,“臣妾跟这件事可没有任何关系,您不能乱说话啊。”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 “够了!” 景帝冷喝一声,嗓音不耐到了极点。 皇后蓦地咬住了唇,心里又是悲愤又是委屈,“皇上,明明证据并不完整,您当真不愿意相信臣妾这一次吗?” 萧凌策也道:“父皇,母后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至于玉贵妃说的杀人动机就更是无稽之谈——儿臣早已忘了那青楼女子,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就杀害自己最爱的祖母,母后也绝不会纵容儿臣胡闹的!” 如果是平时,景帝或许愿意听他们继续解释,可是现在,看着太后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的样子,他的理智也濒临崩溃,根本不想听到面前这两个嫌疑人说任何话。 他冷森森的盯着他们,“你们最好祈祷太后能挺过来,否则,朕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母子!” 皇后猛地一震。 萧凌策脸色难看到极点。 玉贵妃和太子对视一眼,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可是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嗓音幽幽响起,“父皇,其实要想查明真相,也并非难事。” 众人一惊。 景帝猛地看向她,瞳孔微缩,“什么意思?你能查明是谁下的毒?” 云浅点头,“是。” 玉贵妃脸色微变。 太子几不可察的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既然苏棠那么处心积虑的陷害皇后,那她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皇后洗清嫌疑。 所以毫无疑问,苏棠一会儿说的话,只会成为压死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没有下毒,但是谁知道苏棠能说出什么话来污蔑她? 就像昨日周瑛的事,这个臭丫头想尽办法的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所以现在一定也是想落井下石! 她咬牙切齿的道:“你还嫌本宫不够惨,一定要把本宫置于死地才肯罢休吗?” 云浅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清者自清,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没有做过,心虚什么?” “你……” “住口!” 景帝再次打断了她,目光冷冷的看向云浅,“你直接说,到底如何才能查明真相?” 第76章 不,是请君入瓮! 第76章 不,是请君入瓮! “回父皇,只要你派人抓两只老鼠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老鼠?” 景帝奇怪的皱了下眉。 云浅点头,“是,具体的情况,臣媳一会儿再跟您解释。” 景帝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迟疑了片刻,还是让李德通去照办了。 内殿中的空气安静下来,唯有皇后偶尔的啜泣声响起。 云芷依在一旁安慰她,萧凌策抿着唇里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 玉贵妃和太子好整以暇,像是看热闹一般站在旁边。 萧墨栩打量着他们的神色,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暗芒。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李德通很快就提着老鼠回来了。 景帝蹙眉看向云浅,“接下来怎么做?” 云浅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撕开自己的袖子,抽了根丝线出来,绑在老鼠的腿上防止它们逃脱,而后便将老鼠放在皇后的面前。 “回父皇,鬼见愁的的配方中,有一味药引唤作相思草,能让老鼠闻之狂欢,而后窒息毙亡。” 此话一出,玉贵妃和太子俱是微惊。 他们刚才都十分确定,苏棠突然说自己能找到真凶,是为了火上浇油,让皇上更加确信皇后的罪名。 可是现在,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突然又有些担心。 万一她不是在给皇后下套呢? 万一她说的都是真话,那太子把鬼见愁放在凤央宫的时候碰过这种毒,若是老鼠闻到他手上的气味,岂不是…… “啊——!” 皇后突然尖叫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因为老鼠脱离掌控以后,便撒欢似的朝皇后跑去,皇后金尊玉贵,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景帝见老鼠如此贴近她,脸色更难看了。 如果说刚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那么现在,这老鼠的表现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她的身上一定有相思草! “傅静淑!” 他厉喝一声。 玉贵妃眼神微亮,看来苏棠不知何时在皇后身上偷放了相思草? 这丫头,果然心思缜密!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却见那老鼠忽然停下脚步,猛地掉了个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玉贵妃脸色微变,一抬头,却见太子正震惊的往后退去…… 那只老鼠竟然开始追太子了! 玉贵妃瞳孔骤缩。 太子也慌了神,不断的往后退去。 可老鼠却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虽然个头极小,但是速度却极快,根本不给太子反应的机会,甚至爬到了他墨色的鞋履上,又顺着他的腿就一路往上,爬到了他的手边! 太子拼命想要甩开它,可它却紧紧咬着他的衣袖,吱吱吱的不断尖叫着,像是正在进行一场热烈的狂欢,怎么也无法摆脱。 太子气得脸都绿了,抬手就是一掌内力劈在自己的衣角上,刹那间老鼠被劈得粉碎,血肉模糊,肢体掉落在地上。 极为残忍的一幕,让整个内殿的空气再次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皇后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完全没反应过来,这老鼠为什么冲自己跑了一半,就忽然跑到太子那里去了。 景帝也是满脸错愕,好半晌没有回过神。 萧凌策最先回过神来,眼神骤凛,“父皇!您看到了吗?老鼠不是冲着母后来的,而是太子——所以太子一定碰过相思草,一定碰过鬼见愁,真正毒害太后的凶手是太子!” 他的吼声一响,太子狠狠一震。 玉贵妃脸色大变,终于没了刚才的镇定从容,慌乱的摇头,“不……皇上,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太子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太子也急忙道:“是啊父皇,这老鼠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然莫名其妙开始攻击儿臣,儿臣也是迫不得已才将它打死的!” 他的重点,在于打死! 也就是说,老鼠的死只是个意外,并非如云浅所说那般窒息毙亡。 景帝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神色莫测的看向云浅。 云浅一脸坦荡的点头,“父皇,太子说的很有道理,刚才那个试验不算完整的结束,所以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臣媳手里还有另一只老鼠,希望太子待会儿莫要再将它打死了。” 说罢,她便松开手中的线,放出了另一只老鼠。 玉贵妃和太子脸都绿了。 “吱吱吱——” 老鼠身上的线一松开,便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那方向却仍旧不是朝着皇后,而是朝着太子! 所有的情况都和刚才一模一样,老鼠依旧对着太子狂欢,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在景帝威严警告的目光下,太子没有再动手打它。 但它还是死了——在疯狂的扭动了一阵之后,趴一声从太子身上掉下来,彻底死亡。 “萧、承、影。” 景帝冰冷的嗓音寒入骨髓,比刚才怒斥皇后的时候更冷,“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太子呼吸一滞,瞳孔不断的紧缩。 怎么会这样? 这老鼠竟然真的死了,这一切竟然不是苏棠针对皇后设的局? 难道,她是真心实意想要找出毒害太后的凶手? 不,不可能!她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事,全都是为了陷害皇后,又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忽然反水,为皇后洗清嫌疑? 除非…… 太子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眸一紧,整张脸都阴沉下去,怒吼道:“苏棠!” 除非从一开始,她想要陷害的人就不是皇后,而是他! 昨日刺杀周瑛栽赃皇后的计划,他和母妃自以为成功了,其实并没有——这个女人其实早就看穿了一切! 她是故意对着皇后发火,故意演了一场戏,引他和母妃上钩。 从昨晚开始,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请君入瓮——她甚至算到了他会换掉她的毒药,就等着今日在这儿证据确凿的指证他! 这个女人,竟然有这么深的心计…… 太子越想就越觉得心惊,目光死死盯着她,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愤怒。 云浅对上他的视线,淡淡的道:“怎么了太子殿下,为何这么看着我?” 第77章 统一阵线 这副淡定的模样,险些没把太子气得吐血。 “是你害本宫。” 他语气森森的挤出一句,“本宫什么都没有做,这一切都是你陷害本宫的!” 云浅心底冷笑。 没错,她确实有意下套,可是,也得太子殿下愿意上钩啊! 如果不是他自己贪心不足,嫌她下的药毒不死太后,又怎么会亲自前往凤央宫,把她的普通毒药换成鬼见愁的剧毒呢?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狠辣所害! 他甚至不知道,鬼见愁的毒药中根本没有相思草这味药引——他的手上之所以有能让老鼠为之狂欢的气味,是因为他触摸了她留在凤央宫的那颗药——那上面,才是真正的涂满了相思草的药汁! 只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太子殿下……” 云浅故意诧异的道:“你诬陷皇后也就罢了,可我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参与过这件事,你为何会诬陷到我头上?难道是恨我拆穿了你的所作所为,所以口不择言了吗?” “混账!” 玉贵妃大怒。 如果说她原本还不能完全确定,可是看着苏棠这副无辜的模样,她就瞬间反应过来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是苏棠,这个臭丫头早就看穿了一切,假装对付皇后,结果故意摆了他们一道! 没想到她和太子自诩玩弄人心,到头来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臭丫头引进了火坑! “皇上……” 她委屈的道:“您一定要相信太子啊,他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做出毒害祖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的!” 太子连连点头,“是啊父皇,真的不关儿臣的事!” 景帝的眼神充满怀疑,“那这两只死去的老鼠,又怎么解释?” “当然是苏棠故意设计的!”太子脱口而出。 “太子殿下!”云浅嗓音蓦地冷了几分,“我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如何设计?从头到尾,我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鬼见愁的毒药中含有相思草,而相思草的气味能让老鼠为之狂欢,随后死亡。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何咬着我不放?” “你什么都不知道?”太子气极反笑,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还真要被她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给骗了! “苏棠,明明就是你在皇后的寝宫放了毒,是你买通那个失踪的小太监挖开凤央宫的狗洞,是你给太后下的毒——从头到尾就是你想陷害皇后、陷害本宫!你还有脸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皇后和萧凌策立刻对视了一眼,神色惊疑不定。 凤央宫失踪的那个太监,和苏棠有关? 还有一个他们没有发现的狗洞? 景帝眸色一凛,紧紧盯着苏棠,“太子这话话什么意思?” 云浅顿了顿,笑了,只是她的笑容显得荒谬而自嘲,“父皇,臣媳也不明白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听上去,他似乎是在说今日的一切都是臣媳故意陷害皇后,而他只是在暗中窥探,什么都没有做。”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容一敛,冷冷的道:“可是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说的是对的——臣媳与皇后确实有些恩怨,也确实想害皇后,那您刚才已经认定皇后就是毒害太后的真凶,为什么臣媳还要站出来,为您提供一个寻找真凶的办法?臣媳与太子殿下可是无冤无仇,为何要放弃一个好不容易陷害皇后的机会,转而去陷害他呢?” 确实。 在景帝看来,她不止和太子无冤无仇,甚至没有任何交集。 如果一定要在太子和皇后之间选一个人加害,她也一定会害皇后,而不是太子。 想到这里,景帝的目光又沉了几度。 太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他当然知道父皇在想什么,昨日之前,他确实和苏棠无冤无仇,可昨日之后就不是了呀! 苏棠已经知道是他和母妃刺杀周瑛,所以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他们! 他正要开口,却听女人话锋一转,“更何况,就算太子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当真挖了个狗洞潜入凤央宫栽赃皇后——可是为什么太子一开始不说出来,反而一味的指认皇后是毒害太后的真凶?直到现在被臣媳拆穿,才改口说这一切都是臣媳做的?” 太子猛地噎住了。 他总不能说,他这么朝令夕改,无非就是想将错就错,借她的手诬陷皇后——甚至宁愿放过那个害死太后的真凶吧? 若是这么说,父皇一定会劈了他的! 可他沉默得越久,景帝的脸色就越难看。 “逆子!” 他狠狠扬手指着太子,眼神愤怒到了极点,“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猛地震了震,扑通一声跪下去,满脸委屈的道:“父皇,儿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儿臣真的是冤枉的!” 萧墨栩讽刺的道:“太子冤不冤枉本王不知道,但是本王知道,皇后娘娘和本王的王妃都是无辜的,可你却一个个的冤枉了她们。” 云浅眼角抽了抽。 这男人真是心机,他们不方便请求父皇定太子的罪,但是有人方便啊——他这一句话,直接就把尚在震惊阶段的皇后给拉过来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皇后唤道,“皇上……” 她一脸委屈的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刚才太子指证臣妾那些证据根本站不住脚,完全可以是外人栽赃陷害,您尚且那般生气。而现在太子毫无疑问碰过鬼见愁,这已经是证据确凿了呀——您不会包庇他,更不会让太后死不瞑目的,对不对?” 老七说的没错,虽然她先前与睿王府有诸多矛盾,但是今日,还要多亏苏棠站出来救了她! 从结果上看,不管太子说的是不是真话——即便苏棠真的对凤央宫做了什么,那也不是为了害她,而是为了害太子! 那么,她们现在就是一条阵线上的朋友! 萧凌策也明白她的意思,敛眸道:“父皇,祖母生前虽然最疼爱儿臣,但她老人家对太子也是诸多关心,从未红过脸。儿臣不明白,太子怎么忍心对这么好的祖母很下毒手——难道就为了铲除儿臣和母后这两个眼中钉,他就可以不择手段的害自己的亲人吗?”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讽笑。 今日初入御书房,证据齐齐指向皇后,太子和玉贵妃不断的推波助澜,想要立刻定皇后的罪。 而现在形势完全倒转,皇后和凌王又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呢? “苏棠。” 景帝冷不丁的看向她,“你认为,朕应该如何处置太子?” 云浅一惊。 第78章 一报还一报 她还算不上受害者,只是被太子口头“诬陷”了几句而已,并没有像皇后那般受那么大委屈。 所以以她的身份,处置太子是绝不妥当的,父皇怎会开口问她? 是试探吗? 云浅垂着眼睑,抿唇道:“回父皇,臣媳……不敢处置太子。” 景帝脸一沉,“朕让你说就说!” 云浅眸色微变。 看了萧墨栩一眼,见男人蹙着眉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道:“臣媳身份不及太子,不敢妄加评判太子的行为,不过父皇既然要问,那臣媳记得南诏的律法规定——杀人偿命。” 顿了顿,“民间总流传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父皇也认可这句话,那么太子今日犯的便是死罪。” “不过律法中还有一条,若是杀人者取得死者的家人出具谅解书的,可以减轻罪行——而太后最亲近的人便是父皇您了,所以是否谅解太子的行为,还是要看您的意见。” 景帝眸色深了几分。 其实他问这个问题,本意是想借机罚她的——虽然她看似和太子之事没有关系,但是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每一件她都牵扯其中,就算她当真是无辜的,他也想要敲打敲打她。 可是她太聪明了,这个答案好像什么都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把所有的选择权都交回了他的手里,挑不出任何毛病。 景帝敛了下眸,“来人,把太子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然后收押宗人府,由宗人府宗令依法处置。” “父皇!” “皇上!” 太子和玉贵妃齐声高呼,玉贵妃的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 先不说依法处置会有什么问题,光是那五十大板,就要打死人啊! 普通的成年男子最多只能承受三十大板,再多便要危及性命了,可是现在,皇上竟然要打太子五十个板子,这分明就是要太子死啊! “不要,皇上……” 玉贵妃不断的摇头,泪水如掉了线的珍珠一般,“臣妾教子无方,臣妾愿意代太子受一半的刑罚,求皇上应允!” 若是平日,她这娇媚可怜的样子足以说动任何人,可是现在,景帝却只是冷漠的瞥了她一眼。 “朕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此次就免你罪过。可你若是继续求情,那朕就当你是帮凶,与太子同罪论处。” 玉贵妃狠狠一震,脸色惨白。 太子蓦地咬住牙关,哑声挤出一句,“母妃,别管儿臣了……” 他这板子是挨定了,没必要再搭上母妃。 而且他会武功,身子底子比一般人都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能挺过去,可母妃养尊处优惯了,绝对受不了这份罪! “不……不要!” 玉贵妃一脸悲痛的看着他。 可是很快,就有侍卫进来拖走了太子。 院子里,迅速响起打板子的声音。 “啪啪啪——” 一声声板子落在人身上的声音,听得她满眼绝望,心都要碎了。 早知如此,她绝对不会答应太子亲自去跟踪苏棠的。 至少那样的话,就算苏棠不对皇后做什么,也影响不到他们。 可是现在…… 玉贵妃死死咬住唇,才能勉强控制着不让自己冲出去。 皇后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的阴霾终于消散了。 刚才被冤枉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满心愤恨和委屈。 可是现在,看到自己这个死对头落到了比自己更惨的地步,她的心情终于渐渐好转起来。 斗了这么多年,太子终于要死了。 很快,她的儿子就能成为太子了…… 她越想越高兴,如果不是帝王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如果不是太后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她一定已经笑出来了。 屋子里一片寂静,唯有门外打板子的声音不断响起。 等到五十个板子结束,玉贵妃终于再也忍不住,踉跄着冲了出去。 “太子……太子……” 门一打开,就看到太子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早已陷入了昏迷。 玉贵妃疯了一般的扑到他面前,拿手去探他的鼻息。 可他的呼吸实在太过微弱,玉贵妃满脸泪水,痛苦的哀嚎呜咽着,“太子,你别吓我啊,你别吓唬母妃啊,你醒醒啊!” 云浅站在门内看着她这副惨样,心里却激不起丝毫同情。 昨日,她的母亲也是这般,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几乎断气。她守了一夜才勉强捡回母亲一条命,可是到现在,母亲还没有醒过来。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们玉贵妃母子所赐。 他们杀人的时候从不怜惜无辜者,轮到他们自己身上,倒是知道悲伤难过了? 太迟了。 “李德通,把太子打入宗人府!” 景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玉贵妃抱着太子的身体,不敢置信的看向他,“皇上,承影是您的亲儿子啊,他就要死了啊……” 她几乎是扯着嗓子尖叫道:“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他扔去牢房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您再不给他请个太医,他真的就要死了啊!”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晦色。 他当然知道太子是他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甚至这不只是他的儿子,还是国之储君。如果可以,他又何尝愿意这么对他? 可是太子杀了太后,他绝不能忍。 “李德通,还不动手?” “是!” 李德通神色复杂的上前,找了两个嬷嬷,拉开了玉贵妃,拖着太子离开了。 任玉贵妃如何哭闹,景帝也没有松口,只让人把她架回了朝阳宫。 至于太后,还未断气,景帝自然不会发丧,只让凤鸣宫内的一群人都退了下去。 云浅和萧墨栩也走了。 只是离开凤鸣宫没多久,皇后就带着萧凌策和云芷依追了上来。 萧墨栩眯眸看着前方尊贵的妇人,淡淡的开腔,“皇后娘娘有事?” 他的态度算不上好,但皇后并不介意,甚至露出一抹笑容,“从前睿王府与凌王府似乎有些误会,本宫今日前来,就是希望与你们夫妇二人解除误会,共谋将来。” 萧墨栩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他们对云浅做的事,他绝对不会原谅的。 这种示好,他也根本不稀罕。 可是没等他开口,却听云浅笑了一声,“好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第79章 下跪磕头 有条件,那就是可以谈! 皇后眸色微亮,“你说。” 云浅转动了一下目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睿王府和凌王府从前本就没有仇怨,只是突然有一天,凌王妃说我推她下水,而后就开始想方设法的证明我害她,一次又一次……” 话到此处,她便没有继续下去,只是似笑非笑的看向云芷依。 云芷依倏地变了脸色。 皇后和萧凌策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狠意。 从前的云芷依对他们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或许他们还得靠着她说服周瑛,甚至是周镇国站在他们这边。 可是现在,她的身份呼之欲出,周瑛绝不可能再相信她的话,甚至朝堂上还有不少人因此对凌王府指指点点,所以云芷依非担不会成为他们的助力,反而开始拖他们后腿了! 换言之,她已经成了一颗弃子。 如果放在从前,萧凌策或许还会心疼她关爱她,可是现在,在一次次因她而起的事端以后,他每次看到她都会止不住的烦躁。 甚至……想起云浅。 萧凌策阖了阖眸,淡漠的道:“你想怎么办?” 云浅挑眉,“我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吗?” 男人沉吟片刻,“你先说,若是太过分的要求……她还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可能答应。” 云芷依蓦地攥紧了手心。 云浅眼底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浓,“什么是太过分的要求?杀人碎尸吗?那我想让她跪下来给我磕个头道个歉,不算过分吧?” 云芷依瞳孔一缩,“苏棠!” “怎么,这就过分了?”云浅挑眉,“我只是提了个最简单的要求,看来皇后娘娘与我修好的意愿也不是很强烈?” “你……” 云芷依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后冷冷打断了她,“芷依,跪下!” 云芷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圈一下子红了。 跪下磕头? 她堂堂凌王妃,竟然要给自己的弟妹跪下磕头? 虽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这是何其羞辱的一个举动啊,让她以后还怎么在苏棠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云浅意兴阑珊,“不愿意就算了。” 说罢,她就要推着萧墨栩的轮椅离开。 “慢着!” 这一次出声的,竟然是萧凌策,他冷冷看向云芷依,“没听到母后的话吗?” 云芷依狠狠震了一下,脸色煞白。 皇后这么说也就罢了,可是他……他是她最爱的人啊!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彼此深爱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可现在,他竟然让她给苏棠下跪? “别让本王重复第三遍。” 男人冰冷的嗓音再次响起,云芷依又是hi一震,心脏瞬间拧成了一团,疼得呼吸都困难。 可是她知道,现在这局面,早已不是他曾经说爱她的时候了。 他和皇后,都不会允许她说不的。 云芷依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泪水,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终于僵着身体,直挺挺的朝云浅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对不起。” “从前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了你,希望七弟妹不要跟我计较。” 简单几句话,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来的。 皇后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 其实不止云芷依屈辱,她也是屈辱的,毕竟让她的儿媳下跪,这也是在打她的脸。 可是通过今日的事,她确实意识到苏棠这丫头的手段有多厉害——别说太子遭殃很可能是苏棠一手策划的,就算不是苏棠,至少这丫头也能在关键时刻扭转局面,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且在太子和她之间,苏棠选择了帮她,那就说明她们其实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完全可以把苏棠收归己用。 皇后诚恳的看向云浅,“可以了吗?” 云浅扯了下唇,“好像还是不解气。” 云芷依猛地一僵,又惊又怒的瞪着她。 萧凌策几不可察的沉下脸,“你还想怎么样,一次说完。” 云浅差点想说,让萧凌策也跪下给她磕个头。 但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今日之前,她以为她看到这几个人处境凄惨会很高兴,可是刚才看着云芷依磕头的模样,她心里却没有任何愉悦的感觉。 于是她猛然发现,下跪磕头是远远不够的——她果然还是心狠手辣,要让他们痛不欲生的凄惨死去才能舒坦。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凌王放心,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今日皇后娘娘与凌王府的诚意我看到了,过去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吧。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帮忙。” 说罢,便推着萧墨栩的轮椅,缓缓离开。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猛地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等她走远,见萧凌策脸色仍是不好,叹了口气,“还放不下从前的恩怨吗?” 男人蹙眉摇头,“母后当真觉得,她会真心实意为我们办事吗?” 皇后嗤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管她是否真心,都可以帮我们对付太子和玉贵妃——等你当上太子,再对付苏棠和睿王府也不迟。” 萧凌策想想也是,“母后说的是。” …… 云浅推着轮椅走到远处,见萧墨栩仍是没有开口,奇怪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答应皇后?” 男人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今日你已经用过这一招了。” 取得玉贵妃和太子的信任,可以把太子送进大牢。 她尝到了甜头,所以没有直接拒绝皇后,而是选择虚与委蛇,假意答应皇后,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再转身反杀。 不过…… 萧墨栩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与虎谋皮,还是小心为上。” 云浅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吧。” 她推着他的轮椅,再次去了珠翠宫探望周瑛,但这一次她只留了一个多时辰,确认周瑛没有大碍就走了。 否则她对周瑛担心过甚,也会引人注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准备离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可是还没到宫门口,身后忽然跑来大堆的侍卫…… “睿王妃,等等!” 第80章 她根本没办法甩开他的手 云浅不认识对方,不过看身份,应该也是御林军之中职务不低的。 她奇怪道:“怎么了?” 侍卫恭敬的道:“太后娘娘请您去凤鸣宫走一趟。” 云浅脸色微变。 她知道太后会醒,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自然不会真的把太后当成一个可以随便害死的牺牲品,所以早在太子的毒进入太后身体之前,她就给她太后服了龟息粉。 所谓龟息粉,就是让人的五脏六腑和脉搏呼吸都进入极缓的运行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的生命迹象会十分微弱,但是有弊也有利——任何毒药或外部伤害在这种时候,都会延缓进行。 所以哪怕鬼见愁的毒性见血封喉,但在这种情况下都将变成缓慢发作的慢性毒,并不致命。 只不过太医探脉的时候,会发现太后的脉搏极其微弱,而太后体内又有鬼见愁的毒,就会造成是鬼见愁要夺太后性命的错觉。 但实际上,她已经趁刚才探脉的时候给太后解了毒,只要等龟息粉的药性散去,太后就会醒来。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知道了。” 云浅点点头。 萧墨栩正要和她一起,侍卫却又道:“王爷,太后娘娘说了,只要睿王妃一人相见,睿王可先行回府,或是在凤鸣宫外等候。” 萧墨栩眉头一蹙,看了云浅一眼。 云浅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朝他点了点头,“我自己去吧。” 那群侍卫见她听明白了,便浩浩汤汤的朝宫外走去。 …… 凤鸣宫。 云浅进门的时候,内殿静悄悄的。 景帝竟也不在,或许是被太后支走了。 云浅走到床边行了个礼,关切的道:“太后,您没事吧?” “哀家有没有事,你不清楚吗?” 太后意味不明的看着她,脸上并不见怒火,只是过于平静,就好似暴风雨前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令人窒息。 云浅几不可察的攥住了手心,强自镇定道:“孙媳方才为您探脉的时候,您脉象微弱情况危急,孙媳以为没救了,只能无奈放弃。没想到您吉人天相,竟是硬抗了过去,实在可喜可贺。” 呵。 太后笑了一声,微微眯起了眼睛,“苏棠,你和周瑛什么关系?” 云浅瞳眸微缩。 犹豫了一下,吐出四个字,“偶然相识。” “所以你为了一个偶然相识的人,不惜冒险对太子和玉贵妃下手,期间还利用了皇后,最终把太子送进了宗人府大牢?” “……” 云浅猛地抬眸,震惊的看着她。 她不知道是太后自己猜到的,还是玉贵妃破釜沉舟,为了救太子所以什么都和盘托出了。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她再辩解,太后也不会信了。 “你放心,此事哀家不会告诉皇帝。” 太后依旧是刚才那副淡然的面容,还是眼底多了几分犀利,“刚才皇帝见哀家突然好转,也觉得奇怪,不过哀家已经替你搪塞过去了,他不会再追究此事。只是苏棠,太子乃国之储君,你为了一己私欲如此设计陷害他,哀家很不高兴,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你明白吗?” 一己私欲? 或许是老太太此时的神色不够严厉,又或许是太后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打算拆穿她,云浅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既然太后已经知道,那孙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可是孙媳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子和玉贵妃派人刺杀孙媳和周夫人,这叫一己私欲?那什么才不是私欲?” 太后脸色微变。 云浅冷笑道:“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所以想杀谁就能杀谁,即便他错了也是对的,孙媳就只能听之任之?身为国之储君,他既没有宽和善待亲人,也没有仁厚福泽百姓,他的脑子里只有争权夺利设计害人这些事,这就是太后对国之储君的希冀吗?” 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落针可闻,一片死寂。 好半晌的沉默。 太后怔怔的看着帐顶,眼底有无数复杂的情绪流动,但最终还是闭上了眼,化作一声叹息,“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储君人选,甚至也不是她能过问的事。 “太后……” 云浅忍不住咬唇,“就算孙媳利用了他,可他也是真的想要您的命啊——如果不是孙媳事先给您服下龟息丸,您此刻就已经被他的毒药害死了!您当真一点都不介意吗?” 介意,她怎么会不介意呢? 可她的责任是替先帝守好这哥江山,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太后揉了揉眉心,疲惫的道:“周瑛身中数箭,险些身死,今日太子挨了五十大板,命悬一线,也算一报还一报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往后哀家也不想听到任何风言风语。你回去吧。” 云浅还想说什么,她却已经闭上眼,俨然一副拒绝的模样。 云浅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她终于知道,刚才那些侍卫是干什么去的——前往宗人府,迎接太子回宫。 今日太子挨了五十大板,被打入宗人府大牢,外面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对太子的名声极为不利。 于是太后明明可以只派两个人把太子接回来,却偏要派这么多侍卫以示爱护,也算在某种程度上为太子正名,洗刷冤屈了。 呵。 云浅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孙媳告退。” 一出门,萧墨栩就在外面等着。 看她的表情,他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男人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我问过凤鸣宫的宫人,玉贵妃来过了,她应该什么都告诉太后了吧?” 确实破釜沉舟,但也是唯一能救太子的办法。 云浅点点头,“嗯。” 萧墨栩顿了一下,牵起她的手,“本王可以牵着你吗?” 云浅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经牵了吗?” 男人唇畔浮起一丝笑容,漆黑的眼底晕出丝丝温柔,“看来你是不打算拒绝了。” 云浅呼吸一滞,脸颊蓦地红了。 明明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不能靠近他,也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可是面对这样的他,她根本没办法甩开他的手。 萧墨栩本来只是想引开她的注意力,可是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一漾,忍不住道:“苏棠,其实我……”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如意姑娘!你怎么了?” 两人脸色俱是微变。 转身一看,是如意站在他们身后,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 萧墨栩骤然变了脸色。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甩开她的手,扣动轮椅的机关,沉着脸朝如意的方向赶过去。 云浅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看着他急切的背影,心脏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 第81章 你跟别的女人有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 “传太医!” 直到男人低冷的呵斥声响起,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可是……他明明知道她的医术不比太医差,为什么不直接让她看,反而要舍近求远,让人传太医? 是觉得她会拒绝,还是不想让她和如意的事扯上关系? 云浅看着如意昏倒在地上,而他急切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晦色。 不过她在行医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的,师父教她医术的时候就说过,往后治病救人就是她的本分,所以除非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否则她都愿意伸出援手。 “让我看看吧。” 她迈开双腿走了过去。 萧墨栩身形一顿,极快的抬眸,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正要开口,地上的女人却幽幽睁开了眼睛,“不必了……” 她只是头晕,并没有昏迷。 所以听到声音,立刻就出声拒绝。 萧墨栩皱眉,“如意。” 如意虚弱的弯了下唇,“多谢王妃美意,不过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只是早晨吃得少有些头晕,就不必麻烦王妃了。” “不麻烦。” 云浅淡声道:“探个脉而已,举手之劳。” 如意咬了下唇,没吭声,但是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萧墨栩蓦地沉下脸,“既然你非要这么矫情,那就随便你,本王也不想枉做好人!” 说罢就迅速看了云浅一眼,“我们走。” 话音刚落,如意就微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想要起身拉他,“王爷……” 但她实在太虚弱了,身子支了一半,就重新跌了回去,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云浅一直看着萧墨栩,自然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他明显不是真的想走,只是故作冷漠。所以当如意摔倒下去的时候,他骤然变了脸色,迅速转身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起来。 “叶青霜!” 男人脸色难看到极点,低喝道:“你到底在逞什么强?” 如意蓦地攥紧手心,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对不起,我只是……” “行了。” 云浅淡淡的打断了她,“枉做好人的不是睿王,而是我,既然如意姑娘不需要,那我就先走了。” 反正从一开始,萧墨栩就没打算让她看。 现在她该说的话也说了,既然当事人非要拒绝,她也不会勉强,更不想继续在这儿看人演什么苦情戏。 所以留下这句话,她便转身走了。 “苏棠……”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语气几不可察的染着一丝急促,可是直到她走出很远,也没有听到他追上来的声音。 终究,是比不过他刚才拉住如意的时候急切。 ……… 云浅回到睿王府,沈砚就迈着小短腿,飞快的朝她跑了过来。 “娘亲!” 萧砚刚会说话,还不怎么会表达感情,只是小脸蛋看起来委委屈屈的,“昨天怎么没有回来,砚儿想你。” 云浅心一软,抱起他道:“对不起宝贝,娘亲昨晚有点事,有一个娘亲很喜欢的人受了伤,所以娘亲陪着她呢。” “很喜欢的人?”砚儿愣愣的看着他。 “是啊。”是你的外祖母。 后半句话,云浅没有说。 砚儿现在还不懂事,这些事暂时不能告诉他,否则若是不小心传出去,对她和睿王府都会是很大的麻烦。 云浅陪他玩了一会儿,尽量引导他多开口说话,又教了他一些生活的常用语,很快天就黑了。 萧墨栩回来的时候,砚儿已经睡下。 云浅也躺在床上,正酝酿着睡意,身旁却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被吓得一哆嗦,睁眼看到是他坐在她的床边,皱了下眉,“你半夜不睡觉,跟个鬼一样杵在这儿干什么?” “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不要,我困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云浅……” 他还想说什么,云浅却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俨然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可是就在她以为男人会知难而退的时候,身下却陡然横进来一双手臂,将她整个人都从床上捞了起来。 “啊……” 她短促的惊呼出声,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飞快的抿紧嘴唇看了砚儿一眼,见砚儿还在熟睡中,这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立刻没好气的瞪着男人,“你干什么?不怕吵醒砚儿?” 男人直勾勾的看着她,“你若是怕,那就跟我出去说。” “你威胁我?” 云浅气笑了,“萧墨栩,砚儿可是你儿子,吵不吵醒他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个当爹的才更应该关心他吧?”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是想出去说,还是在这里说?” 他竟然油盐不进! 云浅刷的冷下脸,愈发气恼的瞪着他。 可是短暂的僵持过后,她意识到自己还坐在男人腿上,挣扎了一下,还挣不开,又怕闹大了动静真的吵醒砚儿,遂咬牙道:“出去说!” 男人这才松开手,任由她从怀里站起来。 云浅走到外间,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见男人从里屋推着轮椅出来,冷淡的道:“什么事,说吧。” 她终于愿意听了,萧墨栩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了。 好半晌的沉默后,他才道:“我跟如意真的没什么。” “与我何干?” “云浅……” “萧墨栩,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云浅直接打断了他,冷冷的道,“我们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你跟别的女人有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所以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再有下一次——半夜不睡觉浪费时间起来听你解释这些东西,好吗?” 男人脸色倏地沉了下去,漆黑的凤眸中酝酿着缠绕的冷遂。 她说的当然很清楚,她不相信男人,所以他们短暂的“在一起”几天后,这段关系立刻就以失败告终了。 可是说归说,今日之前,她的态度分明不是现在这样的。 他可以肯定——如果不是今日遇到如意,他们之间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甚至可以更进一步! “云浅,她生病了。” 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嗓音压抑着几分森然的不悦,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当时那种情况不管换了谁,你都不会放任不管——那为什么那个人成了她,你就可以狠下心?” 她狠心? 她明明主动提议替如意把脉了,是他们又拒绝又纠缠不清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像个小丑好吗? 云浅冷笑,“是,我就是个狠心的人,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所以麻烦睿王爷以后离我远一点,免得被我的狠心波及。” “云浅!” “还有……” 云浅加重语气打断了他,一字一顿的道:“请王爷时刻谨记我们的关系,作为合作伙伴,我们不该存在任何拉拉扯扯的动作——往后不准再牵我的手,不准再抱我,否则我绝对不会再客气了,嗯?” 第82章 替他解毒:我喜欢你,就要跟你在一起 萧墨栩的脸色彻底难看到极点。 胸腔里仿佛一股无名的怒火蒸腾起来,哪怕他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他们完全可以和平共处,只当朋友。 可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一次次忍不住心疼她、关心她,到如今听到撇清关系这几个字,都觉得无法忍受。 呼吸逐渐变得压抑粗沉,脑海中那股许久很久没再发作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 “云、浅。” 他咬牙挤出两个字。 可是女人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屋内走去。 萧墨栩菲薄的唇抿得更紧,骤然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 剧痛席卷着他的大脑,痛苦的低呼声几乎要从唇间逸出,他死死的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是过于静谧的屋子里,一丁点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所以哪怕他只是呼吸声紊乱,云浅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走到里外屋交界的地方,她皱眉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果然就看到了他这副痛苦死撑的样子。 云浅眼眸一紧,立刻上前,“毒又发作了?” “不用你管!” 这话明显带着几分赌气的成分。 云浅懒得跟他计较,“就算只是合作关系,我也答应过会替你解毒治腿。解药我已经配了一半,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药。” 说罢,她就转身走进了屋里。 可是出来的时候,萧墨栩已经满头冷汗,昏了过去。 云浅连忙走到他身旁,用最快的速度把剩下的解药全部配完,然后甚至顾不得给他找水,就迅速把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做完这些,就把他从轮椅上扛起来,蹒跚着扶到一旁的榻上。 她解开他的衣裳,飞快的在他身上扎了十几根银针。 转眼之间,每一根银针竟都变成了黑色,毒素透过银针的尖端一点点溢了出来! 很快,男人身上也布满了漆黑的毒液。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这毒实在霸道,要不是在师父的医书上见过,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解。 好在渗出的毒液不会通过皮肤感染,云浅转身找了块干净的布,用水打湿,一点点擦去他身上的毒液。 不知道过了多久,毒液终于不再继续渗出,她这才把毒液擦干净,拔出了所有的银针,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 她重新替男人探了脉,脉象已经趋于稳定,只是他的腿虽然没有了毒性侵害,但长期不走动导致他的肌肉有部分萎缩,不可能立刻站起来,还需要慢慢做复健才能恢复正常行走。 云浅松了口气,刚要起身,手腕却陡然被人握住了。 她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腕上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把她整个人都拽了下去。 “啊……” 她整个人跌在他身上,男人却似还不满意一般,身形一转,把她整个人都压在了身下。 云浅瞪大眼睛,“萧墨栩!你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是被毒性侵害,脑子不清醒了。 可他的眼神却格外认真,漆黑的眸子仿佛要将她整个吸进去,“我承认,我是关心如意,我怕她出事,违背曾经答应过别人的承诺。可是云浅,我不喜欢她,也不会跟她有任何关系,我想要在一起的人……是你。”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缓慢而坚定。 云浅瞳眸一缩,心脏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可她瞬间就将这股浮动掩了下去,抿唇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们……”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因为你受过伤害,不相信我。”男人打断了她,“可你并非不喜欢我,是吗?” 云浅瞳孔收缩得更厉害了。 但下一秒,她蓦地别开视线,冷笑道:“看不出来睿王这么自作多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还是哪个行为让你有这种错觉?” 错觉? 男人咀嚼着这两个字,喉咙里溢出一声哑笑。 然后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回来,漆黑的眸近在咫尺的注视着她,“今日,你原本还愿意让我牵着你,可是如意出事以后,你的态度急转直下——云浅,坦诚一点,你当真不是吃醋吗?” 云浅微微一震。 吃醋? 她怎么可能吃醋? 她只是理智,只是懒得掺合进这种关系,只是觉得他和如意牵扯不清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烦躁…… 哦,她烦躁了。 所以,她是吃醋了吗? 云浅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哪怕是没有跟他在一起,可是这男人也能莫名其妙的牵动她的情绪了。 这种认知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她绝对不想变成一个为男人争风吃醋的女人。 所以她几乎是立刻想要否认,可是刚刚张嘴,男人俊美的脸就陡然在视线中放大,堵上了她的唇。 “唔……”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男人发了狠似的吻着她,不管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松手。 云浅挥动着双手,想要摸到自己的银针去扎他,可是萧墨栩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抓住她的双手反扣在她头顶,不容置喙也愈发用力的采撷着属于她的味道。 起初只是亲吻,可是渐渐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就从她的腰线划过,逐渐上滑,到了她的肩胛、锁骨,然后是胸口…… 云浅要疯了。 这个混蛋,他到底在干什么? 她好心好意的救他,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吗? 她根本没有答应跟他在一起,还警告过他不准再碰她,可他竟然敢变本加厉,对她做出这种事! 云浅越想越委屈,气得眼睛都红了,早知如此,她刚才就不该救他! 萧墨栩察觉到她渐渐不再挣扎了,身形顿了一下,抬头一看,她竟红了眼圈,泪水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他眼眸一紧,“云浅……” “你滚开!” 女人狠狠的瞪着他,用力想要把他推开。 萧墨栩薄唇紧抿,覆在她的耳畔,低低哑哑的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哭……”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女人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啪嗒啪嗒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萧墨栩慌了。 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见她哭,但上一次好歹不是他把她惹哭的,而是他那该死的爹。 可现在,却明明白白的是因为他! 他抿紧了唇,修长的手指立刻抚上她的眼角,“浅浅,你别哭,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 谁要他负责! 云浅瞪大眼睛,“你给我滚!” “我不滚。” 他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我喜欢你,就要跟你在一起——你以前说的话都不算数了,我不要当你的合作伙伴,我们是夫妻,从前是假的,往后是真的,我们永远不分开,嗯?” 第83章 若你负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云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男人到底在自说自话什么东西,凭什么她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谁要跟他当什么真夫妻? “我要是拒绝呢?” 她倔强的扬起下巴。 男人顿了一下,掌心覆上她的心口,“这当真是你的心声吗?” 云浅眸色微变。 萧墨栩又低低的继续道:“浅浅,你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我不会像老三那样对你。至于如意……你若是不喜欢,我一定会离她远远的,只要确保她性命无虞,我不会再跟她有任何联系,嗯?” “我若是不喜欢?” 云浅阴阳怪气的道:“言则我若喜欢,你心里其实并不想跟她断了联系,只是碍于我没办法才这么做?” 男人愣了一下,眼神微妙的变了变。 云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酸溜溜的,她心底暗恼,咬牙别开了脸。 正要说点什么找补,却听男人闷闷的笑了出来,“没有,我一点也不想。”他捧着她的脸转了回来,敛去笑意,认真的凝视着她,“我喜欢的是你,也只有你,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心。”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认真,让人无法怀疑。 又或许是此刻的距离实在太近,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云浅的脸竟逐渐红了。 她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深吸一口气,“好。” 她也同样认真的看着他,“我承认,我确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一直强迫自己远离你。但我也确实对你动了心,所以萧墨栩,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话——若你负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若你负我。】 虽然她口口声声都是威胁,可这威胁之中,却分明还带着另一层意思——她接受他了! 男人眸色骤亮,“不会的浅浅,我一定不会。” 她的过去他未曾参与,已经足够遗憾了。 往后,他只会对她好,弥补她从前受过的伤害。 …… 凌王府。 云芷依回到王府,越想越觉得屈辱,歇斯底里的砸了手边所有的东西,屋子里的瓷器乒铃乓啷的碎了一地。 她不敢相信,几个月前她还是风光无限的凌王妃,可是今日,她竟然给苏棠那个贱人下跪磕头! 想要羞辱她是吗? 好,那她就让那个贱人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羞辱! 不过她也知道,凌王是不可能帮她的——他和皇后现在都对苏棠高看一眼,想要跟那个贱人合作,她只能自己动手。 等到事成之后,她就不信皇后还会觉得苏棠厉害! 想到这里,云芷依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立刻出门,趁着月黑风高,去城郊找了梅娘。 自从前两日告御状的事后,梅娘就在家里养伤。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回来的时候,家中那些暗卫的尸体全都不见了,她怀疑是云海川派人处理掉了。 殊不知,那些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死,云浅只是让韩离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离开了京城。 但梅娘这边却无从求证,因为云海川怕落人口实,再也没出现过。 云芷依进门的时候,她正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找水喝。 “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非要作死,害了爹也害了我,值得吗?” 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为之一震。 一转头,就看到云芷依站在门口,眉眼讽刺的看着她。 梅娘心口一抽,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女儿,她那天早就在皇上面前拆穿云海川了,也不会险些落得个欺君之罪的下场。 如果不是睿王妃帮她,她那天真的要完蛋了! 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在她受伤以后竟迟迟不来看她,好不容易来了,见面的第一句话还是奚落她讽刺她,怎能不叫人心寒? “要怪就怪你父亲吧。” 梅娘冷笑道:“如果不是他要杀我灭口,我怎会去冒险告御状?” 她嗓音沙哑,嘴唇干裂,眼窝还泛着乌青,明显过得也很不好。 云芷依有些微的不忍,她毕竟是自己的生母,何况现在也弄不清她和云海川到底谁在撒谎了,再纠缠那个话题也没有意义。 “对不起,我不是想指责你,只是心疼你。” 云芷依缓缓走向她,手中拿了一个钱袋,放在桌上,“这些银子你拿去买点药,再请个人来照顾你吧。” 梅娘眉眼松动了几分,微微别开视线,眼眶有些热意。 云芷依抿了下唇,“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梅娘微愣,“什么?” 云芷依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梅娘骤然变了脸色,“你想让我去杀她?云芷依,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前两日不来看我,现在一来看我就是想让我去送死!难怪给我银子,原来是买命钱啊?拿着你的臭钱给我滚!” “娘,你说的哪里话?” 云芷依皱了下眉,没好气的道:“我只是让你趁她不注意,在她身上放一种药——你放心,这种药单独拿出来根本无毒,她不可能察觉到不对的,只有和另一种熏香混合起来,才会生出药性。” 她根本不是想毒死苏棠,否则也太便宜那个贱人了! 她要的,是那个贱人身败名裂! “什么药性?” 梅娘还是不相信她,一脸警惕。 云芷依也不瞒她,“男女之欢的药性。” 她要让苏棠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野男人苟合! 她要让父皇好好看看那贱人的真面目,也让母后和凌王也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的聪明人! 梅娘一惊,然后连忙摇头,“不……不行,她帮过我,我这么做不太好吧?” 帮? 那到底是帮忙还是落井下石,犹未可知呢! 云芷依咬了下唇,“娘,你可知道她今日对我做了什么?” 她委屈道:“当着皇后和凌王的面,她竟然让我给她跪下磕头!我们同样是王妃,她如此羞辱我,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更别提她先前害我的那些事……求你了,就当是帮帮你可怜的女儿,好不好?” 梅娘对旁人素来心硬,可唯独对自己的女儿心软,见她眼眶里蓄满泪水,她顿时有些心疼。 “可是……可是她是睿王妃啊,怎么可能让我近她的身呢?” “放心,我有办法。” ……… 翌日一早。 云浅醒来的时候,只觉脖子有些酸疼僵硬。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恰好对上一张俊美无俦的睡颜,正是昨夜搂着她睡了一晚上的男人。 虽然他们什么也没做,可她的脸就是莫名的红了。 “咚咚咚——” 忽然,敲门声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也吵醒了萧墨栩。 云浅见他要睁眼,连忙别开视线,“什么事?” 翡翠在门外道:“回王妃,外面有一位自称梅娘的妇人求见。” 第84章 古怪行为 梅娘? 云浅脸色微变,她怎么会来,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她正要起身,腰间却有一股大力将她搂了回去。 男人压着她的发顶,晨起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想趁着本王没醒偷偷溜了,是不是一会儿回来,你就不承认昨晚发生的事了?” 昨晚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云浅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你没听翡翠说么,梅娘找我。” “我不管,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萧墨栩,你怎么这么幼稚?” “嗯。” 他竟然也不反驳,要笑不笑的看着她,活脱脱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无赖样。 云浅拿他没办法,只好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扬起下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别闹了,乖乖等我回来。” 萧墨栩微微一震。 明明他们昨晚都亲过无数次了,明明她现在只是简单的蹭了他一下,甚至称不上吻,可就是这样一个举动,竟然像是猫爪子挠在他的心尖上,酥酥麻麻的,让他的胸腔里逐渐溢出一股酸酸软软的情愫。 …… 云浅洗漱过后来到前厅,就看到梅娘局促的在门口走来走去。 远远看到她,眼神一亮,立刻迎了过来,“睿王妃!” 她前几日刚挨过板子,又不像凌王那样有武功底子,所以脸色还十分虚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找我有事吗?” “民妇今日来,就是想谢谢王妃。” 梅娘诚恳的道:“前两日告御状的事,多亏了王妃帮忙,只是我这两日腿脚不太方便,出不了门,而且身边照顾的人又都离我而去了,所以这声谢谢来得迟了些,还望王妃莫怪。” 云浅本来就不是真心帮她,如今事情结束,也不想再跟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出门了。” 这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梅娘不是傻子,苦笑一声,“好,那民妇就不打扰王妃了。”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只是她的身体似乎太过虚弱,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啊……” 剧烈的疼痛袭来,她痛呼出声,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云浅脸色微变,虽然她和梅娘之间说是深仇大恨也不为过,但也不能让此人在睿王府出事。 她连忙上前,替梅娘探了下脉。 脉象虚弱,俨然是气血不足,刚刚受过伤,这种脉象倒也算正常,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她这才松了口气。 梅娘也在此时幽幽转醒过来,眼眶一热,“王妃,我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以后没事别往外乱跑了。” “谢谢睿王妃,谢谢您!”梅娘倏地红了眼眶,“您真是我见过最平易近人的王妃了,现在我没别的地方能去了,您可不可以让我留在睿王府?” “不行!”云浅皱着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她的善良不可能用在这种人身上,“我要出门了,你既然没事就快走吧。” “王妃,求求您了……” 梅娘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哀求着,“我可以干活的,什么活儿我都会干的!您就看在我孤苦无依的份上收留我吧,好不好?” 你哪儿是孤苦无依? 不是还有一个当王妃的女儿吗? 云浅冷笑,一把甩开了她,“你如今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既然这么喜欢给人当外室,那现在去找个富商投靠,说不定还有人看你风韵犹存,当真让你进门当个妾呢?” 说罢,她就再不留情,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刚好韩离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云浅冷声道:“韩离,把她丢出去,不准她再进睿王府的门!” “是!” 韩离正要朝着梅娘走去,梅娘就咬牙起身走了。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不过,原本她还有些许的愧疚,可是现在,这个小贱人竟然敢这么对她,她心里所有的迟疑都荡然无存了! …… 云浅回到房里,神色有些古怪。 萧墨栩已经起来让人传了膳,一直没动,等着她回来。 见她脸色不好,皱眉道:“怎么,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想留在睿王府打杂。” “她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会打杂?” 是啊,这也是云浅奇怪的地方。 虽然梅娘和云海川肯定闹掰了,但她怎么说也是云芷依的亲娘,云芷依不可能彻底不管她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云芷依真的不想给钱,可是梅娘掌握着云芷依的身世秘密,万一真的站出来指证云芷依,那云芷依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云芷依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就算从指缝里流出来一点银子,也肯定比在睿王府打杂过得好,为什么梅娘要来找她呢? 云浅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今晚是一月一次的家宴,不过很快就到年关了,父皇应该会请所有大臣入宫,一同赴宴。” “嗯……” 云浅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可是下一秒,她忽然皱了下眉,四处张望了一下,“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萧墨栩愣了下,“昨晚没点熏香,有什么味吗?” 云浅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她发现苏棠这具身体的嗅觉似乎要比一般人灵敏些,所以萧墨栩闻不到,不代表真的没有。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还是在鼻息间萦绕。 所以一定有! 她起身在屋子里四处走了走,可是不管走到哪里,那股淡香的距离似乎都这么不远不近的跟随着她,始终如影随形。 那只能说明……香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云浅想到这里,心里一个咯噔,立刻把自己身上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目光瞥见腰间的荷包,她立刻摘下来放到鼻前一嗅,香味竟当真更浓郁了! 云浅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打开荷包一看,只见里面撒着一些细小的粉末,像是冬春草的粉末,数量极少,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难以察觉。 她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云浅目光惊疑,想了很久,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梅娘! 没错,一定是她! 难怪她连走路都困难,却非要在这个时候上门道谢,难怪她明明不缺钱,却非要死乞白赖的来睿王府打杂。 原来她真正的目的不是打杂,而是为了跟自己拉拉扯扯,借着那些大动作,偷偷的把冬春草粉末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今日所有的古怪都在一瞬间有了解释,云浅的脸沉得更厉害了。 这个女人,果然死性不改,没安好心! 只不过……云浅想不通,冬春草的粉末并没有毒,梅娘为什么要在她身上放这种东西? 第85章 加以利用 “这是什么?” 萧墨栩看着她的动作,也注意到了她荷包里被人放了东西,脸色蓦地沉了下去,“那个女人给你下毒?” 云浅神色复杂的摇头,“正是因为没有毒,我才觉得奇怪。” 如果是好东西,梅娘没必要偷偷摸摸的,直接告诉她就行,所以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既然不是毒,那会是什么呢? 冬春草……性热,单独服用无毒,可作调味品,与鱼鲜类烹炒后可使肉质更为鲜美,若与紫檀花混合,形成剧烈的媚药。 云浅回忆着医术中对于冬春草的记载,起初还十分平静,可是想到最后两个字,她的眼神就骤然变了。 媚药? 她立刻看向萧墨栩,“你刚才说什么,今晚宫中设宴?” 男人皱眉点头,“出什么事了?” 云浅眼神隐隐发亮,“有人想给我下药,让我当众出丑。” 而这个人是谁,毫无疑问。 能使唤得动梅娘的,也只有她那个女儿云芷依了! 萧墨栩一听就沉了脸,刚要开口,却发现这女人好像很高兴? 他眼角抽了抽,“你想干什么?” 云浅勾唇,“既然有人辛辛苦苦为我设好了局,若我不加以利用,岂非对不起她的一番苦心?” ……… 宫中的大型宴席往往都在正和殿举行,正和殿不但地方大,还异常奢华,偌大的殿内摆满席位,明珠璀璨,雕栏画栋。 高台上乃是景帝的龙椅,龙椅的右手边是太后的凤椅,左手边则是皇后的凤座,而玉贵妃的席位则在皇后偏下些许。 至于高台下的左手边,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已经全部到齐,而右手边的王爷王妃们也基本都到了。 只除了两个人,一个是刚刚进过宗人府的太子,现下还在养伤,不便出门,另一个则是云芷依。 她借口腹痛出去了,萧凌策也并未怀疑。 云浅正坐在席间喝茶,茶喝完了,便有宫女来替她添。 只是小宫女手不稳,一个哆嗦,茶壶竟然打翻在她身上。 “啊……” 小宫女惊恐的低呼一声,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睿王妃恕罪!” 云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事,你退下吧。” 小宫女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抬头的时候却已恢复了惊恐怯懦的模样,“多谢睿王妃,只是这天气寒凉,您的衣裳都湿了,容易生病,不如奴婢随您去尚衣局拿件新衣裳换了吧?” 云浅思衬片刻,点头道:“也行。” 小宫女顿时松了口气。 早就听闻睿王妃聪慧过人,她原本以为自己今日的任务会很难完成,可没想到睿王妃竟然这么好骗,看来传闻也不都是真的。 “走吧。” 云浅率先起身走在前面,小宫女连忙跟了上去。 御花园的路虽然很绕,但是去尚衣局有一条必经之路,四周鲜有人经过,此刻正好不是侍卫巡逻的时辰,周围空无一人。 小宫女四下张望了几次,确定这里只有她和睿王妃两哥人以后,拿出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紫檀花粉,轻轻的往空气中一扬。 香味立刻就溢满了周遭的空气。 云浅脚步一顿,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小宫女含蓄一笑,“王妃,这里是御花园,自然是有花香的。” 云浅恍然的点点头,“说的也是。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奴婢小桃。” “小桃,今日这天气好像格外的热啊……” 云浅拿手给自己扇了扇风,眼底逐渐透出几分迷离的状态,“我刚才在席间只喝了一口酒,怎么就晕乎乎的呢?” 当然是因为您中了药啊! 小桃心底冷笑,面上却做出关切的模样,“王妃,您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奴婢扶您去旁边休息一会儿吧?” “好。” 云浅点了点头,任由她搀扶着自己走向一旁的山洞。 从小桃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微阖着眼皮,脸颊发红,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迷蒙的双眼让人一看就觉得她已经神智全无。 小桃立刻收回视线,朝远处的一道人影使了个眼色。 云芷依见状,立刻点了点头,快步朝她们走来。 云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云芷依出现在面前,脸色微微一变。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瞪大眼睛看着对方,一脸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云芷依充满恶意的露出一抹笑,“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说罢,她就小桃对视了一眼,两人合力把云浅搬向旁边的假山洞。 云浅不停的挣扎,但她本就虚弱,而且对方有两个人,她根本挣扎不过,只能被人拖着走进假山洞里。 这山洞只有一个出口,环境十分昏暗,实在是个办事的好地方。 云芷依把云浅扔在草垛上,便和小桃转身离去。 可是她们还没走到门口,脖颈忽然都是一疼,像是被一只长着尖刺的小虫扎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便迅速的麻痹了。 她们想要走动,却一步都动弹不得! 两人俱是大惊。 云芷依倏地沉下脸,低喝道:“谁?是谁在里面?” 她以为有人早早潜伏在假山洞里,故意偷袭了她! 可是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她面前,幽幽的看着她,“除了我,还能有谁?” 竟然是苏棠! 刚才还摇摇晃晃满脸迷惘的女人,此刻竟完好无损的站在她们面前,哪里还有半分中了媚药的样子,分明比正常人都要清醒得多! 云芷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怎么……” “怎么没有中药?” 云浅似笑非笑的道:“当然是因为,你和你那个娘的演技都太拙劣了,一眼就被我看穿了啊。” 云芷依脸色一白,看穿? 所以苏棠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既然如此,这个贱人为什么还要跟她来山洞,陪她演这场戏? 云芷依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本能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双腿像是被黏在地上一样,浑身都动弹不得。 她心下愈发惊恐,“你想干什么?” 第86章 当场捉奸 这个问题,刚才云浅也问过她。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你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 说罢,她一把扯下小桃腰间的荷包,紫檀花的粉末果然还有剩余。 然后又扯下自己的荷包,取出里面冬春草的粉末,把两种粉末混合起来,直接盖在了云芷依的脸上。 “不……不要!” 云芷依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瞳孔骤然一缩,惊恐的尖叫道:“苏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已经答应和母后合作了,我们是合作伙伴,你这么做就等于撕毁约定,母后不会放过你的!” 云浅嗤了一声,根本没有理她,淡淡的扭过头,看向了小桃。 小桃猛地一惊。 她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睿王妃不要注意到她,可事实证明根本没用,睿王妃不可能忘了她这个帮凶! 现在就连凌王妃都被下了药,那她又该怎么办? 刚才她也吸入了那些粉末,睿王不会是想让她跟凌王妃一起遭殃吧? “睿王妃……” 她浑身哆嗦着,惊恐的道:“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为了点钱就来害您,求您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好啊。” 原以为她一定会拒绝,不料她竟爽快的一口答应。 小桃一下子呆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云浅没空去管她的反应,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在地上倒了些水,刚才洒在地上的粉末顿时挥发,消失得干干净净。 然后走到云芷依面前,拔下她后颈的那根银针,拖着小桃就往外走去。 云芷依瞪大眼睛,“苏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她尖叫着,嘶吼着,可是身上的麻痹感还没有褪去,她根本动不了。 渐渐的,她的手指能动弹了,可是冬春草和紫檀花混合后的剧烈药性侵袭着她,她的身体越来越烫,一股难耐的燥热感逐渐席卷了全身。 好热,好难受…… 怎么办,谁来救救她? 理智渐渐的消散,就在此时,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光影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云芷依心头一动,踉跄着跑向了他,“救命……”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动弹了。 更没有意识到,她此刻的声音有多娇软…… ……… 正和殿中。 景帝和皇后都已经到了,玉贵妃因为太子的事无心赴宴,便借口不适推脱了今日的宴席,太后也同样没来。 景帝很快就注意到了空缺的两个席位。 “老三,老七,你们两个的王妃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云芷依和云浅的席位。 萧凌策皱了下眉,正要开口。 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嗓音,“回父皇,臣媳刚才被新来的小宫女洒了一身水,便去尚衣局换了件衣裳,故而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是睿王妃! 景帝视线移向门口,看到她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宫女走进来,点了点头,“无碍,入席吧。” “多谢父皇。” 云浅温柔一笑,而后走向自己的座席,神色如常的入座。 萧凌策眉头皱得更紧。 苏棠去尚衣局走一趟都回来了,芷依到底去了哪里? 就算腹痛不适,也不需要这么久! “老三,你的王妃呢?” 父皇果然又问到了他! 萧凌策抿唇道:“回父皇,芷依刚才忽然腹痛难忍,是以……”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但景帝听懂了。 这是如厕去了! 他摆摆手,不再多问,换了个话题,继续与席间的大臣们闲聊起来。 可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 “不好了,不好了!御花园走水了!” 殿中欢乐的氛围顿时被打破。 景帝眉心一蹙。 走水? 御花园没有火源,这么多年都没有走过水,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走水? “李德通,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李德通连忙点头出去。 询问之下,却连侍卫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知道火势太大,所以附近的侍卫和宫人都赶去救火了。 他脸色有些凝重,立刻回来禀报景帝。 景帝一听蓦地沉了脸,“混账!后宫着火他们却连原因都搞不清楚,那若有刺客混进来,他们是不是也要等朕遇刺了才能出现?” “皇上恕罪!” 李德通连忙告饶。 景帝沉着一张脸,拂袖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是很明显,他是要亲自去看看! 皇后连忙追上去,紧张道:“皇上您慢些,万一现场真的有刺客,您就这么过去实在太危险了……” 可景帝根本不理她,脚步愈发得快。 其他大臣也纷纷跟上。 云浅和萧墨栩对视一眼,也不徐不疾的跟了上去。 但是他们还没有赶到起火的地方,就看到一群宫人围着一座假山指指点点。 “天啊,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啊,竟敢在后宫重地做出这种事,实在太荒唐了! “听声音好像是睿王妃,她不会是因为睿王瘸了腿嫌弃他,所以跟外面的野男人苟合吧?” “太过分了!她也不想想自己当初是怎么求着睿王娶她的,竟然还敢嫌弃睿王?” “你们快去禀报皇上吧,非得让皇上治她一个红杏出墙之罪不可!” “不行不行,事关皇室秘闻,怕是要掉脑袋的,我们还是当没看见为妙吧!” “……” 宫人们堵在假山口,议论纷纷。 而假山洞里时不时的传出男人的闷哼声和女子娇柔的低吟声,火辣又暧昧——这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景帝和文武百官都停下了脚步,又惊又怒的看着那座假山,万万没想到他们去看起火点,竟会撞见这样不堪入耳的丑事! 可是,宫人们有一句话说错了——这里面的声音不可能是属于睿王妃的,因为她刚刚已经出现在正和殿上! 所以,那又会是谁呢? 皇上的妃嫔吗?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诡异。 云浅敛眸上前,神色复杂的道:“父皇,需要臣媳遣散众人吗?” 景帝瞳孔骤然一缩。 他知道苏棠在想什么——遣散众人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遮丑,甚至他原本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被她这么一问,又用那种略带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景帝的怒火瞬间蒸腾到了极点。 “遣什么散!” 他怒吼道:“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就不怕被人知道!” 说罢,就大步流星的朝着山洞里面走去。 云浅几不可察的扯了下唇,看着所有人都跟着景帝走进去,包括皇后。 下一秒,山洞里就响起了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然后是皇后的惊怒交加的吼声,“云芷依,你怎么在这里?” 第87章 彻底豁出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没错,山洞里的人非但不是苏棠,反而是云芷依! 她赤条条的躺在草垛上,被男人压在身下,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天啊,我还以为是哪个不受宠的娘娘,没想到竟是凌王妃?” “从前我还真当她是个温柔知礼的大家闺秀,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凌王对她这么好,府中连个侧妃也没有,她竟然做出这种背叛凌王的事,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 大臣们一个个老脸羞红,气愤不已的别开脸,不敢看她。 景帝又惊又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萧凌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而云芷依的药性已经解得差不多了,所以当皇后的声音响起时,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看到现场这么多人,她先是呆了两秒,然后尖叫出声。 “啊……” 她惊恐的捡起衣服,慌乱的往自己身上套,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紧张,她的手竟哆嗦得好几次都没能把衣服穿上。 她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披上衣服,她甚至都来不及整理仪容,就爬起来跪在皇后面前。 “母后,不是您看到的这样,您听臣媳解释……啊!”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声音。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本宫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进山洞之前,她也跟所有人一样,以为是哪个不知廉耻的宫妃! 她想着杀鸡儆猴,趁今日立一立皇后的威严,所以当皇上说不遣散众人的时候,她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第一个冲进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山洞里的人竟然会是她的儿媳! “不……” 云芷依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眼泪刷的掉了下来,“臣媳是被人陷害的,母后,臣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对不起王爷的事?” “陷害?”皇后咬牙切齿,“你倒是说说,谁能陷害你?” “是苏棠!” 云芷依瞥见山洞口最后走进来的女人,哭着拿手指向她,恶狠狠的道:“是她给臣媳下了药,臣媳神志不清,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 下药? 众人听到这两个字,俱是一惊。 皇后脸色微变,景帝犀利的目光骤然射向了云浅。 萧凌策敛了下眸,立刻迈开长腿走到云芷依面前,脱下外袍替她披上。 这番举动,很明显就是在表示他相信自己的王妃。 大臣们脸上的嫌恶顿时淡了几分,甚至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云浅。 云浅讽刺的扯了下唇。 凌王爷还真是能屈能伸,为了凌王府的名声,他即便心里气得要死,却还要拼命护着云芷依。 “三嫂。” 她敛了下眸,收回思绪看向云芷依,“说话可要凭良心,你自己做出这种有失体统的事,怎么能赖到我头上?这种指控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诬陷,非但不能减轻你的罪行,反而会让你罪加一等。” 最后四个字,让云芷依陡然一个激灵。 “我当然有证据!”她几乎是立刻道,“小桃亲眼看到了你对我做的一切,她就是证据!” “小桃?” 云浅视线缓缓扫过四周,“谁是小桃?” 话落,人群中一名宫女怯怯的站出来,“回王妃,是奴婢。” 云浅愣了一下,“是你啊……” 景帝见她反应不对,倏地眯起眼睛,“你认识她?” 云浅立刻转身,“回父皇,小桃就是在席间拿茶水泼了臣媳的那名宫女。” 这件事,刚才在正和殿她已经禀报过了。 景帝点了点头,威严的目光射向小桃,“刚才凌王妃说的可是事实?你是否亲眼看到了睿王妃给她下药?” 小桃连连摇头,惊慌的道:“回皇上,奴婢没有!奴婢根本不知道凌王妃在说什么!” “混账!你明明看到了,为什么要撒谎?” 云芷依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一亮,连忙又道:“是不是苏棠收买你了?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给双倍,只要你说出真相好不好?” 小桃眸色闪了闪。 她现在要的已经不是好处,而是自身的安危了。 刚才睿王妃带她离开山洞的时候跟她说过——若是她站在凌王妃那边,那她今日就参与了凌王妃谋害睿王妃的计划,到时即便凌王妃能够逃过一劫,可她只是个小小的宫女,一定会倒大霉的。 而她只要站在睿王妃身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让凌王妃自生自灭,而她自己则不会遭受任何后果。 这两种选择,是个人都会选后者。 “对不起凌王妃。”她咬唇道,“奴婢不想撒谎,奴婢确实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贱婢,你是不是想死?” 云芷依勃然大怒。 云浅蓦地沉下脸,“三嫂,你当着父皇的面收买证人不成,还想威胁她吗?” 云芷依呼吸一滞,连忙看向景帝,“父皇,臣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臣媳可以保证,小桃一定在说谎!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如何保证?” 云浅冷笑道:“三嫂,我又不是傻子,就算真要给你下药,也不会当着一个宫女的面动手,让自己后患无穷吧?” 云芷依蓦地变了脸色。 确实,如果是苏棠主动给她下药,肯定不会当着第三个人的面! 可是,小桃原本是她的人,她们原本正联合起来准备给苏棠下药,所以小桃只是正好在场啊! 但这些话,她又不可能说出来,否则就是承认自己要害苏棠……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父皇,很显然,三嫂只是在胡扯。” 在她心神不定的时候,云浅又冷冷的道:“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臣媳害她,只是想为自己红杏出墙的行为找一个借口罢了,请父皇相信臣媳!” 话音落下,四周顿时一片唏嘘声。 萧凌策眸色暗了暗,竟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 云芷依感受到他的动作,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不……不是这样的父皇,臣媳没有找借口,不信您可以问他!” 说话间,她一把拉过身旁的男人。 正是刚才骑在她身上的那名侍卫! 众人的眼神顿时有些微妙。 云芷依自己也涨红了脸,又是羞愤又是恼怒,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她根本不想再看这个男人一眼! “你自己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侍卫显然有些害怕,眼神闪烁,迟疑着道:“属下与王妃情投意合,所以……” “啪——” 云芷依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狠狠打断了他的话,“你明明就是为了五千两银子才出现在这里的,你忘了吗?给我说、实、话!”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侍卫震惊的看着她。 昨日,他收到一个秘密任务,定金一千两,让他今日酉时到这山洞里来跟一个女人私通,然后被人当场捉奸,到那时他再声称自己与她情投意合,事后便能再得到四千两的银票。 一共五千两,这是他当侍卫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而且对方还允诺事成之后帮他逃出皇宫,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不答应。 可是这件事,凌王妃怎么会知道? 正惊疑间,忽然听到一道讽刺的嗓音响起,“三嫂,你这是在教唆自己的情人欺骗父皇,好洗清你的罪名吗?” 是睿王! 他目光凉凉的盯着云芷依,眼底沁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寒意。 “我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云芷依气急败坏。 “哦?” 萧墨栩挑眉,“那你怎会知道他收了五千两银子的事?难不成三嫂这么饥渴,自己花了五千两银子,买这侍卫与你私通?” 云芷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话少喜静的睿王,一开口嘴巴竟然这么毒,说出的话让她好像从头到脚被人扒光了一样,羞愧难当。 她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她总不能说,因为这侍卫和小桃一样,都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吧? “云芷依!” 景帝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她的声音,脸上愈发难看,“朕已经给过你解释的机会,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不必再说了!” 云芷依猛地一震。 父皇这话,是要定她罪的意思吗? 可今日这一切明明是为苏棠准备的,现在这贱人还毫发无伤,她自己却落到这步田地,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不……不行! “父皇!” 云芷依彻底豁出去了,“您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臣媳会笃定小桃在说谎,为什么臣媳会知道这侍卫收了五千两银子吗?” 她想清楚了,苏棠不但害得她清白尽毁,还故意带着这么多人过来看她出丑,狠狠损害了皇室的尊严,罪名可不比她小! 她就算死,也要拉这个贱人垫背!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臣媳的人。” 她恶狠狠的盯着云浅,脸上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狠戾,“今日这一切,都是臣媳自己策划的,只是被苏棠反将一军,才把臣媳害成了这样!” 第88章 诱出真相(1)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大惊。 反将一军? 她的意思是,她本来是想陷害睿王妃红杏出墙,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 萧墨栩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云浅扯唇凉笑。 皇后和萧凌策俱是错愕的看着她。 景帝脸色变了好几变,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你策划了什么?” “回父皇——” 云芷依咬了咬牙,“是臣媳让小桃泼了苏棠一身水,把她从正和殿引出来的,原本臣媳准备在她去往尚衣局的必经之路上给她下药,再把她扔到这个山洞里,与这名侍卫苟且,让人当场捉奸——前方的那场火,也是臣媳让人放的!” 话落,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难怪,御花园好端端的会突然着火! 原来,这都是凌王妃早就策划好的! 景帝又惊又怒的盯着她,“你……你竟敢……” 云芷依连忙打断了他,“父皇,苏棠欺负了臣媳这么久,每一次都让臣媳颜面尽失,臣媳想要报复她不是应该的吗?”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 “何况臣媳当时就知道错了,臣媳迷途知返了呀!” “当时小桃把人带来的那一刻,臣媳看着苏棠的脸,就觉得她罪不至此,所以没有再动她,不但把她放走,还把一切都跟她坦白了,想要求得她的原谅!” “可是没想到,她竟如此狠心,非但不肯原谅臣媳,甚至不愿将此事禀报父皇您,等着您处置臣媳,她竟然直接抢走了臣媳的药,全都用在了臣媳身上!” 说到最后,她已然崩溃,泣不成声。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顿时都变得十分复杂。 最开始,他们对她的行为十分不齿又十分嫌弃,觉得她怎么能干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 可是现在,听了她整个心路历程之后,这份嫌恶又逐渐转变成了叹息——就像一个家中的长辈看到自己的孩子做坏事以后,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和心疼。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君子论迹不论心,其实只要她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伤害旁人的事,偶尔闪过一两个邪恶的念头,也并非不可饶恕的。” “是啊,她都跟睿王妃坦白了,睿王妃还这么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个好好的王妃被逼成这样,这是要了她的命啊!” “……” 四周的风向逐渐变了。 从最开始指着云芷依,变成了此刻对云浅的不满。 景帝骤然沉下声音,“苏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云浅嘴角的讽刺更浓了几分,“父皇,在臣媳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可以先问的。其他人几个问题吗?” 景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云浅便走到那名侍卫面前,“刚才凌王妃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是否收了五千两,所以才来到这个山洞?” 侍卫正要开口,云浅又补充了一句,“事已至此,你也没必要撒谎。只要你说出真相,我会求父皇免你死罪。” 侍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本来不知道是谁给他派的任务,但是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凌王妃了——她本人都已经坦白了,也不可能帮他逃出去了,而睿王妃又承诺会为他求情,那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是,属下确实收了钱。” “具体点。” “昨日属下收到一封信,信上说,让属下今日酉时到这山洞里来跟一个女人私通,然后会被人当场捉奸,到那时属下再声称自己与她情投意合,事后便能再得到四千两的银票。” 云浅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他什么,又走到山洞口,目光扫过门口的那群宫人。 刚才进洞之前,正是他们在议论她,说这山洞里的女人声音像她。 “你们呢?是不是也收了钱?” 宫人们面面相觑。 云浅淡淡的道:“你们犯的错是最小的,只要你们坦白从宽,父皇一定可以饶恕你们,也不会没收你们拿到的那点小钱。”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一个个低着头,紧张的搓着手。 但是很快,就有一名小宫女弱弱的举手,“王妃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 云浅点头,神色沉稳而平和,莫名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小宫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唇道:“好,奴婢说——奴婢也是收到了一封信,让奴婢今日酉时三刻来这假山洞口,与同伴们在此处看热闹,并且议论山洞里的声音像睿王妃。” 她这厢一说完,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看来,也都是类似的情况。 云浅便收回视线,重新回到了景帝面前,“父皇,臣媳问完了。看来这些宫人确实被人收买——难怪刚才我们到洞口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明明不像臣媳,他们却硬说是臣媳,还因此对臣媳羞辱谩骂。” 此话一出,宫人们的脸色顿时有些羞愧,一个个把头垂得极低。 大臣们却是面面相觑,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 景帝蹙眉道:“所以呢?这能说明什么?” 云浅不答反问,“父皇觉得,这些人站在洞口的目的是什么?” 景帝沉吟了片刻,试探着吐出四个字,“吸引注意?” 御花园着火,是为了将他们引出正和殿。 但是从整个殿去往着火处的过程中,若山洞里的人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不再发出任何声音,那就很可能不会被察觉,也就逃过一劫了。 所以,必须要有人站在山洞口,把他们引过来! “不错,是吸引注意。” 云浅颔首道:“可是父皇,如果三嫂刚才说的是真话,她的计划当真只进行了一半就不打算继续了,那么她为何不让这些人终止行动?御花园仍是着火了,这些宫人仍是站在洞口吸引注意——她就不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最后被您发现什么端倪吗?” 话音落下,景帝的脸色就是一变。 他听懂苏棠的意思了,苏棠是说,云芷依从未终止过行动! 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什么临时忏悔,只有从一而终的设计谋害! 只是智谋不敌苏棠,所以才被反设计了? “当然是因为我还没来得及!” 云芷依却理直气壮的道:“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就已经下药把我放翻了,我怎么来得及通知他们?” 云浅也不恼,“那就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我今日去尚衣局的途中,到底有没有遇见过三嫂你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向了皇后身旁的一道人影,缓缓的扬起手指着对方,“不如,让她来告诉父皇吧……” 第89章 诱出真相(2) 众人俱是一愣,下意识的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结果就看皇后身边的宫女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秀禾!” 皇后震惊的看着她,“此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秀禾脸色愈发苍白,眼神躲闪,“奴婢……奴婢……” “因为她看到臣媳了。” 云浅直接打断了她,“臣媳和小桃从正和殿出来的时候,玉秀正好在附近,碰巧她要去尚衣局替皇后娘娘拿入冬的新衣,便和我们一起去了尚衣局——整个过程,她都陪在臣媳和小桃身边,寸步不离,自然知道臣媳有没有遇到过三嫂。” 云芷依猛地震了一下,几乎是本能的反驳,“不可能!” 她明明见过苏棠,明明就是苏棠把她害成这样的,苏棠怎么可能有不在场证人? 而且这个证人,竟然还是母后身边的宫女? 皇后的脸色也蓦地沉了下去。 虽然她已经决定与苏棠合作,但是,她更希望云芷依说的都是真话——因为比起合作,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媳真的红杏出墙,只有苏棠害了云芷依,今日凌王府的面子才能得以保全! 可是没想到,苏棠竟然有人证! “秀禾,睿王妃说的,当真是真话吗?” 她紧紧盯着秀禾,眼神犀利又冰冷。 秀禾死死咬住嘴唇,表情为难的要命,但最后还是点了头,“是。” 皇后瞳孔一缩。 景帝倏地沉下脸,“那你刚才为何不说?” “奴婢该死!” 秀禾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狠狠磕了个头,“奴婢只是……忘记了。” 忘记? 这种鬼话谁会相信?他们在这里争论了这么久,她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最关键的证人! 景帝脸色愈发阴沉,正要开口,却听云浅讽刺的道:“只怕不是忘记,而是因为害怕吧?” 秀禾微微一震,脸色惨白。 这副模样,分明就是被说中了! 景帝也瞬间明白了苏棠的意思——因为云芷依是皇后的儿媳,而秀禾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不敢站出来帮苏棠说话。 皇后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 今日秀禾去尚衣局拿新衣裳是她临时吩咐的,苏棠根本不可能提前收买秀禾,所以秀禾一定没有撒谎。 那么……撒谎的就只能是云芷依了! “云芷依!” 她正这般想着,却听景帝厉喝一声,眉梢眼角都被森然的寒意浸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芷依浑身一震,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秀禾会替苏棠作证? 秀禾对母后忠心耿耿,不可能撒谎,那苏棠又是怎么做到一边给她下药,一边又跟秀禾一起去尚衣局的? 她睫毛不短的颤动着,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骤亮,“我知道了父皇,臣媳知道了!苏棠一定是提前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给臣媳下药以后又重新回到正和殿,故意出现在秀禾面前,再与秀禾重新去一趟尚衣局!为的就是万一被人发现,她就有不在场证明了!”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景帝点了点头,云浅却又道:“那么请问三嫂,我是几时与你在这山洞相见的?” 几时? 云芷依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脱口道:“酉时二刻左右。” 她的计划是酉时一刻让小桃泼水,所以苏棠经过此处被下药,大约是在酉时二刻,不会有错。 但是下一秒,云浅却幽幽的道:“秀禾,可还记得我是几时与你相遇的?” 秀禾呼吸一滞,咬唇看了云芷依一眼,“大约……酉时一刻。” 也就是说,她从正和殿出来的瞬间,就和秀禾在一起了! 云芷依难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云浅心底冷笑。 秀禾确实没有撒谎,可是云芷依怎么忘了,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让她同时出现在云芷依和秀禾两个人的面前。 ——人皮面具。 这还是上一次云芷依诬陷她推林副院判下水的事给她的灵感,既然云芷依能做一副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她当然也可以。 所以今日秀禾见到的那个,根本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假扮的。 不过可惜,就算云芷依现在这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她冷冷的道:“父皇,很显然,三嫂一直在撒谎——她心存歹念妄图陷害臣媳是真,中途改变主意与臣媳坦白一切却是假。” “从始至终,臣媳根本没有见过她。” “她分明就是自己泄露了计划,不知被哪个看她不顺眼的人将计就计扔在此处,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只是她或许在臣媳去尚衣局的途中远远看到过臣媳,所以当事情败露以后,她就破罐子破摔干脆捅破一切,想拉臣媳下水!好在父皇英明,没有相信她的鬼话,给了臣媳解释的机会!” “如今事情已经彻底清楚,还望父皇明鉴!” 最后一句话落下,所有的事情终于昭然揭晓,彻底明了! 所有人神色复杂,面面相觑。 万万没想到,众人眼中温柔善良的凌王妃,竟然是这般恶毒的一个人——谋害睿王妃不成还想倒打一耙,诬陷睿王妃害她? 幸好睿王妃有人证,否则,他们还险些信了她的鬼话啊! 景帝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盯着她。 萧凌策和皇后的面色都难看到极点。 虽然现在事实证明,或许她并非真与侍卫有私情,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就算她不是故意的,她也已经不再是清清白白的凌王妃了! 而且她还这么蠢,把事情弄成这幅样子,让凌王府颜面扫地,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云浅察觉到四周或讽刺或厌恶的目光,浑身发凉,终于崩溃了。 “苏、棠!” 她尖叫一声,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个疯子一样的朝云浅冲过去。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个贱人明明有证人,却不在一开始就拿出来,而是任由秀禾躲躲闪闪,妄图隐瞒。 原来,是为了引她一步步的说出真相。 本来只要她不承认,就没有人会知道她想害苏棠,可是现在,她为了拉苏棠下水,已经什么都亲口承认了——甚至,这个贱人还故意盘问了侍卫和宫人,为的就是佐证她那番话,防止她改口。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这么心机的贱人? 云芷依彻底疯了,拔下头上的簪子,就狠狠朝云浅刺了过去…… 第90章 女中诸葛 第90章 女中诸葛 “啊——!” 可尖叫声并非来自云浅,而是她自己。 因为她还没来得靠近,就被萧墨栩骤然挥出的一掌打飞出去。 “云芷依。” 男人嗓音冰冷彻骨,“当着父皇的面,你还想泄愤杀人吗?” 云芷依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满脸绝望的瞪着他,嘶哑着嗓子挤出一句,“是你们害我……明明就是你们害我的,你们还敢倒打一耙?”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有些人果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明明就是云芷依先动手害她,她不过反击罢了,倒是成了倒打一耙? 她淡淡的道:“王爷不必为我打抱不平,父皇自会处置她。” 这话,分明带着某种暗示。 景帝眸色微凛,刚要发作,可是想想她今日险些遭遇清白被毁的惨事,刚才又被云芷依诬陷,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冷声道:“李德通,把云芷依给朕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废去凌王妃之位,贬为庶民!” 云芷依瞳孔一缩,“不!” 她可以挨打,甚至可以去死,可是为什么要废掉她的王妃之位? 她好不容易才从云浅手里抢来的东西,才一年多的时间,怎么能就这么丢掉了? “父皇,不要这么对臣媳,臣媳知道错了!” 她跪着爬到景帝的脚边,眼泪刷的掉了下来,“臣媳以后一定恪守本分,再也不会犯错了,求父皇不要让臣媳离开凌王啊!” 说到这里,她又猛地看向萧凌策,凄楚又可怜,“王爷,你帮我求求父皇,我不能没有你啊,你也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 然而,不管她怎么哀求流泪,男人始终阴沉一张脸,默不作声。 如果从前看到她这副样子,萧凌策或许会心软,可是现在,他的心里竟只有烦躁和厌恶。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女人已经没有怜爱了。 或许是她一次次的犯错,让他意识到她远不如云浅那般聪慧以后。 或许是永安侯出事、她的身世暴露,不能再为他拉拢周家以后。 又或许%早在他收到云浅那封信的时候,就已经动摇了。 虽然他不能确定云浅是否还活着,可他不得不承认,午夜梦回之际,他总是抱着那么一丝丝的期待,期待云浅还活着,期待她某一天会突然回到他的身边。 而他对云芷依的感情,也在这一次次的期盼中,逐渐消散了。 所以刚才闯进山洞,看到云芷依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丝毫的伤心难过,只有一种被当众戴绿帽子的羞辱感。 “王爷……” 云芷依看着他眼底的冷漠疏离,心脏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她忽然反应过来,他好像已经不想和她在一起了。 虽然先前已经有过很多预兆,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强迫自己接受了现实。 过去所有的恩爱,所有的许诺,原来都是假的。 “是!” 李德通带着两名侍卫上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正要往外拖去,却听外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且慢……” 众人俱是一愣。 只见太后身边的如意姑娘从外面走进来,恭敬的行了个礼,“皇上,奴婢是来传太后娘娘口谕的。” 景帝一愣,“母后?” 如意点头,“是,太后娘娘说,不管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云芷依,她都没有意见,只是处置完之后,让奴婢把人带到她身边。” 话音刚落,云浅就蓦地变了脸色,震惊的抬眸看她。 其他人也俱是一惊。 太后竟然已经知道此事了? 不过,太后要云芷依做什么? 景帝错愕道:“为何?” 如意摇头,“奴婢不知,若是皇上想知道,可以去问太后娘娘。” 景帝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素来施行仁政,不会轻易判人死刑,但一个柔弱女子挨四十大板很有可能就直接死了——就像太子前几日挨了五十大板,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一样。 所以他的本意是要云芷依死的,可是现在,太后为什么会问他要人? 偏偏他刚才说了把云芷依贬为庶民,那云芷依就是自由身,所以他不可能拒绝太后的旨意。 “朕知道了。” 景帝皱了下眉,扫了眼李德通,“杖刑结束之后,把人交给如意。” “是。” 李德通点了点头。 云浅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太后为什么要袒护一个给自己亲孙子戴绿帽子的女人? 难不成就因为昨日拆穿了她,知道她在某些事情里动了手脚,所以现在不管她做什么,太后都要横插一脚吗?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如意却忽然转身朝她走来。 “睿王妃。” 如意手中还拿了一个盒子,恭敬的捧到她面前,“这是太后娘娘让奴婢交给您的,她说您屡次救她的性命,她十分感激,这是她老人家的一点心意。” 云浅眸色微变。 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没敢当着众人的面拆开,点头道:“帮我多谢太后娘娘。” 如意道了声是,与景帝告退之后,便也跟着李德通出去了。 景帝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今日之事,都给朕管好你们的嘴,朕不想在外面听到任何风声。” “是!” 众人齐齐应声,神色复杂。 景帝冷冷瞪了萧凌策一眼,拂袖离去。 萧凌策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件事他明显也是受害者,可是他知道,父皇还是看他不顺眼了,因为云芷依是凌王府的人,因为是他没有治理好家宅。 不过……这件事除了云芷依的愚蠢以外,当真和苏棠没有关系吗? 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苏棠的说辞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可她莫名就是觉得,刚才云芷依不全是撒谎的。 否则……也没必要撒这么劣质的谎。 所以当大臣们离开以后,她就倏地挡在了云浅身前。 “你明明答应与本宫合作,为何还要动云芷依?” 她目光犀利的盯着云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心虚的表现。 可是没有。 云浅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当然是因为,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竟然承认了! 皇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当真是你?”她大怒道,“你竟敢背弃我们的盟约?” “皇后娘娘。” 云浅骤然冷下脸,“我从来都是睚眦必报、有仇报仇,这一点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昨日我们确实立下了盟约,我也确实答应帮你和凌王,但不代表我就是你们的奴才,不代表你们对我做什么我都不能反抗了!” 她指着那堆草垛,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讽刺,“今日若不是我反应及时,那躺在这个山洞被人捉奸的就是我了——云芷依既然敢设计害我,那就该做好被我反杀的准备!” “你……” 皇后又惊又怒的看着她,可是,竟然无法反驳。 是啊,她一直知道苏棠就是这样的人,睚眦必报,先前的很多次交锋,不就都是这样吗? 她虽然生气,虽然抓狂,可是被苏棠这么一噎,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恨云芷依自己本事不济,还妄图招惹苏棠! “没什么事的话,我和睿王就先行告退了。” 云浅冷冷甩下一句话,就推着萧墨栩的轮椅离开了山洞,留下皇后母子脸色难看到极点。 一出去,萧墨栩就忍不住笑了一声。 云浅挑眉,“你笑什么?” 男人勾唇看着她,“恶人先告状,不但发泄了怒火,还打消了皇后对你的怀疑,王妃真不愧是女中诸葛。” 云浅眉梢扬得更高了一些,轻哼一声,美丽的脸蛋上透着不易察觉的傲娇。 可是下一秒,她的表情就凝固了。 因为她想到了太后给她的东西。 她低下头,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倏地变了脸色,“这是……” 第91章 浅浅,可以吗? 萧墨栩眼底也闪过一丝震惊,“太后的贴身玉佩。” 没错,是贴身玉佩! 云浅和太后接触的那几次,每一次都看到太后佩戴在身上。 可是现在,太后把这玉佩给她是什么意思?送给她吗? “底下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男人忽然出声提醒。 云浅这才意识到,盒子的底部还有一张纸。 她打开一看,纸上竟然还有字。 【不管今日之事是否出与你有关,哀家绝无针对你之意,也并非想保云芷依,只是她对哀家还有用,暂时还不能死。】 【这凤舞玉佩是哀家与先帝大婚时先帝所赐,如今哀家就赠与你。望你和老七琴瑟和鸣,永不相弃。】 云浅看着手中的信,表情有些复杂。 其实太后不是坏人,上回保下太子虽然和她的初衷违背,但她也能理解太后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家。 而今日,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太后依旧因为这种理由阻碍她的准备。 可没想到竟然不是,甚至老太太还特地写了信给她解释,还送出了自己最珍贵的贴身玉佩。 她心里不可谓不动容,只不过…… “云芷依对太后,能有什么用?” 萧墨栩一愣,不知道她这没头没尾的在说什么,接过她手中的信看了一眼,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皱了下眉,“太后从前偏爱老三,可对这个孙媳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喜爱,如今云芷依已经身败名裂,不应该有任何用处才是。” 是啊,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太后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云浅摇了摇头,“罢了,太后是个聪明人,那就随她去吧,该知道的时候我们总会知道的。” ……… 云芷依被打得满身是血,送到凤鸣宫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 太后摆了摆手,让人把她抬到了偏殿。 “如意,去给她请个太医吧。” “是。” “还有那个人,就安排他住在云芷依旁边的屋子吧。” 如意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道:“太后娘娘,奴婢斗胆,那个人和凌王妃有什么关系吗?” 太后神色莫测,“能有什么关系?哀家只是请他帮个忙罢了。” 顿了顿,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眯眸看了她一眼,“如意,哀家听闻前些日子,你在老七面前晕倒了?” 如意眼眸一紧,一时也不知道太后是随口关心她的身体,还是怀疑她和睿王有什么关系。 连忙告饶道:“奴婢该死,那日奴婢吃得少,忽感头晕,后来太医已经为奴婢诊治过了,只是气血虚弱,劳太后费心了。” 太后淡淡的嗯了一声,温和的道:“好好的养身体,你可是哀家身边最得力的人,千万不能出事。” 如意这才松了口气,“是。” ……… 回王府的路上,云浅忽然叫停马车,下车买了样东西。 一路上她都神秘兮兮的不肯告知他那是什么,直到回到王府,她把他推到房里,忽然让他脱下裤子。 萧墨栩一脸震惊。 “作甚?” 他俊美的脸有些发红,带着几分羞恼窘迫,“这青天白日,怎能如此做出污秽之事,你莫不是给云芷依下药的时候,自己也吸入了?” 云浅,“……” 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男人竟然怀疑她要对他做那种事? 她的脸也红了,眼角抽搐道:“萧墨栩,污秽的人到底是谁啊,我不过是想替你治腿,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治腿? 男人一愣,短暂的茫然过后,蓦地别开脸,“治腿为何要脱裤子?” “当然是为了施针!不然呢?” “……” 萧墨栩彻底没话说了,但耳根却涨得通红。 云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了他一眼,“现在能脱了吗?” 男人神色窘迫的抿了下唇,磨蹭了半天,才不自在的把裤子扯了下来。 云浅走到他面前蹲下,淡淡的道:“昨晚我已经检查过了,你的肌肉没有坏死的情况,现在我先为你用精油按摩穴位,然后再施针。” 说罢,她便取出了刚才在街上买的精油。 淡淡的幽兰香味,雅致清新,十分好闻。 她扶着他到榻上躺好,而后往他腿上倒了一点,便一点点开始推动他的穴位。 其实萧墨栩的腿是没有感觉的。 可是看着她雪白的手在他腿上不断的滑动,他的心跳就是莫名变快了些,呼吸也逐渐变得粗沉起来。 视线中女人低垂着眉眼,一缕发丝从耳后落下,她皱了下眉,但没有管,依旧专注而温柔的按着他的腿,一点点从小腿按到了大腿根。 萧墨栩喉结滚了滚,眼神越来越暗。 “云浅。” “嗯?” “我们是夫妻,对吗?” “……” 她确实已经答应了,但这男人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她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听男人又道:“精油和施针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抹完精油,一定要在多长时间内把针扎下去?” 云浅愈发莫名,“那倒没有,精油只是辅助……啊!”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被男人拉到了身上,按着她的后脑堵住了她的唇,然后迅速翻身调转方位,把她整个人压在身下,密密麻麻的吻从她的脸上落到了锁骨。 “既然没有时间限制,那就一会儿再施针,我们先做点别的。” 云浅瞪大眼睛,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别的是什么。 她顿时涨红了脸,愠恼的咬着牙,“萧墨栩,刚才是谁说这青天白日,不能做这种污秽之事的?” 他咬着她的耳根,低低的笑了,“本王只说污秽,没说不能做。” 云浅险些气笑出来。 可他抱着她不停的吻,滚烫的大掌在她身上流连,云浅也被他撩拨得渐渐情动了。 她本就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跟他做真夫妻,对这种事当然不会拒绝,何况她刚刚重生的那一天,就已经因为中药强迫过他一次了,所以现在,自然也没什么好拒绝的。 可是没等她开口,男人的动作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支起身子,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眸色暗炙到了极点,“浅浅,可以吗?” 第92章 砚儿生母寻来 他在征询她的意见。 这种征询,让她的心又软了几分。 听着他沙哑的嗓音,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云浅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本能的点了点头。 男人眼神一下子亮了,像是一头蛰伏的饿狼伪装可怜之后终于得到了小白兔的认可,暴露出最原始的本性。 云浅莫名瑟缩了一下。 “别怕浅浅。” 男人连忙安抚道:“别害怕,我会轻一点的。” 他一件件扯开她的衣裳,动作急切,却又透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云浅的身体也逐渐化作了一汪水,一遍遍的与他缠绵,一遍遍的听他在她耳畔唤着浅浅,温柔又深情。 ……… 翌日早晨。 云浅醒来的时候,身体仿佛被碾过一般,酸疼得要命。 一睁眼,视线中就出现一张熟睡的俊脸,带着某种餍足的安逸。 她几乎是立刻想起了昨晚自己一遍遍求着他停下来的窘境,顿时怒从心起,忍不住在他胸口捶了一拳。 男人这才缓缓睁开眼。 短暂的错愕过后,意识到她是发泄怒火,顿时有些好笑,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怎么了,体力这么好,刚醒来就想再要?” 云浅怒瞪着他,“你想得美,我再也不要了!” 萧墨栩低低的笑了出来。 这女人有时候强大得像个历经世事的老者,有时候却又可爱的像个孩子,就是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身上透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他正要说点什么,房门却忽然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紧接着,门外就响起翡翠的声音,“王妃,您醒了吗?奴婢可以进来吗?” 一般情况,翡翠是不会在她睡觉的时候进来的,肯定有什么事。 云浅忙从男人怀里钻出去,穿上衣服,又把他的衣服扔给他,看着他穿好,才对外面的人道:“进来吧。” 下一秒,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翡翠带着萧砚进来,尴尬的不敢抬头,“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吵您和王妃睡觉的,只是世子想见王妃。” 云浅这才反应过来,砚儿昨晚都没跟自己一起睡觉。 她顿时有些内疚,立刻转身半蹲在砚儿面前,“砚儿,昨晚娘亲没去接你睡觉,真是对不起。” 都怪萧墨栩这个混蛋,她本来是想施完针就去找砚儿的,可他昨夜的行为让她的脑子完全迷糊了。 “没关系的娘亲。” 砚儿摇了摇头,小脸上透着几分担忧,“不过昨晚我和翡翠姨姨到门口,听到你喊疼,是不是父王欺负你了?” 云浅愣了愣,脸蛋刷一下红了。 难怪以前就算她不去找砚儿,砚儿也会来找她睡觉的,昨晚却没有出现。 原来他们不是没来,而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又默默的走了! 难怪翡翠刚才看她的眼神这么古怪…… 云浅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连萧墨栩脸皮这么厚的,也不禁眼角抽了抽,“父王怎么可能欺负你娘亲,父王只是在陪她玩游戏。” 砚儿恍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他一脸天真的问,“那砚儿今晚可以和父王娘亲一起玩吗?” 云浅,“……” 萧墨栩,“……” 屋子里的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和尴尬。 但莫名的,又有几分和谐。 然而就在此时,韩离匆匆出现在门口,表情带着几分复杂的凝重,“王爷,门外有人求见。” 大多数情况下,禀报“有人求见”的时候,都会把这个人是谁说清楚,不会这么含糊不清。 所以,肯定是什么不能让旁人听到的人。 萧墨栩也看出韩离有意隐瞒,皱眉道:“谁?” 以他和云浅如今的关系,并不想瞒着她。 韩离顿了一下,他已经努力过了,但是既然王爷非要他只说,他也只好如实道:“回王爷,她说……她是世子的生母。” 第93章 可怕的猜测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俱是一惊。 萧墨栩几乎是本能的看向云浅。 云浅瞳眸微缩,蓦地攥住了手心。 从砚儿第一次唤她娘亲的那天起,她就早已把砚儿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忘了砚儿的生母不是她。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个“生母”还会出现。 萧墨栩抿了下唇,试探着看着她,“我去看看,嗯?” 云浅怔怔的点头。 她当然也只能点头,因为她清楚的记得他说过—— 【砚儿的生母当然是本王的心爱之人。】 那是他心爱的女人。 所以,她怎么可能阻止他们见面? …… 前厅。 一道穿着粉色袄裙的人影站在那里,眉宇间笼着几分忐忑,但依旧无法掩盖她清丽毓秀的容颜。 见男人推着轮椅从远处过来,她眸色微变,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去,“臣女顾惜萝,见过睿王。” 顾惜萝。 虽然萧墨栩没有见过户部尚书顾岑的女儿,但对这个名字却不陌生,而且她还自称臣女,所以毫无疑问就是顾家的女儿。 “你说,你是本王儿子的生母?” “是。” 女人从袖中取出一根穗子,垂眸苦笑道:“王爷当初赠我半块玉佩,我把玉佩放在砚儿身上,而玉佩上的穗子,我一直留在身边。” 这还说的,倒是情深义重。 萧墨栩冷笑,“既然如此,又为何把砚儿丢在王府门口?” 顾惜萝眼圈发红,“我知道王爷怪我,但我当初也真的是逼不得已——我只是家中庶女,嫡母原想送我入宫为妃,若是被她发现我失了身,她一定会杀了我和母亲的。” 她哑声道:“可是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我竟然怀孕了……我原想直接落了胎,可又实在舍不得,只好随母亲找了个借口去乡下的庄子住了一年,直到把孩子生下来,把他送到了王爷的身边。”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那为何现在又寻来?” “我……” 她哽咽了一下,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我想砚儿,也想你,前几日我的母亲没了,你们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想回到你们身边,不可以吗?” 云浅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么一句,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好半晌,才听到男人道:“可以。” 顾惜萝咬了咬唇,试探着道:“那……我可以认回砚儿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你先在睿王府住下,本王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父皇请旨封你为侧妃,到时你再名正言顺的认回砚儿。” 顾惜萝大喜,“多谢王爷!” 云浅敛了下眸,终是没有再迈进去,径直转身走了。 没想到命运会如此捉弄她,在她以为砚儿的生母永远不会再出现以后,在她彻底接受了萧墨栩以后,对方却竟然找上门来了。 虽然她舍不得砚儿,也舍不得那个男人,但是,她不能接受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既然他要封侧妃,那她就退出这场三个人的感情。 “娘亲,你不高兴吗?” 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忽然嗓音钻入耳中。 云浅脚步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砚儿的房门口。 她看着面前稚嫩的对她充满爱意的小脸,心口一缩,俯下身,神色复杂的摸着他的脑袋,“砚儿,你到底为什么唤我娘亲?” 其实这个问题,最开始她就问过,只是砚儿好像不明白她在问什么,所以至今没有回答过她。 后来她也真的把砚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就根本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砚儿的生母回来了,那么她就成了一个碍事的外人。 “你身上有娘亲的感觉呀。” 砚儿眨了眨眼,一脸天真的看着她,“而且,你和我梦里看到的娘亲一模一样。” 云浅脸色微变。 这还是第一次,砚儿回答她这个问题。 可是,她怎么会和砚儿梦里一样? 难道是砚儿从未见过娘亲,所以把苏棠当成了娘亲? 可是这也说不通——苏棠入府半年,砚儿从未和苏棠亲近过,为什么她重生的第一天,砚儿就摸到了她的院子里,还突然能听懂她说话了? 云浅觉得这其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可是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只得叹息一声,“傻孩子,如果有一天,你真正的娘亲回来了怎么办?” 砚儿一愣,茫然道:“什么是真正的娘亲?你不就是我娘亲吗?” 她也希望是。 可惜,她没有那个福气。 她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身后却突然响起男人不悦的嗓音,“苏棠!” 云浅瞳眸一缩。 但她扭头看过去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有事吗?” 有事吗? 她这副模样,分明是什么都不打算问,就直接定了他的罪? “我刚才在前厅看到你了!”他没好气的道。 “噢,所以呢?” “……”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显不悦的黑着脸。 良久的沉默后,还是云浅开口,“既然没话说,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竟还真的作势要走。 “苏棠!” 男人骤然上前扣住她的手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就没想过,我那样做是不是有什么理由?” 理由? 云浅眯起眼睛,目光嘲讽的看着他,“什么理由?” 那本来就是他心爱的女人,如今找上门来,他自然要把人家留下,也自然要给对方一个名分,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难不成他要说,他爱那个女人,不能辜负那个为他生下儿子的女人——这些就能成为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萧墨栩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眉眼,胸腔里莫名充斥着一股烦躁。 他们都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她竟然还是如此不信任他! 他真想一气之下甩开她的手,就这么走了。 可是偏偏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她就更不会理他了。 所以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冷冷吐出一句,“我怀疑她在撒谎。” 云浅一怔。 萧墨栩黑着脸道:“她不像是那个女人,可她却知道四年前的事。所以我故意答应她留下,就是想看看她身后有没有人指使。” 仔细看,他的眉眼中竟还透着几分不爽和委屈。 可云浅却无暇顾及这些,脸色微变,眼中蓦地闪过一丝错愕,“什么叫……不像是那个女人?” 萧墨栩觉得自己的不爽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可她听完她的解释,竟然半点愧疚都无,也不知道说两句软话。 他心里更恼怒了,眉头紧拧,“就是本王也不能确定的意思!苏棠,你就没别的话要跟本王说吗?” “你不能确定?” 云浅瞪大眼睛,“可你先前不是说,砚儿的生母是你心爱的女人?你怎么会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确定?” 萧墨栩,“……” 好,这女人是完全不打算关心他的情绪了! 他气极反笑,“本王那时候随便拿话堵你的,事实上,本王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 云浅震惊的看着他,忽然想起先前在砚儿脚底看到过的两颗梅花痣。 她的孩子,脚底也有两颗梅花痣。 而且看时间,她的孩子和砚儿出生的时间也非常相近…… 云浅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成型。 第94章 他们的过去重合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是她根本无法控制。 “萧墨栩。” 她喃喃的道:“你碰过很多女人吗?” 萧墨栩脸一黑,“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连自己儿子的生母是谁也不知道?” “……” 萧墨栩本来不想说的,这种丢人的事,他原本打算瞒一辈子。 但是她的眼神太过认真,似乎有极为重要的事要确认。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口,“本王那天被人下了药,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一个女人,第二天有事本王先行离开,还给她留了半块玉佩。后来也让暗卫画了她的画像找过她,但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消息了。” “再后来,本王怀疑她是易容的,或许是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本王便没有再找下去。何况后来她把砚儿送回了睿王府,可见她也知道本王的身份,只是不愿相认。既如此,本王自然不会再找她。” 竟然是这样! 原来他竟然和她一样,都不知道曾经和自己好过的那个人是谁! 云浅的心跳狠狠漏了一拍,“四年前八月初三,砚儿就是在那一天被扔在睿王府门口的,是不是?” 萧墨栩微惊,“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除了韩离和那天捡到砚儿的管家,没有其他人知道。 为了保护砚儿,防止旁人说砚儿来历不明,他甚至将管家送回了老家,睿王府剩下的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他和韩离了。 但韩离不可能告诉她,他自己就更没有了。 云浅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她的心跳更快了,几乎是急不可耐的道:“你遇见砚儿生母的那一天,是六月初七,对不对?” 萧墨栩这下是真的震惊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为什么会知道?” 果然,真的是六月初七! 不但出生的时间一样,就连怀孕的时间一样! 还有砚儿脚底那两颗梅花痣,也和她的孩子一模一样!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唯一的解释,就是砚儿当真是她的孩子! 云浅想到这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萧墨栩,其实我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男人猛地一震。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跟她提起这个。 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可是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云浅深吸了一口气,满脸认真的继续道:“从前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起我的过去,但是现在,我愿意全部告诉你。”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最初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份上,后来则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没有合适的契机。 但现在,好像是时候了。 “我和萧凌策最初相识,是因为他与云海川有政务往来,那时他做了很多讨我欢心的事——当然,后来证明那一切都是虚情假意,所谓的政务往来也大抵是他接近我的借口罢了。从始至终,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我外祖的兵权支持。而他心里真正爱的,也只有云芷依。” 虽然现在事实证明,他对云芷依的爱也不过如此。 但至少那时候,应该是真爱吧? 否则,也不会为了云芷依那样对她…… “我们大婚之后,他从未碰过我,一直以政务忙为借口睡在书房。所以大半年过去,我还是完璧之身。直到有一次我被人下了药,他为了帮我,才勉强愿意碰我。” “只是那一次我神志不清,整个过程都是迷迷糊糊,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就连那唯一的一次也是假的——原来他为了不让云芷依伤心,竟然把我随手扔在了路边,任由我被一个乞丐玷污。” “直到我死的那一天,云芷依才把真相告诉了我。” 第95章 确认砚儿是他们的孩子! 她缓慢的叙述着,除了眼眶发红,她的情绪并无太大的波动,可萧墨栩却听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即便他早已猜到是萧凌策和云芷依联手杀了她,可他从未想过,老三竟然能对自己的王妃做出这么不入流的勾当。 她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浅浅。” 他心疼的抚上她的脸颊,“就是那一次,你怀孕了?” “是,我怀孕了。” “那孩子……” “死了。” 萧墨栩又是一震,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是……老三?” 云浅点了点头,“怀胎十月,每一次探脉检查,大夫都说我的孩子好好的。可是生产那一天我昏迷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他们竟然告诉我,我的孩子夭折了。” “我当然不能接受,我也曾追着吵着非要看尸体,可是萧凌策一边把我关在屋里不让我出去,一边劝慰我哄着我,说是怕我伤心。后来就连我爹娘也都跟我说,不要这么任性,凌王也是我为我好……于是就连我自己也被洗脑,觉得是我无理取闹,是我太过矫情。” 终于,她放弃了追查。 可是果然,一切都是假的! “也是我死的那一天,云芷依才告诉我,我的孩子生下来根本没有夭折,他是被凌王掐死了扔去乱葬岗的!” 她眼底闪过森然的寒意,一字一顿的道:“他竟然把我活生生的孩子弄死了,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一定要报仇。” 萧墨栩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抱着她。 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言语也无法安慰到她。 他只知道,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杀了萧凌策那个人渣,哪怕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萧墨栩,上天好像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她忽然岔开话题,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萧墨栩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她忽然推开他,用一种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他,“我怀孕那日,也是六月初七。生产那日,也是八月初三。甚至我的孩子,他的脚底也有两颗梅花痣。” 萧墨栩狠狠一震,瞳孔骤缩。 她的孩子,为什么会跟砚儿同一天怀上,甚至同一天生产? 就连脚底的梅花痣这么罕见的特征,都是一样的? 而且……她也不知道当初碰她的“乞丐”是谁。 刚才所有的预感好像在这一刻成了真,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两眼死死盯着她,“你是说,砚儿他……” “是。” 云浅郑重的点头,眼眶里蓄着一丝泪意,“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们的孩子。” 饶是萧墨栩已经预知到答案,可是听到她亲口说出的瞬间,还是整个心都不受控制的颤栗了一下。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刚好他认出了她并非原本的苏棠,刚好他爱上了这个刚强又温柔的女人,刚好……她竟然还是他儿子的生母。 原来从头到尾,他的女人都只有她一人。 萧墨栩紧紧搂住了她,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流在心底流淌,愈演愈烈,仿佛诉说着他愈发浓稠的感情,仿佛要把她整个人融入骨髓。 可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身体僵了一下,“但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那这其中,必定还藏着一个深不可测的人。” 云浅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她很确定萧凌策不知道砚儿的身份,否则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把砚儿交给睿王府,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拿砚儿要挟萧墨栩。 可是连萧凌策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那又会是谁,在背后掌控着一切——不但知道当初和萧墨栩好上的人是她,还在四年前从萧凌策手中救下砚儿,把砚儿送到了睿王府门口? 如此种种,似乎都在帮他们。 可今日却又派来一个女人,假冒砚儿的生母…… 背后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96章 幕后操纵者 “你别担心。” 萧墨栩安抚道:“顾惜萝是户部尚书顾岑之女,我会从顾岑入手去查的。今日我将她留下,也是为了探知她背后的人。” 在某种意义上,他甚至还要感谢顾惜萝,否则他和云浅都不会提起砚儿的身世,也不可能这么快相认。 “好。” 云浅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她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向一旁的萧砚,眼底闪过丝丝痛楚,“砚儿,刚才娘亲和父王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萧砚和旁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从小不会说话的缘故,他就算现在会说话了,也不会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主动插嘴。 直到此刻萧墨栩问他,他才茫然的点点头,“听到了,我是……娘亲的孩子?可我本来就是娘亲的孩子,为什么你们这么惊讶?” 云浅愣了一下,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是啊,在砚儿眼里,她一直都是他的娘亲,从未怀疑过。 反而是她,她不敢想,原来她的孩子竟然还活着,而且她朝夕相处的砚儿,竟然就是她的孩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难怪她每一次看到砚儿都觉得那么亲切,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母子连心这回事。 她俯身抱住了萧砚,“对不起砚儿,你说的对,我一直都是你的娘亲。过去四年我没有尽到为人母的本分,是我对不起你,往后娘亲一定会好好疼爱你,再也不会离开你。你不要生娘亲的气,好不好?” 萧砚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呢。 他喜欢娘亲还来不及。 而且不用娘亲说他也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娘亲,他才不会认别人! “我不生气。” 他声音软糯糯的,小手轻轻抱住云浅,“只要娘亲一直在就好了。” 萧墨栩看着他们母子相拥的画面,心底一软,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 顾惜萝被安排在了西北角的梅园。 夜晚,她的院子里就来了人。 对方黑衣蒙面,看不出身份。 “事情办得怎么样?” “他应该是信了,不但答应把我留下来,还说过几日会请旨封我为侧妃,让我堂堂正正的成为萧砚的母亲。” “侧妃?”对方微微变了脸色。 “怎么了?”顾惜萝一愣。 “他对你的信任,好像来得太快了一点。”黑衣人眉头紧皱。 “我拿着玉佩的穗子,又把当年的事说得清清楚楚,他凭什么不信?”顾惜萝不悦道,“别整天疑神疑鬼的。” “你自己小心吧,若是坏了事,主子不会放过我们的。” 顾西萝道了声放心,黑衣人便如来时一样,飞快的消失在暗夜中。 韩离追了一路,追到郊外的乱葬岗,人就消失了。 他回去禀报萧墨栩时,云浅也在。 “乱葬岗?” 萧墨栩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 云浅愣了一下,“怎么了?” 萧墨栩蹙眉道:“江湖传言,有一个叫千刀门的组织,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且常年与朝廷重臣有勾结,其据点大多设于乱葬岗周围。” 千刀门? 云浅听师父说过这个组织,据说他们的第一代门主创建千刀门就是为了颠覆南诏朝廷,从太祖时期开始,朝廷重臣之中,就一直有被千刀门收买的人。 只是先帝时他们太过猖獗,引得先帝倾举国之力打击千刀门,终于摧毁了他们的总舵。 自那以后,千刀门几乎销声匿迹。 可是没想到,如今竟又重现江湖了! 云浅眉头紧皱,“你怀疑这件事跟千刀门有关?” 男人神色凝重的点头。 凌王府应该有千刀门的人潜伏,所以才会对凌王做过的事了如指掌。 甚至对方还在其中动了一些手脚,隐瞒了曾经与云浅欢好的“乞丐”就是他,还在凌王要杀砚儿的时候,暗中把人救下,送来睿王府。 为的就是如今派人前来,潜伏睿王府! 如今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幕后之人还不知道苏棠就是云浅,以为他们还蒙在鼓里…… “咚咚咚——” 思绪纷乱间,敲门声忽然响起。 萧墨栩神色一凛,“谁?” 门外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回王爷,凌王府管家求见。” 凌王府? 云浅和萧墨栩对视一眼,脸色俱是微变。 第97章 陷害他们才是真! 前厅。 凌王府管家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云浅推着萧墨栩的轮椅前来。 他恭敬的福身行了个礼,“老朽见过睿王,见过睿王妃。” 萧墨栩摆了摆手,“凌王让你来的?” “是。” 管家点头,“我们王爷有一件事,想请睿王府帮忙。” 先前云浅承诺过,若是皇后和凌王府需要,她必定出手。 看来现在,凌王是讨这承诺来了。 云浅敛了下眸,“说吧。” 管家笑道:“马上就要年关了,按照往年的习俗,皇室成员这个时候会前往温泉山庄避寒过年。凌王想劳烦睿王主动向皇上请缨,担任此次出行的布防官。” 布防官,顾名思义,就是承担一路上安保工作的官员。 父皇并不十分信任御林军,所以每年的布防官,都是从皇子中选出来的。 萧墨栩脸色微沉,“他想干什么?” 管家笑容深了几分,“睿王府既然承担了布防工作,自然可以在随行的护卫队中安插自己人,到时这些人就会在路上刺杀皇上,而后被睿王生擒,再站出来指证太子。” 简而言之,就是假刺杀,真嫁祸。 可是这种事,若是成了还好,一旦失败,倒霉的就是睿王府! 云浅蓦地冷笑,“凌王真是好算计,他想让太子府和睿王府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管家故作惊讶道:“王妃怎么会这么想,若非我们王爷还在禁足,皇上不可能将此重任交给他,他必定会主动请缨的!” 顿了顿,“如果睿王与王妃有所顾虑,不愿合作,老奴也不勉强,这就回去禀报我们王爷。” 说罢,竟还真的转身要走。 “等等。” 萧墨栩叫住了他。 管家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精光,转瞬即逝,而后才缓缓转身,一脸恭敬的看着男人,“睿王还有何吩咐?” 萧墨栩讳莫如深的道:“你去回凌王,就说本王答应了。” …… 凌王府。 管家一回来,便向萧凌策禀报了睿王答应做布防官的事。 萧凌策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身旁的一名老者,“郁先生,你看本王届时安排多少刺客合适?是直接让他们攀咬太子,还是在他们身上留下太子府的痕迹?” 郁先生是凌王府的谋士,花甲之年,青衣布衫,国字脸上隐隐透着几分祥和,又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的深沉。 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太子府,而是睿王府。” 萧凌策一怔。 郁先生目光沉晦,“经过上回毒害太后的事,皇上对太子的信任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虽然太子被太后救出来宗人府,但他如今已经不是我们的头号大敌了。” 萧凌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所以先生此举明面上是嫁祸太子,实则是为了对付睿王府?” 郁先生颔首,“不错。” 萧凌策皱眉,“可是先生,老七是个瘸子,对本王构不成大的威胁。如今母后已经将他们收入麾下,往后他们或许能助本王登上太子之位,为何要在此时对付他们?” 郁先生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道:“王爷也说了,睿王威胁不大是因为他是个瘸子,可若有朝一日,他站起来了呢?” 萧凌策倏地变了脸色。 虽然他不认为老七瘸了这么久还能再站起来,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本王明白了,都听先生的。” …… 睿王府。 凌王府的管家走后,云浅的脸就沉了下来。 萧墨栩见她不悦,有些无奈,“你怪本王答应他?” “不。” 云浅眼神发冷,“我是想到了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反问他,“你觉得老三为何让你当布防官?” 萧墨珩沉默了一会儿,“两种可能,一种是让我替他对付太子,他坐收渔利。另一种,是他想借机算计我。” 顿了顿,“不过以我对老三的了解,应该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并非不知道老三不安好心,只是祸兮福之所伏,要想获得更大的收益,自然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布防官的事,不管最后的结果是嫁祸太子还是设计老三,都能替云浅报仇。 所以他愿意赌。 云浅抿了下唇,“你说的没错,如果是萧凌策的一贯作风,定会趁此机会除掉太子。但是你别忘了,他的府中还有其他人。” 萧墨栩脸色微变。 是了,在管家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断定,凌王府有千刀门的人。 如果单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说明对方要对付睿王府,那么顾惜萝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两件事的关系。 “你觉得他们嫁祸太子是假,陷害本王才是真?” “对。” 云浅说完,忽然推着他的轮椅匆匆回到后院,进了书房。 她走到书案后,铺了张纸,拿起笔来,在纸上圈圈画画了好一会儿。 最终,一个车队逐渐成型。 萧墨栩看着她笔下几十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蹙眉道:“这是什么?” “往年出行都大张旗鼓,所有马车按地位等级划分,所以父皇在哪辆马车里一目了然,刺客想要刺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一来,萧凌策想要嫁祸任何人,也都很容易。 萧墨栩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你画这些一模一样的马车,是为此次出行准备的?” 云浅嗯了一声。 她画的马车都一样,那么不管是皇帝还是文武大臣,每个人具体坐在哪辆马车,都不会有人知晓,甚至连车内的人自己也不知道。 唯一能知道这些的,只有看过布防图的人——也就是她和萧墨栩。 所以,萧凌策只能通过他们手中的布防图纸来安排刺杀。 她沉眸道:“我们可以给萧凌策一张假图纸,再禀报父皇,说我们准备了真假两份图纸——假的那份放在书房,试探是否有人图谋不轨,真的那份握在我们自己手里,那么一旦有人按照假图纸进行刺杀,就能说明对方偷了图纸。” “那如何才能确定,图纸是谁偷的?” “我会在假图纸上涂抹特制的药粉,只要触摸过图纸的人,就会无所遁形。” 这个办法,可谓天衣无缝。 到时候萧凌策不但不能嫁祸任何人,反而会被指证刺杀父皇,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可是她等了半天,萧墨栩都没有点头,微沉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云浅皱眉,“怎么了?” 第98章 老七和苏棠必死! 萧墨栩神色复杂,“你的办法很高明,一旦老三出手,定会被抓个现形,但是……有一个问题。” 云浅疑惑的看着他。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晦色,“当我们自己也身在局中,父皇或许会觉得,是我们故意引诱老三犯错。” 云浅脸色变了变。 想要反驳,但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说的没错。 历朝历代,没有一个皇帝不多疑的。 她的行为已经类似钓鱼执法,父皇即便不怀疑他们是故意嫁祸萧凌策,也会觉得他们是早已料到会有人刺杀,故意瓮中捉鳖。 为君者,往往不会喜欢这种心眼太多的人。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那我们就直接把真图给萧凌策!” 男人脸色微变。 云浅勾唇,“当然,不能直接送给他,要让他凭自己本事拿到手。” …… 当天下午,萧墨栩就带着图纸,入宫向景帝申请今年的布防官。 景帝看了他拿来的路线布防图,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所有的马车都一样,刺客就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而且每辆马车周围至少有四名护卫,若真的有刺客行刺,那就至少要动用几百人才能确定他的具体位置。 如此兴师动众,还未必能成功,正常的刺客绝对不会这么做! “好,好!” 景帝赞不绝口,“今年的布防官,就交给你来做!” 萧墨栩抱拳一揖,“多谢父皇,那儿臣就先行告退,回去准备两日后的出行了。” 说罢,他正要离开。 景帝却忽然道:“老七,这些年让你闲赋在家,委实是屈才了。” 萧墨栩一愣。 景帝欣赏的看着他,“祖宗规矩,身有残缺者,不得入朝。可是朕不想再为了那些教条规矩,白白浪费你这样的人才,所以从温泉山庄回来以后,你便重新入朝吧。”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染上一丝罕见的慈祥。 萧墨栩脸上闪过一抹错愕,“父皇……” 景帝叹息道:“如今你和苏棠感情这么好,孩子还会有的。朕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忍心扔了府中那个傻小子,现在朕也不强求了,就给他找个乡下的庄子养着吧。” 萧墨栩的表情就这么僵住了。 原来到头来,还是要让他舍弃砚儿。 只不过从前是扔掉,如今变成了送回乡下。 或许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 可他从前尚且不愿,如今砚儿不但会唤他父王,甚至还是他和云浅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 他几不可察的沉了脸,“多谢父皇好意,可若要儿臣为了区区官位就割舍骨肉至亲,那儿臣绝不答应!” 说罢,他甚至没有跟帝王告退,就径直推着轮椅转身离去。 景帝愣了一下,厉声道:“老七,你给朕站住!” 可是萧墨栩头也不回。 景帝气极反笑,对着一旁的李德通怒喝,“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还区区官位?在他眼里,为朕和朝廷出力就是区区官位?” 李德通讪讪一笑,“皇上,您也说了,睿王是个重情义的人——若是他如今突然改变主意,当真愿意为了入朝为官而舍了小世子,您还会信任他吗?” 景帝顿了一下。 确实,只怕今日之事,换了他其他那些儿子,都会满口答应吧? 老七这份情意,真是让人又生气,又动容。 …… 凌王府。 萧凌策收到消息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所有的车马都一样?” 他气得冷笑,“那本王还怎么在父皇周围安插人手?” 郁先生思索片刻,“王爷不必动怒,其实这样一来,反而让我们的计划变得更容易了——皇上坐在哪辆马车里只有睿王一人知道,那么一旦有刺客精准刺杀,皇上能怀疑的人岂不只有睿王?” 萧凌蹙眉,“可我们如何知道父皇坐在哪辆马车里?” 话音刚落,门外匆匆跑进一名侍卫,“王爷,这是睿王府送来的信。” 萧凌策一愣。 拆开看了一眼,里面竟是一张路线布防图,每一辆马车上还标着没个人的名字! 萧凌策错愕,“老七竟把图纸给了本王?”他神色顿时有些复杂,“郁先生,或许老七对本王确实没有二心呢?” 郁先生冷笑,“王爷先别急着下定论,且等到今晚再看吧。” …… 夜深。 顾惜萝看着手中的字条,敛了下眸,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燃成灰烬。 等到王府所有人都睡下,换上夜行衣,悄悄的从房里出来,翻身一跃,朝着萧墨栩书房的方向赶去。 进门之前,她四下环顾了一圈,见空无一人,这才潜入书房。 翻箱倒柜找了很久,终于在一堆书籍的夹缝中找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后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走到王府后门,把东西塞了出去。 萧凌策拿到图纸,看着上面绘制的车队顺序,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骗了本王?” 白日里老七让人送来的那张图纸,竟然是假的!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倏地抬眸看向郁先生,“先生早就猜到?” 郁先生面露叹息,“王爷还是太心善,皇室子弟哪来的兄弟情谊,又哪来的真心合作?” 萧凌策眼神冷了几分。 确实,皇室只有利益,哪来的兄弟情? 如果说他原本还对老七有几分愧疚,那么这一刻,所有的愧疚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他冷冷的道:“这两张图纸中,父皇的车驾分别位于第七位和第十三位。为了以防万一,本王打算在这两处都埋伏刺客。” 既然老七给的第一张布防图是假的,那么谁又能保证第二张是真的,或许也只是虚晃一招呢? 所以两张图纸,他都要用。 就算当真时运不济,两张都是假的,他也不亏。 横竖,父皇也不会知道此刻是他派来的,只会觉得老七办事不力,让随行的护卫队中混入了刺客! 这一次,他就不信老七和苏棠还能不死! …… 两日后,就是前往温泉山庄的日子。 景帝带着皇后和诸位王爷公主们,以及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浩浩汤汤的出发,前往温泉山庄。 今年被人议论最多的消息不是其他,而是这些完全一致的车驾。 “哎,所有的车驾都一样,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皇上了!” “是啊,睿王爷莫名其妙整这么一出做什么,往年咱们还能趁着这个机会见到皇上天颜,今年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你们懂什么,听说睿王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才这么做的——这里少说也有三十辆马车,所有的马车都一样,刺客就不知道皇上到底在哪辆马车里了,自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行刺!” “原来如此,睿王果真英明啊!” “……” 百姓从最初的不理解,到最后的叹服敬佩。 景帝坐在马车里,也不禁点了点头。 马车行进了大半天,议论声渐渐淡去,马车已经从京城的主道行进到了郊外,再过半日就能到温泉山庄了。 只是就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尖叫。 “啊——” 似乎是箭入皮肉的声音。 景帝脸色一变。 紧接着就听到侍卫的厉喝声响起,“有刺客,护驾——!” 第99章 谋朝篡位? 竟然还是有人行刺! 景帝气笑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不惜如此大费周章,也非要行刺他? 他正要打开车门看看,可是刚一伸手,忽然又想起了老七的叮嘱。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露面。】 没错,老七安排的整个布防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刺客不知道他们每个人具体坐在哪辆马车里。 所以即便外面现在真的有刺客,或许也只是故意闹大动静,就是为了引他出面观察,到时就能精准找到他的位置。 他不能乱,也不能看。 想到这里,景帝又收回了手。 可是下一秒,一支冷箭竟横空穿来,刷一下从他的眼前擦过! “狗皇帝就在这里,快动手!” 景帝瞳孔骤缩。 刺客竟然知道他的位置! “来人,护驾!” 萧墨栩的厉喝声在外响起,紧接着,是剧烈打斗的声音。 景帝怒从心起,一脚踹开了车门,下车冷冷扫视着那些刺客。 “父皇小心!” 却听萧凌策惊呼一声,颀长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 景帝扭头一看,竟是一柄长剑朝他刺来! 景帝脸色骤变,萧凌策的身影却比剑更快,想也不想的挡在他的面前,被一柄剑贯穿了肩胛,鲜血飞溅。 “老三!” “儿臣无碍,父皇保护好自己!” 萧凌策忍着疼痛,迅速拔剑砍向刺客,刺客一刀毙命,他又死死护在景帝周围,与其他刺客打斗起来。 景帝看着他肩上不断渗出的鲜血,眼底闪过深凝的复杂。 先前,他对老三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不管怎么样,老三对他这个父皇素来敬重有加,从无二心。 耳畔是不断响起的刀剑兵器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刺客终于逐渐落了下风。 很快,就被御林军一网打尽,全部抓起来。 马车里的众人,也都小心翼翼的下车,开始问询此刻的情况。 为首的刺客,被御林军统领樊缺抓到景帝面前,按着脑袋跪在地上,“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刺客呸了一声,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老子不会说的!” 萧凌策冷笑,“不说可以,今日本王就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让你活生生痛死在这儿,本王就不信你的嘴还能这么硬!” 说罢,他就挥剑劈开了他的衣裳,厉声道:“樊缺,堵住他的嘴,不准他服毒,不准他咬舌自尽!” “是!” 樊缺立刻扯下一块衣料,塞进他的嘴里,堵上了他的嘴。 刺客眼底闪过一丝惊恐,萧凌策一剑砍在他身上,他不由痛呼,又因为嘴被堵着,只能发出沉闷而凄惨的声音。 眼看着萧凌策又是一剑下去,他几乎是本能的看向萧墨栩,露出惊惧哀求的神情。 虽然他迅速收回了视线,可景帝还是注意到了。 “老七!” 景帝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但并未直接发作,只是冷冷问道:“你不是说,今日的布防图只有你一人看过吗?那刺客又是如何知道朕确切的位置的?” 萧墨栩神色一慌,抿唇道:“父皇,儿臣该死,或许是儿臣没有看好布防图,被歹人偷了去!” “歹人?” 景帝咀嚼着这两个字,又是一声冷笑,“你睿王府就连一张图纸都藏不好,会叫人发现它到底在何处吗?” 萧凌策也在此时附和,“是啊老七,父皇信任你,把今日所有人的性命安危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怎么能如此不上心?” “凌王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没等萧墨栩开口,云浅忽然冷声道:“睿王已经多年不曾接触朝堂事务,出现失误也是正常的。若非今年你和太子接连出事,他又何必为了替父皇分忧,主动揽下布防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萧凌策眼眸一紧,“你……”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不过没关系,很快,她这张嘴就只能用来求饶,再也说不出任何难听的话了! “七弟妹说的没错,倒是本王和太子的不对了。” 他古怪的笑了一声,然后蓦然转身,拔剑刺向刚才那名刺客,手中的剑尖飞快在对方身上划出几道血痕,一片片的皮肉被削下来。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去睿王府盗图的?” 这逼供的方式,实在太过残忍,即便是对刺客也让人不忍直视。 下了马车的女眷们都吓得别开了脸。 刺客不断的痛呼,堂堂七尺男儿竟疼得掉下泪来,不断的点头,“呜呜……呜呜呜!” “你这是打算开口了?” “呜!” 这摆明就是答应了。 萧凌策朝一旁的樊缺使了个眼色,樊缺立刻扯下刺客口中的布料。 刺客满头冷汗,脸色惨白的倒在地上,哪里还有方才啐人时那股傲气,只剩下满满的虚弱。 “我说……我说……是睿王,他亲自把图纸交给我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大惊。 睿王? 他可是今日的布防官啊,竟然监守自盗,派人行刺皇上? 景帝眼神骤凛,“老七!” 萧墨栩的神情却比旁人更震惊,“父皇,儿臣没有!今日儿臣就是布防官,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儿臣手中握有图纸,儿臣若是当真安排行刺,那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儿臣就是幕后主使吗?” 刺客脸色一变,正要开口。 萧凌策却认可道:“不错,父皇,儿臣也认为老七说的在理。” 说把他看向那刺客,危险的道:“你说是睿王指使你行刺的,可睿王的理由显然比你的更充分,你是不是在撒谎?” “我没有!” 刺客大惊道:“若是睿王刺杀失败,当然要向皇上和所有人解释理由,可若他成功了呢?等杀了皇上,再杀了几位王爷,他不就是萧家唯一的继承人吗?到时坐上皇位,谁还敢议论指摘?”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原本他们确实也怀疑这刺客说的话,毕竟,睿王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可是现在……那好处可大了去啊! 难怪睿王蛰伏多年不参与朝政,今次却主动请缨担任这吃力不讨好的布防官一职——原来他这是狼子野心,想要谋朝篡位啊! “一派胡言!” 萧墨栩大怒,“到底是谁指使你诬陷本王的?” 刺客战战兢兢,“王爷,属下该死,是属下对不起您,但属下也是疼得没有办法了啊……” 说罢,他骤然咬住自己的舌头,两眼一翻,竟是自尽了! 众人愈发震惊。 沈清漪脸色一变,疾步上前替他把脉,可是片刻之后,她就缓缓抬头,朝着萧墨栩摇了摇头。 萧墨栩薄唇抿成一条森冷的直线,眸色暗到极点。 景帝厉喝,“来人,把睿王给朕抓……” “父皇!” 云浅尖声打断了他,面色惊恐道:“臣媳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景帝冷笑,“知道不当讲就给朕闭嘴!” 云浅蓦地咬住了唇。 迟疑片刻,还是缓缓跪了下去,眼神闪烁着开口,“父皇,其实臣媳犯了一个错……” 第100章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远见! 景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威严,未置一词。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萧凌策忍不住皱眉,“七弟妹,你犯的错跟老七比起来定是小巫见大巫的,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坦白了。” 云浅摇了摇头,一脸郑重的看着他,“不,三哥,我这个错很重要,与睿王是否当真刺杀父皇息息相关。” 这声三哥,叫得萧凌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女人从未这么唤过他,今日这是什么毛病? 而且,她犯的什么错能和老七有关? 萧凌策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却听景帝冷声道:“朕没空听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你到底做了什么?” 云浅眼神闪了闪,抿紧了嘴唇,面露愧色,“回父皇,那张布防图……其实不止睿王看过,臣媳也看过。” “混账!” 景帝沉喝一声,“你一介女流,谁准你看这种东西的?” 说完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嘲弄的冷笑,“你现在不会是想告诉朕,安排行刺的事与老七无关,是你偷看了图纸,泄露了机密吧?” 在他看来,苏棠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摆明是要替老七顶罪。 真没想到,此女对老七竟情深至此。 只可惜,他不会相信的! “不……” 孰料云浅竟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道:“臣媳知道自己该死,但臣媳绝对没有泄露图纸,而且臣媳的本意也是好的……” 本意? 景帝咀嚼着两个字,眯起眼睛,示意她继续。 云浅犹豫着道:“两日前,臣媳听说睿王向父皇请命,担任此次的出行布防官,便也想跟着参与此事。可谁知睿王竟一改往日的温和,怒斥臣媳不懂事,还说女子不可干政,不准臣媳靠近他的布防图。臣媳气不过,便趁他不备偷偷溜进了书房,看了那张图。” 说到这里,见景帝目光一沉,她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但臣媳并非只是为了偷看,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哦?” 景帝的眼神变了几分,“如何以防万一?” 云浅连忙道:“回父皇,臣媳担心有人会偷窃图纸行刺父皇,便在那张图纸上涂了染冬花的花汁——如此,即便有人真的胆大妄为,事后也一定能被抓个正着!” 染冬花,南诏最好的固色剂,本身无色无味,但是一旦遇到染料,就会迅速固色,持久不掉,高级绣坊和绸缎庄都会用到这种东西。 而且因为它的固色特性,即便不是用它来染布,只是单纯的沾在手上,也会半个月无法祛除。 所以现在,只要查出谁的手上有染冬花花汁,便能确定是谁偷看过图纸! “父皇,臣媳不知道睿王是否真的行刺父皇,但臣媳还是想说,请父皇给臣媳一个查清真相的机会吧!” 云浅诚恳的道:“倘若睿王真的不是幕后主使,难道就因为他一点小小的过失,就认定他谋朝篡位、忤逆不孝吗?最重要的是——您误会睿王事小,可一旦睿王是冤枉的,那就说明真正的凶手还潜伏在暗处,对父皇也是极大的威胁啊!” 她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众人被她说的,都不禁下意识的点头。 一方面是觉得有理,另一方面,也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远见,竟然在图纸上动了手脚! 如果睿王真是冤枉的,那可多亏她去偷看那张图纸啊,否则睿王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 萧凌策的脸色却瞬间难看到极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女人会留这样一手!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做?”景帝忍不住道。 方才乍一听闻她偷看图纸的时候,他确实生气。 可现在,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苏棠确实是个极聪明的女子。 “这个简单!” 云浅连忙道:“普通人手上若是沾了染料,很容易洗干净。可是接触过染冬花花汁的人却不会——所以只要父皇让人拿两桶颜料来,让在场众人一个个的试,谁手上的染料洗不掉,那就是他碰过图纸!” 最后几个字,她一字一顿。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说那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刚好停留在萧凌策的脸上! 萧凌策瞳孔骤缩,几乎是立刻上前,“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景帝因为他刚才救过自己的事,对他的态度倒十分和缓,“说。” 萧凌策忙道:“七弟妹的办法固然好,但是染冬花的颜料实在用途太广,所以平日里能接触到它的途径太多了,不管是去绸缎庄还是染料店,甚至有些香料店也会用到它。” 顿了顿,“就好比儿臣前几日替母后买香料的时候,也去店里接触过此物。儿臣相信,在场应该还有不少接触过染冬花的人,七弟妹又如何定论,这些人之中,谁才是真正偷看过七弟那张布防图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皇后就骤然变了脸色。 老三什么时候给她买过香料? 为什么他要撒谎,难道这件事和他有关? 她本来只当这场刺杀是个热闹看,可是现在,一颗心却猛地一下悬了起来。 “是啊皇上。”她连忙道,“我们不能冤枉老七,也不能冤枉了其他人啊。” “嗯,凌王和皇后说的也有道理。” 景帝点了点头,威严的看向云浅,“你说,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思考。 而后稍一点头,“回父皇,臣媳有办法。” 说完,她便转身对众人道:“半月内碰过染冬花的人,先站出来。”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 云浅宽慰道:“诸位放心,我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你们碰过染冬花花汁的一定要趁早站出来,我才能帮你们洗清嫌疑。”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稍稍放心些。 接下来,陆陆续续的站出来一批人,总共十三个,其中也包括萧凌策,还有几位朝中大臣,几位大臣家眷,以及一位公主。 云浅又扭头问景帝,“父皇,不知此次前往温泉山庄,是否带了染料?” 正常来说,温泉山庄的物资,都是每年这个时候带过去的。 所以染料应该是有的。 但景帝还是瞥了一眼李德通,见李德通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的回云浅,“有,要多少?” “一桶即可。” “李德通,去拿。” “是。” 李德通照办。 云浅又道:“劳烦李公公,再拿十三个空盆和十三盆清水来。” 李德通恭敬的颔首,“是。” 不一会儿,东西就全拿来了。 刚才站出来的十三个人面前,每人两个盆。 一盆染料,一盆清水。 云浅正色道:“现在劳烦诸位,先把手放进染料,再用清水去洗。” 众人照办。 但是就像她说的,碰过染冬花花汁的人,是洗不掉染料的。 所以这十三人,理应全都洗不掉! 然后下一秒,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有一个人,他的手竟然在放入清水之后,逐渐洗得干干净净! 而这个人,正是凌王!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凌王的手为什么洗干净了?难道他并没有碰过染冬花花汁?” “怎么可能,他刚才明明说他碰过!” “也许……他在撒谎呢?” 最后一句话落,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纷纷震惊的看向萧凌策。 萧凌策的脸顿时难看到极点。 景帝面色一厉,“老三!” 云浅几不可察的扬眉,“凌王爷,敢问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第101章 现在,她才是那个心虚的人! 萧凌策对上她的视线,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在撒谎! 她怎么可能会料到有人去偷图纸,还事先在图纸上涂了染冬花的花汁?这根本就是她临时想出来的诡计! 但这话,他当然不可能跟景帝说。 “回父皇!” 他咬牙道:“一定是那香料店的老板,他用假的香料蒙骗儿臣,说什么香料中含有染冬花成分,其实他就是个骗子!” 这个理由,倒也解释得过去。 被奸商蒙蔽,很正常。 景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原来是这样。” 他扭头看向云浅,“那现在碰过染冬花的就还剩下十二人,你要如何在这十二人中,找出真正偷看过图纸的人?” 萧凌策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云浅神色如常的道:“回父皇,其实除了染冬花的花汁,臣媳还在图纸上涂抹了另一种东西。” 萧凌策呼吸一滞,那口气又重新悬了起来。 景帝目光威仪,“哦?” 云浅微笑,“鎏金黄,想必父皇不陌生吧?” 景帝当然不陌生,这是一种制作银票的必需材料。 历朝历代,市面上都不乏假银票流通,而本朝杜绝假银票的方法,就是把鎏金黄这种特殊材料,混入制作银票的纸张中。 因为鎏金黄在遇到湿润的面粉的时候,会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色,过后又迅速消失,所以非常适合用来检验银票的真伪。 毕竟面粉这种东西家家户户都有,而鎏金黄这种材料,则是从一种国家管控的矿石中提炼出来的,只有国库才有! 所以这些年,市面上的假银票越来越少,算是成效卓绝。 而现在,苏棠说她在布防图上抹了鎏金黄…… “你的意思是,只要朕现在让人拿一袋面粉来,打湿了倒在这十二个人手上,就能找出真正偷看过图纸的人?” 说完他却又不禁皱眉,“可他们的手都这副五颜六色的模样了,即便真的在他们手上倒了湿润的面粉,又当真能显现出金色吗?” 云浅笑着摇了摇头,“父皇,不需要检查这十二个人,需要被检查的,只有一个人。” 景帝一愣。 萧凌策倏地变了脸色。 云浅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一字一顿道:“其实刚才臣媳撒了一个小谎——那张布防图上并没有什么染冬花汁,臣媳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心虚,故意站出来承认自己碰过染冬花。”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其实刚才他们已经信了凌王的说辞,他或许只是被骗了。 可是现在被睿王妃这么一说,他们却不禁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许他不是被骗,而是真的碰过图纸,所以乍一听睿王妃说布防图上有染冬花,他就心虚的主动承认了?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妙。 “七弟妹!” 萧凌策骤然阴沉下脸,“本王已经说了,本王只是刚好以为自己沾过染冬花,只是没想到被那无良老板骗了,你不会因为这样就怀疑本王吧?” 云浅挑眉,“当然不会,不过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三哥只要让人拿湿面粉来试一试,不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吗?” 萧凌策猛地噎了一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又冷又暗。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在布防图上抹了鎏金黄,还是像刚才的染冬花一样,只是在撒谎,单纯用来诱骗心虚之人的! 如果是后者倒还好,只要他答应试一试,只要他的手不变金,那他就是清白的,苏棠就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可是……如果是前者呢? 他一碰湿面粉,立刻就会暴露,那他又该怎么办? 萧凌策心里乱到了极点,好半晌都没有开口。 长久的静默中,景帝的脸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今日老三为他挡剑,他真的很想相信老三。 可是,正常人在这种时候的反应,理应是毫不犹豫的“试一试”,撇清与这件事的干系,可是老三竟然不吭声。 是当真心虚了吗? 景帝心中本就怀疑,偏偏云浅还在此时道:“凌王,难道……你刚好也碰过鎏金黄?” 萧凌策猛地剜了她一眼,眸光锐利的仿佛要将她射穿。 云浅笑了,“用过也无妨,反正朝廷有规定,一品以下官员不得支取鎏金黄,即便是皇子们想要拿到,也得登记姓名和用量——就好比睿王爷,前两日我找了个借口,让他支取了指甲盖儿这么大的用量,国库也都有记录。所以若是凌王用过鎏金黄,必定也被记录在册,只要能够对得上,那凌王你还是清白的。” “苏、棠!” 萧凌策咬牙挤出两个字。 却被景帝冷冷盯了一眼,“老三,朕耐心有限,你若再不点头尝试,朕就当你是真的偷看过布防图了!” 萧凌策猛地一震。 他喉咙发紧,艰难的挤出一句,“父皇,儿臣为您挡剑,对您忠心耿耿,又怎么会行刺您呢?” 云浅讽刺一笑,“刺客的目的也未必真是行刺,说不定是栽赃嫁祸呢?横竖今日父皇也没有出事,倒是睿王倒霉透顶,明明是好心替父皇分忧,却险些就被安上谋朝篡位的罪名。” “你住口!”萧凌策大怒。 “该住口的人是你!” 景帝的声音比他更冷,怒不可遏的盯着他,“萧凌策,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看来今日之事,当真是你一手策划的?” 虽然是问句,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疑问的意思,只有满满的寒意。 萧凌策的脸彻底僵住了。 他不想承认,可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否认。 事到如今,除了赌一把,还能怎么办? “父皇,儿臣愿意一试!” 他忽然开口,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包括云浅,她瞳孔飞快的收缩了一下,几不可察的攥住手心,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萧凌策看到她紧绷的身体,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看来他赌对了。 现在,她才是那个心虚的人! 他一身正气的道:“父皇,儿臣对您忠心耿耿,从未偷看过过什么布防图,也从未陷害过七弟!”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李德通,“麻烦李公公,替本王取一些湿面粉来。” 李德通顿了一下,试探着看向景帝。 景帝神色有些复杂。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老三了? 刚才老三的表现并不是心虚,只是因为不被信任,太过气愤? 他凝眸点了点头,“去办吧。” “是。” 李德通很快就拿了面粉来,撒在萧凌策的手上,又倒了些水上去。 可是下一秒,四周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因为他的手,真的变金了! “凌王竟然真的碰过鎏金黄!” “我刚才看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还以为他当真是清白的,没想到,他竟然又在撒谎?” “天啊,难道日安排刺杀的当真是他?” “……”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萧凌策自己。 他瞳孔不断的紧缩,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云浅。 却见她扯了下嘴角,“敢问凌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102章 早就设计好的局! 这般模样,哪还有刚才的半分心虚,分明只有满满的得意和讽刺! 她是故意装的! 萧凌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忽然觉得很多事情好像都理顺了——最开始他和郁先生的计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车队像往年一样正常出发,他再安排行刺,再让刺客攀咬老七,一切都顺理成章。就算事情败露,没能成功诬陷老七,也绝对牵扯不到他的头上来! 可是,偏偏苏棠和老七故意把所有马车都弄成了一样的,他不知道父皇究竟坐在哪里,就必然需要布防图! 他们甚至故意给了他一张假图,再让他自己偷到真图,如此一来,他就绝对不会再有怀疑,只会自信满满的动手。 他甚至在看完真图之后自己绘制了一张,连夜把原图放回去,就是为了不引起老七和苏棠的怀疑。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故意让他偷到真图的! 苏棠,这个贱人,竟然在真图上抹了鎏金黄! 他们是故意的…… 今日这一切,都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局! “苏、棠!” 他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云浅对上他的目光,几不可察的弯了下唇,眼底却是湛湛冷光。 恨吗? 恨就对了。 当初她身中数刀,被云芷依踹下悬崖的时候,比他还要恨。 他现在承受的这一点,又算什么? 何况,她都还没怎么动手呢,若不是他自己居心叵测非要陷害睿王府,又怎么会中了她的计? “凌王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幽幽的道:“难不成,你的手上虽有鎏金黄的痕迹,可你并没有去国库支取过此物?” 萧凌策勃然大怒,“本王是没有支取过,那又怎么样?现在本王合理怀疑,是老七支取了鎏金黄,故意把鎏金黄弄在本王手上,借机诬陷本王!今日这一切,都是睿王府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混账!” 然而这一次开口的却不是云浅,而是景帝。 他扬手指着萧凌策,气得身体都在发抖,“事到如今,你还敢说出这种诡辩之词?朕罚你禁足在家,老七又何曾见过你一面?” 枉他刚才还险些信了这个混账的话! 可是到头来,竟然又是另一次的欺骗! “你派人行刺朕,还诬陷你的亲弟弟谋逆,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景帝怒不可遏,“樊缺,把他给朕拉下去,绑起来严加看管,等到回京之后立刻打入宗人府,交由宗人府处置!” “父皇!” 萧凌策脸色煞白,终于慌了神。 以往犯错,父皇会打他板子、罚他禁足——那都只是些小打小闹,即便身体上受一点伤,即便彰显着父皇的怒火,但也代表父皇没有真的跟他计较,还愿意给他机会! 可是现在,父皇没有打他,反而要直接把他交给宗人府——那就是当真要秉公处理了! 派人行刺皇帝,诬陷老七谋逆,这两条罪下来,那可是死罪啊! “父皇……”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眶发热,“儿臣是清白的,儿臣真的没有见过什么布防图啊,求您相信儿臣!” 皇后懵懵的看了半天,直到此刻也终于回过神来,踉跄着冲动帝王面前,“皇上不要啊……” 她慌乱道:“儿子做错了事,您罚他就是了,为什么要把他扔去宗人府呢?那是用来对付外人的地方,我们自家的事,就不能在自家解决吗?臣妾保证,回去之后臣妾一定狠狠教训他,重打他五十个板子,就像上次您对太子一样,好不好?” 玉贵妃本来没想说话。 虽然看到老三和皇后倒霉,她心里十分畅快,可太子最近刚刚闹出那种事,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平点为好。 可是没想到,皇后竟然主动提起太子的事…… 她一听就忍不住了,“皇后娘娘这话就不对了,皇族哪来的家事?皇上可是一国之君,他的安危关系着社稷安危,那就是国事!” 虽然没有直说对如何对付老三,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云浅扯了下唇,“是啊父皇,臣媳和睿王倒是无所谓,但是随意偷窃布防图,若是当真对您心存歹意,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啊。” 景帝一听,脸色阴沉得更厉害了。 苏棠说得没错,虽然今日没发生什么,但是不代表次次都会如此。 既然老三这一次能为了嫁祸老七而偷图,下一次是不是也能为了谋朝篡位而偷图呢? 等他把所有的兄弟都杀干净了,是不是就该轮到他这个父皇了? 想到这里,景帝眼底的杀意几乎要眼藏不住,“樊缺,还不动手!” “不……” “父皇!” 皇后和萧凌策同时开口,可不管他们怎么哀求,景帝都没有心软,樊缺也就听命把人带了下去。 皇后哭得带雨梨花,景帝直接让李德通找了两个嬷嬷把她带了下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谁能想到,风光霁月的凌王竟然能做出这种事,上回在龙腾寺后山与青楼女子不清不楚也就算了,今日竟然算计到皇上的头上来了! 最重要的是,睿王只是个瘸子,又不可能与他争抢什么,可他竟然连这样一个弟弟也不肯放过,可见有多心狠手辣。 这回倒是多亏了睿王妃,虽然她偷看布防图是大罪,但好在她留了一手,才洗清了睿王的嫌疑,找出了幕后真凶。 “老七。” 景帝忽然看向萧墨栩,“虽然此次错不在你,但你没有看好布防图,也是罪过。” 萧墨栩恭敬的点头,“儿臣明白,但凭父皇处置。” 景帝却没有继续,而是扭头看向了云浅,“苏棠,你也是——虽然揪出真正的刺客是你的功劳,可你随意偷看朝廷机密,亦是重罪。” 云浅低眸,“臣媳明白,但凭父皇处置。” 景帝沉默了一会儿,“那朕就罚老七继续为朝廷效力,等此次过完年回京,老七就接手工部和和礼部的管理职务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是一惊。 皇上这是明罚暗奖啊! 云浅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这些也是他们早就料到的。 萧墨栩说得没错,帝王之心太过多疑,他们不能让父皇觉得他们是有意陷害萧凌策。 反而是现在这样带着一点微末错处的他们,更容易被信任。 “多谢父皇!” 两人异口同声。 然而下一秒,却听帝王冷声道:“不过朕看你睿王府的世子一直这么痴傻下去也不是办法,朕最近觅得神医一名,或可为他医治。等回京之后,就把那小子交给神医,带回神医的老家去医治吧。” 众人又是一惊。 治病为什么要把人带走?睿王府这么大,总不至于住不下一个神医吧? 只怕皇上这表面是“医治”,实则是想半路弄死那孩子吧? 不过也是,堂堂皇室出了这么个痴傻的孩子,总归是个丑闻。 何况睿王现在深得皇上信任,让这样一个傻小子继续当睿王府世子,也终归不是个办法…… “父皇!” 萧墨栩骤然沉声道:“砚儿他不是傻孩子,也不需要什么神医治疗,苏棠完全可以……” 景帝冷笑打断,“朕没有在问你的意见,这是圣旨。” 萧墨栩的脸色更难看了。 前两日,父皇还只是在御书房与他单独交易。 可是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的面逼迫他! 萧墨栩还想说什么,却听云浅忽然道:“父皇,您等一下!” 说完,她急匆匆跑向了睿王府的马车,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孩子。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 第103章 心软 景帝看着她跑回自己面前,皱眉道:“这是何人?” “回父皇,他就是萧砚。” 景帝脸色一变。 其他王爷和大臣也愈发震惊,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明知道皇上不喜欢世子,竟然还敢把他带去温泉山庄——要知道往年出行,睿王从来不会明知故犯,可今娶了她,却把世子一起带出门了,这一看就是她的主意啊! 而且她非把人带出来也就算了,竟还抱到皇上面前来碍眼…… 果然下一秒,景帝的面色就沉了下去,没好气的道:“苏棠,朕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 云浅没接话,看着怀里的孩子道:“砚儿,这是皇爷爷,叫人。” 她是不是疯了? 一个痴傻孩子,从未开口说话,怎么可能会叫人? “皇爷爷……” 一声软糯的嗓音迟疑着响起,所有人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景帝也震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他会说话?” 云浅点头,“父皇,他当然会。” 说完她就把孩子从怀里放下来,认真的道:“砚儿,出门之前娘亲是怎么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萧砚是个聪明孩子,他当然记得。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些害怕,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朝景帝走去。 “皇爷爷,对不起。” 他站在景帝面前,一脸认真的仰着脑袋,“从前我生病了,不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乖巧懂事,但是现在我的病已经好了,我会好好孝顺父王和娘亲,也会好好孝顺您的,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他的眼睛很大,像颗黑葡萄一样明亮闪耀,鼻头小巧,分外可爱,此刻抿着小嘴懵懂乖巧的模样,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都要化了。 这般模样,哪里还像是个傻子? 便是正常四五岁的孩子,也未必也能像他这样口齿伶俐啊! 四周不由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看这睿王世子也不傻啊,为什么从前都传他是个傻子?” “你没听他说吗,他的病已经治好了!说明他从前是真的有病!” “可这病好得也太彻底了吧,我家孙子从来没病过,看着也没他这么聪明啊……” “是啊是啊,这孩子真的好可爱好乖巧啊,这要是我,绝对舍不得再把他送走的!” “……” 在场的很多当朝大员,都已经是当祖父母的辈分了。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心里都软得不像话。 不只是他们,景帝的眼神也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从前并未见过萧砚,只在传闻中听过一些,大抵都是“傻子”和“来历不明”之类的,以至于他对这个孩子的印象特别差。 后来老七又不断忤逆他,宁愿永不入朝也不肯放弃这么一个傻儿子,他就更厌恶萧砚了。 可是此刻一见萧砚本人,竟觉此子和老七小时候有八分相似,不但长得可爱,瞧着还十分聪明,哪里还讨厌得起来? 他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眼前这颗小脑袋。 可是手伸出一半,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收了回去。 “朕知道了。” 他冷淡的道:“既然没病,那自然不必再治。” 可他话音刚落,人群中却忽然冲出来一道身影,“皇上,老臣有话要说!” 是礼部尚书苏哲远,苏棠的爹! 景帝瞥了他一眼,“何事?” 苏哲远跪在景帝面前,一脸恳切道:“回皇上,老臣身为礼部尚书,有一句话在心里憋了很久,实在不得不说——睿王世子生母成谜,按照祖制,他是不能做睿王府世子的呀!”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晦光,其实这也是他的想法。 这个孩子,谁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即便现在不再痴傻,可是名不正言不是,凭什么当睿王府世子? 当初他会答应老七,完全是因为和老七斗气,让老七在这个傻孩子和官位之中选一个,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选了萧砚,他一气之下说了句“随便你”,老七就立刻去把所有的事全部办妥了。 他当时就被停在杠头上,总不能再临阵返回,这才让萧砚当了这么多年的世子。 可是现在,他已经决定重新重用老七,自然不能再任由一个生母不详的孩子玷污了睿王府的血统。 “苏尚书!” 萧墨栩骤然沉下脸,眼神不善的盯着他,“这是本王的家事,用得着你来插手?” 苏哲远苦笑,他当然不想插手,可他得为自己的女儿做打算呀! 棠儿最初嫁入王府的时候,不受宠也就罢了,自然没必要和这个世子撕破脸皮。可是现在棠儿和睿王夫妻感情这么好,睿王也眼看着重新被皇上重用,他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这个孩子必须消失,睿王府的世子,只能是棠儿生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神色坚定了几分,“王爷这话就不对了,于公您是睿王,册封世子乃是皇族大事,也是国家大事,臣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能管。于私您是棠儿的夫君,老臣说句不要脸的,也是您的岳丈,又如何管不得?” 萧墨栩脸色更沉。 云浅也拧起了眉头。 前两日萧墨栩告诉她,父皇要让砚儿离开睿王府,她便想着今日冒险带砚儿一起出来,让父皇看到这孩子并不傻。 血浓于水,父皇看到了孩子,或许会心软呢?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没有错——父皇今日竟然当众提出要送走砚儿,还好,她让父皇亲眼看到了砚儿没病,父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再强迫他们。 可她万万没想到,苏哲远也会出来搅局。 “爹。”她眉头拧得更紧,“这件事……” “苏尚书说得没错!”景帝骤然打断了她,“从前是朕糊涂了,现听闻苏尚书一言,朕醍醐灌顶。” 萧墨栩的脸色更难看了。 为了夺去砚儿的世子之位,父皇竟然都愿意承认自己糊涂! 云浅的脸也蓦地阴沉下去。 她不在乎什么世子之位,可是今日这么一闹,往后所有人都会对着砚儿指指点点,说他生母不详,说他是一个被“撤回”的世子。 她身为母亲,又怎能让一个孩子承受这些? “父皇!” 她忽然上前,郑重的道:“其实还有一件事,臣媳要向您请罪!” 第104章 公之于众 第104章 公之于众 萧墨栩几乎是立刻意识到她要说什么,眼神一变,猛地扭头看向她,“苏棠……” 云浅摇了摇头,“是时候让父皇知道真相了。” 萧墨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要保全砚儿的名声。 可她自己的名声又该怎么办? 景帝不悦,“你们两个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云浅敛眸收回视线,不再去看男人制止的眼神,面朝景帝道:“父皇,您可知道,臣媳当初为什么死活要嫁给睿王爷?” “说!” 景帝目光威严。 云浅不闪不避的道:“因为臣媳在大婚之前,就已经与他好过了。”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叫大婚之前,就已经与他好过了? 苏哲远更是瞪大眼睛,老脸羞红,“棠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爹,对不起。” 云浅愧疚的看了他一眼,“女儿当初死活要嫁给睿王,并非只是爱慕睿王,更重要的是,女儿早就已经是他的人了——而且女儿回乡疗养的一年半时间里,其实……还生了一个孩子。” 苏哲远狠狠震了一下,脸都绿了,“你……你是说……”他不敢置信的看向萧砚,“这就是你和睿王的孩子?” “是。” 简单的一个字,却在人群中掀起巨浪。 景帝狠狠震了一下。 苏哲远的手骤然扬了起来,一个巴掌几乎就要落在云浅脸上,可是即将碰触到她脸颊的时候,却被苏夫人拦住了。 “老爷,不要!” 苏夫人赶紧冲上来抓着他的手。 苏哲远气得直拍大腿,“棠儿,你糊涂啊!” 萧墨栩推着轮椅到他面前,内疚的抱拳,“岳丈,是本王对不起苏棠,当初本王遭歹人下药,幸得苏棠舍去清白相救。砚儿是她和本王的孩子,本王绝对不会抛弃他,往后也一定会好好补偿苏棠。” 下药?相救? 原来不是故意苟合。 苏哲远的火气稍稍降了几分,不过如果换了别人,玷污他的女儿,苏哲远定要上去狠狠的打他两拳,可这人是当今王爷,如今又当着皇上的面,他只能咽下这口气。 他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为何王爷迟迟不来苏家提亲,甚至当初棠儿主动要求嫁给你,你还推三阻四?” 他可没忘了,睿王当初是如何嫌弃他女儿的! 萧墨栩垂眸道:“抱歉岳父,当初阴差阳错,我并不知道苏棠就是那日救我的女子。直到大婚之后她与我说开一切,我才明白过来。” 这人倒是不自称本王,也不端王爷架子了。 苏哲远冷哼一声,终于没再吭声了。 苏夫人轻轻推了他一下,“老爷,你别这样,这是好事啊!咱们棠儿与睿王情投意合,我们的小外孙又如此聪慧可爱,虽然过程崎岖了一些,但是总的来说,他们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吗?” 她真心疼爱女儿,如今这般,只觉为她高兴。 苏哲远听完她这话,忍不住看了萧砚一眼,明明刚才还哪哪都不顺眼的孩子,这一刻竟又觉十分可爱。 他神色温和了几分,但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脸一沉,“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棠儿清白被毁,知道的说她是为救睿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知廉耻呢,如今咱又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景帝,“……”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这老头表面上是在怪苏夫人,实际上,却是在点他呢! 不过,苏棠确实是为了救老七才在婚前失了清白,也不能怪她。 而且原本,萧砚是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如今却发现这孩子竟然恰好是王妃之子,他的高兴绝对是远大于不高兴的。 所以即便他明知道苏哲远是故意的,还是道:“朕当然也和苏夫人是一样想的。” 苏哲远眼神微亮,面上却故作不悦,“皇上,您不能这么惯着棠儿,就算您不说,可是其他人也会议论啊!” 景帝气笑了,哪里能不知道这老狐狸在想什么? 他目光威严的扫过在场众人,“往后谁若敢因为此事嚼舌根,朕就砍了他的舌头,都听到没有?” “是!” 所有人异口同声。 云浅看着面前这几个老人,心里淌过一丝难言的暖意。 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苏大人并非真的生她的气,而是想为她在父皇面前讨个承诺,如今金口玉言,再也没有人敢说她一句不是。 “多谢父皇,多谢父亲,多谢母亲!” 云浅感激的作了一揖。 萧墨栩也松了口气,“多谢父皇,多谢岳父岳母!” 景帝摆了摆手。 原本因为老三刺杀的事,他心情十分不舒坦,但是被这个小插曲一闹,总算没那么烦躁了。 他看了萧砚一眼,“这么些年,朕从未见过这孩子,接下来半日的行程,就让他与朕坐一块儿吧。” 萧墨栩脸色微变,云浅几不可察的朝他摇了摇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车队重新出发,浩浩汤汤的朝着温泉山庄赶去。 ……… 马车里。 景帝坐在萧砚对面,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孩子。 他不说话,砚儿便也不说话,和那些同龄的闹腾孩子很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其他孙儿孙女见到他,都会紧张害怕,但是这小子竟然完全不怕他。 “你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问完,他忽然又想到苏棠会医术,“苏棠给你治的?” 萧砚摇了摇头,“看到娘亲,自然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和其他的小朋友不太一样,好像就是从他看到娘亲的那一天起,他的病就慢慢的好起来了。 “娘亲?” 景帝咀嚼着这两个字,意味不明的笑了,“朕怎么记得,她从前待你不好呢?” 没错,他还是不完全相信——如果苏棠当真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她的儿子,又怎么会有那些她虐待世子的传闻? 萧砚眼睛亮晶晶的,“没关系,后来娘亲待我好了,我还是爱她。” 后来? 也就是说,苏棠果然如他所想,不是一开始就对砚儿好的。 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曲折,让她最初也并不知道砚儿的身世? 景帝思索了片刻,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想出答案的,若是他现在去问,苏棠告诉他的也未必就会是事实。 所以他索性不再想下去,终归也就是些儿女之间的情情爱爱。 他收回思绪,打趣面前的孩子,“照这么说,朕若现在对你好些,你便也爱朕?” 萧砚一愣,“我本来就爱皇爷爷啊。” 景帝脸色微变,下一秒,眼底便闪过一丝讽刺。 还以为这孩子有多与众不同,没想到,也是个从小就溜须拍马的。 从前都没见过他,竟然说本来就爱他?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萧砚软软的补充道:“娘亲说,皇爷爷就是父王的父皇,与我和父王是一样的关系。那我爱父王,父王爱皇爷爷,所以我当然也爱皇爷爷呀。” 景帝脸上的表情就这么僵住了。 祖孙关系,在这孩子的口中,竟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他身在皇家,身为皇帝,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孩子口中听到过这种话——不管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孙子。 他眼神忽然就软了几分,摘下腰间的玉佩,“那这玉佩就送给你了,当是皇爷爷第一次见你的见面礼。” ……… 半天过去,车队的行驶终于停下来。 萧墨栩和云浅本就担心砚儿和父皇单独相处,所以一到山庄,立刻就下车去找砚儿。 但是,还没靠近,那边就已经出事了…… 第105章 打死了一个孩子 只见山庄门口,四个孩子滚在地上,其中最大的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另外两个五六岁,砚儿是其中最小的。 那两个五六岁的似乎是在劝架,八岁的趴在砚儿身上,正在殴打他。 萧墨栩和云浅倏地变了脸色。 “砚儿!” 男人沉下脸,摘下腰间的玉佩就朝那最大的孩子打去。 大孩子吃痛呼喊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萧墨栩没空理会,反正他打的只是肩膀,不可能打坏,他冷冷的收回视线,扣动轮椅的机关迅速朝砚儿赶过去。 云浅也飞快的跟上。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围观。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夏王世子和贤王世子打了起来,睿王看不过,便对夏王世子动了手。” “什么?小孩子打架而已,他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人,怎么能对孩子下手呢?”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可谁叫睿王和睿王妃最近深得圣上宠信呢?连带着他的儿子也比旁人金贵几分。” “哎,可怜了夏王世子,你看他躺在地上,好像都起不来了!” “……” 四周的人群议论纷纷。 萧墨栩却冰着脸,根本不在意旁人怎么说的,细细打量着萧砚此刻的状况。 见砚儿鼻子青了,手上也擦破了不少皮,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云浅皱眉道:“砚儿,你们为什么打架?” 萧砚抿着小嘴,低着头有些委屈,“不知道……” 他没有打架,光挨打了。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三个小哥哥朝他冲过来。 “不知道?” 云浅眉头拧得更紧,她了解砚儿的为人,他不会撒谎,而且别说跟人打架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会主动跟旁人多说一句话。 她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还想再问什么,却听一声厉喝响起—— “老七,你对弘儿做了什么!” 夏王是个暴脾气,是几个兄弟中年纪最大的大哥,只是他生母不如皇后和玉贵妃那般家世显赫,所以他虽是长子,却非太子,只封了个夏王的封号。 这会儿闻讯赶来,冲到萧弘身边,摇了半天没把人摇醒,一下子就炸了。 他恶狠狠的瞪着萧墨栩,“弘儿只是个孩子,你竟然对他下这么歹毒的手?” 萧墨栩本来脸色不佳,闻言直接冷笑出声,“大哥质问本王之前,不该先问问自己为什么没把孩子管教好,让他随意跑出来伤人?”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 夏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儿子只是擦破点皮,老子的儿子都倒地不起了,你还有脸说本王没管教好儿子?” 说到这里,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远处走来的明黄色身影,急道:“父皇,您一定要给儿臣主持公道啊!” 景帝眉头紧皱,大步流星的朝他们走来,“出什么事了?” “回父皇,弘儿与老七的儿子不知何故发生了冲突,两个孩子扭打在一起,这本来只是小事,但老七内力深厚,竟然对弘儿狠下毒手,求父皇为弘儿讨个公道!” 扭打? 景帝瞥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萧弘,“李德通,传太医。” 虽然苏棠就是大夫,但毕竟是萧砚和萧弘打架,她又是砚儿的娘…… “是!” 李德通连忙转身,急匆匆去找了个太医来。 所有人静悄悄等着太医探脉,然而这一探,却差点没把他吓死。 “这……这……” “情况怎么样你倒是说啊!”夏王吼道。 “微臣该死!”太医脸色发白,“世子他……他血淤气阻,心跳缓慢,呼吸及近于无,像是中毒的征兆,但体内又看不出丝毫毒性,只怕是……只怕是不行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大惊。 就连萧墨栩脸上也闪过一丝错愕。 他的玉佩打在萧弘肩上,不可能伤及脏腑,而且他并非没有轻重的人,就算再生气也知道控制力道,不至于真的去伤害一个孩子。 萧弘怎么可能就不行了? 夏王整个人都呆住了,“不……不会的……”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大为愤怒的朝萧墨栩冲过去,“老七,我跟你拼了!” 夏王自己就是老大,然他不受父皇宠爱,在外面并没有少受冷眼,所以他对自己的大儿子存在一种补偿心理,一生下来就立为世子,极尽宠爱。 饶是他刚才找父皇主持公道,也只是以为弘儿被打昏过去啊! “住手!” 景帝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你先冷静点,先让苏棠给弘儿看看。” 夏王微微一震。 虽然他现在恨不得杀了老七,但他听说过苏棠医术高明的美名,所以为了弘儿,终是忍了下来,狠狠瞪了萧墨栩一眼,才收回了视线看向云浅,“劳烦七弟妹,无论如何救我弘儿。” 他咬牙切齿挤出一句。 这个女人,最好能救得了弘儿! 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睿王府的任何人! 云浅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尽力。” 她并非看不出夏王的敌意,但是萧弘性命垂危,她也能理解夏王的怒。 虽然听砚儿的说法,是这萧弘先来找茬,但是无论如何,罪不至死。 她走到萧弘面前,俯身探脉。 但是这一探,她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她和太医的结论一样,这萧弘竟然……真的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 萧弘身上并没什么致命伤,被萧墨栩打过的肩膀也只是微微泛红,绝对不是致死的原因,那又为什么会窒息? 为什么明明没有中毒,却血脉淤堵,脉象微弱? 云浅脑子里无数思绪闪过,但好像哪一条都不对。 难道……这孩子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不!回想当初,她以为自己的孩子死了,她的心都要碎了,而如今这个孩子也是别人的骨肉至亲,她又何尝愿意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小生命流逝? 云浅强迫自己不断的思考,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也是一个小孩子,也是这样的情况,窒息着濒临死亡,却没有任何的病症或中毒迹象。 当时师父是怎么做的来着? 对了…… 云浅眼神微亮,忽然俯下身,红唇对准了萧弘的嘴唇贴上去…… “苏棠!你干什么!” 第106章 这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夏王震惊的吼了出来。 不只是他,所有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因为睿王妃竟然嘴对嘴贴着夏王世子,不知在做什么——那场面看起来实在是太不雅了呀! 萧墨栩脸都黑了。 玉贵妃掩唇惊呼,“皇上,虽说弘儿只是个孩子,但是苏棠作为他的七婶,怎么能对他做出这种事?” 景帝眉骨突突的跳了两下,“苏棠!” 可是云浅没有理他们。 因为情况紧急,她没有空! 她在萧弘身上闻到了一股杏仁味,尤其是掰开他的嘴巴以后,这股杏仁味就更浓了,所以她几乎可以确定——萧弘不是中毒也不是生病,更不是被打死了,而是被杏仁卡了喉咙。 长时间无法呼吸导致他脸色青紫,昏迷过去,表面上看确实很像中毒濒死的症状,但实际上,却还有得救! 师父说过,这种办法叫“海姆立克急救法”,听起来十分拗口,是他们那个国家特有的叫法。 不过现在萧弘昏迷不醒,不能直接急救,要先做心肺复苏。 云浅一边按压他的胸口,一边对准萧弘的嘴给他渡气。 夏王几次冲上来想要拉走她,却被萧墨栩拦住了,“大哥还想不想让你儿子活了?” 虽然萧墨栩很不爽云浅此刻的姿势,但他知道,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不能让夏王去打扰她。 夏王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罪魁祸首,还敢说这种话? 可是现在太医束手无策,相信苏棠确实是他唯一的办法,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继续做一些奇怪的行为。 只见她喊了弘儿几声,弘儿眼皮动了动,她就跪在弘儿的腿间,不断挤压弘儿的肋骨和腹部。 “咳……咳咳……” 忽然,萧弘咳嗽了几声。 紧接着,一颗杏仁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滚落在地。 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夏王。 “什么情况,世子嘴里怎么会有一颗杏仁?” “难道他不是被睿王打死,只是被杏仁卡了喉咙?” “天啊,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啊!我还以为睿王妃刚才是对世子不轨呢,没想到她竟然是在救人!” “好在睿王妃医术高明,不拘小节,否则这么小的孩子,岂不是要活活憋死了?” “……” 眼看着萧弘幽幽转醒,众人看云浅的眼神也从震惊变成了敬佩。 云浅见萧弘吐出异物,松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没事了,别担心,你只是被杏仁卡了喉咙,现在已经好了。” 萧弘抬头看了她一眼,见眼前一张貌美如仙的脸庞对着他温和低语,他莫名小脸一红,扭开了头,才继续咳嗽。 刚才他并不是毫无意识的,他知道在他难受的快要死掉的时候,是这个女人救了他。 她的声音好温柔,就像仙女姐姐一样…… “父皇,弘儿已经无碍。” 云浅替他探过脉象,便转身面向景帝,“他刚才窒息的样子,并非被睿王所打,只是被杏仁卡了喉咙。” 景帝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万万没想到,苏棠刚才那副不成体统的模样,竟然是在救人。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夏王冷笑,“无碍又如何?我儿子本来好好的,若不是老七忽然对他动手,他又怎么会被杏仁卡了喉咙?” 云浅皱眉。 萧墨栩冷冷瞥他,“他若不对砚儿动手,本王会对他动手?” 夏王怒,“本王说了,那是两个孩子的斗争!你一个大人,怎么能以大欺小?” 萧墨栩不怒反笑,“如果本王对萧弘是以大欺小,那他对砚儿又何尝不是?砚儿才四岁,面对他可有还手之力?” 夏王噎了一下。 还想说什么,被景帝不耐的打断,“行了!” 他冷眸看向萧砚,“你说,为什么打架?” 萧砚抿着小嘴,小脸紧皱,还是刚才回答云浅的那句,“不知道。” 景帝眉头蹙得更紧。 夏王冷笑,“不知道?我看你是心虚了吧?是不是你小子自己调皮,过来招惹哥哥,哥哥不耐烦才把你推开的?” 云浅脸色一冷,“夏王,收起你的主观臆断,让孩子自己说。” 夏王想怼她两句,但想到她刚刚救了砚儿,话到嘴边终是没出口。 云浅低眸看向萧弘,“弘儿你自己说,为什么打弟弟?他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她相信砚儿说的,不知道萧弘为什么打他。 所以这个打人的理由,只能由萧弘来给了。 “我……” 萧弘支支吾吾,不太说得出口。 云浅温声道:“你放心,我不是想责怪你,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避免下次再发生类似的情况。” 萧弘眼神闪了闪,仙女姐姐刚刚救了他,他实在不想骗她。 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萧砚腰间的那块玉佩,委屈道:“那是皇爷爷的玉佩,我好喜欢,问皇爷爷要了好多次他都不给我,可他今日竟然送给了这小子。我一气之下,就忍不住冲过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妙。 原来,夏王世子打人,竟然是因为嫉妒? 原来睿王世子什么也没做,只是无端挨了一顿打? 如此说来,睿王又有什么错呢?他只是见不得儿子挨打,所以大老远就出手把人弄开,也没真的伤着夏王世子啊! 景帝冷冷盯了夏王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夏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弘儿打人会是因为这种原因——毕竟弘儿平时除了脾气急了点,也挺乖的,怎么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呢? 不过这件事总的来说还是要怪父皇,竟如此偏心,弘儿问他要了好多次都不肯给的玉佩,竟然一见面就送给了萧砚! 还有老七这一家子,仗着父皇的宠爱,竟然如此不把他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实在太过分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儿臣知罪,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弘儿,求父皇恕罪。” 景帝面色冷沉,“你真正该求的人不是朕。” 夏王脸色微变,眼神暗得更厉害了。 他一把拽着萧弘,走到萧墨栩面前,不情不愿的拱手道:“七弟,抱歉了,别跟大哥计较。” 萧墨栩冷笑,他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更不可能因为一句道歉,就原谅旁人对他造成的伤害。 何况到现在他的好大哥还没搞清楚,真正该被道歉的人不是父皇,也不是他,而是砚儿!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云浅却温柔的道:“大哥不必如此,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做大人的别放在心上才好。” 萧墨栩脸色微变。 这女人怎么回事? 平日里她最疼爱砚儿,可此番砚儿受了委屈,她非但不给砚儿讨回公道,竟然连一句道歉都不要,就这么原谅对方了?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云浅几不可察的朝他使了个眼色。 萧墨栩一怔。 这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 闹剧结束,现场就散了。 所有人都带着行礼,各自去了往年住的院子。 云浅取了点伤药,替萧砚把伤口处理了一下。 处理完,见萧墨栩脸色不好,她有些好笑,牵着砚儿走到他面前,“砚儿,你瞧父王好像生娘亲的气了。” 萧砚小眉毛一皱,立刻紧张起来,“父王,你为什么生气?” 萧墨栩轻瞪他一眼,“你挨打了,不生气吗?” 萧砚想了想,软糯糯的道:“最开始好像是生气的,可是后来他躺在地上看起来好难受,比我还难受,有些可怜。” 萧墨栩冷笑,“所以你就原谅他了?” 萧砚一脸天真的点头,“嗯啊!” 萧墨栩,“……” 这个蠢小子,脾气这么好,活该被人打! 云浅见他脸这么黑,顿时更好笑了,撒娇似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别这样嘛,你觉得事情还没解决,那我们现在去解决不就完了吗?” 萧墨栩眯起眼睛,“怎么解决?” 云浅眨了眨眼,“跟我来就知道了。” …… 夏王院子。 刚一进门,夏王就抽出藤条,一下下的打在萧弘的屁股上。 “臭小子,知道自己不受宠,就躲着人家走远点儿,谁让你冲上去动手的?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啊,啊好疼!父王我错了,您别打了,我再也不打人了!” 萧弘哭得一抽一抽的,不停的哽咽求饶。 但夏王还是不消气,虽说他疼爱萧弘,但是古人云,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必须得好好给这臭小子立一立规矩!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门外传来一道凉笑的声音,“夏王以身作则,一言不合就动手,也难怪弘儿一不顺心就打人呢。” 夏王脸色微变。 他停下动作,气冲冲的回头,就看到老七那一家子出现在他的院门口。 夏王顿时气笑出来,“本王教儿子,关你什么事?” 云浅严肃的看着他,“是不关我的事,可是夏王就不想知道,今日弘儿到底为什么险些身死吗?” 第107章 没错,我就是在向你示好 夏王愣了一下,蓦地冷笑,“不是因为老七动手造成的吗?” 不管老七为什么动手——即便理由在冠冕堂皇,即便是弘儿先去招惹了人家的儿子。 可在他看来,他儿子就是险些因为老七而死! 云浅讽刺一笑,“若当真如此,我今日就不会来了。” 夏王脸色又是微变,“什么意思?” 他没听懂,萧墨栩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俊脸倏地一沉,“你是说,萧弘被杏仁卡了喉咙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云浅点头,“是。” 夏王震惊的看着他们。 故意为之? 有人故意要害弘儿? 他急声道:“你们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你们想推卸责任,还是当真有人要害本王的儿子?” 云浅没理他,转身走进屋内,把萧弘从桌上扶了起来。 “疼不疼?” 萧弘听到她的声音,简直犹如天籁。 仙女姐姐又一次救了他! 他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云浅的怀里,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肩,“疼的疼的,仙女姐姐,我好疼啊……你帮我跟父王说说,我再也不敢了,别打我了好不好?” 仙女姐姐? 夏王听到这几个字,脸都绿了。 这几个人就是让弘儿受委屈的罪魁祸首,结果弘儿竟然喊人家仙女姐姐,还扑上去抱着人家? 这臭小子对他都没有这么亲近过! 云浅愣了一下,心也软了几分,也不嫌弃他这脏样子,“好,我会帮你跟他说的。但我们要先解决今日发生的问题,好不好?” 萧弘哭着点点头,“怎……怎么解决?” 云浅牵着他的手走出去,走到砚儿面前,“首先第一件事,你打了人,应该怎么做?” 萧弘打了个哭嗝,茫然的看着他,“给他一碗饭吃?” 云浅,“……” 听闻夏王爱子,但脾气火爆,也经常打孩子。 或许是打完了会给他一碗饭吃,所以萧弘脑子里也根本没有道歉的概念,只有给一碗饭吃这么粗浅的疼爱方式。 她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沉着脸看了夏王一眼,“正如我刚才所说,夏王要想让自己的儿子不再随便动手大人,那就以身作则,以后也别再打孩子——我知道你们夏王府的事我管不了,但是听闻夏王素来疼爱孩子,想必你也不希望弘儿下一次再闹出今日这样的危险吧?” 夏王眼神闪了闪。 他确实没想到,弘儿会说出“给一碗饭吃”这种话。 难道,弘儿这暴脾气,真的是受他影响? 云浅收回视线看向萧弘,认真的道:“弘儿,做错了事,伤害了别人,应该跟他道歉,说一句对不起。不管对方是否原谅你,但你如果当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应该这么做。” 对不起? 萧弘长这么大,从来没说过这三个字。 不过眼前这个人是仙女姐姐啊,她那么认真的看着他,所以她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他愣愣的点了点头,走到萧砚面前,“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萧墨栩脸色变了几分。 他还以为,这女人已经不记得为砚儿讨回公道的事了。 没想到,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萧砚抿着小嘴,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如果你喜欢玉佩的话,我可以送你很多。但这一块是皇爷爷送我的,娘亲说过,别人送的礼物,是不可以随便送出去的。” 萧弘黯然的摇了摇头。 他就是喜欢皇爷爷这一块玉,其他的他也不缺。 但是父王说了,皇爷爷不喜欢他,所以他也没有办法。 云浅看出他在想什么,忽然道:“弘儿,你可知道,皇爷爷为什么会把这块玉送给弟弟?” 萧弘委屈的扁着小嘴,“因为喜欢。” 云浅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是皇爷爷第一次见弟弟。” 她温柔的道:“你出生以来,皇爷爷一定送了你不少礼物,可是弟弟什么都没有得到过,所以皇爷爷今日才把这玉佩送给他,但不代表皇爷爷就不喜欢你了——往日皇爷爷送你的那些加起来,绝对比这一块玉佩要多得多,对不对?” 萧弘愣愣的看着她,“真的吗?皇爷爷还是喜欢我的?” 云浅愈发温柔的点头,“当然,皇爷爷对你们的爱都是一样的。” 或许因为今日第一次见砚儿,加上之前的误会和愧疚,所以父皇更疼爱砚儿一些,但这不代表对其他的孙儿就不喜欢了。 她相信,不管成年人之间的利益纠葛如何,但孩子是没有错的,父皇不可能对哪个孩子有偏见。 “我知道了,仙女姐姐。” 萧弘眼眶红红,“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就算皇爷爷送弟弟别的礼物,我也不会再生气了。对不起,以后我会好好对弟弟的。” 夏王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是个粗人,弘儿的母亲又去世得早,他怕府中姬妾对弘儿不轨,也从未让弘儿跟她们有过接触,自然也就没有人像苏棠今日这般温柔的跟弘儿说过话,更别提是教弘儿什么道理了。 看得出来,弘儿很喜欢她,甚至比面对他的时候还要听话,而且是打心底里敬服的那种听话。 云浅笑着点头,“好,那现在我们就来解决第二个问题。” 萧弘疑惑,“还有什么问题?” 云浅敛去笑意,认真的道:“是谁把杏仁给你的?” 萧弘小脸微变。 夏王看出事情不对劲,连忙喝道:“你倒是说啊,到底是谁给你的杏仁,再支支吾吾的信不信老子……” 他的话说了一半,被云浅冷冷看了一眼,才尴尬的停了下来。 云浅摸了摸萧弘的脑袋,低声道:“你是不是和别的小朋友约好了,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萧弘愣了下,点点头,“仙女姐姐,你真聪明。” 夏王,“……” 云浅叹了口气,“信守承诺,确实是好孩子。那这样吧,我不问这杏仁是谁给你的——你只要告诉我,他遇到你以后,除了把杏仁给你,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萧弘犹豫了一下,萧启只说不能透露他的身份,但好像没说不能把他们其他的对话说出去。 萧弘便道:“他说,皇爷爷竟然把玉佩送给了这个臭小子,肯定是十分疼爱他,往后一定会忘了我们其他兄弟,什么好东西都只给这个臭小子——不如我们现在过去把这个臭小子打一顿,让皇爷爷知道谁更厉害,说不定皇爷爷还能回心转意……” 他虽说没说这人是谁,但“我们其他兄弟”这几个字,已经暗示的十分明显了! 是在场的另外两个孩子——萧启和萧麟! 而且他们言语之间,处处都在诱导弘儿打人,偏偏弘儿又是个蠢笨冲动的,这般一听,哪里还能忍得住? 夏王登时大怒,“是萧启和萧麟那两个臭小子是不是?他们表面劝架拉着你,实际就是他们俩怂恿你动手的,对不对?好小子,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机,本王今日非得弄死他们不可!” 说罢,他竟要往外冲去。 云浅皱眉,“大哥,你冷静点,你也说了那只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事?他们做的这些,还不是有人教的?” 大哥? 夏王一听这两个字,脸色蓦地一变,都顾不得她说的其他话了,震惊的回头看向她。 这女人,为什么忽然这么唤他? 她是在跟他示好吗? 云浅竟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一般,正色道:“没错,我就是在向你示好。” 夏王愈发震惊。 云浅沉声道:“睿王府和夏王府本无冤无仇,今日之事不过是有人故意挑拨,若对方从你我身上下手也就罢了,可他竟然利用这么小的孩子——他们故意怂恿弘儿对砚儿动手,又给了弘儿一颗杏仁,就是因为对方知道,睿王看到此情此景,定然忍不住出手,那么弘儿口中的杏仁就很有可能不慎卡入喉中,成为杀死弘儿的工具。” “一旦弘儿出事,睿王就是杀人凶手——哪怕他不是故意的,可是依照大哥你嫉恶如仇的性子,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那么往后,夏王府必定视睿王府为死敌。”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知道萧启和萧麟给了弘儿一颗杏仁,也没有人会知道有人在背后策划了一切。即便弘儿侥幸被救醒,他们也可以说,那只是一颗杏仁而已,动手的是睿王,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云浅越说,脸色就越冷,“如此处心积虑的密谋,为的就是挑拨夏王府和睿王府的关系,大哥当真能忍得下此等奸诈小人的恶意之举吗?” 都108章 合作 “当然不能!” 夏王气得怒吼。 弘儿今日险些没命,就已经让他后怕得不行,而现在,苏棠竟然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巧合! 也就是说,虽然弘儿逃过了一劫,可幕后之人既然有挑拨睿王府和夏王府的想法,那一定不会就此罢手,肯定还会有下一次对弘儿动手的谋划。 他不敢想,如果苏棠今日若不来提醒他,事情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他明明刚才还对睿王府心怀怨气,可是这一刻,却只剩下满满的感激和愧疚。 “多谢七弟妹!” 他抱拳作了一揖,低着头羞愧的道:“今日你救我孩儿,本王感激不尽!弘儿受人挑唆打了你们孩子,本王也羞愧至极,不管七弟妹想要怎么惩罚本王和弘儿,本王都愿意听你们的!” 云浅见他终于松口,也不禁松了口气。 前世她与夏王有过几次接触,知道他是个莽汉,脾气急躁,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但骨子里并不是个坏人。 “惩罚就不必了。” 云浅摇了摇头,“大哥有一句话说的对,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方才弘儿已经和砚儿道过歉,砚儿也原谅他了,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必要再插手。” 夏王一听更羞愧了,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这个话题。 顿了顿,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奇怪的看着她,“既然七弟妹早就知道,刚才在父皇面前为何不直接拆穿,反倒让七弟蒙受了不白之冤?” 虽然父皇责骂了他,虽然也没有人怪老七,不过老七险些意外害死弘儿,还是容易落人话柄的。 云浅认真道:“这就是我来找大哥的目的。” 夏王一愣。 萧墨栩嗤笑,“很显然,她想与你合作,不过本王看你这么蠢,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夏王,“……” 云浅瞪了萧墨栩一眼,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夏王,“幕后之人是谁,想必大哥已经很清楚了吧?” 夏王点了点头。 萧麟和萧启是一对双胞胎,能指使得动他们两个的,也只有他们的父亲齐王了。 齐王在众兄弟中排行老五,素来是替太子办事的,所以毫无疑问,方才的举动就是受了太子指使。 “七弟妹想怎么办?”夏王询问道。 “刚才当着父皇的面,我故意做了个好人,可大哥并未原谅我,可见大哥怒意之盛——所以弘儿虽然没出什么事,但是很快,齐王应该就会来找大哥了。” 至于找他的理由,当然是继续挑拨。 夏王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笨蛋,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她的来意,严肃的点点头,“七弟妹放心,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浅便告辞离开了。 她来的时候怕被齐王察觉端倪,所以并不是从门口走进去的,此刻离开,自然也不是从门口走的。 萧墨栩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抱着砚儿,直接连带着轮椅用内力从墙内飞到了墙外。 稳稳落地之后,云浅挑眉看了男人一眼,“怎么样睿王爷,我的解决方案您还满意吗?” 萧墨栩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其他的还算满意,但你今日亲了那小鬼——即便是为了救人,本王也很不满意。” 云浅,“……” 萧砚眨了眨眼,忽然捂住眼睛,手指还故意露出两条缝,“羞羞!” 云浅,“………” 她眼角抽搐,忽然理解了夏王揍儿子的那股冲动从何而来。 也许有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吧? ……… 萧弘这边,看着云浅的背影,目露憧憬,多想就这么跟着她一起走啊! “父王,仙女姐姐还会再来吗?” “臭小子,别没大没小的!”夏王没好气道,“人家是你七婶,往后要叫她婶婶!” “不行!”萧弘委屈了,“她长得这么漂亮,还亲了我,我以后可是要娶她做媳妇的!怎么能叫她婶婶呢?” “……” 夏王差点没忍住给他一巴掌。 可是想到苏棠刚才跟他说的那番话——若想把儿子教育好,得以身作则才行,往后不能再随便动手打孩子了。 他也希望,他的孩子像萧砚那么乖。 他转了转手腕,硬是忍住了揍这臭小子的冲动,幽幽的道:“若你七叔打得你不疼,你就继续这么叫吧。” 萧弘脸色微变,想到今日肩上挨得那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 算了,七叔这么可怕,他还是娶别的仙女吧。 他扁扁嘴,灰溜溜的跑回屋里去了。 没多久,夏王就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大哥,弘儿还好吗?” 齐王的容貌和几个兄弟都不像,并未继承景帝年轻时的英俊,更像其母平妃,老实平庸,却显得十分真诚。 夏王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底闪过一丝冷意,如果不是苏棠提前跟他说开了一切,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怀疑这样一个人。 他敛下眸,故作气愤的道:“还好,本王已经把他哄睡了。只是本王心里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齐王当然知道他咽不下。 大哥是兄弟几个中脾气最火爆的,爱子如命、睚眦必报,所以太子想要找一把趁手的刀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哥。 他叹了口气,似乎十分怜悯他们的处境,“父皇偏爱老七,连带着老七的儿子也受宠,今日弘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大哥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也是正常的。与其忍着,倒不如替弘儿教训一下这对父子。” “教训?” 夏王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微亮,“五弟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齐王一惊,“大哥,弟弟我人微言轻,可不敢蹚这趟浑水!” 夏王蓦地皱眉,“谁叫你蹚浑水了?你尽管说,该动手的事,哥哥我自会自己动手,不会牵连到你!” 齐王这才似乎松了口气。 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夏王倏地变了脸色。 ……… 云浅和萧墨栩回到院子没多久,韩离就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是夏王让人送来的?” 第109章 装神弄鬼 韩离点头,“是。” 云浅接过一看,神色微惊,立刻把信递给萧墨栩。 萧墨栩看完,倏地沉下了脸。 “腹语是什么东西?”云浅拧眉问道。 “所谓腹语,就是不张嘴,用腹部的内力汇聚成气,从而发出声音——即便是近在眼前的人,也不会知道这声音是你发出来的。” 此功法非得内力深厚之人才可学,算是江湖上一道失传已久的绝学,萧墨栩有幸见过,但一直觉得这种东西华而不实,所以没学过。 而恰巧,大哥就会这种东西。 现在大哥在信上说,齐王和太子是想利用大哥的腹语,营造一种天外之人的错觉,在明晚的除夕晚宴上当场揭穿砚儿的身世,说砚儿并非苏棠的儿子,治他和苏棠一个欺君之罪。 萧墨栩脸色冷得骇人,“他们竟然还敢打砚儿的主意!” 云浅的脸色也不好看。 但她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眸一紧,猛地抬头看向萧墨栩,“可是他们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们在撒谎?” 今日他们在父皇面前当场承认,说砚儿是她和萧墨栩的孩子,大多数人应该都不会怀疑。 可是,有一小部分人会——就是为数不多知道砚儿身世的人。 先前她和萧墨栩怀疑对方是千刀门的人,混在了凌王府,在四年前萧凌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把砚儿暗中送回了睿王府。 可这一次对他们动手的并非凌王府,而是太子——总不至于,凌王府的人跑到太子府去,为太子出谋划策吧?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太子府也有千刀门的人! 萧墨栩对上她的双眼,几乎是立刻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他们竟然如此猖狂,在父皇最看重的几个儿子府中,都安插了他们自己的人!” 是啊,太子府,凌王府,甚至是如今的睿王府,都有他们的人。 不管对方是千刀门还是万刀门,都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势力! 云浅不敢想,这幕后之人到底有着怎样可怕的目的,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又还做了怎样可怕的事。 她神色凝重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大哥虽然不会帮着太子和齐王害我们,但若表现得太过明显,我怕牵连到夏王府。” 云浅点了点头,“大哥能将此事告知我们,我已经十分感激,不能再让他冒险了。” 她和萧墨栩不在意,反正早已和太子府结仇,但大哥还没有。 以大哥那莽撞的性子,若是真被太子府盯上,只怕应付不了。 “除夕晚宴上,我们就让大哥装晕吧。” “好。” …… 太子院落。 太子趴在床上,脸下枕着枕头,享受着一名貌美女子的温柔按摩。 虽然他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但是自从上次被打得险些死去以后,他就喜欢这么趴着。 他心里对苏棠的恨,也日渐弥深。 忽然,一名侍卫进门禀报,“殿下,齐王刚才来过了,您吩咐的事,他已经办妥了。” 太子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侍卫便告退转身。 太子微阖的眼眸这才掀开,瞥了眼身旁的女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茱萸,你怎么看?” 茱萸娇娇一笑,“殿下又怎么看呢?” 太子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本宫不信,苏棠会这么蠢。” 那个女人,已经算计过他一次了。 他就不信,她当真看不出来,萧弘被杏仁卡了喉咙的事并非巧合! 虽然侍卫说一直盯着睿王的院落,并未发现他们出去过,更别提是去找夏王了,可他就是觉得,她肯定猜到了一些什么。 所以,他又怎么会完全信任夏王呢? “殿下睿智。” 茱萸笑意深了几分,“两手准备,总能让人提防不过来的。” 太子掐了掐她的脸蛋,眼神温柔了几分,“还是你聪明,若非你提醒,本宫也想不到拿萧砚的身世来做文章。” ……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 温泉山庄很大,有一间专门用于会客的大殿,就如皇宫的正和殿一般,金碧辉煌,明珠璀璨。 今年的除夕晚宴,照旧在此处举办。 景帝坐在上首中央的位子上,皇后和玉贵妃分别坐于两侧。 若是往年,这两人必定笑里藏刀的争锋相对,但是今年谁也没有心情与对方说话,因为不管是凌王府还是太子府都没落着什么好,倒是那该死的睿王府,白白捡了便宜。 大臣们也心知肚明,睿王才是往后的香饽饽,所以宴席开始之前,不少人向萧墨栩敬酒。 很快,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众爱卿,过去一年,南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除了上天庇佑,也多亏了众爱卿协助朕处理朝中大小事务,朕心甚慰。” “来年,诸位还是要克勤克俭,与朕一同造福百姓!” 景帝总结了过去一年的历程,并对众人展望来年,算是开场发言。 众大臣纷纷起身敬酒。 “臣等谨遵圣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免礼吧,今夜除夕,大家不必这么拘谨,各自吃好喝好。” “多谢皇上!” 然后,宴席便正式开始了,大殿内丝竹悦耳,舞姬入场献舞。 所有流程似乎都与往年一样,但有一点不同的,便是今晚舞姬表演的舞蹈与众不同,名唤火莲舞。 舞姬们穿着莲花衣,袖间两根火绳伴随着她们翩然起舞的身体四处舞动,曼妙生姿,好不耀眼。 很多人是第一次见这种舞蹈,十分新奇,席间掌声雷动。 只是下一秒,席间忽然响起一道阴冷的笑声—— “狗皇帝,还在那儿沾沾自喜呢?储君不仁,国将不国,你梦想中的南诏大好基业,说不定就会毁在你那残暴阴险的儿子手中了!” 此话一出,四周俱是一惊。 谁,是谁在说话? 明明没有人开口,可这大殿中,竟响起了如此近在咫尺的声音? “难道是……上天告诫?” 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呼一声,众人脸上的震惊顿时更甚。 “不可能!皇上勤政爱民,万众归心,怎么可能被上天责骂呢?” “可上天刚才说的并非皇上,而是是储君不仁啊!” “难道是在说太子?” “……” 最后一句话落,所有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云浅和萧墨栩脸色俱是一沉。 他们明明叮嘱过大哥,只要装晕即可,可大哥竟然说了这番话! 云浅忍不住看了夏王一眼。 夏王眸色一闪,别开了视线。 他知道苏棠和老七是为他好,不想牵连他,但他也不愿白受他们的恩情,他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既然太子想用这种方式陷害老七和七弟妹,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去陷害太子,又有何不可? “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景帝脸色铁青,冰冷的目光倏地扫过众人。 夏王还想说点什么,却听一道温和宽厚的女声缓缓响起,“是啊,夏王为何要装神弄鬼呢?” 比起刚才阴戾的声音,这道声音清新空灵,犹如天外神女之音。 关键是,她说夏王装神弄鬼? 难道刚才的声音……是夏王发出来的?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夏王。 夏王心下微惊。 却听对方继续道:“本座巡视人间路过此处,原想赐福南诏,却不想南诏皇室如此肮脏——帝王长子用内功腹语诬陷储君,帝王七子为了博得帝王信任,故意带回一名来历不明的孩子,混淆皇室血统。” “尔等臣子不思进谏,南诏国君不辨是非,本座身为天道,十分失望。今日便降下天火,略施小戒,望南诏君王以此自省。” 话音刚落,殿内竟真的起了火! 众人脸上纷纷闪过一丝骇然。 虽然着火的只是几面帘子,并未伤到众人。 只是这火,不管小太监们怎么扑,都扑不灭——或者说,每一次好不容易扑灭了,竟又会重新燃起! 所有人面面相觑。 难道……这真的是天火? 如果说他们本来还不相信什么天道,可是这天火,却让他们不得不信啊!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神佛?” “敢情刚才污蔑太子的那番话,是夏王说的?若非真正的天道出场,我还真要让他骗过去了,以为太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真正伤天害理的是夏王和睿王吧?没听天道说吗——夏王污蔑太子,睿王故意混淆皇室血统,那可都是欺君之罪啊!” “可混淆皇室血统是什么意思?难道睿王的儿子不是他儿子?” “是啊,这些年他为了儿子宁愿不入朝廷,皇上虽生气,却也因此信任他,觉得他重情义,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今日睿王妃还说世子是她儿子呢,却不想都是在骗皇上!” “……” 一时间,所有的风向都从针对太子,变成了针对睿王府。 太子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似笑非笑的瞥向云浅。 云浅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第110章 可若连这万一的几率也不存在呢? 她知道太子会对他们出手,可是没想到,太子竟然不信任夏王! 想必是因为弘儿还活着,而且是她被救回来的,所以太子担心她会策反夏王,就做了两手准备! 经过上一次太后的事,太子越发谨慎了。 虽然现在仅凭这“天道”的话并不能证明砚儿的身世,可是今日她刚到山庄时说的那番话有很多漏洞——比如苏棠当年回乡养病,身边肯定有其他人伺候,若是父皇找出那些人,知道她从未怀孕的事,那必然会觉得砚儿的身世是她在撒谎…… 她该怎么办? 云浅的神色一寸寸凝重下去。 “老七,苏棠!” 景帝厉喝声紧随而起,“对于刚才的声音,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云浅眸色一闪,萧墨栩立刻道:“父皇,您和诸位大人都相信后来那道女声是真的天道,是吗?” 景帝没吭声,神色难辨的看着他。 但很明显,并未否认! 萧墨栩蓦地冷笑,“可是父皇,如果第一道男声当真是大哥用腹语发出来的,那同样的道理,为何第二道女声就不能是腹语?” 景帝脸色微变。 众人面面相觑。 “睿王这话也不无道理……” “呸,这叫什么道理?第一道声音阴邪无礼,辱骂皇上,第二道声音空灵似佛,一听就是来自仙人的,这能一样吗?” “最重要的是,仙人还降下了天火!如果对方也是装神弄鬼之人假扮的,为什么这火扑了半天都扑不灭?” “就是,睿王既然非说对方不是神仙,那倒是先灭了这场火啊!” “……” 众人起初还有些动摇,但越说越愤慨。 景帝冷笑道:“理由你都听到了,现在还有话说吗?” 萧墨栩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什么天火,而是太子弄出来的把戏。 可是,太子是怎么做到的? 他从未听说过什么让火不灭的办法——是民间的戏法吗?还是像腹语这般鲜为人知的绝学? 他思衬片刻,正要开口,齐王却率先道:“父皇,火势越来越大,您还是先出去再说吧,否则伤了龙体,可是儿臣们的不孝了。” 景帝拧眉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齐王松了口气,几不可察的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没理他,走到玉贵妃面前去搀扶她,“母妃,我们也出去吧。” 云浅看着他们这细小的交流,忍不住皱眉。 虽然表面上看,齐王是在关心父皇,可她怎么觉得,齐王实际上是在讨好太子呢? 只不过,为什么请父皇出去会讨好太子? 她想了很久,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眸色微变,立刻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 很快,所有人便都来到殿外,只留下一些小太监继续灭火。 “老七,朕在问你话!” 夜色中,景帝的目光重新看向萧墨栩,威严冷怒。 萧墨栩低垂着眉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掀眸看他,“父皇,儿臣知道您对天火存疑,但是儿臣可以保证,这就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试图摧毁您对儿臣的信任——可若是您实在不相信儿臣,儿臣也无可奈何,您大可以重新夺去儿臣在朝中的职务,只要能与砚儿和苏棠在一起,儿臣绝无怨言。” 景帝脸色一青,“你这是在威胁朕?” 萧墨栩扯了下唇,“谈何威胁?儿臣闲赋在睿王府多年,早已习惯不上早朝的日子,若非今日父皇开口,儿臣也从未想过以残缺之身再次踏上朝堂。如今父皇既然不信任儿臣,那收回成命就是。” 景帝微微一震。 眼前这张倔强的脸,逐渐和他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 那个女人,当初也是这般对他说——若皇上不信臣妾,便把臣妾打入冷宫或直接赐死就是,臣妾绝无怨言。 明明就是她自己与外男有染,他为了她的名声,甚至不准旁人将此事泄露出去,可她竟然连一句软话也不肯说,就这么梗着脖子非要跟他僵着,最后甚至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了冷宫里。 这对母子,都是一样的倔…… 景帝阖了阖眸,这些年他始终控制着不让自己想起那个女人,可是此刻看着她儿子这副模样,终究是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她。 胸口一阵阵抽疼袭来,连带着牵扯出绵延多年的恼怒和爱意…… “父皇。” 太子见他脸色不好,似乎被老七的话触动,忍不住皱眉上前,“儿臣知道您不愿怀疑七弟,儿臣也一样。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您只是给了老七一份差事,便引来天火,若是继续相信老七,还不知会惹来上天什么样的惩罚……” 是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是真的呢?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正要说什么,却听身后一声冷笑猝不及防的响起,“可若连这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存在呢?” 是苏棠! 萧墨栩猛地回头看向她,眼底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刚才所有人都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出来。 他注意到了,并未挑破,而是尽量帮她争取时间。 现在,她是找到线索了吗? 云浅察觉到他的目光,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男人当即松了口气。 景帝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浅这才收回视线,定定的看着帝王,“父皇,在臣媳回答您的问题之前,先请您看一场表演吧。” 表演? 景帝愣了一下,太子眸色倏地冷了下去,“七弟妹,父皇现在没空看什么表演。” 呵。 云浅讽刺的看了他一眼,“可我为父皇表演的东西,事关我和睿王清白,太子殿下出言阻挠,莫不是想让睿王府继续蒙受不白之冤?” 太子脸色一变,“你……” 景帝当即沉下声音,“那还不快演?” 云浅颔首,“是。” 说罢就走到殿内,拿了一盏蜡烛出来。 当着众人的面,她对着蜡烛轻轻一吹。 烛火熄灭。 下一秒,她的手掌轻轻在蜡烛上一扬,蜡烛便又重新燃了起来! 众人微愕。 云浅扯了下唇,再次对着这蜡烛一吹,然后再次扬手,只见这烛火再次熄灭,然后又重新亮起!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好像她可以完全控制这烛火一般!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她。 景帝脸色变了好几变,“这是……” 第111章 串起一切 “镁粉。” 云浅伸出手,露出了掌心里抓着的一把粉末,“一种燃烧点很低的粉末,有它在的地方,很容易就会起火。” 她怕众人听不懂,又详细解释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钻木取火——木头不断在石块上摩擦,树枝越来越烫,直至燃起火星。可钻木是需要时间的,钻的次数越多,树枝的温度才会越烫。但若有了镁粉,事情就不一样了——若原本需要钻一千下才能燃起火星,可一旦撒上镁粉,就只需要五百下,甚至更少。” 说到这里,她又扬了扬手中的蜡烛,“刚才这蜡烛也是一样的道理,它的火虽然被我吹灭了,但镁粉在这样的温度下依旧能燃烧起来,所以我一撒上镁粉,蜡烛便又重燃了。" 她说得那么清楚,在场的也都不是笨蛋,不可能听不懂。 这镁粉,真是太神奇了! 只不过……她突然做这样一场表演,意欲何为? 景帝隐隐预感到什么,目光惊疑的盯着她,“你手上的镁粉从何而来?” 云浅笑了。 因为她知道,父皇已经猜到了。 她指着身后着火的大殿,“臣媳从那些着火的帘子上刮的。” 准确地说,是还没有被烧着的那些帘子。 已经烧过的地方,自然不存在镁粉了。 她冷冷的道:“父皇,这所谓的天火,根本不是什么天道所为,而是有人装神弄鬼,为的就是栽赃夏王府和睿王府,请父皇明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大惊。 难怪,他们刚才觉得睿王妃的表演有些似曾相识,原来是因为他们刚在殿内已经经历过一次类似的情形啊——大火不断被扑灭,又不断燃起,原来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天火,而是这镁粉作祟啊! 只是,睿王妃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她的学识竟如此广博吗? 太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镁粉的原理十分生僻,现场这么多饱读诗书的朝中重臣也没见过——就连他,也是在茱萸前两日整理书册的时候偶然瞧见的。 可苏棠一个躲在后宅的女人,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会知道? 云浅对上他震惊的目光,讽刺的扯了下唇。 这些王公贵族,当然不可能知道镁粉这种东西。 她也是当年跟师父游历的时候,因为害怕“鬼火”哭了好几次,师父发现以后跟她解释了其中的原理,她才会知道其中奥妙。 只是多年不用,她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 直到刚才,她看到齐王鬼鬼祟祟的偷看太子…… 明明殿中的火势没有那么危急,可齐王偏要在那个时候劝父皇出来,而那模样又不像是在拍马屁,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大殿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齐王不希望众人久留,发现其中的秘密! 而殿中的秘密,只可能是关于天火的——因为这场天火,就是今日这场诬陷的关键点! 所以,她便趁众人出来的时候,仔细检查了那些着火的帘子,这才发现帘子上抹了不少的镁粉,虽然都很细小,在那些灭火的小太监看来甚至可能当做是灰尘,可她见过镁粉,自然不会认错! 原来这所谓的天火,根本就是镁粉作祟! “什么人如此大胆!” 景帝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厉喝声响起的同时,威严的目光扫过四周,“若是现在主动站出来,朕或许还能放他一条生路!” 齐王一惊,太子眸色愈发沉了下去。 但,他们当然不可能主动承认。 萧墨栩敛了下眸,忽然冷冷开腔,“父皇,其实有一件事,儿臣和苏棠还没来得及禀报您……” “哦?” 景帝眯起眼睛看向他。 萧墨栩敛眸道:“今日弘儿与砚儿打架,虽说是弘儿不对在先,但儿臣也确实冲动,贸然出手,险些害了弘儿性命,儿臣心中十分愧疚。所以后来,儿臣便去详细问了弘儿整件事的经过。” 话音未落,齐王猛地抬起头,惊恐的看着他。 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 白日里刚到温泉山庄的时候,两个孩子打架那事儿,确实结束得有些仓促,但毕竟是夏王世子挑事在先,最后又是睿王妃救了夏王世子,所以皇上自然不可能处罚睿王,事情也只能这么过去了。 但是现在,听睿王的意思,这事儿竟还有后续? 景帝眼神变了变,“什么经过?” “回父皇——” 萧墨栩低眸道:“弘儿险遭不测的原因是被杏仁卡了喉咙,可您知道他吃的那颗杏仁,是从何而来?” “七弟!” 齐王骤然出声,两眼死死盯着他,“小孩子粗心罢了,又何必拿出来反反复复的说呢?” 若是老七当真把所有的经过说出来,那事情就不止牵连到他,还会牵连到他的两个儿子了! 这人表面不争不抢,实则何其歹毒,竟连两个孩子也不放过! 萧墨栩扯了下唇,“五哥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不说了。” 可他能停下,大臣们听了一半,也不愿让他停下啊! 尤其是景帝,脸色蓦地阴沉下去。 老七的意思很明显——弘儿口中的杏仁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给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故意要害弘儿性命啊! “是谁?” 他压抑着声线,眼底燃着明显的怒火,“如此丧心病狂,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几乎是在他嗓音落下的瞬间,就有一道孩童的哭声响起。 “呜呜,呜哇……” 齐王狠狠震了一下。 景帝猛地朝那哭声看过去,竟是齐王的大儿子,萧启! 他脸一沉,“你哭什么?” 萧启害怕极了,哆哆嗦嗦的道:“是……是我,皇爷爷,是我把杏仁给弘哥哥的,呜呜呜……” “启儿别哭!” 齐王急忙上前,心疼地一把抱住儿子,然后恶狠狠的看向萧墨栩,“老七!你这是什么意思?启儿只不过是喜欢哥哥,给哥哥吃了一颗杏仁罢了,他有什么错?你自己冲动行事失手险些害死弘儿,便要责任推到启儿的身上来吗?” 没错,就是这样。 云浅早就知道,即便白日里在山庄门口她直接跟父皇说,弘儿被杏仁卡了喉咙并非巧合,齐王也一定会说这一切只是巧合。 所以,她当时才干脆什么都不说,等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父皇……” 她缓缓转身,意有所指的道:“弘儿打了砚儿,确实是他自己冲动,可若在他动手之前,有人在他身边说——皇爷爷把玉佩送给了那个臭小子,肯定十分疼爱他,往后一定会忘了我们其他兄弟——不如我们现在过去把这个臭小子打一顿,让皇爷爷知道谁更厉害,说不定皇爷爷还能回心转意——这番话呢?” 这种话,分明就是故意挑拨啊! 成年人尚且未必能完全控制自己,容易被挑唆行事,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所以说这话的人,简直就是其心可诛啊! 四周一片哗然。 齐王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景帝又惊又怒的指着萧启,“你是说,启儿跟弘儿说了这番话,所以弘儿才会动手的?” “是。” 云浅点头,“不过父皇,臣媳以为,一个五岁的孩子不可能想得这么周全,又是出言挑唆,又是故意给一颗杏仁将弘儿置于危险之中——这一切,一定有一个智谋高超的人在背后筹谋指点。” “而且白日里的事,绝对和今晚的晚宴脱不了干系——他们最初是想挑唆夏王府和睿王府的关系,结果弘儿没死,挑唆失败,于是刚才的晚宴上,幕后之人便将夏王府和睿王府一同拉下水,又是诬陷大哥装神弄鬼,又是造谣砚儿的身世,实在其心可诛!” 她越说声音就越沉,到最后已经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臣媳惶恐,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如此丧心病狂,玩弄权术便罢了,竟然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把父皇的孙儿一个个的算计进去——臣媳恳求父皇,定要夏王府和睿王府主持公道,为您的孙儿们主持公道!” 第112章 指认 等她说完所有的话,齐王脸色惨白,浑身都僵硬了。 景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不像话。 虽然苏棠没有指名道姓的说那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是很明显——除了启儿的爹,还有谁能让启儿乖乖听话? 所以毫无疑问,一切就是老五指使的! 他阴沉的视线猛地射向齐王。 齐王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根本不知道七弟妹在说什么!” “冤枉?” 景帝冷笑一声,也懒得反驳他,扭头看向萧启,“启儿你说,今日那杏仁,是谁让你给弘儿的?” 萧启本就哭得抽抽搭搭的,闻整个人都哆嗦了,“呜呜呜是父王,皇爷爷您别生气,启儿是不是做错了事,启儿可以认错的呜呜……”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严肃?为什么平日里疼爱他的皇爷爷突然这么凶? 因为不明白,所以只能一个劲儿的哭。 齐王却被他几句话吓得脸色更白了。 景帝怒喝,“你还有什么话说?” “父皇!”齐王惊恐道,“天地良心,儿臣只是随手抓了一把杏仁给启儿和麟儿两兄弟,正巧看到弘儿,便让启儿给他一些……” “是吗?”景帝冷冷打断了他,“启儿,父王是这样跟你说的吗?” “……” 萧启惊恐的看看父王,又看看皇爷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父王明明不是这么说的,父王在撒谎! 母妃说过,撒谎是不对的,可是父王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他,他该帮父王一起撒谎吗? “萧启。” 景帝见他迟迟不说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冷的道:“你若撒谎,朕就罚你再也见不到你的父王和母妃!” “父皇!” 齐王大惊。 因为小孩子不像大人这般心智成熟,是经不住吓的,一吓就什么话都脱口而出了。 果然下一秒,萧启就扑到了景帝脚边,一把抱住景帝的腿,嚎啕大哭,“不要皇爷爷,我说!是父王让我去的,父王让我骗弘哥哥吃下杏仁,还跟弘哥哥说——萧砚不是个好东西,皇爷爷有了他就再也不疼爱我们了,不如我们一起把他打一顿,让皇爷爷见识我们的厉害,这样皇爷爷就能回心转意了……对不起皇爷爷,启儿知道错了,您别不让我见父王母妃!” 这一番嚎啕大哭完,现场一片死寂,只回荡着他的哭声。 因为很明显,他的话验证了睿王妃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是齐王,指使自己的儿子挑唆夏王世子,陷害睿王! 也就是说,今晚的“天火”,也很可能跟齐王脱不了干系! 景帝的脸彻底阴沉了极点。 “砰——!” 一声巨响,夏王的拳头砸向齐王。 “畜生!” 夏王怒吼道:“弘儿只是个孩子啊,他每回见你都会唤你一声五叔,你怎么忍心为了你的权术阴谋,让你的儿子害死他?往后启儿懂事了,又如何看待你这个当爹的!” 齐王疼得龇牙咧嘴,“大哥,你不能听一个孩子胡说啊,本王真的什么都不……啊!” 话没说完,又是一道重拳。 疼得齐王惨叫不断。 但他不敢还手,因为他知道父皇没有出声阻止,那就是默认了大哥这种泄愤行为,他要是还手,一定会更倒霉的! 于是齐王只能求助的看向太子。 可是太子脸色铁青,只冷冷瞪了他一眼。 这个蠢货,这种时候看自己,难不成是等着自己救他? 父皇还因为上次太后的事余怒未消,自己当人不可能再牵扯进这种事情里! 齐王对上他的眼神,狠狠震了一下,一颗心彻底沉到谷底。 他算是看明白了,太子根本不打算管他的死活! 可是……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太子吩咐的,凭什么出了事太子却把他一脚踢开,妄想让他一个人来扛? 绝对不可能! “别打了!” 眼看着夏王又是一拳要挥到他脸上,他突然大吼一声。 夏王脸色微变。 齐王哈哈大笑,语气却恶狠狠的,“我的好大哥,还有我的好父皇……”他咬牙切齿的看向两人,“你们不会以为,这些事当真是我一人所为吧?” 太子脸色一变。 其他人亦然。 云浅几不可察的眯了下眼睛,“哦?难不成齐王做这些事也是受人胁迫,迫不得已的?” 太子猛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很明显,她在诱导老五,让老五把责任推到他头上! “老五,别听她的!” 他立刻冷冷看向齐王,“你犯下这等兄弟阋墙、残害皇室幼儿的大罪,已经让父皇失望至极!若是还想攀诬他人,只会罪加一等连累妻儿!” “我呸!” 齐王当即啐了一口,愤怒的道:“我攀诬?太子殿下,你心里清楚我做这一切是因为谁!” 他说完就立刻看向景帝,“父皇,您觉得儿臣有什么理由陷害老七?儿臣不过是个普普通通不受宠的皇子,就算老七倒了,他手里的好东西也落不到儿臣手里来,所以儿臣有什么必要冒险害他?” 他讽刺的道:“如今您最看重的儿子莫过于太子、老三和老七了,所以到底是谁要害他,您心里不清楚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是大惊。 景帝瞳孔紧缩。 太子脸色大变,“老五!”他的眼底闪过冷厉的警告,“你是不是疯了?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如此陷害本宫?” 陷害? 齐王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露出一抹森然的笑容,“本王发誓,如若刚才所言有半句虚假,就让本王不得好死!” “你……” “够了!” 景帝骤然打断了他,威严的脸上一片晦暗,神色不定。 没有人知道帝王在想什么,他们也不敢吭声。 因为这件事不止涉及到了好几位王爷,甚至还涉及到了储君! 太子咬牙,“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您相信儿臣!若是非要发毒誓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儿臣也可以发誓!” 可是景帝没有理他。 只是意味不明的看向齐王,“老五,你刚才说的话,可有证据?” 第113章 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齐王噎了一下,证据?他当然是没有的。 太子不过是口头暗示了他几句,他去哪里找证据? “没有是吗?” 景帝冷冷的道:“既然没有,你怎敢随便攀诬太子?” 齐王脸色一变,“父皇……” 云浅皱着眉想要说什么,萧墨栩却几不可察的冲他摇了摇头。 太子为人谨慎,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留下证据,如今他们已经证明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是齐王所为,这就够了。 至于太子,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扳倒。 反而是云浅,如果她再说什么,只会平添父皇的疑心——毕竟今早,老三才刚刚因为他们而出事。 云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作罢了。 “樊缺,把齐王给朕拉下去!” 景帝又是一声厉喝,“和凌王一同看押,交予宗人府处置!” 樊缺立刻上前,“是。” 齐王大惊,“父皇!儿臣没有撒谎,真的是太子指使儿臣的!求您相信儿臣,就算您要惩罚儿臣,也万不能放过他啊!” 景帝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锐光,“拉下去!” 太子脸色阴沉得不行。 这个该死的老五,平日貌似对他忠心耿耿,现在一出事,竟然就想把所有的事推倒他头上来? 还好他谨慎,没有让老五抓住过什么把柄。 还好,父皇还是信任他的…… “老大,老七。” 景帝的目光又扫过夏王和萧墨栩,神色复杂的道:“今日之事,确实让你们受委屈了,带着你们的孩子,回去好好歇着吧。” 萧墨栩和夏王对视一眼,上前点头,“是。” “其他人散了吧,太子随朕走。” 说罢,景帝便拂袖离去。 这一顿晚宴,显然也不打算继续了。 大臣们心思复杂,一个个的离开。 谁能想到,这一个好好的除夕宴,不但凌王出事,齐王竟也出了事,甚至还险些牵连到太子…… 看来这朝堂的风向,真的是要大变了。 想到这里,朝臣们纷纷走到萧墨栩和云浅面前,与二人攀谈起来。 太子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明显的狠色。 咬了咬牙,这才跟着景帝离开。 …… 景帝住的院子,是整个山庄最中央的养心院。 甫一进门,厉喝声便响起。 “跪下!” 太子微微一震,错愕的抬眸看向他。 下一秒,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紧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父皇,儿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 景帝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朕老糊涂了?今日老五的所作所为,不是你指使的?” 太子瞳孔紧缩。 父皇竟然……都知道? 那为什么刚才还帮着他说话,是因为没有证据吗? 正要张口辩解,却听景帝又道:“老三刚刚出事,你和老五又闹出这种幺蛾子,若是朕今日将你们全部处置了,朝堂必定生乱。” 所以,他才制止了老五继续说下去。 否则真要查起来,他就不信查不出任何太子的任何毛病——哪怕是一丁点小问题,他也可以借题发挥。 只是他不想这么做而已。 景帝捏了捏眉心,眉眼间尽是疲态。 虽然老七和苏棠在几件事里看起来都是受害者,但他不觉得一天之内真有这么多巧合的“受害”——不管老七和苏棠是故意引诱还是被迫反击,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睿王府今日,风头太盛了。 “太子。” 景帝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儿子,“你才是南诏的储君,别再做一些无谓的事,白白伤了自己的面子和大臣们对你的信任,嗯?” 太子眼底闪过明显的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父皇这是在表达对他的……偏袒? 即便知道他犯了错,但也愿意袒护他? “儿臣明白了。” 他深深地拜了一揖,“多谢父皇,儿臣不会再轻举妄动,也不会再让父皇失望了。” …… 云浅和萧墨栩好不容易告别了那些大臣,终于回到自己的院子。 夏王也跟了过来。 “七弟,七弟妹,今日之事,多亏了你们。” 今晚的晚宴让他意识到,苏棠不止救了弘儿,还救了整个夏王府。 若是他当真中了太子和老五的计,出手对付睿王府,那今晚被关的就不是齐王,而是他了! 到时候会怎样……他根本不敢想! 云浅淡淡一笑,“大哥不必如此,我不只是在帮夏王府,也是在帮自己。” 夏王面露赧然。 想到一开始他还那般误会她,如今她却如此大度的原谅他帮他,他心中愧疚,抱拳拱手,“往后有什么需要本王的,本王义不容辞!” 云浅也没有再推辞。 夏王走后,她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耳畔却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回京之后,我去向父皇请辞。” 云浅微愣,诧异的看向他,“请辞什么?” 萧墨栩认真的看着她,“入朝为官——今日你我明显是受害者,父皇的心却偏向太子,往后入了朝,还不知太子会怎样针对你我。” 他不怕被针对,但他怕她受到牵连。 云浅看出他在想什么,眼底的忧虑却褪去几分,忍不住笑了,“萧墨栩,我也不怕。记得我刚跟你在一起时答应过你什么吗?” 【我会帮你坐上那个位子。】 那个时候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她确实提出过这个交易筹码。 男人眸色微变,“浅浅,我如今最在乎的,是你和砚儿。” “你以为你请辞了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云浅摇了摇头,“萧墨栩,仇怨已经结下了,只要我们还活着,他们都会心有惴惴,不断的针对迫害我们,甚至因为我们无权无势,更轻而易举的得手——萧墨栩,只有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避免如今这般一次次被迫害的情况。” 她最在乎的,也是他和砚儿。 所以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 太子院落。 茱萸看到男人回来,急忙迎了出来。 “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 太子摆摆手,沉着脸朝屋里走去。 拿起茶盏喝了口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抬眸看了她一眼,“本宫昨夜吩咐你的事,暂时停手。” 茱萸脸色微变,“殿下……” 第114章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打断了她,“今日之事,父皇已经怀疑本宫了。本宫不想再去触他的霉头。” 前些日子,他在宗人府大牢里受苦受难,茱萸便为他联系了千刀门的人,想要促成他们之间的合作。 他原想,借着江湖组织暗杀老七,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可是今日父皇已经怀疑他了,若是老七在这个时候出事,父皇肯定知道是他干的,他不能冒险! 何况父皇说的也没错,他才是储君——只要他按兵不动不出差错,老七那个瘸子永远不可能越过他,他为什么非要脏了自己的手呢? “可是……” 茱萸欲言又止的道:“千刀门那边都已经联系好了,若是就此毁约,他们会不会对殿下有意见?” 太子冷笑,“本宫是太子,他们区区江湖门派,有意见又如何?” 茱萸表情一顿,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冷光。 但也只是瞬间,她就低下眉眼,“是,奴婢明白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了几分,“茱萸,本宫知道你都是为了本宫好,放心,本宫会记在心里的。” 茱萸温柔一笑,“多谢殿下,不过奴婢不在意这些,只要殿下好好的,奴婢就高兴了。” 太子点点头,她便告退了。 只是一转身,她的脸色就迅速沉了下去,匆匆走出房门,离开了太子的院落。 很快,花园里就有一个小厮低着头走到她身旁。 茱萸冷声道:“执行计划二。” …… 半夜,温泉山庄所有人都已经睡下。 云浅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一睁眼,正好看到萧墨栩也从床上起来。 她愣了下,“怎么了?” 男人摇了摇头,“不知。”说完便询问外面的人,“韩离,外面出什么事了?” 韩离恭敬的声音立刻在外面响起,“王爷,好像是有一批黑衣人想劫走凌王,皇上误以为是凌王畏罪潜逃,下令逮捕,可是就在御林军全部朝着黑衣人杀去的时候,黑衣人却忽然折返,攻向皇上。” 云浅脸色微变。 萧墨栩拧眉,“父皇怎么样?” 韩离又继续道:“皇上没事,不过凌王为了保护皇上,胸口被刺穿,又连中数箭,情况十分危急。” 云浅的脸蓦地沉了下去。 若是萧凌策死就这么死了,倒是没什么。 可她就怕他不死,那么以他今日舍身护着父皇的这股劲头,不管他先前犯了什么错,父皇怕是都会原谅他。 除非……今晚这一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萧墨栩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眸色微沉,“黑衣人是谁派来的,可有审问?” 外面的声音顿了顿,“已经审过了,皇上那边消息捂得很严,但还是有风声传出,好像说一名黑衣人被抓的时候喊着太子救命。” 太子? 萧墨栩和云浅对视了一眼,两人脸色都很不好看。 按理说,老三即将被打入宗人府,根本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太子没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所以那些刺客说的话未必是真的,很可能是栽赃嫁祸。 但萧凌策是御林军统领樊缺亲自看押的,以樊缺对父皇的忠心,不可能让他有机会跟人通信,甚至安排这么一出好戏——所以如果不是太子做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皇后。 “我们去看看。” “好。” …… 两人一路朝着景帝的院子赶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皇后崩溃的哭声,“萧承影,你怎么敢这样对我的策儿!你给本宫去死!” 云浅皱了下眉。 一进门,就看到太子跪在地上,脸色十分难看,右边脸颊还有个明显鲜红的巴掌印。 玉贵妃挡在他身前,又是警惕又是恼怒的瞪着皇后,“皇后娘娘,臣妾体谅您忧心凌王,可是刺客说的话怎么能信?” “不信他说的,难道信你吗?” 皇后满脸怒容,雍容华贵的脸此刻完全扭曲,形象全无,若不是有李德通和两个宫女死死拽着她,她早已扑到太子身上去了。 她咬牙切齿的道:“本宫今日就把话放这儿,若是策儿有什么不测,本宫就算放着这皇后之位不要,也一定要杀了你们母子!” “够了!”景帝忍无可忍,眉骨狠狠跳了两下,“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太子根本没有必要刺杀老三,你先冷静点!” “臣妾怎么冷静?” 皇后崩溃的哭道:“皇上,太子是没有动机刺杀策儿,因为策儿对他已经毫无威胁了,可是他有刺杀您的动机啊!因为现在整个朝堂能威胁他的人已经全部不存在了,只要您出事,毫无疑问就是他来继承大统,所以他真正想要刺杀的人是您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因为太子原本是没有作案动机的,可是现在被皇后这么一说,却有了! 玉贵妃大惊失色,“皇上,不可能的!太子对您一片孝心,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太子也吓得够呛,惊恐的道:“父皇,您今日才与儿臣谈过,儿臣心中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说完,他就狠狠的看向皇后,“儿臣倒是怀疑,这一切根本就是皇后娘娘和老三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毕竟此番回京,父皇不可能再信任老三,他们只能釜底抽薪,用这种方式来重新获得您的信任!” 皇后狠狠震了一下,“你胡说什么?”她又惊又怒的道,“本宫发誓,本宫就是死,也不会拿策儿的性命开玩笑!” 他们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像是在演戏。 也因此,云浅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皇后崩溃失态,太子气急败坏,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到底是他们演技太好,还是真的不关他们的事? 如果不关他们的事,那又会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难道…… 云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却在此时,景帝的声音忽然响起,“苏棠,既然来了,就过来替老三看看伤吧。” 云浅正要点头,却见太子的视线猛地射向她,瞳孔紧缩,“父皇,儿臣知道了!” 景帝皱眉,“你知道什么?” 第115章 有了决定 “是她!” 太子恶狠狠的抬手指着她,又惊又怒的道:“今晚的刺客不是儿臣也不是老三安排的,我们都是中了睿王府的奸计了!”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俱是一惊。 皇后终于停下所有的动作,不骂太子也不骂玉贵妃了,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云浅,“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云浅当即冷下脸,“皇后娘娘,您能别听风就是雨吗?都是些毫无依据的指控,别人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吗?” “怎么没有证据?” 太子厉喝,“若那刺客当真是本宫安排的,本宫怎么会蠢得让他们知道本宫的身份,最后亲口供出本宫?想都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旁人故意陷害本宫!而现在整个温泉山庄,有这个能力和野心做这件事的,只有你们睿王府——因为一旦本宫和老三因此事闹翻,被父皇责罚,最后渔翁得利的只有你们睿王府!” 他说的理直气壮,头头是道。 别说皇后,就连景帝脸上也闪过一丝怀疑。 萧墨栩脸色有些难看,“父皇,您不会当真相信这种说辞吧?” 景帝没有吭声,神色不明的看着他们。 皇后眼眶猩红,“原来是你们,你们好狠的心,好歹毒的计啊!” 不用说,也知道他们信了。 云浅脸色愈沉,正要开口,却听床边的太医惊呼一声,“凌王!” 这声音,立刻把众人的思绪全部拉了过去。 皇后一惊,“怎么回事,策儿怎么样了?” 床边几位太医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 林松是副院判,是现场几人中官职最高的,只能硬着头皮道:“娘娘,王爷的剑伤触及心脏,如今心脉虚弱,只怕是……不行了。” “什么?” 皇后狠狠震了一下,脸色煞白,整个人险些站不稳摔倒在地,好在李德通搀扶着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景帝的脸色也狠狠沉了下去。 太子和玉贵妃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凝重。 虽然今晚的刺杀和他们毫无关系,虽然他们刚才已经把责任推到睿王府身上,但是……老三若真的死了,刺客又一口咬死是太子指使的话,他们很可能还是逃不了干系。 所以这还是头一回,他们希望老三好好活着!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忽然听到一名太医弱弱的问,“睿王妃,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一变,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云浅。 是了,苏棠的医术很高,她很可能是有办法的! 景帝瞳眸微缩,目光紧紧盯着她。 皇后一改刚才浓烈的恨意,看她的眼神甚至透出几分期待。 太子和玉贵妃的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虽然他们希望老三活着,却不希望是苏棠救回来的! 云浅对上他们的目光,眸色闪了闪,几不可察的攥住了手心。 她没有探过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萧凌策。 但是,不管能不能,她都不想救。 自她重生以来,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如今她最大的仇人好不容易要死了,她怎么能去救他呢? 她恨不得再给他一刀,让他死得更彻底一点! 可是,她也知道,经过先前几次施展医术,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医术高明,一旦她现在拒绝救治萧凌策——哪怕她是真的能力不济救不了,他们也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那么,他们就会更笃定今晚的刺客是睿王府派出的…… 萧墨栩看出她在想什么,眉心逐渐拧成一个结。 他知道她有多恨老三,所以他想告诉她,不需要担心任何事,也不用因为任何理由而勉强自己去救老三。 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皇后厉声道:“苏棠,你在犹豫什么?是不是你害了老三,所以不想救他?” 皇后见她迟迟不说话,眼底的期待逐渐变成了恼火。 云浅手心攥得更紧,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她没有回答皇后,而是扭头看向景帝,“父皇你瞧,皇后娘娘这个态度,臣媳怎么敢救凌王?” 皇后脸色一冷,“苏棠!” 皇后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想说什么?” 云浅不闪不避的道:“刚才臣媳和睿王在睡梦中忽然听到一阵喧哗,被吵醒以后便询问了外面的情况,得知凌王身受重伤,臣媳二话不说便与睿王赶来,为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可是臣媳万万没想到,一进门,太子的矛头就指向了睿王府,甚至皇后娘娘也不分青红皂白的信了太子的话,认为是臣媳和睿王害了凌王——在这样的情况下,臣媳如何敢出手救凌王?” “但凡凌王出点什么意外,哪怕不是臣媳的过错,哪怕所有太医也都束手无策,只怕皇后娘娘也会觉得臣媳是故意不救凌王,甚至认定臣媳和睿王就是今晚这场刺杀的主谋吧?”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不得不说,她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是没错。 即便她真的救了凌王,他们也未必能打消对睿王府的怀疑,更别说是她救不了凌王的情况了。 “那你想怎么样?”皇后警惕的盯着她,生怕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臣媳不想怎么样。” 云浅摇了摇头,自嘲的道:“虽然睿王府与凌王府先前有过一些龃龉,但臣媳从未想过让凌王死。如今只要有一线生机,臣媳都会拼尽全力去救他。只是还望皇上娘娘相信,今夜之事,当真与睿王府无关,臣媳和睿王从未有过谋害凌王之心。” 说完,她就转身走向了榻上的萧凌策。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她没想到,苏棠会这么好说话,一改从前难缠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还是说,这丫头只是在装样子,一会儿探脉之后,还是会说策儿没救了?故意表现得这么大义凛然,只是为了洗清嫌疑?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眸色微沉,正要再说点什么。 却听云浅道:“父皇,凌王情况危急,寻常的办法肯定是行不通的,但臣媳还有一个冒险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第116章 她做的手脚,又岂会让人看出来? 皇后一惊。 景帝连忙道:“什么法子?” 云浅一边检查着萧凌策的伤口,一边镇定的道:“既然凌王的伤在心脏,那我便替他修补心脏。” 修补心脏? 皇后从未听过这种说法,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心脏长在身体里面,如何修补?” 云浅神色如常,“剖开胸膛,自然可以见到心脏。”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皇后就蓦然瞪大了眼睛,“混账!” 枉她刚才还以为苏棠是真心救她的策儿,可是没想到,这臭丫头竟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策儿还没死,她竟然就想剖开策儿的身体? 简直就是嚣张至极! 她恶狠狠的道:“你不想治就直说,何必拿本宫和皇上开涮?” 景帝的脸色也沉了下去,“苏棠,就算你治不了,朕也不会治你的罪,可你若胡言乱语耽误了凌王的救治,朕不会放过你!” 云浅淡淡的反问,“可是,凌王还有得耽误吗?” 景帝脸色一变。 皇后顿时怒极,“你放肆!” 云浅讽刺的扯了下嘴角,“皇后娘娘,不是臣媳诅咒凌王,但是刚才太医的话您也听到了,他们基本已经宣判了凌王的死刑——就算不懂医术的也该知道,一个人的心若是坏了,那是必然活不成的。所以臣媳想办法替凌王修补心脏,怎么就放肆了?” 皇后猛地噎了一下,脸色铁青,但一时竟无法反驳。 她当然知道,心脏坏了活不长。 所以修补心脏这个举措乍一听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是……人的身体怎么能剖开呢? 正要再说什么,却听景帝沉声道:“你有几分把握?” 皇后脸色又是一变,“皇上……” 景帝却不理她,目光紧紧盯着云浅。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五分。” 师父说,在人的身体上动刀子,那叫手术。 从前她配合师父做过类似的手术,据她观察,萧凌策的情况还是有救的,成功率应该有七成。 但是师父也说过,这种大型手术都要在无菌环境下进行,以他们如今的能力还做不到完全无菌,所以师父每次手术之前都会做很多的准备工作,尽量保证周遭的东西都是消过毒的。 奈何现在萧凌策的情况耽误不起了,没时间让她做这么多准备,只能尽量消毒手边的工具了。 皇后大怒,“才五分你就想剖开策儿的身体,你……” 云浅冷冷打断了她,“如果我不剖开,他活下来的几率就是零!” 皇后狠狠一震,脸色惨白。 景帝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好半晌才道:“好,你动手吧,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李德通。” 云浅点头,“多谢父皇。” 皇后虽然心里憋着一股气,但却没有再吭声了。 因为她很清楚,苏棠说的没错。 如今策儿唯一的希望,就是苏棠…… “麻烦父皇和诸位都出去等候,留李公公一人在这里帮我即可。”云浅又道。 景帝略一思衬,便带着众人走了。 众人不作他想,但林松出门之前,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虽说他们这些太医救不了凌王,但是打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为什么睿王妃宁愿留下李公公帮忙,也不留下他们? 是怕他们偷学她的医术吗? 可睿王妃不是这种人啊,上回替太后解火蛇毒的时候,她还专程求了太后,让太医院这么多人一同进去观看,绝非藏私之辈。 那又是为什么呢? …… 门外。 景帝拉着皇后的手,宽慰道:“放心吧,老三一定不会有事的。” 皇后含泪点了点头,心情十分复杂。 先前凌王府接二连三的出事,皇上对他们母子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这一次温泉山庄之行更是令人绝望,策儿做出那种糊涂事,一旦回京,必定会被被打入宗人府,再无翻身之地。 可是没想到,策儿竟然舍命救了皇上…… 今晚之后,皇上势必不会再跟他计较早晨发生的事,回京以后等待他的也不再是宗人府,而是更大的荣华富贵——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刺杀对他们母子而言,也算意外之喜了。 也难怪太子会觉得,是他们自导自演了这场戏。 但是天地良心,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敢拿策儿的命冒险! 想到这里,皇后的心情更复杂了,牵强的挤出一抹笑,“承蒙皇上吉言,臣妾也希望策儿能受到皇上的福泽庇佑。” 景帝点了点头,轻轻拥住了她的身体。 玉贵妃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暗恨。 刚才她还觉得今晚之事不是皇后所为,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毕竟,老三到现在还没死,说不定一会儿就被救活了呢? 说不定皇后就是看他彻底失去了圣心,所以兵行险着,想要用这种方式重新博得皇上的信任呢? 太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也沉了几分。 不管今晚的事是凌王府还是睿王府策划的,总归都是为了害他。 今晚这笔账,他记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转眼间,两个时辰过去。 玉贵妃有些站不住了,语气不善的道:“老七,这都多久了,你媳妇到底行不行?是不是没把老三治好,所以不敢出来了?” 萧墨栩冷冰冰瞥了她一眼,“贵妃娘娘若是行,不如自己去治?” 平日里他不可能这么跟玉贵妃说话。 但是事关云浅,他忍不了。 玉贵妃脸色一变,“你……”她当即扭头挽着帝王的手,委屈道,“皇上,臣妾也是担心老三啊,您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景帝蹙眉道:“老七,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萧墨栩冷笑一声,正要开口,房门却在此时打开了。 吱呀—— 紧接着,美丽而略显疲惫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皇后眼神一亮,急切的冲过去抓着她,“怎么样?策儿怎么样?” “没事了。” 云浅淡淡的道:“不过伤在心脏上,凌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会非常虚弱,娘娘不必担心,让他好好休养即可。” 皇后眼眶一热,“好,好!”她险些掉下泪来,紧紧握着云浅的手,满心满眼都是真切的感激,“苏棠,谢谢你,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怨,这一次本宫都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云浅摇摇头,“娘娘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皇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迫不及待的进门去探望萧凌策了。 只是进门之后,立刻又道:“林副院判,你进来。”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这就是皇后娘娘所谓的感激不尽么?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她,要找太医确认萧凌策此刻的身体状况。 不过可惜……她做的手脚,又岂会让人看出来? “父皇,那臣媳就先行告退了。” 她对着景帝行了个礼。 景帝略一颔首,她便推着萧墨栩的轮椅离开。 回到院子,关上门,男人就忽然看向了她。 他神色有些凝重,“今晚的刺杀,你觉得是谁所为?” 第117章 顺藤摸瓜 第117章 顺藤摸瓜 云浅不答反问,“那你觉得,谁才是受益者?”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表面看,是睿王府。” 老三命悬一线,刺客直接咬出太子是幕后主使,所以这两个人,都不能说是完全受益者。 只有睿王府,完全没有参与此事,事后还成了老三的救命恩人,所以表面上看,最大的受益人就是睿王府了。 但事实上,睿王府也是无辜的,也全然不知情。 “是啊。” 云浅意味不明的道:“可惜世人往往只会看表面,不会追寻真相。”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救老三?” 如果她救了老三就能完全洗清嫌疑也就罢了,但是不能,事后太子和皇后还是会怀疑他们,怨恨他们。 萧墨栩不悦道:“就算不能直接拒绝,但是真要把他治死了,也不过是被父皇责骂几句,让皇后更恨我们一点。” 云浅笑了,“可是这样,幕后之人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吗?” 男人一怔。 云浅幽幽的继续道:“如果今晚的事不是皇后所为,也不是太子指使的,更不是我们睿王府的手笔,那么剩下的有能力在父皇眼皮底下做这件事的,还能有谁?” 萧墨栩顿了下,脸色微变,“千刀门?” 经过早晨的刺杀,御林军愈发谨慎,巡逻的守卫增加了两三倍,寻常刺客根本不可能杀进来,只有千刀门有这个实力! 云浅点头,“今日齐王指控太子,说一切都是太子指使他的,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父皇当时把太子叫过去,应该就是为了此事。” 这一点,萧墨栩也想到了。 父皇并非完全不相信齐王对太子的指控,只是太子毕竟是储君,先前又已经进过一次宗人府,加上今日凌王齐王又接连出事,所以父皇不希望太子这边再有什么状况。 后来单独把太子叫走,应该是敲打了一番,又说了些安抚的话。 可是,这跟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 萧墨栩凝眸思考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父皇与太子交谈以后,给太子吃了一颗定心丸,于是太子改变了想法不打算再与睿王府作对,只是这并非千刀门想要的结果,所以他们出手让太子再次失去父皇的信任,重新记恨上睿王府?”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对。” 不得不说,千刀门这一招,看似什么都没有得到,却挑起了如今朝堂最得势的几位皇子之间的斗争,实在是手段高明。 但这对他们而言也不全是坏事,因为,他们逼得千刀门出手了。 先前的每一次,千刀门都是躲在暗处教唆太子和凌王,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人,也只有睿王府那个顾惜萝。 但经过他们前些日子的观察,顾惜萝应该不是千刀门的重要人物,只会被委派做一些简单的任务,从她身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以今日千刀门出手,对他们也是好事。 毕竟,只有敌人有所动作,他们才能顺藤摸瓜…… 萧墨栩也想到了这些,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为了挑唆太子,折损这么多人,看来他们想让太子办的不是小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挑唆,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他们一定是想通过太子做点什么。 云浅点了点头,“让你的人盯着太子,看看他最近会有什么动作。” 男人嗯了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看她的眼神忽然染上几分复杂,“云浅,我知道你心怀大局,但是今日救老三,还是委屈你了。”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她都救了她的仇人。 “没事。” 云浅眨了眨眼,“虽然我救了他,但他往后要受的罪可不会少。” 萧墨栩一怔。 这女人,是留了一手? ……… 凌王府院落。 皇后担心儿子,所以彻夜不眠,一直和几个太医守在萧凌策身边。 天快亮的时候,萧凌策终于虚弱的掀开了眼皮。 “策儿……” 皇后眼眶一热,激动的道:“策儿你终于醒了,母后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安危呢?” 萧凌策刚醒有些迷糊,但被她这么一说,也立刻想起了昨晚的事。 他想告诉母后,不必担心。 为了重得父皇的信任,受一点伤不算什么,只要回京以后不必再入宗人府,便是他得到的最好的回报。 但是一看床边这么多人,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虚弱的道:“母后,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皇后意识到他的顾虑,牵强一笑,也扯开了话题,“好,你的孝心母后知道……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麻药已经褪去,所以萧凌策胸口疼得厉害。 但他知道自己挨了刀,也没把这点疼痛放在心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深处好像有一股奇怪的麻痒,让他浑身难受。 他瞥了眼身旁的林松,哑声道:“林副院判,是你救了本王吗?本王的身体可还有什么异样?” 林松连忙摇头,“回王爷,今日您伤及心脉,微臣与众太医束手无策,是睿王妃为您剖开胸膛缝补了心脏,如今您的脉象已无大碍。” 苏棠? 萧凌策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生出几分警惕。 那女人竟然会救他? 他当即沉声道:“本王胸口有些痒,你给本王探脉看看。” 林松想说刚才随皇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探过脉了,不过对上男人冷意十足的眸子,他终是把话咽了回去,“是。” 他伸出手,探到萧凌策的脉搏。 确如睿王妃所言,没有大碍了。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就是凌王的心脉有些过于活跃了——对于健康的人来说,心跳和脉搏如此强健有力是正常的,但是凌王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心脏会跳得这么有力呢? 林松想不明白,但心脉有力又不是什么坏事,他也不好意思专门拿出来说,到时皇后若是细问,他答不上来只怕要倒大霉。 所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王爷无甚大碍,脉象十分平稳,想来只要再休息一阵就能痊愈了。至于胸口痒,应该是因为伤口经过了缝补,缓慢结痂的过程确实会有些麻痒的感觉。” 萧凌策松了口气。 刚才他还担心苏棠迫于父皇的威压给他治病,所以顺手给他下了点毒,好在她没有这么做。 不过……胸口真的很痒。 就好像有一只小虫子,正在啃咬他的心脏。 萧凌策烦躁的皱了下眉,“行了,你们都退下吧。”他抬眸看向皇后,“母后,您也回去休息吧。” 皇后见他无事,也放心下来,关切道:“好,那你好好休息。” 萧凌策点头。 众人走后,他本想闭上眼睡一会儿,可是那股麻痒的感觉越来越让他觉得难受,恨不得撕开自己的胸膛。 虽然理智让他忍了下来,但是很快他就一头冷汗。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暗处走出来…… 第118章 有过节 萧凌策眼底透出几分复杂,“郁先生?” 昨日之前,他十分尊敬这位谋士。 但是昨日刺杀父皇栽赃睿王府的事,就是郁先生劝他做的,如果不是郁先生,他也不会中了老七和苏棠的计,险些被父皇打入宗人府。 所以他心里难免生出几分芥蒂。 郁先生看出他的心思,敛眸走到他面前,“老朽有罪,特来请辞。不过请辞之前,有一事禀报王爷。” 萧凌策蹙眉,“先生请说。” 郁先生道:“昨夜从樊统领那儿把您劫出来的人,是老朽。刺杀皇上、引您冲上去保护皇上的人,也是老朽。” 萧凌策一惊。 昨夜的刺杀,竟是郁先生所为? 虽然他因此伤得很重,但也同样重获了父皇的信任,所以他当然不会怪郁先生,甚至神色缓和了几分,“先生不必自责,虽然这两日出了很多事,但是本王知道,先生与本王一直是一条心。” 郁先生眼底生出几分动容,“王爷能明白老朽的心就好。” 顿了顿,“对了王爷,老朽听闻北境一战大获全胜,周老将军很快就要回京了。为此,老朽特意为王爷准备了一份礼物。” 萧凌策一怔。 郁先生轻轻抚掌。 下一秒,房门被人推开,一道纤弱的身影缓缓从外面走进来。 萧凌策本能的侧目看过去,当他看清楚那张脸的刹那,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都从床上惊坐起来。 “是你?” …… 太子院落。 太子恨恨的坐在书案后,越想越觉得生气,一晚上没睡。 茱萸一进门看到他这副憔悴的样子,心疼的叹了口气,“殿下怎么还不休息,还在想凌王的事吗?” 太子看了她一眼,在她走近的时候,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 “茱萸。” 他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整张脸都埋进了她的脖颈,咬牙道:“这些人太不识相了,本宫不想对他们动手,可他们却总想害本宫。” 茱萸眼神怜悯,柔软的手心轻抚他的脸颊,“殿下是南诏储君,就算您再善良,也会有人觊觎您的位子。” 是啊,他那些弟弟,都不是什么好人。 老三和老七虎视眈眈,老大如今也站在老七那边,老五貌似为他办事,实则却又蠢又不忠心。 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太子自嘲道:“本宫如今,倒真是孤家寡人了。” “怎么会呢殿下?” 茱萸温声道:“你还有奴婢,还有……”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太子狐疑的看向她,“为何不说了?” 茱萸咬唇,“殿下已经让奴婢停手了,奴婢不想惹殿下心烦。” 太子愣了一下,几乎是立刻想到她在说什么。 千刀门。 他们本来是要合作的,只是因为昨晚父皇敲打了他,他便打消了合作的念头。 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得借他们的手……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晦芒,“告诉他们,合作继续吧。” …… 第二天就是正月初一了,本该喜气洋洋的日子,却因为除夕发生了太多事,温泉山庄半点也热闹不起来。 中午一起用了膳,众人便都待在各自的院落,闭门不出。 但是就在此时,北境传来八百里加急。 “报——!周将军连夺北狄四城,凯旋而归!” 南诏与北狄之间虽然止战了很多年,但是即便不打仗的时候,也时常会有一些动荡骚扰,所以骠骑大将军周镇国为了保卫国土,这么多年始终坚守北境,以他常胜将军的名号镇压着北狄那些悍将。 但没想到前半个月,北狄人又生狼子野心,妄图侵占南诏的土地,时不时派遣士兵在边境骚扰。 周将军老当益壮,带着两个儿子冲锋陷阵,一举攻入北狄国境,连夺四城,终于吓怕了北狄人,连夜送来和谈文书。 如今,周将军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 “好,好!” 景帝龙颜大悦,“周将军不愧是我南诏的常胜将军!传令下去,立刻班师回朝,准备迎接周将军凯旋!” 这算是连日来难得的好消息了。 大臣们一改先前的颓丧,一个个脸上终于洋溢起了过年的喜悦。 云浅也十分高兴。 回程的马车里,她的脸上难得浮现起一丝激动,“外祖父要回来了,母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萧墨栩含笑看着她,“祝贺你,你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云浅顿了下,挑眉看向他,“怎么,你跟我不是一家的吗?” 男人一愣,然后耳根瞬间红了,不自在的别开了脸。 云浅好笑道:“萧墨栩,听闻你从前上战场的时候,跟我外祖有过几次交集,他一定很喜欢你这样的少年郎。” 萧墨栩的脸更红了。 他觉得自己明明不是那种青涩的毛头小子,怎么被她夸一句,就像有小鹿在撞击他的心脏?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咳嗽了一声道:“你到底给老三下了什么东西,刚才我看他坐立不安的,好像很不舒服?” 云浅知道他有意扯开话题,也不拆穿,正色道:“噬心蛊。” 虽然世人尝把蛊毒放在一起说,但是蛊和毒其实是不一样的,至少在脉象上,大多数的蛊都看不出什么端倪。 比如噬心蛊的蛊虫十分很活跃,所以目前太医能探到的脉象,就是萧凌策的心脉强健有力,没有任何问题。 但噬心蛊之所以叫噬心蛊,顾名思义,就是因为它的蛊虫会啃噬宿主的心脏——起初只是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令人不适,但是久而久之,心脏都被蛊虫啃没了,人还如何存活? “好狠的蛊。” 萧墨栩嘴上虽这么说,可是看她的眼神却带着几分赞叹,“没想到你对蛊也有研究。” 云浅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研究,蛊毒太血腥,师父不愿教我,这噬心蛊是他有一次跟我打赌输了才送给我的,还让我发誓,除非有深仇大恨之人,否则绝不可用。” 听起来,她师父倒是个正直之人。 而且她的医术,应该也是她师父教的吧? 萧墨栩心底不由对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师父生出几分敬意,正想问问她师父如今身在何处,车队就忽然停了下来。 外面立刻传来韩离的声音,“王爷,已经到城门口了,正好遇见周将军班师回朝的军队,所以皇上命人停下了。” 周将军? 云浅眼神一亮,立刻打开车门,目光一寻,立刻便看到了外祖和两位舅舅站在景帝身旁的身影。 远远看去,外祖精神矍铄,老当益壮,两位舅舅亦是勇猛非凡。 她心下一喜,连忙拉着萧墨栩下车去迎。 然而她推着男人的轮椅刚刚走近,却听对方忽然开口,“皇上,末将有一事相求!” 说话的正是她的二舅,周从武。 比起沉稳内敛的大舅,二舅的性子更要豪爽莽撞一些。 “哦?”景帝含笑道,“从武何事啊,说来听听。” “回皇上——” 周从武忽然看了云浅一眼,眼底闪过几许冷色,“周家与睿王府有些过节,今日这城门,周家不愿与睿王和睿王妃同入!”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最近这段时间,睿王府可谓风头正盛,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不知何时得罪了凯旋而归的周将军一家! 云浅的脚步骤然停下,整个人震惊在原地,笑容一寸寸的僵住。 萧墨栩眼底也浮现明显的错愕,他努力回想自己哪里的罪过周家,以至于周从武在这种场合都不给彼此留丝毫的台阶。 可是想了半天,都没有。 而且……周从武的目光,似乎一直盯着云浅? 第119章 竟是云浅! 这一点,云浅当然也感受到了。 可她在苏棠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追寻到任何和周家有关的事,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旧恨? “老二,不得无礼!” 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周镇国冷着脸呵斥了一声。 周从武却冷哼一声,“爹,您别劝我,任何责罚儿子自己担!” 说罢,他径直转身走到景帝面前,单膝跪地,“皇上,末将知道睿王爷位高权重,末将今日冲撞了他乃是大罪,所以末将入城之后甘愿领罚。但是无论如何,末将今日是不会跟睿王府共同入城的!” 景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眉心却拧成一个结。 周家刚刚立了大功,他当然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处罚功臣。 更何况,周从武此人虽然莽撞,但也绝不是无礼之人,若非深仇大恨,定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 老七到底做了什么? “老七!” 他威严的目光看向萧墨栩,探究的眯起眼睛,“你与周将军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他用了误会这个词,明显是想缓和气氛。 萧墨栩却皱眉,“回父皇,儿臣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周将军,不如还是问问周将军自己吧?” 说罢,他目光坦荡的看向了周从武。 这毕竟是云浅的舅舅和外公,他也不希望和他们有任何误会。 “呵。” 周从武冷笑一声,“王爷看着倒是十分坦荡,可就是不知,若是末将当真说出您做过的……” “够了老二!”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周从文冷冷打断,“都是些小误会,周家早就不记得了,你怎的如此狭隘?” 他狭隘? 明显就是睿王在装蒜,大哥不帮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指责他? 周从武气得不轻,还要开口,却被周镇国狠狠瞪了一眼,“周从文,你若再生事端,我老周家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周从武脸色大变,“爹……” 周镇国冷着脸不理他,转身走向景帝,“皇上,是末将治家不严,才让从武说出此等糊涂话!周家与睿王之间并无嫌隙,还望皇上莫要将从武的话放在心上,末将愿意代从武受罚!” 周从文也跟着跪下请罪。 周从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委实不敢再开口了。 景帝看得出来,周家这是有什么秘密不能宣之于口。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勉强,只是脸色沉了几度,“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周将军舟车劳顿,快入城吧。” “多谢皇上!” 周镇国和周从武异口同声。 景帝笑着抬了抬手,但比起最初真心实意的欢喜,此刻的笑容明显敷衍了许多。 随行的大臣们也不敢吭声,一个个低着头,气氛诡异。 云浅知道,外公和大舅虽然没直说,但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觉得二舅狭隘,只是在父皇面前不愿表露出来。 所以看着几人入城的背影,她也不愿让他们堵心,拉住了萧墨栩的手,“既然他们不愿同行,那我们一会儿再进去吧。” 萧墨栩嗯了一声。 云浅又歉疚的看了他一眼,“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她原本以为,外公会很喜欢他,可如今却莫名其妙结了仇。 虽然外公和舅舅不肯说是为什么,但父皇肯定会因此对他不满。 “怎么能怪你?” 萧墨栩握紧她的手,蹙眉道:“我可以确定,我与周家并无前仇,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云浅点了点头,刚才二舅看她的眼神仿佛带着深仇大恨,可是苏棠明明都不认识二舅,怎么可能有仇? 只是……这误会到底是什么? 云浅神色复杂的看着周镇国一行人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什么,她脸色微变,“萧墨栩,你说我外公和舅舅他们,像是会坐马车的人吗?” 男人愣了下,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结果就看到周家的随行军队中间围着一辆马车,奢华精致,还贴了精致的窗花,周围的军队倒像是在保护这辆马车。 可是,别说周家三位大将军不像是会坐这种马车的,寻常的男子也不会将马车布置成这样。 那这车里坐的又会是谁? 萧墨栩眸光沉了沉,“既然有疑问,那就干脆去将军府看看。” …… 将军府。 景帝设了宴席给周家父子接风,但他们刚回来,风尘仆仆的,便让他们先回府沐浴安顿一番,晚膳的时候再行入宫。 一进门,周从武就不悦的抱怨起来,“爹,大哥,你们怎么能这么怕事呢?刚才当着皇上的面,为什么不让我说出真相?” 周从文无奈的看着他,叹了口气。 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 他头疼道:“无凭无据,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证睿王,是嫌皇上不猜忌我们周家功高盖主?” 周从武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梗着脖子,咬牙恨恨道:“可是浅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一声苦笑。 紧接着,一道青黛色的身影缓缓踏入,她的容颜瑰丽明媚,只是眉尖泛着点点苦涩,像是经历过某种惨烈的痛苦,“二舅,浅儿能活着见到你们已经很满足了,绝不奢求能向睿王报仇。” 三人脸色俱是一变。 周从武急声道:“浅儿,你胡说什么,你的仇就是我们周家的仇,他睿王和苏棠敢这么对你,舅舅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周镇国也皱了下眉,神色怜爱的看着她,语气却是无比郑重,“浅儿,外公不是怕事,只是我们没有证据,暂时不宜将此事闹大,否则难保睿王和睿王妃会不会继续伤害你。你放心,你的仇,外公一刻也不会忘。” 进门之人,正是他的外甥女,云浅! 从前他和睿王素无仇怨,甚至与睿王在战场上有过一些交集,对睿王的印象很是不错,可是万万没想到,四年前浅儿的死竟然不是意外,而是睿王和当时还没有嫁入睿王府的苏棠勾结所为! 那对夫妻表面仁义,实则却心狠手辣,害得浅儿这四年饱受折磨,忍受了巨大的痛苦才侥幸活下来。 他一想到浅儿受的委屈,就恨不得杀了他们! 只是最近睿王风头正盛,他们无凭无据不可能把睿王拉下马,反而会让睿王府提前防备,所以刚才在皇上面前,他才不让老二说下去。 “外公……” 女子眼眶含泪,一脸感动的看着他,“谢谢您,您对浅儿真好。” 周镇国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好孩子,这都是外公应该做的。” 正要再说什么,门口却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将军,睿王和睿王妃求见。” 几人脸色俱是一变。 第120章 她的套路 周从武当即大怒,“那两个畜生还敢来?我非得把他们……” “老二!” 周镇国低喝一声,蹙眉看向他,“你先带浅儿去休息,这里的事,我和你大哥来处理。” 这摆明是要支走他! 周从武神色一怒,还想说什么,周从文却在此时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郑重道:“快去吧,我和爹还能害了浅儿不成?” 周从武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咬着牙,恨恨的拉着外甥女走了。 两人走后,周镇国就让管家把云浅和萧墨栩请进了门。 云浅还没走进前厅,就发现二舅不在。 想必是外公也拿那个炮仗性子没办法,所以把人支开了。 她推着萧墨栩的轮椅走进前厅,近距离看着她的外公和舅舅,一股久别重逢的酸涩涌上心头,眼眶也生出几分热意。 但她很快就速克制住了自己,礼貌道:“周老将军,周将军,二位有礼了。” “不知睿王与睿王妃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周从文冷淡的开口,虽不似周从武那般怒目而视,但也明显透着疏离的冷意。 萧墨栩看了云浅一眼,而后淡淡的道:“周老将军,本王不明白什么时候得罪过周家,让几位对本王如此不满?” 周家父子对视了一眼,脸色俱是微变,大约是没想到他上门就是为了问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不过也是,如今浅儿还活着的消息并未传开,睿王大概以为他当初杀害浅儿的事无人知晓吧? 周镇国冷笑一声,“王爷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有数,老夫就不多说了。若是王爷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个,那就请便吧。” 萧墨栩蹙了下眉。 云浅抿了下唇,试探着道:“周将军,不知您可知道,您女儿最近的情况?” 瑛儿? 周镇国想到女儿,眼神几不可察的柔和了几分,但下一秒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他猜到睿王妃想说什么,无非是瑛儿前阵子与永安侯和离,然后在宫里遇刺,被睿王妃所救的事——这些他全都听浅儿说过了。 可是,凶手还没有找到不是吗? 说不定就是睿王府为了施恩于周家,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末将不明白睿王妃的意思。” 他讽刺的道:“难不成,王妃是想让我周家报恩?” 她当然不是! 云浅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反驳,可是再一想,外公这反应,明显已经知道母亲那些事了。 那为何还是对她这种态度? 他老人家绝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除非……他认为那不是恩! 但她救了母亲是事实,要认为那样的行为不算“恩”,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怀孕她和母亲遇刺的事有关! 云浅想到这里,眼神变了好几变。 外公并非武断之人,不可能乍一听母亲遇刺的消息,就直接定了她这个“恩人”的罪,除非有人提前在他耳边说过什么…… 云浅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她敛了下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脸上忽然扬起一抹笑意,“周老将军说笑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人人都懂的道理,还需要我说吗?就算我不提,想必周老将军也早就想好了如何报恩吧?” “你……” 周镇国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一下子气笑了。 但他又不能提到浅儿的事,只得咬牙道:“从文,去把府中最好的宝贝拿来,感谢睿王妃!” 周从文眼角抽了抽,父亲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见惯了生死,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把他老人家气成这样了。 这睿王妃,还真是有本事。 “是。” 周从文点了点头,正要动身,云浅却道:“慢着!” 周从文皱眉看向她,周镇国冷笑,“睿王妃还有什么吩咐?” 云浅直勾勾的看着他,“老将军这是糊弄我呢?你们周家最好的宝贝,不就是你们三位将军吗?您却让周将军去拿什么东西,不会是觉得一个花瓶或一副名画就能打发我吧?” 此话一出,厅内三人都变了脸色,包括萧墨栩。 她这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要周家的兵权! 就算周家原本不怀疑她,她这种话说出来,也很难不让人怀疑了! 周镇国骤然变了脸色,目光冷极,“睿王妃这是不装了?”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我装不装,周将军不都一样不给我好脸色吗?既然如此,我不如直接开门见山了。” “你……” “哎呀!” 周镇国正气得想骂人,却见面前的人忽然捂着肚子,抽了口凉气。 他脸色又是一变,“睿王妃这是干什么?” 云浅咬牙道:“我肚子疼,不行吗?” 周镇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云浅涨红了脸,“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你们管家过来,带我如厕去啊!”她急切的催促着,表情气恼又窘迫,完全不像是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倒像是个被憋坏的小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周镇国竟然觉得她有些可爱。 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不由暗恼,他纵横沙场几十年,怎么能被这样一张脸给骗了? 不过他为人刚直,虽然心里愤恨,但也不至于连个茅房都不肯借,扭头道:“管家,带睿王妃去茅房!” 管家闻声赶来,连忙点头道了声是,“睿王妃,请。” 云浅捂着肚子跟上去,临走之前,还看了萧墨栩一眼。 萧墨栩愣了一下,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她的意图,嘴角抽了抽,眼底的担忧也随之变成了无奈。 …… 云浅跟着管家来到茅房附近,四处环顾了一下,见周围没人,便抽出银针,极快的刺中了管家的后颈。 管家两眼一翻,立刻摇摇晃晃的倒了下来。 云浅连忙把人接住,扶着管家,把人藏到了一旁的花丛里,然后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后院。 她原本是想直接问外公马车里那个人是谁,但是刚才在前厅。外公对她的敌意实在太深,大概率是不会告诉她的。 所以她改变了主意,借着肚子疼的名义,亲自来看一看! 之所以故意说那番话激怒外公,也是怕外公看出端倪——她若只说自己肚子疼,外公一定会猜测她的目的,怀疑她要来后院做点什么,。反而她直言不讳的表明自己要的是兵权,倒是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云浅脚步匆匆,虽然她很久没有来外公家了,但小时候走过的路还是很熟悉,很快就来到了靠近主院的几间院子。 她一间间的找过去,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浅儿,那你好好休息,二舅先回去了。” “好,谢谢二舅。” 仅仅两句话,却让云浅瞬间僵在了原地,浑身血液逆流。 浅儿? 二舅在唤谁? 第121章 到底有什么秘密? 云浅的心脏狂跳了几拍,直到脚步声响起,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慌忙走到一旁的墙角藏好。 看着二舅离去的背影,她连忙收回视线看向院中的人。 这一看,就彻底呆在了原地。 院中的女子穿着一袭青黛色衣裙,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容颜楚楚,美貌惊人。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她实在太熟悉了——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嘴巴,甚至是身形神态,完全和四年前的她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她本人就在这里,或许就连她也要怀疑,对面那个才是真正的云浅! 怎么会这样? 刚才二舅唤此人浅儿,此人也毫不拒绝,甚至也唤了声二舅,所以这个人是故意假扮她的? 云浅眼睫剧烈的颤动着,喃喃的动了下唇,“原来如此。” 难怪外公和两位舅舅那般仇视睿王府。 她原想着他们不是草率的人,不会无凭无据就给睿王府定罪,可是原来,他们是看到了他们最疼爱的外孙和外甥女。 而“她”亲口说的话,外公和舅舅又怎会不信呢? 看来,这个假云浅是把四年前她的死,推到了睿王府头上。 还有母亲遇刺一事,想来也是这个假云浅在其中挑拨离间? 云浅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上前撕破那张脸的冲动,悄无声息的转身走了。 她回到茅房附近,拔去了管家后颈的银针,快步回到了前院。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在乎管家是否会怀疑她。 因为她马上就会拆穿这个假云浅! …… 云浅回前厅的时候,脸色还有些不太好看。 萧墨栩远远看着她恍惚的样子,眉心几不可察的一蹙。 正要说什么,却听身旁的人道:“睿王妃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话一出口,周镇国自己也愣住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厌恶极了这个睿王妃,可是看到她这恍惚的模样,胸口竟莫名滞了一下。 云浅闻言,身形微僵,也抬头看向了他。 她可以感觉到,外公是关心她的——就像她当初明明不知道砚儿的身世,却还是忍不住疼爱砚儿一样,血浓于水,情不自禁。 只是迫于“云浅”灌输给他的仇恨,他只能把这份关心强压心底。 思及此,她的眼眶不禁生出几分热意,“我没事,多谢周将军关心。那我和睿王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她就走向萧墨栩,推着他的轮椅离开。 周镇国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她的背影,眸色闪了闪,终是没有说出口。 周从文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皱眉道:“爹,您刚才是在关心睿王妃吗?” 周镇国眸色闪了闪,冷硬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周从文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爹没有动摇,否则浅儿的仇该怎么办? 不过这个睿王妃着实诡异,刚才若不是爹先开口,就连他都险些忍不住要问她哪里不舒服! 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他们一个两个着了魔一样,明明都跟她有着深仇大恨,却都忍不住关心她? …… 云浅离开了将军府,脸色就逐渐冷了下来,直奔皇宫。 萧墨栩神色复杂的道:“见到人了?” “见到了。” 云浅冷笑道:“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萧墨栩先是一惊,然后瞬间反应过来,她说的“我”不是如今的苏棠,而是真正的她。 所以马车里的人,竟是假冒的云浅? 难怪整个将军府同仇敌忾,恨极了他们。 看来,那个假云浅就是为睿王府而来的! 萧墨栩神色凝重了几分,“你打算怎么办?” “找我母亲,她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她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本不打算告诉外公和舅舅,可是现在看来,为了避免他们被挑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还是得说。 只是她和外公之间,不像和母亲那样,有什么只她们二人知道的小秘密,所以她没有把握让外公相信她。 若是莽撞告知,只怕适得其反。 但是好在,母亲知道她的身份…… 两人匆匆赶到珠翠宫,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晚了一步。 “人呢?” 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大床,一把抓住手边的宫女,颤抖着吼出了声,“周夫人去哪儿了?” 宫女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周夫人躺的那张大床,上面竟空无一人。 她明显也是一惊,惶恐的瞪大眼睛,“回王妃,奴婢也不知道啊,夫人刚才还在这里的……”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云浅就已经飞奔出去。 她不停的往宫门口跑,好不容易跑到,侍卫们却告诉她,没有人出去过,于是她又跑回皇宫,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偌大的皇宫,她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母亲。 她竟然把母亲弄丢了! 萧墨栩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她崩溃的坐在宫门口落泪的模样。 认识她以来,只见过她两次这般模样。 一次是她得知云海川参与了她当年的死,一次是周夫人遇刺。 而现在,是第三次…… 萧墨栩的心不由抽疼了一下,推着轮椅来到她面前,低声道:“放心吧,我已经请示过太后,派人搜查整个皇宫了。宫门也全都派人守住,带走你母亲的人不可能逃得出去。” 云浅眼睫一颤,红着眼抬头看他,“是我连累了她。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出这么多事。” 男人脸一沉,“不准胡说,就算不是你,他们也照样不会放过你母亲——你就没想过,他们为什么抓周夫人?”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那个假云浅! 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假云浅出现的时候动手,很明显是怕母亲知道什么细节,拆穿假云浅的身份! 只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母亲,以绝后患? 想用母亲威胁外公吗? 可是以外公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算是和母亲共同赴死也绝不会背叛南诏,不可能听凭对方威胁。 而若是单纯的想要外公对付睿王府,那么有一个假云浅就已经足够了,也没必要扯上母亲,除非…… 云浅眼神一变,“除非母亲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萧墨栩认真的看着她,“而且这东西和周老将军无关,甚至和周家、乃至周家手中的兵权也没有关系。” 云浅一急,“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 他也想不通,周夫人只是一个简单的后宅妇人,她的身上能有什么秘密,竟让对方如此大费周章? 萧墨栩眼底闪过一缕复杂,转瞬即逝,旋即安慰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母亲现在是安全的。” 对,没错! 只要母亲是安全的就好! 云浅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假云浅的事,受害者无疑是睿王府,而受益者则可能是很多人。 其中动机最大的,是太子和凌王。 所以将军府那个假云浅,会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安排的吗? 母亲的失踪,又会跟他们有关吗? …… 周夫人失踪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 景帝虽然已经设好了接风宴,但是今晚的主角是周老将军,如今他的女儿出了事,景帝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简单的犒赏了三军,将周镇国从原本的骠骑大将军封作了护国大元帅,便散了宴席。 萧凌策刚一离开大殿,云浅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眯起眼睛,“七弟妹这是何意?” 云浅定定的看着他,“如果我说云浅还活着,凌王会如何?” 萧凌策明显一惊,愕然的看着她。 但这种愕然,并非是因为“云浅还活着”这个消息,而是一种“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所以,他当真早就知道假云浅的事了? 云浅眼神骤然凌厉了几分,“凌王爷,为了个冒牌货抓了周夫人,你就不怕父皇知道以后,你再也翻不了身吗?” “你胡说什么?” 萧凌策愈发震惊的看着她,“周夫人是云浅的母亲,本王怎么可能……” 话只说了一半,他就停下来,不知是想到什么,满脸嫌恶的打量着她,“本王知道了,云浅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媳,你是怕她回来抢了你的风头,所以故意往本王身上泼脏水?” 不对…… 他这反应不对! 云浅是为了试探他,所以才故意那么问的,可是这男人的反应,却完全不像是知道内情的样子。 难道……母亲的失踪跟他无关? 还有将军府那个假云浅,连他也一起骗了? 可是为什么? 幕后之人骗外公是为了外公的兵权,为了联合周家对付睿王府,可是骗这个男人又有什么意义? 云浅脑子里思绪纷乱,可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第122章 想到办法 千刀门! 如果这一切不是萧凌策做的,那就是他府里藏着的那个人! 她先前觉得千刀门的人是在帮他,想要助他登上皇位,可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对方很可能帮他的同时也在利用他。 而那个假云浅,就是牵制他的筹码之一!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那个云浅是从哪儿来的?你府里的谋士为你引荐的吗?” 萧凌策脸色一变,这女人怎么会知道? 他直觉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一脸警惕的道:“与你何干?” 果然! 她猜得没错! 云浅冷笑,“如果那不是真云浅呢?” 萧凌策的脸色蓦地变了。 什么叫……不是真云浅? 他的云浅好不容易才死而复生回来,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萧凌策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不重要。” 云浅郑重的看着他,“重要的是,你的谋士为什么要骗你。” 说罢,她就冷冷的转身走了。 很明显萧凌策知道的不多,她能从他身上挖到的信息有限。 看来,她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萧凌策看着她的背影,惊疑的眼神变幻莫测,下颚紧绷,然后冷着脸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皇宫。 胸口的缝合伤很疼,可他顾不得这些,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王府。 一进门,就冷声询问身旁的侍卫黑鹰,“郁先生呢?” 黑鹰一愣,“属下方才还看到他在后院,需要把他叫……”来吗?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萧凌策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赶到后院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郁先生在花园凉亭中与人对弈。 萧凌策看到郁先生对面的那张脸,眼神莫名柔和了几分,可是脑海中却又瞬间回荡起了苏棠刚才说的话。 【如果那不是真云浅呢?】 他眼眸一紧,下颚弧度蓦地紧绷了几度,快步走向他们。 “云浅。” 他开口得很突然,可是女人听到声音,瞬间就抬头朝他看了过来,眼底闪过几分亮色,“你回来了?” 她丢下手中的黑棋,起身朝他走来。 她的反应很快,不像有假。 萧凌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然后勾唇道:“本王记得你从前不喜欢下棋,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 女人嗔恼的看了他一眼,“你记错了,我明明很喜欢下棋,不喜欢的是画画。” 没错,她喜欢下棋,不喜欢画画。 他并没有记错,只是故意试探她的。 萧凌策笑了笑,“四年了,本王记错也是正常的。往后你每日陪在本王身边,本王自然不会再记错。” 然而话音刚落,女人脸色却变了,眼底浮现几分嘲弄,“王爷当真希望我每日陪着你吗?” 她幽幽的看着他,“我们成婚两年,你便耐不住寂寞和云芷依搅在一起,让她以为能坐上凌王妃之位,所以不惜动手杀了我。若我再日日伴在你身侧,又会不会有第二个云芷依再来害我性命?” 萧凌策瞳眸骤缩,自从昨夜郁先生带她来见他开始,他就迟迟没敢问她,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他害怕,怕她恨她当初和云芷依联手害死她,怕她不愿回到他身边。 可是现在,他终于松了口气,因为她似乎以为是云芷依因为嫉妒才杀了她——她并不知道当初杀她的事也有他一份! 而且那件事只有他们三个人和云海川知道,就连郁先生他也没说过,所以眼前这个人不可能是假扮的! 她一定是云浅。 萧凌策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深情的将她揽进怀里,“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本王以后只会对你一个人好。” 女人温柔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我相信你。” 顿了顿,又略带欣喜的抬头看着他,“对了,我外公和舅舅那边,我也已经打点好了,他们现在都相信是睿王和苏棠杀的我,定然愿意与你联手打压睿王府,你不必担心。” 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爱意,而且比起四年前,如今的她更温柔也更听话了。 萧凌策心头一动,忍不住欺身吻住了她。 女人被动承受着他狂烈的情意,身体软作了一滩水,只是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眼神却与凉亭中的郁先生交汇,眼底闪着凛然的寒光。 萧凌策。 她恨他! 这些年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而今她还没死呢,他竟然就把她完全抛之脑后了,只想着跟云浅你侬我侬! 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这辈子,他都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 云浅和萧墨栩查了一晚上,搜遍皇宫,也没找到周夫人的行踪。 周家父子俱是大怒。 周从武忍无可忍的道:“一定是你们!你们把我小妹藏哪去了?” “周将军慎言。” 萧墨栩没好气的道:“本王与王妃今日一直在周家,入宫之时周夫人便失踪了,哪来的时间把周夫人劫走?” 周从武冷笑一声,“谁知道这宫里有没有睿王部署的人?” 萧墨栩脸色一青,正要开口。 周镇国却也在此时道:“睿王,不是老夫想怀疑您,只是我们周家的女儿跟您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您和睿王妃要在这儿找一晚上?” 老将军满眼探究的看着他,萧墨栩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他当然不可能说,因为云浅担心她的母亲! “没话说了吧?”周从武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 “周将军!” 云浅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周从武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干什么?” 云浅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目光定定的看向了周镇国,“老将军,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找到周夫人。”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俱是一变。 周从文立刻道:“什么办法?” 他一脸急切的看着云浅,虽然他们和睿王苏棠都有仇,但是小妹如今生死未卜,这不是他们拿乔的时候。 周镇国顿了一下,皱眉道:“睿王妃,就算你救了瑛儿,你白日里提的条件,我们周家也不会答应的。” “爹!” 周从武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就算不答应也不用现在说啊,完全可以等她找到小妹再撕毁约定! 云浅却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老将军放心,救周夫人这件事我没有任何条件。但是我的办法,需要三位极力配合。” 第123章 用回她真正的身份! 凌王府。 萧凌策和郁先生说了几句,便带着怀里的女人回了房。 他并没有与两人提起苏棠说的话,毕竟他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云浅,若是提出苏棠的怀疑,只会让云浅和郁先生都不高兴。 那个苏棠,摆明是想挑拨离间! 他才不会上她的当! “浅儿。” 他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时候不早了,我们……”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却听门外传来黑鹰恭敬的声音,“王爷,周从文周将军在外面求见王妃。” 萧凌策一愣,面上有些许不悦。 她才刚从周家回来,周家怎么又来要人了? 但他毕竟还要和周家联手,不可能为这种事闹不愉快,只好强笑着看向身旁的女人,“你去吧。” 女人点了点头,眼底尽是温柔的爱意,“我很快回来。” …… 周从文徘徊在前厅门口,大老远便看到了外甥女朝他走来的身影。 他心里生出几分疼爱,“浅儿……” “舅舅,您怎么来了?” 她的眼底尽是疑惑,想来是还不知道她母亲失踪的事。 周从文叹了口气,“你母亲失踪了。” 女人一惊,“什么?什么叫失踪?那现在找到了吗?” 周从文摇了摇头,“还没有,你外公因此都急得晕倒了,今日舅舅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安慰他几句。” 顿了顿,征询着道:“不打扰你和凌王吧?” 女人恼道:“舅舅,您说的什么话,母亲失踪我比谁都着急,外公昏迷我更是心疼不已,怎么会打扰呢?我这就随您回去看外公!” 她的脸上写满急切,明显是担忧极了。 周从文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愧疚,“好,那就走吧。” 女人点点头,朝门外的丫鬟吩咐了一句,便急匆匆离开了王府。 周从文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浅儿,你别怪舅舅。” 舅舅和外公也是没有办法,才和睿王妃合作的。 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找到你母亲。 …… 萧凌策听说了云浅离开的原因,就知道她短时间内回不来了,本想直接就寝,可没想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几个时辰,竟也没睡着。 怀里空荡荡的,有种怅然若失的孤寂感袭上心头。 若是放在半年前,他绝对不会相信,有朝一日他会为了一个女人牵肠挂肚,即便是当初的云芷依也从未如此过。 可是云浅……或许是失而复得,或许是爱而不自知,他对她的感情,竟比他想象得还要深。 萧凌策眼底逐渐渲染出几分复杂。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萧凌策愣了愣,一抬头,只见绚烂的阳光笼罩下,容颜瑰丽的女人缓缓走进来,眼角还泛着一丝微红。 “云浅?” 他连忙坐了起来,心疼的看着她,“怎么了这是?” 云浅的眼眶顿时更红,哑声道:“我母亲不见了,外公找了她一夜没找到,急得晕了过去,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了,昨夜周瑛确实失踪了。 虽然他没放在心上,但那毕竟是她母亲,她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温柔的牵住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父皇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云浅的手几不可察的一僵。 这么长时间,她在他面前一直是苏棠,突然用回云浅的身份,又和他有这样的肢体接触,她十分不适应。 可是她知道,为了母亲,她必须忍。 昨夜让外公和舅舅帮她支走那个假云浅,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感,咬唇看着他,“王爷,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萧凌策一怔,“什么?” 云浅眼底透出几分哀求,“告诉我母亲在哪里,好不好?” 萧凌策莫名其妙,“本王怎么会知道……”话只说了一半,他就忽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怀疑是本王绑了她?” “难道不是吗?” 云浅厉喝一声,然后一把反握住他的手,激动道:“我知道四年前是我不懂事,我不该一再拒绝为你和外公牵线,可我如今已经答应你了不是吗?你为什么还要绑我母亲?她不会影响我们,也不会阻挠我们的,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就放了她好不好?” 萧凌策这下是真的惊了。 她这模样,分明不是说笑的,而是真怀疑他绑了周瑛! 可是昨夜苏棠怀疑他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她也这样? “云浅!” 他冷声道:“本王再说一次,本王没有绑你母亲!” 话音刚落,云浅就笑了一声。 只是她的笑声讽刺又自嘲,目光凄楚的看着他,“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珠翠宫的宫女说,她虽然没看清是谁绑了我母亲,但是那人左边眼角有一道十字交叉的疤痕,这样的特征不多见吧?我记得郁先生有个手下,脸上就有这样的特征,不是吗?” 郁先生? 萧凌策惊疑不定的看着她,脑中忽然回荡起了苏棠昨晚的一句话。 【重要的是,你的谋士为什么要骗你。】 郁先生骗他了吗? 虽然云浅的身份他已经确认过是真的,苏棠明显是在挑拨,可是其他事呢?郁先生有没有别的事瞒着他? “王爷……” 云浅看着他目光晦暗的样子,欲言又止的道:“看你这表情,不会连你也不知道郁先生做的事吧?” 话音刚落,萧凌策薄唇就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他冷冷看向门口,沉声吩咐道:“黑鹰,把郁先生给本王找来!” 郁先生?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计较,看来这就是千刀门安插在凌王府的幕僚了。 门外立刻传来黑鹰恭敬的声音,“是!” 紧接着,屋子里便安静下来。 萧凌策没有开口,云浅也没有打扰他。 她知道,该给他留点时间,让他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没多久,郁先生就来了。 进门之后,恭敬的作了一揖,“王爷,您这么早找老朽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萧凌策开门见山的道:“周瑛失踪的事,是你做的吗?” 郁先生瞳孔一缩,下意识的看向他身旁的女人。 云浅咬了咬唇,几不可察的朝他使了个眼色。 但,郁先生并没有看懂她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皱了下眉,“王爷,老朽不明白您的意思。” 萧凌策目光深沉的打量着他,“珠翠宫那边传来消息,掳走周夫人的刺客,和你手下的一个人很像。” 不……怎么可能? 掳走周瑛的人是千刀门的精英,从未在凌王府出现过,凌王怎么可能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 郁先生眼神变了好几变,旋即抿唇道:“王爷,老朽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请您给老朽一点时间,老朽一定查清此事,给王爷一个交代!” 萧凌策还想说什么,云浅却在此时把手搭上他的肩,“王爷,或许真的只是个误会,郁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相信他这一回吧。” 他顿了一下,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郁先生,她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她素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他不该当着郁先生的面,挑破她对郁先生的怀疑,影响她和郁先生的关系。 “好。” 他凝眸道:“那本王就给郁先生一天时间,查清此事。” 郁先生松了口气,“多谢王爷,那老朽就先告退了。” 萧凌策摆了摆手,郁先生这才感激的点头离去。 然而一转身出了门,他的脸色就倏地沉了下去。 王爷不可能无缘无故怀疑他,到底是谁在背后造谣? 从昨夜到现在,王爷身边似乎始终只有一个人,难道是她?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郁先生。” 是她! 他脚步一顿,目光沉晦的转过身,看她的眼神分明透着一丝怀疑,“王妃有何吩咐?” 云浅笑了,“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周瑛失踪的事,就是你做的吧?” 郁先生脸色一变,“果然是你向王爷告的状?” 云浅好笑的看着他,“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手里捏着我最大的把柄,我告你的状有什么好处?” 郁先生一顿。 她说得没错,她根本就不是云浅,她的身份就是最大的把柄,把他告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何况她和周瑛之间有仇无恩,她也不可能关心周瑛才对! 郁先生眼底的警惕弱了几分,不耐道:“那你追出来做什么?” 第124章 御前对阵 “当然是为了提醒郁先生!” 云浅敛去笑容,神色忽然变得冷酷起来,“我并不想探听你的秘密,不过我刚才也说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我想奉劝先生一句,若是你当真绑了周瑛,最好尽快把她运出皇宫。” 郁先生蹙眉,“为何?” 云浅冷笑,“因为我刚才回将军府的时候,外公私下告诉我,睿王已经在宫里搜出了一间密室。” 郁先生脸色一滞,表情明显严峻了几分。 搜出第一间,就表示睿王已经知道了宫里有密室,那么接下来的追查方向,很可能就会往密室这方面靠。 也就是说,接下来可能会有第二间第三间,甚至藏周瑛的那一间也未必不会被发现! 云浅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好了,我言尽于此,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先生自己,我只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说罢,她便转身回了萧凌策的房里。 她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关键是,她也没必要撒谎。 郁先生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更暗了几度,然后蓦地转身,冷冷朝着府外走去。 ……… 将军府。 周镇国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看着床边的外孙女,心疼的道:“浅儿,辛苦你了,在这儿陪了外公一晚上。” “外公,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女人温顺的道:“您也不必太担心母亲了,我相信舅舅们一定会很快将她找回来的。” 周镇国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好,好。你应该也累了吧,快回房去睡会儿,等你起来,外公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话音刚落,女人脸色瞬间僵了一下。 她可不想留下来,继续陪这老东西虚与委蛇! 何况她昨晚临走前还答应了那个男人,很快就会回去的。 “外公……”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周镇国,目露委屈,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然而周镇国却一下子沉了脸色,“怎么,浅儿这是着急回凌王府?你母亲失踪了,外公晕倒了,你却连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凌王?” 女人蓦地变了脸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素来好脾气又疼爱她的外公会突然发作。 “外公,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急忙道:“在浅儿心里您和母亲才是最重要的,我怎么会急着回去呢?您放心,浅儿就在这里陪着您,哪儿也不去!” 周镇国冷哼一声,“那你还不快回房休息去?” 女人僵硬的笑了笑,“好。” 她没有办法,只能依言照做,委委屈屈的起身走了。 周镇国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冷怒这才褪去,变成了复杂的愧疚。 片刻之后,一道人影缓缓进门。 他心疼的看着外甥女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的道:“爹,您这么对浅儿,是不是过分了些?” 周镇国闭了闭眼,长叹一声,“老夫也是无奈啊。等找到了你小妹,再与浅儿解释,她定会理解的。” 他的浅儿是最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分不清孰轻孰重呢? “可是爹……” 周从武咬牙道:“您就当真相信那个睿王妃能找到小妹?” 周镇国僵了一下。 他当然不敢确定睿王有没有骗她,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她若找不到,老夫定不会放过她!” 他眼神黯了几度,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蹙眉抬头道:“你大哥呢?他那边怎么样了?” 周从武点点头,“放心吧爹,大哥已经去办了。” ……… 皇宫。 御书房外跪了一地的人,都是请求景帝处置睿王妃的。 因为周从文带头状告,四年前睿王与睿王妃联手害死凌王妃,如今又怕丑事暴露,劫走了在宫里养伤的周夫人! 一时间,满朝哗然。 “前凌王妃的死,竟然不是山贼所为,而是睿王和睿王妃?” “可当时睿王妃才十六岁,还没嫁给睿王呢,她怎会参与此事?” “如果是从前我也不信,但你别忘了去温泉山庄那天,睿王妃当众承认她和睿王早就认识!明摆着这两人当时就搅在一起了啊!” “可是睿王府和前凌王妃无冤无仇,睿王为何如此丧心病狂,连一个柔弱的女人也不放过?” “这就要问睿王自己了!” “……” 御书房外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愤慨的表情。 他们有些是敬佩周家的战功、可怜周家的遭遇,有些则是其他王府的势力,见睿王府出事前来落井下石的。 总之朝中的大臣们,几乎都来了! 就连太子和凌王也不甘落后,前来看好戏了。 “混账东西!” 景帝在御书房里连连冷笑,愤然摔了手中的折子,“昨日在城门口朕几次询问,周家父子什么都不肯说,今日倒好,联合满朝文武逼到朕这儿来了!” 老七若是当真干出那种事,他自会责罚。 可是周家带着这么多人前来是什么意思?逼他就范吗? 景帝的脸色十分难看,冷冷看向李德通,“老七和苏棠呢,朕不是让人去宣他们了,怎么还没来?” 李德通讪讪道:“回皇上,宣旨的奴才已经去了半个时辰,此刻应该就在来的路上了。”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外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父皇,儿臣携王妃苏棠求见父皇!” 是老七! 景帝眸色一厉,阔步走了出去。 门外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景帝的目光却直射那两个人,“这里发生的事,你和苏棠都已经听说了吧?” 萧墨栩面色坦荡的点头,“是。” 景帝目光凛冽,“那你们对此有何解释?” 萧墨栩看了云浅一眼。 云浅轻笑,“父皇,为何要王爷和臣媳做出解释?既然是周将军告的状,难道不该由他拿出证据吗?” “你……” 周从文陡然大怒,脸色铁青的瞪着她。 云浅故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周将军怎么这副表情,不会是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就想定当朝王爷的罪?”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柔婉的嗓音就在远处缓缓响起。 众人俱是一惊。 虽然时隔四年,但是没有人会忘了这道声音——前凌王妃,云浅! 竟然是她亲自来了! 第125章 一场大戏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只见她扶着周老将军缓缓朝这边走来,就和他们记忆中一样美丽大方。 虽然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听周从文将军说过她还活着,但是真正看到她本人,还是惊愕不已。 就连景帝脸上也露出震惊的表情,喃喃唤道:“云浅……” 在他的众多儿媳中,她的才情品貌都是最出众的,人也聪慧,他一直很欣赏她,只可惜天妒红颜,这么年轻就没了。 可是没想到,今日她竟然又活着回来了! “父皇……” 女人看到他,眼眶也是一红,“许久不见,您身子可还好?” 景帝难得露出怜爱的神情,“朕很好,你呢?这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既然活着,为何迟迟不回来?” 女人眸色一黯,“父皇恕罪,并非臣媳不想回来,只是当年睿王与睿王妃给臣媳下毒,残忍的将臣媳推下绝情崖,臣媳九死一生!若非得一位隐士高人相救,如今早已不在人世。可即便是那位高人,也无法立刻治好臣媳的身体,他花了整整四年,才让臣媳彻底康复!” 她闭了闭眼,嗓音逐渐哑了,唇畔泛着自嘲的苦笑,“若是可以,臣媳又怎会不回来,眼睁睁的看着夫君娶了自己的妹妹?若是可以,臣媳又怎愿与父母夫君分别那么久?臣媳也是没有办法啊!”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哗的涌了出来,“所以父皇,臣媳满腔愤恨,只愿将四年前的凶手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又怎么可能拿这种事诬陷睿王和睿王妃?” 她崩溃又悲愤的瞪着云浅,每一个字都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可谓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一时间,万籁俱寂。 在场的人无不同情她惨烈的遭遇,即便她说的这些都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可是现场也没有任何人质疑她在撒谎。 周家父子尽管早就听过一遍,还是不由怒从心起。 周从武怒喝道:“皇上,末将的外甥女吃了这么大苦,绝对不会撒谎的!昨日末将与父亲在城门口没有当众拆穿睿王,已经是给足了睿王府面子,可他们非但不知悔改,还劫持小妹,简直丧心病狂!今日我周家就是拼上性命,也要和睿王府不死不休!” 作为一个臣子,他说这番话实在大胆。 可越是如此,越能表明他满腔仇恨,毫不心虚! 景帝的眼神顿时复杂到了极点。 “七弟妹,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萧凌策也开口了,冷毅的脸上写满愤怒。 其实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是欺骗周家,获得周镇国的支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云浅和周家会突然来父皇面前告状。 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举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呵。” 比起众人愤慨的怒目而视的样子,云浅的表情始终平静。 她甚至微笑着扬唇,“凌王,说了半天,我这位前三嫂不还是没有任何证据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她确实为奸人所害,只不过那个人并非我或睿王——只是她为了帮你打压睿王府,将她当年的遭遇全部编在了睿王府头上,不也很正常吗?” “你胡说什么?”萧凌策蓦地变了脸色。 “到底是谁在胡说?”云浅眼神冷了几度,“她云浅没有证据就能诬陷我和睿王,而我明明有证据,还不能为自己辩解两句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萧凌策瞳孔微不可觉的一缩。 景帝当即喝道:“你的证据又是什么?” 没等云浅开口,远处就传来一声柔弱的嗓音,“回皇上,是臣妇。” 这声音…… 大臣们纷纷变了脸色,震惊的回过头。 结果就看到那位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周夫人,离奇的出现在人群中!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中衣,模样狼狈,一看就是刚刚被劫持过的模样。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萧凌策身形猛地一震,周镇国身旁的女子脸色大变。 然而周家父子并未察觉,只是死死盯着周瑛,激动的红了眼眶。 周镇国甚至颤抖的伸出手,哑声唤道:“瑛儿……” 但周瑛只是看了他一眼,“父亲,女儿一会儿再与您细说。” 说罢,便继续往前,身形笔直的走向景帝。 景帝的眼神变幻莫测,直到她站定在他面前,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周瑛,你不是失踪了?” 周瑛点了点头,模样有些狼狈,唇畔还带着一丝苦笑,“臣妇原本确实遭人绑架,劳皇上找了兴师动众的找了一整夜,是臣妇的罪过。不过就在今早,睿王的人马已将臣妇救出。” 救出? 景帝惊疑不定的看向萧墨栩,“朕怎么不知道此事?” 萧墨栩面色坦荡,“父皇恕罪,儿臣原想顺藤摸瓜揪出绑架周夫人的凶手,所以没有声张。只是没想到周将军竟对儿臣和苏棠有这么大的误会,儿臣无奈,只能让人将周夫人请了出来。” 原来如此。 可是,云浅才是周瑛的女儿,周瑛为什么会帮苏棠?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正要再问,却听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不可能!” 景帝顿了一下,目光复杂的看向周镇国身旁的人。 他印象中的云浅,从来都是温婉大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急迫的模样,甚至急迫中还透着一丝狠毒。 四年不见,她似乎变了很多。 不过经历了那种事,她变了也正常吧? “云浅。” 他正要安抚两句,却听她急声道:“父皇,母亲与我多年不见,怎么可能知道我四年前发生的事?臣媳听闻前阵子睿王妃救过母亲,母亲想必十分信任她,所以今日帮着她说话也正常!但是请父皇务必明鉴,万万不能相信母亲的证词啊!”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众人就附和着点头。 “是啊,四年前变故发生的时候,周夫人又不在凌王妃身边,怎么可能知道当时的情况,又如何能作证?” “先不说睿王妃到底有没有做过那种事,就说凌王妃吧,她已经如此可怜了,睿王妃为什么还要利用她的亲生母亲来欺负她?” “挟恩图报,实非君子所为啊!” “……” 一时间,众人看云浅的眼神都变得无比愤慨。 可云浅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好笑。 她幽幽的看着那个冒牌货,“周夫人还没开口呢,你就急不可耐的否定她了,难不成你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心虚了?” 对方脸色一变,“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的分明是你!” 只听周瑛厉喝一声,“你刚才说的都对,如果你当真是我女儿,那我确实不知道你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不能站出来作这个证——可如果你根本不是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是大惊。 景帝脸色骤变。 周镇国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瑛儿,你说什么?” 周瑛郑重的道:“爹,您和兄长都被这个人骗了。她根本不是我的浅儿,浅儿确实没有死,但她正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养伤,眼前这个只是一个挑拨离间的冒牌货,您千万不能相信她!” 周镇国愈发震惊的看着她。 众人更是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 与此同时,人群外围的一名小太监压低了帽檐,悄然离去。 云浅远远看着那个方向,眼底倏地闪过一丝暗芒。 “父皇。” 她立刻转身道:“臣媳斗胆,请您和诸位大人随臣媳去一个地方。” 众人又是一惊。 她这话插的,实在莫名其妙,明明此刻正在处理周瑛母女的事,她却突然说要去一个地方? 可越是莫名其妙的事,就越是让人好奇! 景帝眉心一蹙,“去哪儿?” 第126章 找到周夫人 云浅摇了摇头,“臣媳也不知道是哪儿,要去看了才知道。” 这就更莫名其妙了! 景帝脸一沉,原想发作,但他也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若是什么毫无意义的事,定要治她的罪! “带路吧。” “多谢父皇。” 景帝跟在她身后,一路往前走去。 周镇国正要跟上去,身旁的女子却含泪拉住他,“外公……” 周镇国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想要安慰她,可是刚才瑛儿又说了那种话,他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浅儿了。 她当然意识到这一点,咬唇道:“外公,这女人是苏棠找来的,谁知道是不是假冒的?她分明是在污蔑我,挑拨我们的关系啊!” 周镇国神情更复杂了,皱眉看向周瑛,“瑛儿,既然你说浅儿还活着,那她现在身在何处?” 周瑛古怪的笑了一声,“爹,很快您就会知道了。我们还是先跟上去,看看睿王妃到底想带我们去哪儿吧。” 周镇国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好。” 周家兄弟也跟上了大部队。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没有关怀他们的外甥女。 女人咬牙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苏棠那个贱人,到底要去哪儿? 为什么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 云浅走在人群的最前方,手中拿着一个瓶子,不停的往地上撒着粉末。而被她撒过的地方,都透出淡淡的蓝光。 她循着这蓝光,不断的往前走去。 景帝看着她的动作,不由皱眉,“这是何物?” 云浅解释道:“回父皇,一种会发光的粉末,常用于追踪。臣媳刚才并非卖关子,因为确实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在跟踪一个人。” 景帝神色一凛,下意识的想问她是谁。 但是看她这个样子,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终究还是作罢了,再不言语,跟着她一路往前。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穿过宫墙,最后停在一座奢华的宫殿旁,一抬头便能看到三个金灿灿的大字—— 凤鸣宫! 景帝猛地看向云浅,眼底闪过明显的错愕,“你到底在追谁,他为什么会来太后寝宫?” 云浅看着眼前的宫殿,脸色也变了好几变。 却在此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皇帝?” 一转头,便见如意搀扶着太后,像是刚从御花园回来的样子,太后肩上还落着一片花瓣,诧异的看着他们,“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景帝皱了下眉,不悦的看向云浅,“母后,让苏棠给您解释吧。” 云浅正要开口,却在此时,凤鸣宫内忽然响起一道尖叫声。 “啊——!” 是宫女惊恐的叫声! 紧接着,就看到凤鸣内两道身影打斗在一起,其中一人穿着太监服,众人并未见过,另一人却是御林军统领,樊缺! 景帝脸色又是一变。 太后面露愕然,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 “来人!” 萧墨栩忽然厉喝,唤来远处巡逻的侍卫,“进去帮樊统领抓人!” 侍卫们闻声连忙赶来,门口的大臣下意识的让开一条道。 本来樊缺就和对手势均力敌,此刻人一多,对方立刻不敌落了下风,很快就被樊缺擒住,押到景帝面前。 “皇上,属下未经您的吩咐便擅自行动,请您责罚!” 樊缺把人推到在地上,点了穴,便也恭敬的跪下请罪。 景帝当然看出是苏棠吩咐他办的事了,没空跟他计较,拧眉看向云浅,“这是何人?” 云浅:“回父皇,他就是绑架周夫人的凶徒。”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云浅却没空解释太多,转身看向太后,“太后娘娘,孙媳不敬,斗胆问您一句,您的凤鸣宫内可有密室?” 太后脸色一变。 云浅急忙补充了一句,“孙媳并非想探听您的秘密,只是凶徒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把周夫人藏在您的密室里——若是您不便让旁人进去,那能不能劳烦您,亲自去把周夫人带出来?” 周夫人? 众人听到她这么说,神情愈发惊讶,本能的看向刚才那个周瑛。 周家父子也瞪大了眼睛。 景帝震惊的指着对方,“周夫人不是在这儿?” 云浅摇了摇头,“父皇恕罪,她不是周夫人,而是臣媳的丫鬟翡翠,是臣媳找来演戏的。”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翡翠立刻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的面貌,小脸涨得通红,“皇上恕罪,奴婢并非有意欺君!” 四周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这个睿王妃,简直太过分了! 刚才凌王妃指控她,她就立刻找了周夫人过来替她解释,结果这周夫人还是个假的? “苏棠!” 景帝也怒了,“这么多人跟着你折腾了半天,结果你刚才说的全都谎话?你最好能给朕一个交代,否则朕定不饶你!” 云浅点了点头,“臣媳明白,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请太后娘娘先去密室看看吧?” 对,她刚才说,周夫人在太后的密室里! 景帝当即看向太后,试探着道:“母后……” 太后皱了下眉,“哀家的密室还是先皇亲自建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侧目朝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你带两个人进去看看,若是周夫人当真在里面,你们仔细些把人带出来。” “是。” 如意恭敬的颔首,便带着两个宫女进了殿内。 不一会儿,竟当真带着昏迷不醒的周夫人出来了! 众人俱是大惊。 云浅连忙上前为其探脉,结果显示只是昏迷,她当即松了口气。 还好,母亲没事。 还好,她赶上了…… “睿王妃。” 周从文探究的看了她一眼,“您刚才弄了一个假瑛儿出来,我们如何确定这一个就是真的?” 云浅直接道:“周将军可以试试,此人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 周从文正要再说什么,周镇国却忽然大步上前接过了宫女扶着的人,眼眶发红的唤道:“瑛儿……” 虽然刚才已经冒出过一个假瑛儿,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相信眼前这个就是他的女儿! 何况睿王妃就是真要作假,也不可能做到太后的密室里去! 周从文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和周从武一起帮着父亲搀扶周瑛。 “苏棠。” 景帝却在此时开口,“现在你可以说,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了?” “是。” 云浅点了点头,忽然走到那名被樊缺点穴的太监面前,“不过在臣媳解释之前,还是请父皇先看看此人到底是谁吧。” 说罢,她眼神一厉,骤然扬手撕下了对方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竟然也戴了面皮! 众人又是一阵惊骇。 云浅扯了下唇,眯起眼睛,目光幽幽的看向人群中的萧凌策,“这张脸,凌王应该不陌生吧?” 第127章 详细计划 萧凌策瞳孔紧缩。 是,他当然不陌生! 他跟这个人朝夕相处,甚至入宫之前,他们还刚刚见过面…… “老三!” 景帝自然也看出他脸色不对劲,皱眉问道:“此人是谁?” 萧凌策脸色一白,“父皇,儿臣不……” “凌王不会想说不认识他吧?” 云浅似笑非笑的打断了他,“凌王府可有不少人见过他,你若撒谎,父皇随便找个人去你的王府验证一下,你就是欺君之罪了。” 萧凌策猛地一震。 是,郁先生是他幕僚这件事,从未瞒过任何人。 但凡去过他府上的,都可能见过。 他狠狠剜了云浅一眼,才咬牙挤出一句,“父皇,儿臣该死,此人是儿臣府中的谋士郁先生,但儿臣真的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宫里!” 谋士? 景帝脸色更沉,目光冷冽的打量着这位郁先生,“看来劫持周夫人的就是你了?” 郁先生冷笑一声,没有理他,只直勾勾的盯着云浅,“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你演的一场戏?” “是又如何?” 云浅毫不避讳的承认下来。 然后转身看向景帝,解释道:“父皇,从周将军带着众人到您面前来告状开始,再到臣媳让丫鬟假扮周夫人出来替臣媳作证,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媳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骗过这位郁先生,让他相信臣媳已经找到周夫人,然后他才会来真正关押周夫人的地方确认周夫人是否还在,那么臣媳就能趁势找到周夫人了!” 昨日,是她让外公和舅舅把假云浅从凌王府骗走,然后由她自己贴了人皮面具,用云浅这个身份回到萧凌策的身边。 因为昨晚试探他的时候,她就已经确认,萧凌策也不知道那个云浅是假的,更不知道母亲被绑——郁先生连他也一起骗了! 这样一来,虽然没办法再从他身上打探母亲的消息,但却可以将计就计,利用他来做一些事。 比如,接触郁先生。 如果她直接去找郁先生询问母亲的消息,郁先生一定会怀疑她的目的,但若利用萧凌策来做这些,然后再假装好心的提醒郁先生几句,那么郁先生会更偏向于相信她。 但这位郁先生十分谨慎,就算如此,也不会去查母亲的位置。 除非……有什么更有力的刺激! 所以她主导了今日这场戏,故意让外公带着假云浅来指认她,然后再让翡翠假扮母亲出现,反过来指认这个假云浅! 只有当郁先生亲眼见到母亲,才会开始不安,才会去确认母亲是否还被关押在那间密室里。 然后,她事先安排好的樊缺就出现了。 樊缺一路跟着郁先生,沿途撒下她早就准备好的药,这才能够让她领着众人来到此处,救出真正的母亲! “原来如此。”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你这场戏一定能骗过他?” 当然是因为,她让翡翠说的一句话击中了郁先生的心! 云浅不答反问,“父皇,如果您是臣媳,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若要找周夫人来替自己辩解,您会如何辩解?” 景帝一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朕是真的周夫人,朕会跟云浅说,或许四年前的事有什么误会。如果朕是你派去假扮的周夫人,朕会想办法诬陷云浅,证明她才是假的。” 云浅又问,“那您要如何诬陷她呢?” 景帝想了想,“朕会问她一些过去的事,然后告诉众人,她说的都是假话,所以她不是朕的女儿。” 不错,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反正母女之间的事,除了当事人自己,旁人根本不知道真假,周夫人就算胡扯也没有人会知道。 云浅点点头,“可是您还记得,当时翡翠是怎么说的吗?” 景帝仔细回忆了一下。 【她根本不是我的浅儿,浅儿确实没有死,但她正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养伤,眼前这个只是一个冒牌货,您千万不能相信她!】 翡翠是这么说的。 景帝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骤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云浅笑了,“父皇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除了她和萧墨栩还有母亲,没有人知道云浅还活着,虽然郁先生找了个冒牌的云浅来,但他本心里一定不相信云浅还活着。 所以当“周瑛”出现的时候,他一定会想,如果这个周瑛是假的,就该用最简单的办法证明云浅是假的,而不是说真正的云浅还活着。 除非……这就是真正的周夫人,并且也真的找到了云浅! 所以当时,郁先生才会动摇,才会在听了这句话以后转身就来确认他关押的人还在不在。 可是,这一切的行为逻辑,都有一个前提…… 云浅忽然扬手,指着周镇国身旁的女子,一字一顿的道:“就是郁先生早已知道,这个云浅不是真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又是一片惊愕。 虽然刚才“周瑛”已经说过凌王妃是假的,可既然连“周瑛”都是睿王妃的丫鬟假扮的,那她说的话当然也是假的! 所以他们并未再继续怀疑凌王妃。 可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睿王妃竟然换了一种方式来向他们证明——这个凌王妃就是假的! 萧凌策瞳孔紧缩,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女人。 他不敢相信,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拥她入怀,她怎么能是假的? “你这个贱人,竟敢欺骗本王!” 他周身的气压陡然阴鸷下去,骤然上前,一把掐住女人细白的脖颈,眼神愤怒到极点,仿佛恨不得杀了她。 女人狠狠震了一下,近距离的看着他森冷的脸,心脏痛到极致。 即便她一次次的告诉自己,她恨他,他早已抛弃过她好几次了! 可是这一刻,当他真的掐住她的脖子,她的眼眶还是红了,“你就这么……爱她吗?” “混账!” 景帝厉喝一声,“凌王爱他的王妃与你何干?” 虽然他也很生气,但还是不由庆幸,老三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 他没好气的看向周镇国,“还有你们,你们父子三个人加起来都认不出她到底是不是云浅吗?” 周家父子齐齐变了脸色,“末将该死!” 这一刻,他们终于也都信了睿王妃说的是真话,他们父子真的被这个自称云浅的女娃娃给骗了! 可是,真不怪他们认不出啊,实在是这女娃娃太狡猾了! 过去十几年他们都在打仗,和浅儿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可偏偏这女娃不但长着浅儿的脸,还记得他们每一次打仗归来的时间,甚至记得他们每一次回京时发生的事! 谁能想到,一个冒牌货会知道这么多? 周家父子顿时懊恼不已,尤其是看向云浅的时候,他们都愧疚的不得了。 今日若不是睿王妃,他们不可能找到瑛儿,也不可能发现身边的浅儿是个冒牌货! 可是回想昨日见面开始,他们都是怎么对她的啊? 那态度,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三人越想越内疚,周镇国满脸羞愧的道:“睿王妃,末将不知该如何感谢您的恩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昨日对您和睿王的不敬,不管您要如此责罚,末将都认了!” 云浅却摇了摇头,“父皇,其实也不能怪几位周将军,毕竟这个世上,能这么了解他们的人并不多。” 说到这里,她缓缓走到假云浅面前,拿手抬起她的下巴,眼底骤然闪过一抹寒光,“您就不想知道,这个假云浅到底是谁吗?” 第128章 当场拆穿 话音刚落,就看到女人瞳孔骤然一缩。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睿王妃这话,很明显就在暗示些什么! 而且这个假凌王妃的反应,也十分耐人寻味啊! 看来这位假凌王妃,是他们认识的人? 景帝犀利的目光陡然射向对方。 萧凌策本就怒不可遏,闻言也等不及回答,掐着对方脖子的手陡然转移去摸她的耳后,试图撕下她的伪装。 可是下一秒,他却震惊的看向云浅,“没有人皮面具!” “当然没有!” 女人尖锐的嗓音骤然响起,“萧凌策,我就是云浅,这张脸就是属于我的,我又何必要易容?” 说着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满脸失望的看着她,“你明明说过会好好待我的,可旁人只是说了几句话,你便又一次伤了我,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待我吗?这就是你对我懊恼悔恨的爱吗?” 萧凌策猛地一震,手中力道也不自觉的松开了。 她是云浅?所以苏棠在骗他吗? 还是说苏棠也猜错了,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萧凌策死死盯着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怕放过了这个假扮的女人,又怕她若真是云浅,他会再伤害她一次。 他甚至下意识的看向了苏棠,咬牙怒喝道:“苏棠,你怎么解释?”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 “凌王急什么?” 云浅却笑了,“人皮面具只是一种最低劣的假扮手段,但凡有人怀疑她,随时可以检查她有没有戴面具,谎言也就随时能被戳穿。换言之——她既然费尽心思的出现在你和周将军父子面前,当然不可能用这种轻易被拆穿的手段来骗你们。” 昨日她被外公和舅舅误会至深,却也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来揭穿这个假云浅,就是因为她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而现在果然,还好她没有这么做! 否则若是一击不中,只会打草惊蛇,让外公和舅舅更不信任她。 云浅敛了下眸,意有所指的道:“但是凌王,你刚才摸她耳后的时候,就没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萧凌策一愣。 他刚才只顾着找人皮面具,根本没有想别的,但是此刻被苏棠一说,他却忽然回想起了刚才摸到的触感。 软绵绵的,好像缺了点什么,和正常人的触感不太一样。 还有此刻看她的耳骨,好像也缺了一小块…… 他惊疑不定的道:“就算有异样,又如何?” 但这一次云浅没有再回答他,而是转身面向了景帝,“父皇,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这世上除了人皮面具,还有一种更高端的易容方式,就是换脸?” 换脸? 众人听到这两个字,纷纷大惊。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脸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竟然还能换?” “是啊,睿王妃莫不是信口开河了吧?” “不,我在《奇案录》中看到过换脸的记载!是说一个江洋大盗杀了几十户人家,官府判了死罪把他关在大牢里,没过多久他却离奇失踪了,牢里那个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官府险些就要把他放了!最后还是那大夫亲自出来作证,说他被大盗的家人威胁,在进去探望的时候偷偷给那大盗换了脸,官府这才没有错放这该死的杀人犯!” “可这毕竟只是记载啊,不能拿来当证据吧?” “是啊,若睿王妃非要说凌王妃换过脸,那我是不是也能说睿王妃的脸也是换过的?” “……” 大臣们逐渐露出不赞同的姿态。 方才听睿王妃说出她今日的全盘计划时,只觉得她聪慧无比,可现在她对凌王妃的指控,明显站不住脚! 景帝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听过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换了脸?” 云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萧凌策一眼,“想必凌王说的异样,是指此女耳软骨的缺失吧?” 萧凌策犹豫了一下,点头,“是。” “那就对了。” 云浅淡淡的道:“换脸之人,眼睛鼻子甚至脸型都会有变化,可是原本没有鼻梁的人要弄出一个假鼻梁,总不能直接找块木头撑着吧?众所周知,木头是会腐烂的,其他石头黄金之类的硬物也并不适用在脸部,所以换脸最合适的材料,其实就是自身的耳软骨。” “那又怎么样?” 她刚说完,就被对面的女人恶狠狠打断了她,“四年前我掉下绝情崖,受了那么多伤,耳软骨缺失一块不是很正常吗?” 呵。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所以这也不是直接证据,最直接的证据是,刚换完脸的人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脸部不能受到大力的撞击。” 此话一出,女人瞳孔又是一阵紧缩。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云芷依,替你换脸的人确乃圣手,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你的脸看不出被换过的痕迹了,只可惜,即便他医术再高明也无法改变这个致命的缺陷——现在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说,我愿意任你揉捏搓弄来证明我的脸是真实的,那你又愿意让我摸一摸你的鼻子和下巴,看看它们究竟会不会歪吗?” 这个法子虽然十分粗暴,但众人都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验证,一时都愣住了。 但最让他们震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睿王妃好像唤了一个名字? 云芷依? 那不是凌王妃吗? 云芷依狠狠震了一下,脸色彻底惨白,再无一丝血色。 萧凌策脸色大变,“苏棠!你刚才在叫谁?” 景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瞳色瞬息万变,“你说她是……是……” “没错。” “她是云芷依。” 云浅一字一顿的道:“正如我刚才跟父皇说的那般——虽然周将军一家确实认错了人,但也不能怪他们,毕竟除了周夫人和云浅,云芷依也同样对他们了若指掌。” 那些年,不管她做什么玩什么都会带着云芷依,她的父母和外公舅舅也全都分享给了云芷依,生怕哪里做得不周到,伤了云芷依的心。 她们几乎时时刻刻在一起,所以云芷依对她和母亲外公的相处过程全部知悉,如今假扮起她来也是炉火纯青。 “当年云家待她如亲生,云浅对她更是亲如姐妹,可如今她犯了错却不思悔改,还假扮云浅利用云浅的家人,简直罪该万死!” 云浅的嗓音冷酷到了极点,“臣媳恳求父皇,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放过她!” 第129章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最后一句话落下,景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一件事—— 当时云芷依还是凌王妃,云海川也还没有出事,那天云海川寿宴的时候,永安侯府唱了一出戏。 那出戏说的就是云芷依乃是永安侯的亲生女儿,而云浅的死,就跟云芷依有关! 原本这件事已经无从考证,包括今日发生的事也和那出戏毫无关系,可他莫名就是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云芷依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丧心病狂! 即便她没有杀云浅,今日假扮云浅也是罪该万死! “云芷依。”他冷冷的眯眸看向她,“朕已经放过你一次,可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自寻死路?” “不……不是这样的!” 云芷依脸色惨白,惊恐的不断摇头,“我不是云芷依,父皇,云芷依早就被太后带走了不是吗?我怎么可能是云芷依呢?” 是,那天云芷依秽乱宫闱犯了大忌,本该被逐出皇宫,是母后突然出现说要带走云芷依,所以她才活下来。 可是今日,她为何会变成云浅? 景帝神色复杂的看向太后,“母后?” 太后猛地一震,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眼眶忽然就红了。 只是她并未看景帝,而是看向了云浅,又是羞愧又是窘迫,“苏棠,哀家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时有人向哀家讨了云芷依,哀家就把云芷依交给了他,如今哀家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她心疼的伸出手想要拉住云浅,可是伸了一半,又因为太过羞愧而把手缩了回来,“都是哀家不好,你若是怪哀家,哀家也无话可说。” 云浅摇了摇头。 虽然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太后,但是幕后之人既然这么处心积虑,那么即便不是云芷依,也会找其他人来假扮她,届时事情的细节或许会改变,但整体走向却是不会变的。 所以她也不怪太后。 只不过……当时太后给她写了一封信,信里说云芷依还有用,所以暂时不能交给她,而此刻又说有一个人向太后讨要了云芷依——这两种说法,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太后为什么要听那个人的,甚至不惜放过一个红杏出墙的孙媳妇? 她探究道:“孙媳不怪您,只是您可否告知孙媳,那个人是谁?” 太后脸色微变,沉默了很久都没吭声。 云浅甚至都做好了她不会告知的准备,却见她忽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一个曾经帮哀家杀过人的老太监,现已不在宫里了。” 云浅脸色也是一变。 她终于知道太后为什么欲言又止了,因为这种事实在不光彩,若是被在场的其他人知道了,只怕御史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最后太后肯告诉她,也是因为今日之事实在愧对她吧? 但她惊讶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那个老太监——她可以肯定对方是千刀门的人,可万万没想到,千刀门在这么多年以前就在太后身边安插了暗棋,直到今日才启用! 若是如此,那宫里还有多少千刀门的暗桩? 细思极恐。 “孙媳知道了。” 她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景帝知道她的疑问这是已经解答了,而太后既然不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真相,他当然也不会勉强。 他冷冷看向云芷依,“太后说了,云芷依已经不在她身边,所以你刚才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除非你现在答应让睿王妃检查你的脸,证明你这张脸没有换过,否则即便你不是云芷依,那你冒充凌王妃一事,也是死罪难逃!” 云芷依浑身一颤,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动了动唇,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没错,即便她证明自己不是云芷依又如何? 照样也要死。 没想到她恨了云浅十几年,好不容易把人斗倒,如今才过了没几年的好日子,竟然又冒出来一个苏棠斗倒了她。 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最可笑的是,她最爱的男人竟又重新爱上了云浅,对她弃之如敝履,显得她当初所做的一切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云芷依闭上眼,低低的笑了出来,笑声惨然而自嘲。 “来人——!” 景帝一声令下,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下一秒,却听一道清亮的嗓音打断,“等一下!” 竟又是苏棠! 这个女人,还想怎么折磨她? 云芷依怨恨的目光冷冷盯着对方,景帝也皱眉,“怎么?” “父皇,臣媳忽然觉得,她不该就这么死了。” “混账!”景帝没好气的喝道,“刚才求朕不能放过她的是你,现在为她求情的又是你,你到底想如何?” 是,她刚才确实想要云芷依死。 可是听完太后的话,她改变主意了。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父皇恕罪,并非臣媳突然善心大发,只是臣媳刚才只顾着泄愤,想得不够周到,现在臣媳想明白了,她应该知道不少事,不能就这么死了。” 说到这里,她又凉凉的瞥向了郁先生,“还有那位郁先生,知道得应该比她更多。所以臣媳恳请父皇,挑断他们的手筋脚筋,将他们关押在死牢里,派人严加看守,无论如何也要撬开他们的嘴!” 当然,这嘴未必能撬开。 但是,她今日堂而皇之的宣布此事,千刀门的人不可能无动于衷——云芷依或许知道得不多,但是郁先生知道的应该不少,千刀门不可能任由他落在他们手里,必定会想办法来救他。 那么,她就可以趁机多揪出几条鱼来。 “不……不可以!” 云芷依没想到她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崩溃的喊道:“苏棠你这个贱人,士可杀不可辱,你敢这么羞辱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景帝却松了口气,好在她不是脑子犯糊涂,要在这种时候装大度! “准了。” 他冲一旁还跪着的樊缺使了个眼色,“樊缺,照办吧。” 樊缺点头道了声是,这才起身,上前正准备扣押两人。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第130章 若早知如此,他还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如意吗? 一支冷箭横空射来,却不是朝着云芷依和郁先生的方向,而是冲着太后! “母后!” “太后!”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意脸色一变,本能的上前挡在太后面前。 萧墨栩眼眸一紧,几乎是立刻扣动轮椅机关,驱动轮椅上前挡在她的面前,扬手使用内力替她挡去了这支箭。 然而下一秒,却见另一支冷箭直直的向云浅射去…… “苏棠!” 男人脸色大变。 但他此刻的距离,已经来不及了。 而其他的侍卫也都在刚才冲过去保护景帝和太后,所以她的身旁空无一人,锋利的冷箭如飓风一般势不可挡,射入她的胸口。 疼痛袭来的那一刻,云浅正在看萧墨栩。 看着他急不可耐的冲上去保护如意,她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刺痛了一下。 虽然彼时她还没有受到威胁,虽然他保护如意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他满脸慌乱急切的样子,真让人不舒服啊。 但下一秒,胸口的疼痛就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低下头,看着胸口溢出的鲜血,茫然了一瞬,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也被射了一箭,然后莫名就笑了出来。 她忽然反应过来,刺客的目标或许并不是太后,而是她。 只是彼时她的身旁有萧墨栩保护,刺客未必能得逞,而直接刺如意又太过明显,所以把目标定成了太后。 以如意的忠心,一定会替太后挡箭,而萧墨栩也一定会冲过去保护如意,那么她的身边就空无一人了。 不得不说,刺客对萧墨栩还真是十分了解。 呵。 云浅无声的扯了下嘴角,大脑一阵眩晕袭来,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 昏迷的前一刻,她的身体被人接住,熟悉的青竹香窜入鼻息。 她忍不住想,若早知如此,他还会奋不顾身的去救如意吗? ……… 现场一片大乱。 景帝当即吩咐人去抓刺客,但见郁先生想寻死,便让樊缺亲自看押此人,在他嘴里塞了东西防止他再寻死。 周家父子关心云浅,可是见睿王抱着她离开,也不好多说什么,三人也带着周瑛回了将军府。 今日这场状告本就是他们挑起的,如今发现这只是他们与睿王妃联手做的一场戏,其他大臣便也都散了。 皇宫内貌似恢复了平静,实则却是暗流涌动。 但这一切,云浅都已经不知道了。 她躺在凝香宫的床上,刚刚由太医拔了箭,此刻还在昏迷中。 萧墨栩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心紧紧拧成了一个结。 虽然太医说她已经没事了,可他的胸口却仿佛压了一块大石,窒闷得喘不上气来,脑海中不断闪过她昏迷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 当时,她一定很失望吧? “云浅,对不起。” 低哑的嗓音甫一响起,女人的眼皮忽然动了动。 他脸色微变,只见她在片刻之后缓缓睁开眼,转过头看向了他。 萧墨栩呼吸一滞。 四目相对,云浅没有说话,眼神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也不像昏迷前那般夹杂着嘲弄和自嘲了。 屋子里的空气莫名寂静下来,凝滞而诡异。 萧墨栩刚要开口,她却又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 “刚才我为郁先生和云芷依求情,并不是真想从他们嘴里撬出什么——云芷依知道的应该不多,至于郁先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他的嘴应该是撬不开的。” 她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十分平缓,“所以我保下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引出宫里其他千刀门的暗桩。你嘱咐樊缺多埋伏一些人,外松内紧,确保有人劫狱的时候,能够一网打尽。” 萧墨栩已经做好了她会兴师问罪的准备,可是,她却只字不提,满脸都是公事公办的淡漠。 就好像……他们之间能说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他眸色暗了几度,“云浅,如果你生气,可以打我骂我,别这样。” 呵。 云浅笑了一声,精致的眉眼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而这慵懒中又蓄着丝丝疏离,“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因为你见义勇为?” 可是理智告诉她,即便对方不是如意,他或许也会去保护太后的。 所以她就连发脾气,也会变成一种无理取闹。 萧墨栩噎了一下,看着她淡漠的侧脸,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慌乱。 “浅浅……” “虽然我的办法不能铲除皇宫里所有千刀门的暗桩,但是抓到的人越多,我们能获取消息的途径也就越多。”云浅打断了他,“总有几个人会挨不住刑罚的,愿意供出他们的同伙,到时候……” “够了云浅!” 萧墨栩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眼神莫名染上一丝怒意,“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不要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嗯?” 他宁愿她生气发火,宁愿她讽刺他让他滚,也不想听她这样说话! 虽然她也没说什么,可是她这个样子,却让他不做所措,心里的慌乱一寸寸的滋长。 云浅顿了一下,这才缓缓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正要开口,敲门声却在此时响起。 紧接着,门外就响起宫女恭敬的声音,“王爷,如意姑娘求见。” 男人脸色微变,几乎是本能的看了云浅一眼,低喝道:“让她走!” “为什么让她走?” 云浅直勾勾的看着他,“你若坦坦荡荡,问心无愧,那你就只是救了一个普通人而已,人家上门道谢,你有什么不敢见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如意的声音,“王妃说得没错,睿王只是救了一个普通的宫女而已,有什么不敢见的?” 说罢,她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萧墨栩脸色陡然阴沉下去,“谁让你进来的?” 如意不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缓缓走到云浅面前,神色复杂的道:“对不起,睿王妃。” 云浅挑眉,“对不起什么?” 如意咬了下唇,“我与睿王早已没有关系,他今日救我只是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你别放在心上。” 这话,看似是在道歉,是在替萧墨栩解释。 实则……却莫名透着一股挑衅。 第131章 他心里的人“死而复生”了 云浅不由好笑,“哦?早已没有关系的意思是,从前情分很深?” 如意脸色微变。 萧墨栩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冷冷瞥她,“够了!本王没让你进来,你最好立刻出去,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他的脸色比看到她进来的时候还要难看,好像不耐烦到极点。 如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明明是苏棠在刁难她,他为什么要吼她? 他又打算怎么对她不客气? 她忍不住也笑了,“萧墨栩。”她大多数的时候都唤他睿王,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不规矩,“你是真的爱上了她,忘了叶拂衣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直勾勾的看着他,眉梢眼角都染着绵长的嘲弄。 萧墨栩骤然变了脸色。 云浅本能的看了他一眼,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变化。 很明显,他和那个叶拂衣关系匪浅。 【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在她死后,会代她看顾如意。所以如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会帮。】 当初他解释他和如意的关系时,是这么说的。 她记得如意本名就叫叶青霜,刚好也姓叶,所以那个叶拂衣,应该是如意死去的姐姐或妹妹吧? 云浅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但只是片刻就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了如意,“即便他还记得又如何?” 她原本觉得他和如意不清不楚,虽然可以理解他救如意的行为,可是理智归理智,感情上还是不舒服得很。 可是这一刻,听如意这么一说,却反而轻松下来。 毕竟,对他重要的那个人并不是如意,而是一个已逝之人。 即便他曾经喜欢过其他人,那也不重要,就像她曾经不也喜欢萧凌策吗? 和一个已逝之人争风吃醋,是最傻的。 她淡淡的道:“即便他至今仍然爱着叶拂衣,那也只是叶拂衣而已,和你无关,如意姑娘还是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纠缠了。” 如意微微一震。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茫然的点着头,“好,好……” 她闭了闭眼,嗓音都哑了,然后竟也真的不再纠缠,转身走了。 萧墨栩并没有看她,只是错愕的看着云浅。 他以为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原谅他了,可是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番话! 那是不是表示,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他眸色发亮,正要说点什么,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重响。 “砰——!” 一转头,只见如意摔倒在地上,痛苦的皱着脸,脸色惨白。 萧墨栩拧了下眉,不管她是真的怎么了还是故意折腾,他都不想再当着云浅的面管她的事。 “来人……” 然而两个字刚刚出口,却见她身旁落着一个棕褐色小瓶,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滚出来的,而瓶身旁还有两颗圆润的墨蓝色药丸。 他脸色大变,骤然扣动轮椅扶手的机关上前,俯身捡起那两颗药,死死盯着它们,“这是什么?” 如意脸色也是一变,劈手想要去抢,但男人的动作却比她更快,骤然移开手,锐利的目光转而射向她。 如意呼吸一滞,咬唇挤出两个字,“给我。” “本王在问你话!” 萧墨栩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神狠戾的像是要吃人,额角青筋都暴了起来,“这药你从哪弄来的?” 可仔细听,他的嗓音还透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云浅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不明白,一颗药而已,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萧墨栩……” 她试图让他清醒一点,可男人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根本没有理她。 屋子里的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诡异。 如意闭了闭眼,滚烫的泪珠忽然砸了下来,“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的嗓音艰涩而无力,目光却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低低的笑了出来,“时隔多年,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萧墨栩浑身一震,仿佛被魇住了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好半晌,才喃喃的动唇,“拂衣?” 云浅瞳孔骤缩。 如意蓦然攥紧了手心,眸色一闪,哑声道:“谢谢你还记得姐姐的事,我只是思念姐姐,把她的药放在身边留作纪念罢了。” 留作纪念? 可是叶拂衣又不是没有首饰玉佩,正常人谁会拿一颗药来纪念? 萧墨栩目光紧紧攫住她的眼睛,“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这药的时效性是两个月,每隔两月就得找大夫重新配置——既然这是你留作纪念的药,应该已经放了很多年吧?本王现在就可以找太医……” “不要!” 如意眼眸一紧,尖声打断了他。 她的反应实在太过激了,任谁能看出不对。 就连她自己也意识这一点,蓦地别开视线,咬唇道:“我承认,我也和姐姐一样患有心疾,可是那又如何?睿王方才不是还让我出去吗?现在我心疾发作与你何干?” 是,如果事实真像她说的那样,那确实是和他没有关系。 可是……如果她在撒谎呢? “叶拂衣。” 他一字一顿的道:“先前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可如今既然已经有了猜测,我便有无数种办法来证明,你确定还要跟我绕下去吗?” 如意的脸色终于变了。 四目相对,她死死咬着嘴唇,泪水不断的往下掉,“为什么你一定要逼我承认?”她嗓音哑透了,“没有我的日子,你也过得很好不是吗?娇妻美眷,恩爱非常,那我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 这话,已经是明显的默认了! 虽然刚才就已经猜到是她,可是听她亲口承认,他的胸膛还是猛地震了一下,瞳孔不断紧缩,“拂衣……” 叶拂衣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着要往外走去狼狈而倔强。 萧墨栩几乎是本能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可叶拂衣本来就虚弱,十分勉强才能站稳,此刻被他这么用力的一拽,整个人无法控制的往后倒去。 “拂衣!” 萧墨栩脸色一变,连忙把人接住,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关心和急切,似乎早已忘了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云浅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好笑涌上心头。 就在刚才,他还软声祈求她的原谅。 而她信誓旦旦的跟如意说,即便他至今仍然爱着叶拂衣,那也和如意无关,因为如意不是叶拂衣。 可现在不过眨眼的工夫,她就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原来,如意真的就是叶拂衣。 原来这间屋子里,她才是那个碍事的旁观者…… 第132章 你还爱她吗? 第132章 你还爱她吗? “你逞什么强?” 男人忽然厉喝,“心疾发作的时候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 叶拂衣动了下唇,似乎想说什么,可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云浅实在看不下去这出苦情戏了,没忍住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不是急着去吃药么?”她嘲弄的道,“倒是你,拿了她的药不给她,怎么还好意思反过来怪她?” 萧墨栩脸色微变,身形明显僵了一下。 也不知是终于意识到他抢了叶拂衣的药,还是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整个人都静默了好几秒。 但他并没有回头看她,只是把药给叶拂衣喂下。 屋子里的空气愈发安静,气氛也愈显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拂衣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她看了云浅一眼,面露愧疚,“对不起睿王妃,我先出去了。” 对不起? 这一次又是对不起什么? 云浅没吭声,淡淡的看着她。 叶拂衣也没多说,作了一揖,便转身走了。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迟疑了一下,终于回头看向了云浅。 云浅哪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扯了下唇,“想去就去吧。” 当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萧墨栩抿了下唇,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复杂,“我很快回来。” 说罢,便毫不犹豫的出去了。 云浅静了两秒,唤了个宫女进来,帮她找到了樊缺。 刚才和萧墨栩说的那些话,他现在肯定是没空转达了,她只能自己叮嘱樊缺。 樊缺听完她说的,敬佩的点点头,“属下明白王妃的意思了,您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云浅嗯了一声,“麻烦樊统领了。”顿了顿又道,“对了,你安排一下,送我去周将军府上吧。” 樊缺惊讶的看着她,“可是您的伤……” “无碍。” 云浅直接打断了他。 樊缺也不好多说什么,道了声是,便出去替她安排了。 很就有人进来把她抬上了轿子,送到宫门口以后,又由马车把她送去了将军府。 周家父子没想到她会来,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睿王妃?” 三人都有些无措,毕竟先前那般误会她,而她却不计前嫌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们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周夫人。”云浅当然看出他们的不安,宽慰道,“放心吧,等她醒了我自然会走,你们不必紧张。”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周镇国连忙摇头,“只是您自己还受着伤,大夫刚才也说瑛儿没事了,又怎敢劳您亲自探望呢?” 云浅好笑的看着他,“我来都来了,周将军不让我进去吗?” 周镇国脸色微变,周从文连忙道:“爹,您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睿王妃去看看小妹?” 周镇国这才点头,让人抬着她去了后院。 周从文和周从武也连忙跟上,只是走到一半,周从武忽然拉住了自家大哥,欲言又止的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 周从文眉头一蹙,“有话就说。” 周从武咬咬牙,“你不觉得,睿王妃对我们家的关心太过了吗?” 昨日他们那般误会睿王妃,睿王妃就算再心胸宽广,不与他们计较已经是极限了,也不该再四处奔波帮他们找瑛儿才对啊。 她对周家的关心,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人的范畴。 这一点,周从文自然也想到了。 沉默了一会儿,凝眸道:“那你说,她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周从武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一亮,“她不会就是浅儿吧?” “胡说什么!” 周从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她可是堂堂正正的苏家嫡女,又不是山野里冒出来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是冒名顶替的?” 说的也是。 周从武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可他也不是胡乱猜测的,今日在宫里,她发现睿王妃有一个习惯和浅儿非常像——她们思考的时候都喜欢摸自己的尾指。 但大哥说的也没错,浅儿怎么会是苏家嫡女呢? ……… 周镇国把人送到周瑛房里,便识趣的出去了。虽然他年纪大了,但毕竟男女有别,他和睿王妃共处一室也不合适。 云浅坐在周夫人的身旁,悬了两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娘,还好找到您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软身在周瑛身旁躺下,依偎在周瑛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只是您怎么还不醒呢?女儿有好多话想跟您说。” “今日萧墨栩心里的那个女人死而复生了,他从前应该很喜欢她,如今……也还是喜欢吧?所以即便当着我的面也控制不住。” “娘,我有些难过。” 摇曳的烛火撒在她身上,映着她眉眼间淡淡的疲惫,莫名笼罩着几分黯然和自嘲。 她没有再开口,屋子里安静了很久。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云浅以为是外公或舅舅,可是下一秒,屋子里就响起了轮毂转动的声音。 是萧墨栩的轮椅。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为什么乱跑?” 男人的嗓音透着几分不悦,就和他在宫里训斥叶拂衣的时候一样。 云浅无声的弯了下唇,笑容莫名透着一丝讽刺。 只是她依旧背对着他躺着,并没有回头,“睿王一会儿关心这个,一会儿关心那个,忙得过来吗?” 萧墨栩脸色微变。 短暂的沉默过后,语气缓和了几分,“是我不好。” 他哪里不好? 如意就是叶拂衣的事他也没想到,久别重逢,他自然要追着人家出去,问一问这些年的情况,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 只是,他忘了考虑她的感受罢了。 又或者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在权衡之后做出了选择。 云浅不想指责他,但她记得叶拂衣临走之前问了他一句话。 【没有我的日子,你也过得很好不是吗?娇妻美眷,恩爱非常,那我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 她也想知道,有什么区别。 “这么长时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云浅终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面朝着他,神色淡淡的道:“有没有问问她,为什么假死?为什么不告诉你她还活着?为什么这些年一直待在太后身边,她到底想做什么?” 萧墨栩眸色闪了闪,正要开口。 她却打断了他,“放心,我无意探听你们的秘密,这些问题的答案你都不必告诉我,你只要回答我——你还爱她吗?还想跟她在一起吗?” 第133章 嫉妒:她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如此亲密? 话音刚落,屋子里又是好一会儿的死寂,落针可闻。 云浅的心也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不可否认,她在问出这些话之前,其实还是带着某种侥幸和期待的,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是来道歉挽回的。 但他长时间的沉默,终于还是让她所有的期待消失殆尽了。 “好,我明白了。” 云浅垂下眼帘,“我不会霸占睿王妃之位的,给我三天时间,我跟砚儿……” “云浅。” 男人蓦然打断了她,脸色明显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浅顿了一下,淡淡的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萧墨栩喉结滚了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很多年前我在边关打仗的时候,她救过我一命。四年前,她也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他眸色暗暗的看着她,“虽然她现在死而复生了,可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但她大概也能猜到。 虽然叶拂衣最终不知为何没死,可两次的救命之恩却是真的,他不能辜负叶拂衣。 呵。 云浅眼底划过一丝凉薄的笑,“她对你这么情深意重,你确实不能辜负她。” 她扬手指着门口,“所以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 萧墨栩眸色又是一变。 虽然他的来意已经说清楚了,而且是她先一步说出来的,避免了所有难以启齿的尴尬——甚至她并不生气,善解人意的说不怪他,可他的心脏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逐渐流逝,无法掌控。 但他不敢深想,蓦地别开了视线,“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想陪陪我娘,等她醒来我就会回去处理这些事,不会耽误你好事的。” “……” 萧墨栩动了下唇,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关上房门,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她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松懈下来,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眼底升起几分湿润,她闭上眼,强行压了下去。 理智告诉她,分开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可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抽疼了一下。 曾经误会他和如意的关系时,她提出要分开,虽然心里也有不舒服,但远不及这一次。 好像在她得知上辈子那个“乞丐”就是他以后,在她得知砚儿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想过要跟他分开。 她以为他们两个是命中注定,天定之缘。 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良人,可以恩爱一生,白首不分离。 可万万没想到,他和叶拂衣才是话本里的主角。 救命之恩,呵。 ……… 云浅守了一晚上,彻夜未眠,可周瑛还是没醒。 她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 记得前日她和萧墨栩已经肯定,千刀门把母亲抓走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昨日探脉见脉象无碍,她也就放心了——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很可能对母亲做了什么,只是脉象上看不出端倪! 云浅脸色沉得厉害,找了几个护卫来守着后院,便出门买药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买到了所有需要的药材,正准备回府,她的马忽然发狂,带着马车横冲直撞,险些祸及大街上的路人。 “啊——!” 妇人惊恐的声音传来,云浅循声望去,远远看着那妇人几乎要被马车撞倒,脸色大变。 可是下一秒,一名容貌俊美的红衣公子从天而降,将那妇人拉到一边,勒停了马车,终止了这场即将来临的惨剧。 云浅猛地松了口气。 她快步上前,感激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你的马车?” 云浅点头。 姬君洛眯眸打量着她,见她脸色苍白,“姑娘脸色不太好,刚好你的车夫也不见了,若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在下送你一程?” 云浅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她记得那个车夫在将军府干了很多年,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 除非……是有人想让他消失! 而眼前这个男人,她原以为只是个碰巧出手相助的路人,可他现在……似乎在故意接近她? 难道是千刀门的人? 她眸光凝了凝,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那就多谢公子了。” 男人眉梢挑得更高,似是没想到她毫无防备之心,旋即又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丝丝笑意,然后跳上马车,替她赶起了车。 “姑娘去哪儿?” “前面路口右转,下一个路口左转,然后一直走,将军府门口停。” 男人便不再言语,当真勤勤恳恳的替她赶起了车。 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 打开门,云浅以为打开门会看到千刀门总舵之类的,没想到眼前竟当真是将军府,她还颇有些诧异。 姬君洛有些好笑,“姑娘不会觉得,在下想绑架你吧?” 云浅,“……” 没错,她就是这么觉得。 她淡淡的道:“你要告诉我今日之事全是巧合,我也不会信。” 男人笑意深了几分,“睿王妃果然聪慧,你的马车发狂、车夫消失,还有那妇人都是我安排的,为的就是找机会接近睿王妃。” 云浅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承认,皱了下眉,“接近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男人猝不及防的凑到了她的面前,“当然是为了……” “苏棠!”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萧墨栩远远看着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坐一车,距离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吻到一起,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那个男人是谁? 虽然他的手中拿了马鞭,像个赶车的,可那容颜阴柔俊美,一身红衣异常华贵,怎么看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车夫! 为什么她受了伤,还要跟这男人出去?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如此亲密? 萧墨栩心头仿佛压了一团棉花,莫名的窒闷感袭来。 他蓦然按下轮椅的机关,迅速来到他们面前,眉梢眼角都染着阴沉的不悦,“他是谁?为什么你会跟他在一起?” 第134章 和离书三个大字,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球! 云浅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回答他。 可是下一秒她忽然反应过来,昨夜之后,她还有什么跟她解释的必要?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睿王,你是以什么立场在质问我?” 萧墨栩脸色一变。 姬君洛挑了下眉。 他原本已经和云浅拉开距离,可是闻言却又跳下马车,似笑非笑的朝她伸出手,“下车小心些,别弄伤了自己。” 本来这活儿就是车夫该干的,现在他代劳了车夫,自然也要照做。 只是这动作落在萧墨栩眼里,却是浓浓的挑衅! “苏、棠。” 他周身的气压都降了好几个度,语气透着明显的警告,仿佛在说:只要她敢伸手,绝对不会放过她! 云浅真真是气笑了。 别说她问心无愧,就算她真的跟这个陌生男人有什么,那也比不上他当着她的面和叶拂衣搂搂抱抱吧? 她毫不犹豫的收回视线,把手搭在姬君洛手臂上,借力下了马车。 萧墨栩目光一刺,骤然沉了声,“你是不是故意跟本王对着干?” 云浅的脸色终于还是冷了下来。 她不愿当着外人的面跟他吵,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跟你对着干?” 她冷冷瞥了他一眼,“睿王,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在你喊我名字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会来,谁有空揣摩你的心思跟你对着干?” 萧墨栩猛地一震。 是,他只是临时起意,因为砚儿问了一句娘亲在哪里,他才仿佛终于又有了理由一般,特意来将军府寻她。 可这些她根本不知道,所以她跟这男人出去绝对不是故意做给他看的,更别提是为了刺激他。 她只是……单纯的跟人出门游玩而已。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萧墨栩的心头就仿佛被人挠了一下,刺刺的疼。 “我扶你进去吧?” 姬君洛忽然开口。 云浅看了他一眼,他又神色坦荡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还想知道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的话。” 云浅皱了下眉,“走吧。” 萧墨栩脸色又是一变,刚要跟上,却听女人淡声道:“你最好不要跟进来,否则我就跟他换个地方,总有你找不到的。” 他推轮椅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 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 御书房。 周家父子和其他几位大臣站在帝王面前,禀报着接下来一段时间,东泱和西凉的使臣前来出使一事。 兵部尚书不悦道:“皇上,老臣以为东泱和西凉近日边境动乱不止,这种时候双方一起出使我南诏,定然没什么好事。” 周镇国也认可他的想法。 虽然东泱和西凉每隔几年都会来出使南诏,但从前两国就不对付,从来没有一起来过。 但此番竟然像说好了一样,同时递了国书,想必是战争很快要开始了,都想来争取南诏的支持。 景帝沉默了片刻,“北狄觊觎我南诏的国土不是一两天了,只是南诏国力强盛,他们不敢乱来。一旦南诏为东西两国出兵,北狄必定来犯,所以朕谁也不会帮。” “皇上英明!” 众人齐声道。 景帝看了周镇国一眼,“老将军,朕虽无意掺和他们的事,但他们未必肯善罢甘休。或许双方会暗中交手,牵扯到我南诏头上来。所以这一次两国使臣的安保,就交给从文和从武来办吧。” 以周镇国的地位,自然不必再做这些事。 但对两个儿子来说,这却是个很好的历练。 周家父子连声道:“多谢皇上信任,臣定不负所托!” ……… 将军府。 云浅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姬君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西凉太子的名字! 看来这人和千刀门肯定是没关系了,但也绝对来者不善。 她一脸警惕的道:“父皇明日就会设宴款待东泱和西凉使臣,这种时候,太子殿下私下接触我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寻求合作。” 姬君洛笑得像只狐狸,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光,“听闻睿王妃是南诏最聪明的人,本宫相信,你一定可以说服南诏皇帝帮我西凉。” 云浅嘴角抽了抽。 西凉和东泱似乎要打仗了,这件事她听说过。 但这人怎么想的,凭什么觉得她一个不参与朝政的王妃,能够决定这么重要的国家大事? “帮不了。”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就算能帮,我也不会掺和这种事,太子殿下请回吧。” 原以为姬君洛定要磨她一会儿,却不想他笑眯眯的点头,“今日只是跟睿王妃打个招呼,相信有需要的时候,王妃一定会帮本宫。” 说罢,便起身作了一揖,“那本宫就先告辞了。”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语。 这人凭什么这么自信? 而且,他好像话中有话? 但她这会儿担心母亲,也没空管他怎么想的,提着刚才出门买的药去了后院配药,然后亲自煎了药喂母亲服下。 只是守到了晚上,母亲依旧没醒。 云浅逐渐开始焦躁起来。 看样子,即便她再等下去,母亲也不会醒。 他们到底对母亲做了什么? 母亲身上,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千刀门的人明明有机会杀人灭口,却还是留着母亲的性命? “吱呀——” 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如果是外公和舅舅,一定会敲门。 果然下一秒,就听轮椅滚动的声音响起。 云浅脸色蓦地沉了下去,本就不虞的心情终于爆发,冷冷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又来干什么?” 萧墨栩的手伸了一半,闻言,就这么僵在半空。 云浅直到此刻才注意到他手里的东西,一个墨绿色的玉瓶,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眸光凝了一下。 男人冷笑,“这是西域还魂丹,世上只此一颗,只要不是致命的毒,服下此丹都能解。听说你母亲还没醒,原想拿给你试试,现在看来,是本王多此一举了。” 说着,他就要收回手。 云浅眼眸一紧,立刻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玉瓶,“谢谢。”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拿母亲的事怄气。 萧墨栩看着她急切的动作,原想讽刺几句,却听她又补充道:“作为交换,我也有一样东西给你。” 他眸色微变,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明明上一秒还在生气,可是这一刻,却完全变成了期待。 只见她走到书案后,拿起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几行字。 然后回到他面前,顿了一下,才递给他。 萧墨栩接过一看,却骤然变了脸色。 《和离书》! 三个大字,狠狠刺痛了他的眼球! 第135章 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犀利的视线猛地射向她,“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 云浅面色不改,“是。” 萧墨栩气极反笑,仍像是不确定一般,又问了一遍,“我给你母亲送药,你给我和离书?” “有问题吗?” 她皱了下眉,“你我本来就是要和离的,只是我母亲身体出了点问题,我暂时没空跟你解决那些事——但有了这份和离书,你和叶拂衣就再无后顾之忧,不必担心我占着王妃之位不肯走,不是吗?” 是,她看似是为他着想,她大度得很! 这明明也是他要的结果——从他知道如意就是叶拂衣的那一刻起,从叶拂衣死而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再也不可能辜负拂衣了,因为拂衣为他付出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 所以云浅……他即便舍不得,也只能舍。 可是明明早已下定决心,明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为什么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他会这样胸闷不适? 是因为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象得更快吗? 是因为在他做好一切准备之前,她就已经率先抽身离开了吗? 没有痛苦、没有哭闹,没有不舍。 她用最快的速度斩断了他们之间一切的联系,就好像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对她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一样。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萧墨栩的心脏仿佛被人扼住了一般,绵长而窒息的疼痛袭来,比白日里看到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更甚。 “云浅。” 他阖了阖眸,嗓音哑了几度,“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云浅脸色一变。 萧墨栩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今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因为他,你才能这么快下定决心,这么快……” “萧墨栩!” 云浅骤然打断了他,嗓音都高了几分,荒唐而又可笑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怎么好意思的? 明明是他为了叶拂衣放弃了她,竟然还想把罪名推倒她头上来? 胸腔里压着一团怒火,她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笑了出来,“是又怎么样?” 她眯起眼睛,挑衅而又冷艳的道:“麻烦睿王爷记住一点——我的事往后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管好自己和你的叶姑娘就行,好吗?” 萧墨栩微微一震,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去。 不知道哪一个字更刺耳,好像每一个都很刺耳。 于是他胸腔里那团堵塞的气息终于再也克制不住,骤然扬起手,当着她的面,撕了那张和离书。 云浅瞳孔一缩。 男人犀利的目光一瞬不瞬的逼视着她,“本王后悔了。”他冷冷的道,“既然是你先移情别恋的,那本王也没必要与你和离了。你就老老实实当好你的睿王妃,往后不准再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说罢,便扬手撒了手中的碎纸片,转身离去。 云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睛都气红了。 不和离? 因为是她先移情别恋的? 呵,他当真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她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到床边,把手中玉瓶里的药丸倒出来,喂给母亲。 “娘,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 第二天中午,便是景帝设宴接待使臣的时间。 云浅虽然受了伤的,但是作为王妃,这种场合她不可能缺席。 她知道萧墨栩大概率会来接她,但她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纠缠,所以没等他出现,一大早就独自坐马车入了宫。 刚进御花里,就撞到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对方直直撞向了她。 云浅的伤本就没好,被他这么一撞,疼得脸都皱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连忙道歉,“姑娘你没事吧,在下不是故意的,请你谅解!” 他的模样实在太诚恳,而且身材魁梧高大,比南诏这边的人都要高很多,容貌明显带着一股粗犷的异域风,应该不是南诏人。 昨日她已经见过西凉太子姬君洛了,他们西凉人的长相明显和南诏这边更像,所以眼前这个,应该是东泱使臣? 可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御花园出现? 云浅皱了下眉,狐疑的打量着他,但见看对方眼神诚恳,似乎没什么恶意,便也没再多想,“无碍。” 说罢便点头离去,直接转身去了接待使臣的正和殿。 她到得早,殿中还没什么人,但没想到姬君洛竟也到了。 看到她,还笑眯眯的走过来与她搭话,“睿王妃,真巧啊,又见面了。” 今日宴席他们两个都必须出席,有什么好巧的? 云浅不悦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殿下还是规矩些,莫要随便与我搭话,毕竟男女有别。” 姬君洛却不赞同的摇摇头,“正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本宫与睿王妃问心无愧,所以才应该多说几句啊。” 云浅神色冷淡,“可我觉得你烦人,不想与你说话。” 男人也不恼,反而低低的笑了出来。 萧墨栩进门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站在云浅身边,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老七,怎么了?” 夏王见他神色不对,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目光对上远处那两个人,愣了一下,“那不是西凉太子吗?七弟妹怎会与他相识?” 西凉太子? 萧墨栩听到这几个字,眸色更沉了。 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小太监尖锐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大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姬君洛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萧墨栩这才敛眸前往席间,却在云浅起身行礼的时候,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既知道他是西凉太子,怎还敢与他牵扯不清?” 此番东泱和西凉来南诏,明显是为了开战做准备的。 父皇并不打算帮任何一方,若是让朝臣们知道她与西凉太子私下联系,她绝对落不着什么好! 云浅知道他在想什么,东泱和西凉的消息她也听说了。 可昨日之前,她并不知道姬君洛的真实身份,昨日之后,她也无意再与此人有任何联系,刚才姬君洛上前搭话也并非她的本意。 只是这些话,她懒得跟萧墨栩解释而已。 而且…… 她皱眉看着对面的使节团,发现今日在御花园撞她的人,竟然坐在东泱使节团的最前方!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就是东泱太子,独孤昊? 可是刚才,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御花园闲逛? 云浅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一时又说不清是什么。 刚好此时景帝入殿,便也没再想下去,随众人一道行礼。 “参见皇上——!” “拜见陛下——!” 各国使臣的礼节都不相同,便遵照各自的规矩行礼。 景帝笑着点头,“诸位使节不必多礼,快请入座。” “多谢陛下!” 众人这才纷纷入座。 宴席正式开始,宫女们端着酒菜鱼贯而入,乐师和舞娘也纷纷进入大殿,开始今日的表演。 萧墨栩迟迟没有听到云浅的回答,脸色有些难看。 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她问道:“为什么东泱使节那边,为首的是两个人坐在一排?而西凉那边的使节,都坐在姬君洛的身后?” 萧墨栩愣了一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独孤昊的身旁还有一人,皱眉道:“东泱此番来的除了太子独孤昊,还有二皇子独孤城。” 原来如此。 可是出使而已,用得着派两位皇子来吗?就算是为了劝说南诏帮他们一起打西凉,可这种事又不是多一个人就能多份力量的。 云浅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明显了。 正思索之际,忽然听到使节那边开口祝贺,“陛下,几年不见,您的风采更胜当年,当真令人羡慕啊!” 说话的是西凉使节,姬君洛的手下大臣。 景帝龙颜大悦,“使者风采亦是不减当年啊!” 这种宴席本就是互相吹捧的环节,云浅并不意外。 但东泱那边说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陛下,其实本宫与二弟此番前来,除了送上对南诏美好的祝愿,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孤独昊此话一出,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说,请南诏支持他们攻打西凉。 姬君洛的脸色蓦地沉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却听他笑眯眯的道:“南诏境内囊括山海无数,乃中原四大国之中,物产资源最富饶的国家,可谓人杰地灵。本宫与二弟一路前来,见识了许多睿智过人的人才,这不禁让本宫想起了我朝境内一个多年来无人堪破的不解之谜。” 说到这里,众人都愣了一下。 景帝的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太子这是想让我南诏为你解谜?” “是。” 独孤昊点了点头,“这个谜题困扰东泱上下多年,若是贵国有人能为本宫解惑,我东泱愿奉上黄金万两,牛羊千匹作为回报。” 这回报,当真是大手笔! 然,南诏大臣们却是面面相觑。 虽然这独孤太子十分大方,貌似让南诏占了便宜,可他言语间把南诏捧到了天上去,若是南诏答不出这个谜题,岂非大失颜面? 一时间,景帝和大臣们心里都有些迟疑。 “陛下?” 独孤昊见他迟迟不语,诧异的道:“您莫非是不愿帮本宫吗?” 景帝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此事。 他神色如常的笑道:“自然不是。太子尽可将那谜题说出来,我南诏上下定当竭尽全力为太子解答。” 独孤昊大喜,“多谢陛下!” 顿了顿,“不过在那之前,本宫还有另一件事,想要请求陛下。” 景帝笑容一顿,微微眯起了眼睛,“哦?” 大臣们的心也再次提了起来。 很明显,这独孤太子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要回到出兵相助的问题! 可就在众人都希望他闭嘴的时候,却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然后手中的酒杯骤然落地,发出一道清脆声响。 “呃……” 他面色青紫,目眦欲裂,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脖子,一看就不对劲!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云浅也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皇兄!” 独孤昊身后的独孤城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大变,连忙扑上来抱住他,“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东泱其他使节也都随之回过神来,纷纷上前,惊呼太子。 景帝骤然从龙椅上起身,“苏棠!”他这回连传太医都省了,犀利的眸光当即看向云浅,“你快给独孤太子瞧瞧!” 云浅闻言才敛了下眸,“是。” 她快步上前,走到独孤昊身旁,俯身为其探脉。 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也骤然变了。 景帝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何?” 云浅哪里敢回答,连忙又伸手去探独孤昊的鼻息,可是……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动了动唇,无措的看向景帝,“没有呼吸了。” 景帝的脸色顿时阴沉到极点。 独孤城听到这句话,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伸手放到独孤昊的鼻翼下方,结果果然如这女人所说,没有呼吸! 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皇兄……”独孤城喃喃的看着怀里的兄长,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泱其他使臣也纷纷上前,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的太子。 “好端端的,太子殿下怎会如此?” “看太子刚才的神情那么痛苦,一定是中毒所致!” “可太子所有的吃穿我们都检查过,怎么可能有机会被下毒?” “除非毒就下在刚才的酒菜里!” “……” 没错,只有这宴席上的酒菜,是他们没有检查过的! 然而景帝一听这话,脸色愈发难看下去。 东泱太子死在南诏,本就会让南诏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若还是因为吃了宫里的酒菜,那不管查出来是谁做的,南诏都脱不了干系! “苏棠!” 他当即看了云浅一眼,想要让她检查独孤昊用过的酒菜。 云浅明白他的意思,正要上前,却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滚开!” 她本来就受了伤,被这么一推,险些站不稳倒下,幸而此时有人扶住了她。 一扭头,只见萧墨栩眉心拧成一个结,关切的看着她,“没事吧?” 云浅眸色一闪,有那么一瞬间就要像往常一样宽慰他,可下一秒不知是想到什么,又不动声色的拂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萧墨栩眼眸紧了紧。 但也只是转瞬便收回视线,冷冷看向独孤城,“二皇子,贵国太子死了,本王也深感痛心,但此事与本王的王妃毫无干系,她好心帮你们检查酒菜是否有毒,你对她最好客气些!” “好心?” 独孤城冷笑一声,“我皇兄死在你们南诏,你还敢跟我说好心?我告诉你们,事情查明之前,你们南诏人全都脱不了干系!” 说罢,他就放开他的皇兄,快步走到独孤昊刚才坐的席位上,取出了一根银针,在那些酒菜中验毒。 只是……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银针并未显示毒性。 独孤城震了一下,脸上闪过明显的震惊,“怎么会这样?” 景帝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二皇子,现在你该相信,太子的死与我南诏无关了吧?” 独孤城拧了下眉,冷冷看了他一眼,“就算不是这些酒菜,也难保没有其他手段!” 说罢,他当即看向身旁的一名使节,“皇兄今日见过哪些人?” 巴图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陡然一沉,“回二皇子,太子赴宴前一直与臣等在一起,直到赴宴途中,太子说想一个人逛逛御花园,才单独遇到了其他人……” “可知是谁?”独孤城立刻问道。 第136章 因为她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太子刚才说了,其中一个就是这西凉太子!”巴图恶狠狠的看向姬君洛,“此人与我东泱不对付,微臣怀疑,就是他给太子下的毒!”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东泱与西凉的关系素来不睦,最近更是边境摩擦不断,眼看着即将开战,此番两国前来就是为了拉拢南诏的,这一点众所周知。 所以,西凉太子的嫌疑确实很大! 毕竟除了世仇之外,在南诏地盘上杀人也能离间东泱和南诏的关系,让南诏只能站在西凉那边,可谓一举两得。 难道……今日害死东泱太子的,就是这西凉太子? 姬君洛不怒反笑,“使者这话真是好笑,且不论你们太子是不是在你说的这段时间中的毒,就算真的是——可他在御花园碰到的明明是两个人,使者却为何只报本宫一人的名讳?” 巴图噎了一下,但目光还是十分凶狠,摆明是不买账。 景帝皱了下眉,“此事关乎太子被杀的真相,还望使者莫要意气用事。当时太子遇到的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巴图看了云浅一眼,古怪的笑了一声,“陛下当真想知道吗?” 景帝脸色微变。 这话,太意有所指了,没有人会听不懂。 就好像那个答案会不利于南诏……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当没听见,蹙眉道:“使者请说。” 但这一次,没等巴图开口,却有人缓缓上前,“回父皇,是臣媳。” 竟是苏棠! 景帝震惊的看着她。 南诏大臣也是惊愕不已。 虽然他们平日里未必喜欢她,但是这种时候,谁也不希望她牵扯进东泱和西凉的事,否则对南诏是大大的不利啊! 萧墨栩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厉害。 其实今日,他去府将军府接她了。 但她大约是为了避开他,提前走了,他便也识趣的没有再去追。 可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 姬君洛挑了下眉,“原来是睿王妃?” 云浅脸色沉了几度。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只是在御花园撞见一个人,就莫名起么被安上了杀人的罪名。 而且死的还是一国太子! “苏棠。” 景帝眸光微凝,嗓音沉沉的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浅敛眸道:“回父皇,臣媳当时刚入宫,正打算来赴宴,途中被一名陌生男子撞了一下——臣媳也是到了正和殿才知道他就是东泱太子的,与他并无其他交集,绝不会谋害他,请父皇明鉴!” “你还撞了他?” 独孤城却是震惊的看着她,“也就是说,你们有肢体接触了?” 要想下毒,首先就得有接触! 而现在睿王妃明显有了作案的机会…… 云浅自然听出他的意思,脸色一沉,“二皇子,我与你们太子无冤无仇,为何要给他下毒?何况我刚才已经说了,不是我撞他,而是他撞的我!” 独孤城冷笑一声,“当时现场只有你们两个人,谁能证明是我皇兄先撞的你?何况——睿王妃确定,你与我皇兄无冤无仇吗?”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云浅脸色又是一变。 景帝眉心一蹙,“二皇子这是何意?” 独孤城当即转身面向景帝,冷冷的道:“陛下,我的人可是听说,睿王妃昨日就已经和西凉太子有接触了——姬君洛贵为太子,不但为她赶车,还去将军府与她交谈了半个时辰,可见两人早已相熟。世人皆知西凉与我东泱不睦,睿王妃既与西凉太子交好,那杀了我东泱太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按理说,西凉太子从未来过南诏,睿王妃怎么会认识他? 照二皇子所言,他们两人还十分相熟,确实有可能暗中勾结啊! “最重要的是——” 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独孤城又冷冷补充一句,“睿王妃身为王府女眷,入宫时却为何不与睿王一道前来,反而独自一人赴宴?这难道不是故意避开睿王,为杀我皇兄做准备吗?” 最后一句话落,人群彻底沸腾了! 二皇子说得没错,这桩桩件件看似都是小事,可是联系在一起,却不得不说,睿王妃的嫌疑真的很大,甚至比西凉太子还要大! 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惊疑不定。 云浅的脸色彻底难看到极点。 最后一条,她确实没理由反驳,总不能说她和萧墨栩正在闹和离,所以不跟他一起来吧? “二皇子稍安勿躁。” 景帝沉吟了片刻,拧眉道:“贵国太子出事,朕也深感痛心。但朕这个儿媳素来淳朴,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虽然现在舆论全部指向苏棠,但他必须相信她。 甚至,就算独孤昊的死当真和她有关,他也不能让东泱当场拆穿,否则对于南诏而言实在太不利了。 独孤城又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讽刺的笑了一声,“若是陛下当真痛心,那就请勿包庇真凶!今日我把话放这儿了,我皇兄在御花园偶遇的人一共就两个——一个是西凉太子,一个是你们南诏睿王妃,杀人的要么就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要么就是他们联手共谋,到底如何决断,陛下自己看着办吧!” 他甫一说完,身后的使臣们就激动的附和起来。 “没错,请南诏皇帝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们东泱虽不如南诏富庶,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若陛下非要袒护凶手,相信我皇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请陛下处置真凶!” “……” 一时间,群情激奋。 南诏大臣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虽然南诏的国力确实强盛,但东泱可是战斗民族,靠着厮杀掠夺建的国,一旦打起仗来,绝对不是好惹的! 若此事当真与睿王妃有关,那还是把她交出去为好吧? 思及此,众人纷纷看向景帝。 景帝眉头蹙得更紧。 却在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忽然响起。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景帝不悦的看向她,“你笑什么?” 云浅扯了下嘴角,她笑,是因为她想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父皇。” 她缓缓上前道:“臣媳理解东泱使节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但是臣媳以为,在场的其他大人和使节应该能听出来——他们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一个问题吧?” 第137章 立下军令状 “你说谁被冲昏了头脑?” 东泱使臣俱是大怒。 云浅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说的就是你们,又如何?” 或许是她的气势太过凌厉,使臣们竟噎了一下,一时没敢接话。 其他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再吭声。 他们总不能说,自己也没发现问题吧?那不是变相的承认自己也被冲昏了头脑? 景帝这才开口,“你说的问题是什么?” “回父皇,是独孤太子的中毒时间。” 她收起满身的冷意,恭敬的道:“方才臣媳探脉时候发现,独孤太子中的是荼蘼毒,根据毒药的分量不同,此毒发作的时间长短也会有所不同。也就是说,东泱使节们并不能确定独孤太子的中毒时间就是在御花园独自闲逛的时候——也可能,他早就中毒了呢?”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大惊。 若是事实如睿王妃所说,那凶手的范围可就大大扩张了,远不止睿王妃和西凉太子两个人啊! 巴图顿时怒了,“睿王妃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啊!只可惜,今日太子单独前往御花园之前,一早上都与我等在一起,身旁还有精锐侍卫守护,怎么可能中毒?” 云浅看了他一眼,“为何与你等在一起,就不能中毒?” 巴图噎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气急败坏的道:“我们可是东泱人!难不成还会毒害自家太子吗?” 云浅笑了,“那可说不准。” “你……” 巴图又惊又怒,险些就要破口大骂。 云浅却幽幽的打断了他,“这位使节不必动怒,我并没有说一定就是你们给太子下的毒,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便于让大家理清头绪,更快地找出杀害太子的真凶而已。” “一派胡言!” 独孤城彻底沉了脸,满脸失望的道:“你们这些南诏人果然奸诈,我皇兄惨死在你们的地盘上,你们竟还想反咬一口,把责任推到我们东泱头上?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待着了,立刻回东泱去,让父皇派兵来讨个公道吧!” 说罢,便抱起独孤昊的尸体,朝身后的使臣们使了个眼色。 东泱使臣们连连点头,就要随着他离开。 南诏这边立刻急了。 “二皇子且慢,睿王妃不是那个意思啊!” “是啊,有话好好说,南诏又怎会不想替你们找出真凶呢?” 甚至有人不满的看向了云浅。 云浅的笑意却深了几分,“是啊二皇子,这么着急?我都已经找到凶手了,只需片刻就能把他揪出来,你就不想替你皇兄报仇吗?”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都震惊的看向了她,包括独孤城。 找到凶手? 可她都还没找,怎么可能找到? 难不成是想拖延时间? 独孤城终于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审视着她,“哦?凶手是谁?” 云浅摇了摇头,“我即便说了,二皇子和诸位大抵也会说我无凭无据,污蔑此人。所以烦请二皇子给我一个时辰的时间,让我布置现场。一个时辰之后,我自会当场揪出凶手。” 独孤城眉头一蹙,“你想拖延时间?” 云浅这一次没有再回答他,而是转身面向了景帝,郑重其事的道:“父皇,臣媳愿立下军令状——若一个时辰之后,臣媳抓不到凶手,那便任由东泱二皇子处置,臣媳绝无二话!” 她竟如此自信! 萧墨栩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他当然相信她,每一次她都能找到解决之法破局,但是听到她这么不管不顾的立下军令状,心里还是不免担忧。 景帝愈发错愕的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好,朕就信你这一次!” 说罢便扭头看向独孤城,“不知二皇子意下如何?”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这毕竟是南诏的地盘,独孤城当然不好拒绝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权衡之后终于也点了头,“那便都听陛下安排。” 景帝这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云浅,“你刚才说,你要布置现场?如何布置?” 云浅却摇头,“回父皇,为了防止被凶手听到臣媳的计划,臣媳此刻不便说出所有的计划。” 顿了顿,“而且在臣媳布置现场的时候,请父皇带所有人离开正和殿,并且不准各国使臣之间互相攀谈,现场……只留下独孤太子的尸体即可。” 既是如此,景帝当然也不会为难她。 独孤城脸色却又是一沉,“你找凶手就找凶手,留下我皇兄的尸体做什么?难不成是想毁尸灭迹?” “二皇子说笑了。” 云浅淡淡的道:“若是你信不过我,大可留下一位使节监督我,保证我不会对太子的尸体不敬。” 独孤城还想说什么,巴图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好,那就由我来盯着睿王妃!”他一脸凶狠的道,“保证睿王妃不敢做什么!” 除了二皇子以外,他是东泱使臣中官位最高的大将军。 他都这么说了,独孤城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蹙眉看了云浅一眼,便示意身后其他使节,“我们走。” “是!” 东泱使臣们便都跟着他离开了正和殿。 姬君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也带着西凉使节走了。 最后是景帝。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苏棠,你可知道你刚才立了军令状,若是最后找不到凶手,朕也保不了你。” “臣媳知道。” 她莞尔一笑,“所以臣媳若是找到了凶手,也算大功一件,父皇一定要好好赏赐臣媳。” 景帝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心里又生出几分复杂。 其实刚才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只要说出独孤昊中毒时间不明,再任由独孤城带着东泱使臣离去,一切就与她无关了,剩下的就是南诏和东泱两国之间的事。 可她却非要说,她能找到凶手。 不管她是真心为南诏还是单纯想邀功,这份举动都令人赞叹。 想到这里,他语气温和了几分,“好,到时朕便允你提一个要求!” “多谢父皇!” 云浅作了一揖,景帝便带着南诏众大臣离开。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上前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原以为她一定会拒绝。 却不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这是国事,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帮我一个忙吧。” 男人眸色微亮,“你说。” …… 景帝带人出去以后,就站在正和殿的大门口,而东泱和西凉的使臣则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虽然云浅说了,使臣互相之间不可攀谈,但没说各自不能交谈。 南诏这边,便都小声的交头接耳着。 萧凌策听着身后的议论声,眸光凝了凝,忽然压低声音道:“父皇,若是东泱那边不满七弟妹给出的凶手,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其实这当然是一种可能。 景帝刚才也跟苏棠说了,若是她找不到凶手,或是最后的说法不能让东泱心服口服,那便是他也保不住她。 但即便如此,东泱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独孤昊是死在南诏皇宫里,南诏还得想其他办法修补和东泱的关系。 景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老三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定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萧凌策正要开口,太子却在此时插话进来,“父皇,儿臣以为,西凉以“仁”字治天下,兵力方面肯定是不如东泱的。若是最后真的收不了场,不如就把一切推到西凉太子姬君洛的身上,然后与东泱结盟,共同攻打西凉,瓜分西凉的领土吧。” 这也是萧凌策的想法,但没想到太子会抢先他一步说出口! 他蓦地沉下脸,不悦的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似笑非笑的挑眉。 萧凌策脸色更沉,敛眸道:“父皇,若是单纯的口头合作,只怕东泱不会信,所以儿臣建议,可以选一位公主与之和亲。” 这回轮到太子冷脸了。 很明显,这两个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景帝倒是没想到,这两个儿子也有统一阵线的一天。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威严的脸上不辨喜怒,看不出在想什么,“再容朕考虑考虑吧。” 萧墨栩听着他们的谈话,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忽然扭头看了萧霓裳一眼,“小九,过来。” 萧霓裳愣了一下,“怎么了七哥?” 萧墨栩淡淡的看着她,“你若不想被送去和亲,就帮七哥一个忙。” 这话,可谓直戳软肋。 萧霓裳脸一黑,不高兴的道:“什么忙?” 萧墨栩朝她招了招手,直到她弯腰凑到他耳边,他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萧霓裳听完明显一惊,“七哥?” 萧墨栩严肃的看着她,“快去,否则你就只能嫁去东泱放牛了。” 萧霓裳蓦地咬住了唇,只好匆匆跑向东泱使臣那边。 她这举动,谁也没料到。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公主!” 景帝也厉喝出声,“小九!”苏棠刚才说过,各国使臣之间不能互相交流,她这是干什么?故意捣乱吗?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萧墨栩却在此时上前,“父皇,儿臣有话与您说。” …… 正和殿内,巴图一直盯着云浅,生怕她伤害太子的尸体。 可没想到她只是让人打扫了一下正和殿,然后在大殿的角落处挂了几面帘子,围出一方封闭的区域,最后又把正和殿所有的门窗全部封起来,让整个大殿密不透风,十分古怪。 巴图一脸诡异的道:“睿王妃,您这是在做什么?” 云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使节稍安勿躁,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罢,便指挥身边的小太监,指着帘子后的区域道:“把独孤太子的尸体抬到那帘子后面去。” 小太监连忙点头,“是!” 云浅这才又唤来另一名小太监,“你去请父皇和其他人进来吧。” “是。” 很快,景帝便带着众人重新回到殿内。 独孤城一进门,就看了巴图一眼。 见巴图摇了摇头,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云浅,淡淡的道:“睿王妃,时间已经到了,你口中的凶手找到了吗?” 比起刚才怒不可遏的样子,此刻他的情绪仿佛已完全平静下来。 云浅勾了下唇,“当然。”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蓦然扬手,冷冷指着身旁的宫女,“凶手就是她,一名被人收买的宫女,百合!” 景帝脸色微变。 独孤城眉头微蹙,“哦?是谁收买了她?” “自然是西凉太子,姬君洛!” 云浅沉声道:“近来西凉与东泱时有摩擦,两国使节来我南诏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为了拉拢我南诏结盟——姬君洛他怕南诏会与更强大的东泱结盟,所以提前收买了伺候独孤太子的宫女,让百合在太子衣物中下毒,只要独孤太子死在南诏,那么东泱与南诏的关系自然会破裂,南诏也理所当然的会站在西凉那边——这,就是他的目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人群中立刻一阵沸腾。 其实她说的还算有理,毕竟在场的人里面,最希望独孤太子死的,确实就是西凉使节了。 但西凉使节一听,却纷纷大怒。 “睿王妃,你胡说什么?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名,你竟然如此污蔑我们太子?” “你刚才说的那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 西凉那边都气坏了。 姬君洛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目光冰凉的审视着她。 云浅不在意的笑笑,“证据?百合不就是证据吗?” 话落,她看了百合一眼。 百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道:“王妃饶命啊!独孤太子是个好人,奴婢真的不想害他的,但是西凉太子抓了奴婢的家人,他说若是奴婢不听他的,他便杀了奴婢的家人!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 南诏使节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他们太子可是天大的好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 姬君洛听着她简单直白的控诉,险些气笑出来,“仅凭一个丫鬟的口供,睿王妃就定了本宫的罪吗?那本宫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你立了军令状却又找不到真凶,所以故意教唆她出来顶罪,污蔑本宫的?” 不得不说,他说得十分有理! 别说西凉使臣喊冤了,就连南诏的大臣们也觉得睿王妃今日这个“抓真凶”的过程过于敷衍了! 比起她从前那些缜密的心思,今日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不过这种时候,他们肯定是不会开口拆自己人的台。 可东泱使节那边,也不禁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和西凉立场敌对,可睿王妃的说法确实太过草率了。 巴图皱着眉正要说什么,独孤城却扬手制止了他。 巴图一愣,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污蔑你?” 云浅故作诧异的看着姬君洛,“可是太子,你说我污蔑你是因为那份军令状,但我明明可以不立军令状的——我今日只是偶遇独孤太子罢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毒害了独孤太子,那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用这种方式来污蔑你呢?” 姬君洛脸色又是一沉。 是,他也想不通,她明明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要污蔑他。 所以刚才有那么好几次,他都以为她真的能出真凶。 “何况谁都知道我与你关系甚好。” 云浅又凉凉的补充道:“昨日你甚至亲自为我赶车,与我在将军府交谈良久,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冤枉你呢?说到底,我只是不愿看你做出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罢了!” 说到这里,她骤然厉声道:“来人,立刻把西凉太子和他身后的使节全部扣押,交给东泱处置!” 当着景帝的面,她这行为明显逾矩了。 侍卫们不敢动作,下意识的看向景帝。 景帝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才朝众侍卫点了点头。 侍卫这才敢上前抓人。 西凉使臣俱是大怒。 “睿王妃,你不得好死!”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我们此番是来出使的,你们竟敢这么对我们,我们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开我们太子,你们这些阴险无耻的小人!” 他们挣扎着,对着云浅破口大骂。 云浅却仿佛没瞧见,淡淡的看向独孤城,“二皇子,我这交代你还满意吗?” 独孤城状似沉吟了片刻,然后点头,“看来方法是本皇子误会睿王妃了,如今睿王妃为我皇兄找到凶手,还东泱一个公道,我等自然满意。” “满意就好。” 云浅露出几分笑容,“那我接下来说的话,还望二皇子能继续满意,千万别失态才好。” 独孤城脸色微变,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却见女人收起笑意,面向众人,“诸位,方才我说的话,全部都是假的——真正的凶手不是姬君洛,而是东泱二皇子,独孤城!” 最后三个字落下,众人倏然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第138章 根本没死! 独孤城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继而大怒,“睿王妃,你是不是疯了,为何开始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的是二皇子你吧?” 云浅讽刺的道:“你们东泱使节住在繁星宫,而百合却是珠翠宫的宫女,怎么可能去伺候独孤太子?二皇子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何刚才我说她伺候太子的时候,你却故作不知?”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有人让他这么做的! 独孤城怒不可遏,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这个百合他确实没有见过,但是睿王妃明明说…… “因为我们南诏的霓裳公主刚刚去找你了,没错吧?” 云浅幽幽的开口,道出了他心中所想。 独孤城又是一震,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把此事说了出来。 这个女人,莫不是当真在给他下套? 他蓦然别开了视线,恶狠狠的道:“我不知道睿王妃在说什么!” 不知道? 云浅嗤笑一声,“霓裳,二皇子怎的好像失忆了一般,不如你来帮他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 萧霓裳咬了咬唇,虽然她先前和苏棠有嫌隙,但是今日之事关乎她的嫁娶,她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拎不清。 遂上前道:“诸位,你们刚才应该都看到了,我在殿外忽然跑向东泱使团的事吧?” 没错。 当时她并没有偷偷摸摸,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忽然跑过去的,景帝和南诏大臣更是喊了她好几声,动静之大,在场的没有人会忽视。 “看是看到了,可是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睿王妃明明说了,各国使节之间不能互相交流,为什么霓裳公主还要特地跑去东泱使团,您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此事与独孤太子被杀一事,又有何关系?” “……” 众人全都不解的看着萧霓裳。 萧霓裳不禁冷笑,“是啊,七嫂明明说过,使节团之间不能互相交流,可为什么当时二皇子不将我赶走呢?” 她跑过去,确实是她明知故犯。 可是,她明知故犯是因为受人指使,而独孤城又为何如此呢? “到底是因为他不在乎能不能找出杀害独孤太子的真凶,还是因为我跟他说的是——只要他配合我七嫂诬陷姬君洛,我就嫁给他,促成南诏与东泱和亲,结盟对抗西凉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俱是大惊。 和亲? 结盟对抗西凉? 难怪当时,二皇子没有赶走霓裳公主! 看来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找到真凶,只在乎更深层的利益纠葛啊! “二皇子很想与南诏和亲吧?”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只是不达眼底,“所以在霓裳公主表明意图之后,你就根本不打算再追究真凶的事——哪怕我随便找了个丫鬟敷衍了事,哪怕我污蔑姬君洛的那套说辞漏洞百出,二皇子也故作不知,甚至……”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淡淡的看向巴图。 巴图对上她的目光,明显愣住。 却听她寒森森的道:“刚才这位使节其实是想打断我的,因为他也一直跟独孤太子在一起,他也知道百合并非伺候太子的宫女,只是没想到二皇子竟不让他开口,对吗?” 巴图脸色一变,蓦地咬紧了牙关。 是,所以他刚才本想提出质疑,可没想到,二皇子竟不让他说话! 他不清楚二皇子是何意,但——虽然他在朝中位高权重,可是太子死了,二皇子就是他们的领头人,他也不可能当场反驳二皇子,只好把心里的疑惑全都咽了回去。 可没想到,霓裳公主刚才偷偷跟二皇子说的话,竟然是这般! “二皇子……”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独孤城。 独孤城一看就更恼了,“混账东西!她们联手诬陷我,你这没脑子便也跟着信吗?本皇子代表东泱代表父皇,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拉拢南诏,他们说要和亲,本皇子自然不会拒绝,这有什么问题?凭什么因为这样,就说本皇子害死皇兄?” “当然不是你!”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浅就接话道:“因为独孤太子的毒,是他亲手下的。” 四周顿时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睿王妃莫不是真的疯了? 刚才她说的话还有理有据,可是现在,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啊! 独孤太子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给自己下毒? 独孤城也气笑了,“睿王妃的意思是,我皇兄为了和南诏结盟,不惜牺牲自己,让我这个亲弟弟捡漏娶了你们的公主?”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满脸讽刺的道:“可他是太子,我是二皇子,就算当真要有人为国捐躯,那也不该是他,而应该是我吧?” 没错,二皇子说的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若说二皇子给独孤太子下毒也就罢了,可是太子给自己下毒成全自己的弟弟,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是啊,真要到了要捐躯的那一刻,说不定谁死谁活呢——可是,如果独孤太子根本就没有死呢?” 话音刚落,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睿王妃怕是真的疯了吧! 太子都已经没有呼吸了,怎么可能没死? 然而独孤城听到这话,却猛地震了一下,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惊慌。 直到对上云浅的目光,才骤然怒喝道:“混账!我皇兄尸骨未寒,你们怎敢如此污蔑他、羞辱他?” 巴图也在此时怒道:“不错!我等一再给你们机会查明真相,就是不希望东泱和南诏有什么误会,可没想到,南诏竟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实在欺人太甚!” “使者稍安勿躁。” 云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身为南诏睿王妃,我就是再愚蠢再不识大体,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你们太子真的没死,他事先早已服下假死药,后来再服的毒药,所以毒性并不会入侵他的五脏六腑。只要假死药的药效过去,他很快就会醒来的。” 假死……药? 巴图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想要说点什么,可是他分不清睿王妃说的是真是假,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独孤城见状却愈发恼怒,“这只是你的猜测!你说我皇兄没有死——好啊,你不是会医术吗?那你有本事就将他救活啊!” 原以为她肯定会被这话吓退,却不想她只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好啊。” 话音刚落,她便缓缓扬手,指着角落的某个方向,“独孤太子,还不出来吗?” 第139章 最终答案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角落那个被帘子挡住的地方就蓦然传出一道声音,“二弟。” 下一秒,帘子从里面掀开,一道高大的身影神色复杂的走出来。 这……这不是别人,而正是独孤太子本人啊! 四周一阵阵的惊呼声响起。 “怎么会这样,太子不是死了吗?” “难道睿王妃说的都是真的,太子当真只是服了假死药吗?” “东泱人实在太过分了,怎能如此欺骗我们!” “……” 如果说他们刚才还不敢相信睿王妃说的,那么这一刻,人都站在眼前了,哪里还容得他们不信? 就连东泱使臣们自己,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二弟。” 独孤昊皱眉看着独孤城,面色有些古怪,带着几分疑惑,“这么快就三日后了吗?” 独孤城浑身一震,瞳孔紧缩。 不……怎么可能? “你不是我皇兄,你是假的!” 他忽然厉喝一声,整张脸都扭曲了,恶狠狠的瞪着独孤昊。 独孤昊愣了下,看看四周围绕的人群,复又看向独孤城,神色愈发复杂,“难道还没到三日,是我们给南诏的谜题……被破了?” 此话一出,独孤城的脸彻底僵住了,瞳孔收缩得更厉害了,微张着唇,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谜题…… 【本宫与二弟一路前来,见识了许多睿智过人的人才,这不禁让本宫想起了我朝境内一个多年来无人堪破的不解之谜——这个谜题困扰东泱上下多年,若是贵国有人能为本宫解惑,我东泱愿奉上黄金万两,牛羊千匹作为回报。】 这,是宴席刚开始的时候,皇兄和南诏皇帝说的话。 他们说好了,如果此事没有被拆穿,他们东泱的太子死在南诏皇宫里,南诏为了和平解决此事,一定会送一位公主与他们和亲,然后与他们结盟吗,联手抗击西凉,那他们此行的任务就彻底成功了。 即便最后事情被拆穿,他们也可以说,这从头到尾只是他们设下的一个谜题,想看看南诏有没有人能破解罢了,那南诏即便想发作也不可能,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但这件事只有他和皇兄知道,就连东泱的使节也不知晓——所以现在能问出这话的人,也绝不可能是假扮的,只能是皇兄本人。 可,假死药的药效还没过,为什么皇兄会突然醒来? 难道这睿王妃的医术就这么高,连假死药也能解? 独孤城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呼吸都急促了好几度。 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他必须妥善的解决这件事。 独孤城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行挤出一抹笑容,“睿王妃果然聪慧过人,我东泱这么多年无人破解的谜题,竟然就这样被你破了。” 破解谜题? 众人听着他和独孤太子说的话,隐隐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无比错愕的神色。 “什么意思,什么叫被睿王妃给破了?” “难不成今日独孤太子的死,全是假的,为的就是编造一个谜题,让咱们南诏给他们解谜?” “混账!人命关天,哪有人用这种事来设谜的!” “是啊,枉我们一直担心独孤太子,甚是愧疚,东泱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 一时间,南诏大臣们愤慨不已,景帝的脸色也明显难看下去。 西凉众人则终于从刚才的愤怒中回过神来。 原来,睿王妃不是真的想污蔑他们太子? 原来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给东泱二皇子下套? 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敬佩这位聪明睿智的睿王妃! 独孤城看着众人的表情,希望他的皇兄能站出来说几句。 但独孤昊却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独孤城咬了咬牙,只好走到景帝面前,恭敬道:“陛下,此事确实是我东泱有失考虑了,但这谜题困扰我东泱多年,我与皇兄也只是想演得更逼真一些,这才没有提前告知诸位,望陛下恕罪。” 景帝蓦地冷笑一声,险些就要发作。 但对方如此诚恳的态度,而且最终南诏还解了谜题,他若此刻发作,未免显得小家子气,所以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云浅看出他的心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若当真是谜题便也罢了,可是……二皇子说这话,不觉得问心有愧么?” 独孤城脸色又是一变。 景帝犀利的目光当即射向她,“什么意思?” 云浅敛眸道:“父皇,如果他们当真只是为了让南诏解谜,那当独孤太子提出这个谜题的时候,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可您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当时? 景帝回想了一下,当他询问独孤昊谜题的是什么的时候,独孤昊却忽然扯开了话题…… 【在那之前,本宫还有另一件事,想要请求陛下。】 景帝眯起眼睛,“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云浅眼底生出几分讽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独孤太子当时要说的请求,就是这件事吧?” 说到这里,她忽然看了巴图一眼,“这位使者,我说得没错吧?” 巴图没想到会被她点名,明显一惊。 确实,他们此次来南诏,是带着和亲任务的。 可是……他总觉得睿王妃这么问她不怀好意,可他又不是擅长撒谎的人,所以一时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但众人看他这个反应,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浅也笑了,“使者不必为难,你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了。不过——诸位东泱使节也不是傻子,明知道西凉此番会与你们一同前来南诏,明知道南诏不可能答应和亲一事,也不可能掺和你们两国的战争,什么还要提出和亲呢——总不能,就是为了被拒绝吧?” 巴图又是一惊,明显茫然的看着她,心里隐隐有所预感,可又不敢往下深想。 景帝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陡然一沉,“你是说……” 第140章 真正的目的 “没错。”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冷芒,“解谜不是他们的目的,而是手段。他们知道父皇绝不会答应和亲一事,除非有什么让南诏理亏从而不得不答应的事发生——比如,他们东泱的太子死在了南诏。” 她冷笑道:“如果今日我没有揭穿独孤太子假死一事,那么二皇子绝对不会当场揭穿这所谓的谜底,而是会顺水推舟,将姬君洛诬陷成凶手,等我们的公主嫁去东泱、等到和亲之事木已成舟,他们才会告知南诏独孤太子还活着的消息!” 可是到那个时候,一切都迟了。 南诏与西凉的关系已彻底破裂,与东泱也已是最坚固的盟友,就算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也只能继续与东泱保持盟友关系了。 “只是可惜,今夜独孤太子假死的事被我揭穿了,所以他们才把一切推到刚才那个谜题身上,说他们只是想请教而已。” 最后一句话落下,正和殿内彻底陷入了死寂。 谁能想到,今夜这动荡的一切,竟都是东泱设计的一个局。 为了谋求合作,如此不择手段,寡廉鲜耻! 景帝的脸色阴沉到极点。 众人看东泱使臣的眼神,也都不禁带着几分嫌恶。 “不,不是这样的!”独孤城大声怒喝,“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任何证据,陛下……” “够了!” 独孤城明显还想与他解释什么,却被景帝冷冷打断。 光是独孤太子还活着一事,就是东泱对南诏最大的欺骗! 至于其他的,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见惯了朝堂手段的他,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冷冷的道:“两国相交,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诚字,可东泱却如此费尽心机的欺骗,实在太令朕失望了。” 虽然他没有直说,但是众人都听得出来,这一次东泱和西凉若是开战,南诏是绝不可能帮着东泱的了。 西凉的使臣们不由都松了口气。 东泱这边却纷纷变了脸色,巴图甚至气得忘了规矩,狠狠瞪了独孤城一眼。 独孤城神色一急,“陛下……” 他还想说什么,云浅却忽然笑了一声。 独孤城猛地回头看向她,犀利的目光仿佛恨不得将她射穿。 这个该死的女人,还敢笑? 她现在是在幸灾乐祸吗? “我不是幸灾乐祸。” 云浅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语气凉凉的说了一句,便敛去笑意看向景帝,认真的道:“父皇,其实您也不必生气,毕竟内政不稳的国家,对外的邦交自然也是乱七八糟,也不能全怪这些东泱使节。” 内政不稳? 众人听到这四个字,再度变了脸色。 景帝眸色微深。 巴图震惊的看向她,“睿王妃这是何意?” 虽然太子和二皇子这一招确实不入流,可他们东泱朝堂一向是君心同心的,她凭什么这么贬低他们? 云浅自然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不答反问,“使者觉得,在今晚这场计划里,为何假死的是你们太子,而不是二皇子呢?” 巴图眼神变了好几变。 好半晌,才喃喃道:“因为太子比二皇子地位更尊贵,所以太子的死更能引起南诏的重视,更能成就他们的计划……”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可他的语气却带着几分迟疑,没有人会听不出来。 景帝蹙眉道:“可如此一来,即便促成了和亲一事,本国的公主也不可能嫁给太子了。” “是啊。” 云浅幽幽的道:“在东泱使臣回国之前,独孤太子对南诏而言都会是一个死人,死人又怎么能和亲呢?” 所以,南诏的公主只会嫁给二皇子! 那么太子失去的,可就是一个大筹码了! 比起“太子的死更能引起南诏的重视”这种小事,独孤昊失去的明显更多,很难说不是被独孤城忽悠了。 “你胡说什么?” 独孤城呼吸明显乱了几分,又急又怒的道:“你自己心胸狭隘精于算计,便觉得人人都是如此吗?我告诉你,本皇子和皇兄关系甚好,我们互相信任,根本没想到你说的这些东西!” 说完,他就连忙看向了独孤昊,带着几分慌乱,“皇兄,你别听这个女人挑拨离间,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对不对?” 独孤昊眼底闪过几分复杂,张了张嘴,正要说点什么。 却被云浅打断了,“好,那就当你没想到——” 她忽然看了巴图一眼,“使者觉得,今日的计划有什么漏洞吗?” 巴图愣了愣,短暂的茫然了片刻。 然后却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皱眉看向独孤城,“二皇子,老臣的脑袋没有您好使,但简单的保密还是能做到的。老臣以为,您应当事先将这个计划告诉老臣,那老臣或许也能帮衬着点儿。” 比如,他可以把戏演得更逼真,不至于在睿王妃几次问他的时候,都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比如,若是二皇子早就跟他们透了底,那他和其他使臣可以假装不知道和亲一事,那么即便“谜题”一事被戳穿了,也能神色自若的说只是个谜题而已,根本没有所谓的和亲! 如此,哪怕南诏皇帝依旧会不爽,也不会对他们这么大意见了。 独孤城眸色闪了闪,“我……我只是没……” “二皇子不会又想说自己没想到吧?” 云浅又是一声轻笑,复又看向独孤昊,“独孤太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的计划应该不是你的主意额,若是二皇子吧?” 独孤昊顿了一下,迟疑着点点头,“是又如何?”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既然二皇子这么聪明,能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又怎会想不到这种关键的需要叮嘱的细节呢?除非……” 独孤城瞳孔一缩。 独孤昊也似隐隐想明白什么,脸色一变,“除非什么?” “除非他就是故意不叮嘱的!” 云浅一字一顿的道:“因为只有这样,整个使节团才只有他一人知道太子是假死——也就是说,太子能不能醒来,全看他想不想了!” 此话一出,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所有人面露震惊,东泱使节团全都愕然的看向他们的二皇子。 独孤昊瞪大眼睛,“独孤城!” 第141章 和盘托出 独孤城猛地一震,表情彻底慌了,“不……大哥你别听她胡说,她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什么? 当然不是凭证据,而是凭人心。 云浅眯起眼睛看着他,“表面上,二皇子确实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弟弟,东泱陛下在你们出使之前下达和亲的任务,你便立刻给你皇兄出了个好主意,可实际上——你哪里是为了你的皇兄,分明是为了你自己。事成之后你不但能娶到我南诏的公主,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皇兄嫁祸给西凉,可谓一石二鸟,聪明至极啊!” 是,今夜之前,他也觉得自己聪明至极。 不但能完成父皇的任务,还能除掉他独孤昊这颗眼中钉。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被一个女人给识破了! 独孤城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不断的紧缩。 可是下一秒,面前却陡然闪过一道人影,竟是独孤昊突然冲上来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独孤城,本宫杀了你!” 所有人都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个个都大惊失色。 东泱使臣更是吓得惊呼,“太子殿下!” 虽然他们也没想到二皇子会做出这种事,他们也痛恨他的行为,可是现在当着南诏和西凉人的面,太子也不可能这么冲动啊! “滚开!” 独孤昊像是疯了一般喝止众人上前,用了大力,死死掐着独孤城的脖子,把人掐得面色青紫,不断的翻着白眼,几乎要窒息过去。 “你这卑鄙小人,竟敢如此算计本宫,本宫今日就要取你狗命!” 独孤城原本还想示弱退让,让独孤昊重新信任他,可他没想到独孤昊会做得这么绝,当下也不再忍让。 “够了!” 他用尽全力,骤然提起一掌打在独孤昊的身上,把人狠狠推开了。 独孤昊仿佛没想到他会有此动作,顿时又惊又怒,“你还敢打本宫?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终于不装了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独孤城怒吼一声,“独孤昊,就你这样的蠢货,连我险些杀了你都没发现,又如何能当我东泱的储君?我告诉你,父皇早有改立太子之心,这次你完不成任务回到东泱,父皇一定会废了你!” 独孤昊目光如刀,“你说什么?” 独孤城冷笑一声,一字一顿的道:“我说,父皇早就想废了你,立我为太子。所以就算你回去找父皇告状,他也不会搭理你的!” 独孤昊微微一震。 东泱使臣也是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也知道皇上平日更宠爱二皇子和其生母柔妃,可是这母子俩素来与世无争,皇上也从未给过他们什么实权,没想到背地里,皇上竟早有改立储君的心思? “不是这样吧?” 正惊愕之际,却听那睿王妃又凉凉的道:“若是如此,你只需永远当一个与世无争的好孩子,等着你父皇为你安排一切就是了,又何必趁着此番出使南诏的机会,趁机除掉你的皇兄?” 独孤城呼吸一滞。 众人也俱是一惊。 云浅讽刺的看向他,“或许你的父皇确实更宠爱你,可是这种宠爱无关皇权,更无关储君之位,不是吗?” 独孤城目眦欲裂,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 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父皇那么爱母妃,也那么爱他,明明他比独孤昊聪明那么多,可为什么父皇就是不传位给他? 独孤昊除了是皇后所生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好的? 他不明白,所以只能自己动手去抢!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独孤昊面前点头哈腰的当个好弟弟,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他甚至想过若是计划失败,他便刺激独孤昊——说父皇早就属意他来接任太子,刺激独孤昊写信回过给皇后,刺激皇后对父皇下手。 那么,父皇必定会收拾皇后! 可万万没想到,就连这最后的退路,也被苏棠给破了! 这个该死的贱人,怎么敢这样接二连三的坏他好事? “苏、棠。” 他忽然拿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朝她刺了过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东泱使节更是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他们今日本来就得罪了南诏,若是二皇子再行刺睿王妃,那南诏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呀! 萧墨栩脸色大变,几乎是本能的上前。 可是,他离她的距离有些远,竟被姬君洛抢先一步! 男人一身红衣华服飞身上前,容颜俊美而邪肆,像个妖孽一般出掌打了独孤城,把人打出几丈之外,蹙眉将云浅护在身后。 而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带着几分关切,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没事吧?” 他的手还托着她的后背,呈现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萧墨栩眼眸一紧,眸色倏地暗了好几个度,薄唇抿成冰冷的直线。 云浅摇了摇头,“多谢。” 姬君洛这才收回手。 云浅重新看向独孤城,目光冷到冰点,“很愤怒是吗,怒得忍不住杀了我?那我不怕告诉你,接下来你听到的话,只会让更愤怒——” 说罢,她骤然扬手指向独孤昊,“瞎了你的狗眼,也不仔细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就把你的阴谋全盘托出了?” 独孤城瞳眸猛缩。 其他人也纷纷大惊,下意识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却见独孤昊把手伸到耳后,撕下那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樊……樊统领?” “怎么会是他,独孤太子呢?” “难道我们太子已经不行了?睿王妃,我们太子去了何处啊!” 东泱的使臣急得不得了。 独孤城更是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他根本不认识、却又对其和盘托出的男人。 “诸位放心,独孤太子好得很。” “只是他服了假死药,当然不会这么快醒来。” 云浅说到这里,冷冷看了独孤城一眼,“只是对不起二皇子,时间紧迫,我来不及配置假死药的解药,只好让你主动认罪了。” 第142章 帝王之诺 她知道,仅凭她一张嘴,独孤城肯定不会承认今夜做过的事。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证据也不好找,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 方才在殿内她让萧墨栩帮的忙,一个就是去找萧霓裳,让霓裳诱骗独孤城,另一个则是找樊缺来假扮独孤昊。 当然,仅凭这样,以独孤城的戒心,肯定还是不会完全相信醒来的就是他皇兄,除非——有什么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的秘密! 比如,宴席刚开始的时候,独孤昊提出的那个“谜题”。 她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正常人说话都是一件一件来的,为什么独孤昊明明想要南诏帮他解谜,却不说谜题是什么,反而突然换话题。 后来独孤昊出了事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为了给他们下套! 其实到这一步,后面的事都已经很好解决了——哪怕是干巴巴的等上三日,等到独孤昊醒来,他们也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她私心里还想做得更多一点。 因为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东泱挑起战火,侵略西凉的土地——如果她不知道便罢,但是在有能力解决此事的时候,她还是想帮一把。 所以她才会当场拆穿独孤城对独孤昊的算计,那么即便独孤昊现在还没有真的醒来,可是在场这么多东泱使臣都听到了独孤城的狼子野心,过后一定会传到独孤昊耳朵里。 到时,东泱内政不稳,便没空再去和西凉打仗了! 至于正和殿的布置,则是为了让所有的事看起来更合理一些,比如角落那一方被帘子围起的地方,是为了放置独孤昊的“尸体”——巴图亲眼看着尸体入内,所以当独孤昊出来时,他不会有任何怀疑。 而独孤城把巴图留下来本就是为了监视她,所以巴图不怀疑,独孤昊自然也就信了一半,那么当独孤昊说出“谜题被迫”的瞬间,独孤城就再也不会怀疑了。 而正和殿封闭的门窗,则是为了模糊时间,营造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时间错觉,那么“独孤昊”醒来后的反应,也会显得更真实。 只有这一切全部做到位,独孤城才会真正的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皇兄,也才会在独孤昊掐住他脖子的瞬间,把自己做过的所有事全部和盘托出! “你……你这个贱人!” 独孤城眼眶充血,整个人像是要炸了一般,目眦欲裂,“你这该死的贱人,本宫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大殿。 “够了!” 景帝厉喝一声,锐利威严的目光陡然射向巴图,“诸位使节,就这么看着你们的二皇子做错了事,还在南召地盘上发疯吗?” 东泱使臣俱是一惊。 是啊,他们的二皇子做出这种事,竟然还扬言不放过睿王妃。 到底是谁不放过谁啊? 巴图痛心疾首的上前,“陛下恕罪,今日之事绝非我东泱本意,皆因二皇子挑拨太子引起,归国之后我皇一定会严加惩处二人,还望陛下莫要因为此事与东泱生了隔阂!” 他性子直,本就看不上这种腌臜行为,尤其还丢人丢到了南诏! “朕明白使者的意思。” 景帝神色晦暗,喜怒不辨,“此事确实不能怪整个东泱,朕也不会越俎代庖处置两位皇子,但是朕希望,各国之间还是遵循友好互助的规则,莫要整日觊觎邻国土地为妙。” 这话,就差明着说,你们东泱不准去打西凉了! 巴图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这南诏皇实在是多虑了,如今他们太子和二皇子斗成这样,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要牵扯后宫,朝堂之上必定又起纷争,皇上哪里还有心思去打西凉啊? 他羞愧的连连点头,“是,多谢陛下,那我等就告辞了。” 这南诏他们是无颜再待了,当下决定启程回东泱。 景帝也不留他们,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姬君洛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上前道:“多谢陛下为本宫洗清冤屈,为我西凉边境解除危机!” 景帝笑着抬手,“太子不必多礼,朕今日可什么也没做,多亏了朕这个儿媳,今日之事才得以如何和平解决。” 他一脸赞赏的看着云浅,若是东西两国真的打起来,不分胜负还好,可若东泱赢了吞并西凉,未必不会与北狄联手觊觎南诏的国土。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他不是一个好战的君王,只愿南诏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所以苏棠今晚可算是立了大功,不但让西凉感激他们,还让东泱愧对他们,更是无形之中止住了这场迫在眉睫的战争,对南诏而言可谓一举三得。 其他大臣也纷纷跟着点头。 “是啊,睿王妃竟能看出东泱二皇子如此高明的手段,当真是智谋过人!” “当时那二皇子气得脸都绿了,我等言官也没睿王妃这副好口才啊!” “原以为睿王妃只是有些小聪明,可没想到在国家大事上也能有如此见底,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 一时间不管是南诏的大臣们还是西凉的使臣,都对她赞叹不已。 即便太子和凌王手下都有些看她不顺眼的人,也不敢再此时开口。 姬君洛也转身看向了她,俊美的脸上绽开几分笑容,“多谢睿王妃,本宫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本宫的。” 云浅眼皮跳了跳,莫名又想起了他昨日说过的话。 【相信有需要的时候,王妃一定会帮本宫。】 这男人故意的吧? 原本她和东泱使节无冤无仇,独孤昊就算想在御花园随便找个人撞一下,那也应该是公主皇子之类的,而不会首选她。 可是东泱与西凉有仇,入京之后肯定会派人盯着姬君洛,而这男人却故意想办法与她结交,那么东泱人一定会觉得她要帮西凉,这才故意撞她,把她和姬君洛一起诬陷了! 想到这里,云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太子客气了,这种小事,不必言谢。” 姬君洛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么,笑意深了几分。 萧墨栩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眼神一下子暗了好几个度。 正要开口,却听景帝又道:“苏棠,你今日立了大功,朕方才说了会允一个赏赐——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浅微微顿了一下。 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萧墨栩骤然变了脸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她昨夜那封和离书。 普通人要和离尚且不易,何况她还是王妃,所以他原本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她得逞。 可是现在,父皇给了她一个允诺…… 第143章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要……” 他目光死死盯着她,下意识的张口。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景帝蹙眉,“老七,朕要赏你媳妇,你在不要什么?” 萧墨栩者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脸色难看得要命,紧抿着薄唇道:“回父皇,儿臣只是觉得,这是身为南诏子民该做的事,不求赏赐。” 景帝瞪了他一眼,“朕赏的又不是你,用得着你来替她拒绝?” 萧墨栩脸色更难看了。 云浅敛了下眸,“父皇说得没错,臣媳才不会傻得拒绝父皇的赏赐,不过——臣媳暂时还没有想好要什么,不知可否等臣媳想到的时候,再来问父皇讨赏?” 萧墨栩瞳孔一缩,心底那口气却猛地松了下来。 她没有提。 虽然保留了赏赐,但至少暂时还没有提出和离。 “准了。” 景帝摆了摆手,“那今日便散了吧,西凉使节可在南诏多留几日,体会一下我南诏的风土人情。” 西凉使节们齐齐道谢,“多谢陛下。” 很快,正和殿中便散了场。 一出门,姬君洛便朝云浅走了过来,俊美的脸上还是那抹妖孽的笑容,“睿王妃,今日多谢了。” 云浅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刚才不是谢过了?” 姬君洛挑眉,“刚才是当着众人的面,礼节上的客套。现在是本宫真心实意,私人感谢睿王妃的帮助。” 云浅嗤笑,“我与太子并无私人交情,这私人的感谢也就不必了。” “睿王妃。” 姬君洛有些无奈,“你好像对本宫有什么意见?” 意见么,本来是没有的,只是不想跟各国使节有过多交集而已。 但是现在有了。 这男人利用她,难不成她还得笑脸相迎吗? “是啊。” 她毫不避讳的道:“有意见,所以可以麻烦太子,离我远点吗?” 姬君洛失笑,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弯下腰,朝她俯下了身。 云浅脸色微变。 男人头一回收起了玩笑的姿态,认真的道:“抱歉睿王妃,是我欠你一次。父皇素来以仁义治天下,西凉百姓虽富足安定,但兵力却远不及彪悍的东泱,一旦打起来,西凉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若是让东泱争取到了南诏的支持,我西凉更是面临亡国之危。” “所以此番来东泱,我非但不能让南诏与东泱结盟,还必须让南诏站在西凉这一边——但我也知道,你们南诏皇帝不可能偏向西凉,除非东泱做了什么让南诏皇难以忍受的事。” “当然,我知道这一切与你无关,你没有义务帮我西凉,也不该牵扯进这些事里,只是我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只能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姬君洛才缓缓起身,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是我欠你的,往后不管你有什么需要,便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推辞。” 他没有用本宫自称,态度也是从未有过的诚恳,不再玩笑,不再像只狐狸一样让人捉摸不透,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云浅眼底的冷意散了几分,微微皱眉,“为什么是我?你可以选择的人明明很多……” “不。” 姬君洛打断了她,严肃的看着她,“我没有别的选择,那些大臣知道你们皇帝不会帮西凉,所以他们也不会帮我,只有你不一样——我来西凉之前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迹,知道你聪慧过人,不在乎立场,只在乎真相。最重要的是,你很善良,一定也不想看到战火四起。” 这人把她夸得,她都不好意思继续绷着脸了。 云浅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了,往后有什么需要上刀山下火海的事,我一定让你去办。” 这便是不跟他计较了! 姬君洛眸色微亮,“一言为定。” * 萧墨栩被景帝叫走,说了几句关于接待南诏使臣的事,一回来就看到云浅和姬君洛有说有笑的。 虽然昨日他确实怀疑过他们的关系,可是今日,当他知道这是西凉太子以后,就猜到了他们昨日也是初次见面。 这两个人,应该没什么关系。 但是此刻看到这一幕,还是碍眼得很! 他推着轮椅迅速上前,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柔弱的嗓音,“睿王爷……” 是叶拂衣! 萧墨栩身形一僵,下意识的看向云浅。 云浅敛了下眸,转身就走。 “苏棠!” 男人厉喝一声,却并未追上来。 姬君洛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名陌生的女子,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眉。 难怪他来之前听说这对夫妻感情甚笃,可这两日却非但没感觉到这一点,反而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些微妙。 原来,睿王还有别的女人么?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萧墨栩一眼,然后转身跟上了云浅的脚步。 萧墨栩脸色更难看了,几乎就要推着轮椅跟上去。 可是身后的声音却渐渐走近,“还记得我先前让你帮我找的噬魂草吗?” 萧墨栩顿了一下,这才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当时她还没有表露身份,还只是如意,让他帮忙寻一株噬魂草。 但噬魂草世间罕见,他派了很多暗卫出去,暂时还没有眉目。 “我找到了。” 叶拂衣看着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远去的那道背影,眼神黯了黯,舌尖溢出几分苦涩,“你现在,有空陪我出一趟宫吗?” ……… 姬君洛一直跟在云浅身后,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也不多问,一直这么走到了宫门口。 云浅感激他给了她留了份体面,刚要告辞,却见使节团中一名侍卫快步走过来,“殿下,找到那株噬魂草了。” 噬魂草? 虽然这个名字听起来阴森恐怖,却是天下最珍贵的药草之一,可解百毒、治百病,世所罕见! 昨夜萧墨栩给的解毒丹对母亲没有用,可若有了噬魂草…… “哪儿来的噬魂草?” 她连忙上前,眼底生出一丝急切,“你们也需要它吗?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我也想买一株。” 姬君洛愣了一下,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当噬魂草是什么芝麻绿豆,随处可见吗?那是我此番带出来准备献给南诏皇帝的,只可惜路上被歹人劫走,今日才找到。” 顿了顿,“你若需要的话,一会儿我们把东西找回来,送你了。” 云浅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连忙摇头,“不用,父皇刚才应了我一个赏赐,你可以先献给父皇,然后我再问父皇讨赏去。” 噬魂草乃天下奇珍,西凉献给南诏,那便是两国之间的巨大情谊。 她既然可以事后再去要,就没必要掐了这份情谊。 姬君洛想了想,“也行,那你现在是回家等消息,还是随我一同去看看?” “一起吧。” 云浅等不及,便与他一道去了拍卖会的现场。 原来这噬魂草是被一名江洋大盗所劫,至于那大盗是卖给这家拍卖所的,还是与这拍卖所之间有什么勾结交易,那就不得而知了。 拍卖开始之前,云浅跟在姬君洛身后,准备直接去找老板商谈。 可她没想到,会在现场遇到那两个人…… 萧墨栩,叶拂衣!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144章 但她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选叶拂衣 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她,明显愣了下。 有那么一瞬间,萧墨栩甚至以为她是来找他的。 但下一秒就注意到了她身边的男人,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这么晚了,为什么她还跟姬君洛在一起? 方才在宫门口可以说是顺路,可是现在呢? 她不会打算一晚上都陪着这男人吧? 叶拂衣察觉到他的变化,眸色黯了几分,淡淡的扯唇道:“睿王妃怎么来了,是带西凉太子出来夜游京城的吗?” 她语气虽淡,却透着几分讽刺,好像是在指责云浅与男子私会。 云浅正要开口,却被姬君洛抢先道:“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今日在宫里遇见过姑娘一次——你好像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吧?睿王妃与本宫为何在此,岂是你一个宫女能过问的?” 叶拂衣脸色一变。 姬君洛唇畔勾起几分笑意,“更何况,宫女入夜后私会皇子的罪名,好像比睿王妃作为东道主带着本宫游玩大得多吧?” 叶拂衣彻底白了脸,“你……” 萧墨栩不悦的打断道:“本王和王妃的事,与西凉太子无关吧?” “睿王此言差矣。” 姬君洛笑了一声,“你的事确与本宫无关,但睿王妃是本宫乃至整个西凉的恩人,本宫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他虽然在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莫名透着一丝针锋相对的冷意。 萧墨栩脸色更难看了。 还想说什么,却听拍卖台上忽然传来一道高昂的声音,“下一件拍品,噬魂草!一株可解百毒治百病的珍贵药草,一万两起拍!” 他脸色微变,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大堂内也顿时响起一阵喧哗声。 “噬魂草啊,那可是我只在书里看到过的好东西!” “没错,虽然价格贵了些,但只要能买到它,就是值得的!” “我出一万五前两!” “我出两万五千两!” “……” 大堂内人声鼎沸,宾客一个个都激动的盯着这噬魂草,开始竞拍。 云浅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和姬君洛不能确定老板是否与那江洋大盗勾结,所以原想在开拍前与老板商谈,花钱买下这株噬魂草。 价格不是问题,最怕的是拍卖会上有人与他们竞争,到时万一双方都不差钱,那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可现在,竞拍还是开始了! 她看了姬君洛一眼,姬君洛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对着台上主持拍卖的人淡淡开腔,“五万两!” 此话一出,大堂内瞬间静了一秒。 正常人参与拍卖,每次加价都不会加太多,他这个态度,明显就是势在必得,所以一时间,其他人的声音也都弱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十万两。” 萧墨栩! 云浅震惊的看向他,“你干什么?” 进门以后,她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拿正眼看过他一下。 而现在,他不过是抢了姬君洛一件拍品,她就这么大反应么? 萧墨栩眼底闪过一丝讽刺,“什么干什么?” “你要噬魂草根本没用,为何不惜重金参与拍卖?” 云浅皱眉道:“如果只是为了与我作对,那未免太幼稚了。” 跟她作对? 可叫价的明明就是姬君洛不是吗? 难不成……这男人是专程买来送给她的? 萧墨栩想到这一点,脸色愈发阴沉下去,“你别管本王为何想要,今日这噬魂草,本王势在必得!” 最后四个字,绞着某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叶拂衣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明明这男人是为她买的噬魂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此刻他的眼中完全没有她。 就好像……即便今日不是她出言请求,他也照样会抢噬魂草。 “睿王。” 姬君洛忽然开口,“本宫买这噬魂草,本就是想赠予睿王妃的——她说,她要救有一个人。既然你有心要抢,本宫愿意退让,只要你最后将噬魂草给她即可。” 虽然他刚才和这男人针锋相对,但那也是为睿王妃打抱不平罢了。 可是现在他深知,如果他再和对方僵持下去,受伤的只会是苏棠。 所以他愿意退让。 可是萧墨栩听完他的话,脸色却蓦地一变。 【她说,她要救一个人。】 是她母亲么? 萧墨栩极快的看了她一眼。 云浅抿唇道:“没错,我想救周夫人,如果你真是为了与我作对才抢噬魂草,那能不能麻烦你,抢到以后把它给我?” 这语气算难得的友善了,甚至带着一丝示弱的恳求。 萧墨栩目光复杂,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叶拂衣自然也看出他的犹豫,心头莫名生出几分自嘲。 “可是睿王妃……” 她凉凉的道:“你好像想太多了,睿王抢这噬魂草并不是为了你——你以为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会和我出现在这里?” 此话一出,云浅骤然变了脸色。 她刚才确实没想过为什么,也没工夫去想,可是现在被叶拂衣这么一说,她却当即反应过来不对。 难道……他们也是为噬魂草而来的? 她瞳孔微缩,几乎是立刻看向了萧墨栩,“她也需要噬魂草?” 萧墨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她身体不好,你知道的。” 是,她知道。 她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云浅闭了闭眼,蓦地笑了出来,笑她刚才自作多情的觉得他是因为她才抢噬魂草的,也笑此时此刻这无比荒唐的一幕。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 萧墨栩眼神愈发复杂。 如果是刚才他以为的那样——姬君洛送她噬魂草只是为了讨好她,那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把噬魂草抢过来。 可现在,一面是她的母亲,一面是叶拂衣,他如何能选? 好半晌的沉默。 四周人声鼎沸,却衬得他们周围的空气愈发凝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哑声开口,“苏棠,昨夜给你的解毒丹对周夫人依旧无效,所以这棵噬魂草,也未必能让她醒来。” 云浅猛地一震。 虽然他没有直说,但她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选叶拂衣。 至于其他的,都只是借口罢了。 失望了太多次,此刻竟也不觉意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怎么做,才能抢到这棵噬魂草? 若是在现场直接动手,他的暗卫一旦出现,她和姬君洛必定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她也不愿让姬君洛参与到这么严重的事情里。 那她该怎么办? 云浅死死攥着手心,想了很久,久得脑袋都有些发疼,甚至胸前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萧墨栩。” 她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终于开口道:“你知道刚才在正和殿上,父皇问我要什么赏赐的时候,我为何不提和离吗?” 男人瞳孔一缩。 他当然想过,甚至不止一次。 可他想不到答案。 但她此刻这么一问,却仿佛在告诉他——因为她心里还有他,舍不得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来斩断一切。 “为什么?”他嗓音哑了好几个度。 “你等我半个时辰。” 云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出去一趟,半个时辰之后,我有东西送给你,也会把答案一并告知你。” 第145章 甚至不惜……利用他的感情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她就径直往外走了出去。 叶拂衣皱了下眉,刚要说点什么。 姬君洛却凉凉的道:“如意姑娘,睿王与睿王妃已经为你起了这么大争执,你竟还不满足——方才睿王妃临走前那番话明显是想和睿王修补关系,你不会连这也要破坏吧?” 叶拂衣蓦地变了脸色,“你胡说什么?” 虽然她确实觉得苏棠临走前那番话不怀好意,藏着什么阴谋,想要阻止萧墨栩答应。 可是被姬君洛这么一说,却好像变成她故意挑拨离间一样。 “如意。” 萧墨栩看了她一眼,“不必多言,本王相信你。” 叶拂衣微微咬住了唇,可刚才的话却在嘴边再也说不出来了,只好点了点头,“嗯。” 姬君洛眼底的凉意重了几分。 他不知道苏棠到底去做什么了,如果是他想的那样,那他就帮她一把,尽量为她拖延时间。 即便她只是单纯的想和萧墨栩修补关系,他也尊重她的心意。 ……… 云浅离开拍卖坊以后,直接去了宫里,请了一道旨。 本来景帝是不愿约束百姓们拍卖自由的,可云浅言明了这噬魂草本就是姬君洛所有,景帝这才答应下旨买回噬魂草。 可是她也知道叶拂衣对萧墨栩而言有多重要——为了叶拂衣,他没准脑子一抽,就会抗旨。 所以她离开皇宫的时候,还带了樊缺。 半个时辰不到,就回到了拍卖坊。 萧墨栩一直等在门口,所以她一回来,他就看到了她。 他眸色几不可察的一亮。 然而女人进门的时候,目光却只是在他脸上扫过,然后便看向了姬君洛,“噬魂草呢?” 姬君洛抱着手臂倚在门上,凉凉的道:“方才我与睿王妃僵持不下,将价格炒到了一百万两,现在老板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暂停了噬魂草的拍卖,准备放到拍卖会的最后。” “多谢。” 云浅感激的朝他点了点头,虽然她没有告诉姬君洛她要去做什么,但他很显然猜到了,还为她争取了时间。 “苏棠。” 萧墨栩本不想催促她,可是她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刚才临走前跟他说过的话,他脸色沉了几度,“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叶拂衣看着他不悦的眼神,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她蓦地收回视线也看向云浅,“是啊睿王妃,好像没见你身上比刚才离开的时候多什么东西,你不会只是在拖延时间吧?” 女人这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她非但不反驳,还反问道:“是又怎么样?” 叶拂衣脸色微变。 萧墨栩眼眸一紧。 却见她缓缓扬手,“樊统领,进来吧。” “是。” 外面传来樊缺回应的声音,紧接着,一身戎装的御林军统领便带着底下的人手进来,手中还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圣旨到——!” 高昂的嗓音落下,拍卖坊中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萧墨栩和叶拂衣。 “草民接旨!” 百姓们纷纷跪下齐呼。 樊缺打开圣旨,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凉使节一个月前入我南诏国境,不幸遭盗匪抢劫,失去至宝噬魂草。今日得以在漱玉斋内寻到,不论老板是否与盗贼有勾结,西凉使节都愿不计前嫌,以十万两买回噬魂草,漱玉斋老板不得拒绝,钦此!” 圣旨念完,所有人脸色都是大变。 萧墨栩和叶拂衣猛地看向云浅,眼神都是无法克制的震惊和愤怒。 原来,她刚才消失的那段时间,并不是真的要拿什么东西给他。 而是……去宫里请旨了? 漱玉斋老板吓得一个劲儿磕头,“皇上明鉴,草民是本分的生意人,不可能与盗贼勾结啊!这噬魂草是草民八千两买来的,皇上明鉴!” “老板放心,此事官府自会查明。” 云浅扶了他一把,“今日只需你把噬魂草交给我,其余事情若你没做过,官府自然不会冤枉你——这是十万两银票,你不亏吧?” “不亏不亏,草民都听您的!” 虽然刚才有两位客人把价钱炒到了百万两,但这噬魂草跟盗贼扯上了关系,能卖十万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他又怎会觉得亏呢? 老板激动的连忙跑到一边,把噬魂草取来,交到了云浅的手里。 云浅接过,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其实他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示弱的——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她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希望她真的念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希望她即便在那种情况下,依旧想要跟他修补关系。 然而,终究是他痴妄了。 她当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甚至不惜……利用他的感情。 “这份圣旨,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么?” 他死死盯着她,漆黑的眼底酝酿着压抑不住的风暴,“那你的答案呢?正和殿上,你明明还不知道噬魂草的事,为什么当时不提和离?” 为什么? 因为她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他们并不是仇人,她有什么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难堪? 云浅垂下眼帘,“当然是为了留一手——你这个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谁知道我当场下了你的面子,你会不会心生怨恨报复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跟你撕破脸的。” 报复? 她竟然是这么想他的? 萧墨栩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只是这笑寒凉刺骨,“好,很好。可是你刚才做的事,远比你在正和殿上直接提和离更让我恼怒,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云浅身形顿了顿,几不可察的攥住了手心。 下一秒,她蓦然转身,直勾勾的看着他,“如果今日需要噬魂草的人是我而不是周夫人,你又会怎么选?” 萧墨栩瞳孔一缩。 云浅觉得自己没有抱任何期望,早在叶拂衣死而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堵他的话,让他不要再为难她而已。 可是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样子,她的心脏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立刻收回了视线,扭头看向叶拂衣,“如意姑娘,今日抢这噬魂草不是为了针对你,只是为了救我关心之人。若是因此害了你,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所以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为你诊治。” 叶拂衣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正要开口,却听她一字一顿的补充道:“而且,我已经写了一封和离书给睿王——虽然不是为了补偿你,但对你而言应该也是好事,不如你劝劝他,让他赶紧签了,好娶你?” 第146章 我真的爱上她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脸色俱是大变。 叶拂衣下意识的看向萧墨栩,姬君洛眼底明显闪过一丝错愕。 萧墨栩的眼神瞬间阴沉到极致,眉梢眼角都覆着浓重的阴霾,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四个字,“你、说、什、么?” “你在惊讶什么?” 云浅嘲弄的看了他一眼,“和离之事我昨晚就与你说过了,你不会还没告诉如意姑娘,甚至骗她是我不肯让出王妃之位吧?” 叶拂衣微微一震。 她想说没有,他不至于骗她,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只是……瞒着她而已。 直到苏棠刚才提起,她才知道他们要和离的事——可彼时她也只是以为是他先提出要和离,而苏棠不愿意。 毕竟,以苏棠争强好胜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放弃睿王妃之位? 可她万万没想到,提和离的竟然是苏棠! 这个女人,竟然这么轻易就放手了? 最重要的是,看这男人的表情,不愿放手的人竟似乎是他? 她动了动唇,蓦地笑了出来,“睿王妃,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你们毕竟还有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舍弃你?你故意在这种时候提和离,不会是……以退为进吧?” 以退为进? 云浅咀嚼着这四个字,挑了下眉,目光幽幽的看着萧墨栩。 这男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忽然也笑了,“萧墨栩,既然如意姑娘都看穿了我的诡计,我也就不装了——我确实是故意耍弄心机、欲擒故纵,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挽回你。” 她纤细的手指梳理着发丝,带着骄矜几分不屑,“你可千万别上了我当,最好回去就给我写封休书,让我再也不能靠近你,嗯?” 说罢,她就扯了下唇,转身离开。 萧墨栩的脸色彻底阴沉到了极点。 尤其是看着姬君洛毫不犹豫跟上去的身影,他的胸腔就仿佛被怒火和妒火撕扯着燃烧,疼得厉害。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欲擒故纵,她那表情,分明是不在乎到了极点! 如果可以,他反倒希望她是在耍心机、玩把戏。 至少那样,说明她心里还有他…… “如意。” 他看着那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眸色暗得仿佛要滴出墨来,“噬魂草我会继续派人打听的,但你想要的其他,本王或许给不了了。” 叶拂衣瞳孔一缩,骤然收回视线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没错。” 他低低哑哑的道:“我真的爱上她了。” 叶拂衣猛地一震,脸色惨白。 ……… 姬君洛忍了一路,把云浅送回了将军府,终是没忍住开口。 “值得吗?” 云浅一怔,狐疑的扭头看向他,“什么?” 男人神色复杂,“看得出来,睿王心里是有你的,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周夫人与他为敌,值得吗?” 毫不相干? 可周夫人是她的母亲啊。 何况……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我从小耳濡目染的感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得不到,我宁可不要。” 虽然事实证明,云海川所谓的“此生只娶一位夫人”是在欺骗母亲,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观念早已刻在她的骨子里,改不了了。 她的爱情里容不得丝毫杂质,也容不得第二个人。 哪怕萧墨栩心里有她,可他心里也有叶拂衣。 所以她退出。 云浅敛了下眸,“好了,今日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进了将军府。 姬君洛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愈发复杂。 有时候觉得她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傻——身在皇室,怎么可能有她说的那种感情? 可她这份傻,又纯粹得令人心疼。 ……… 云浅把噬魂草熬成药喂母亲喝下,然后就守在她的床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到一半,忽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盘旋在头顶,睁开眼,就猝不及防的撞入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她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道:“你跟个鬼一样杵在那儿干什么?” 萧墨栩自然也意识到她被吓到了,眼神一黯,“抱歉,我来的时候你睡着了,不想打扰你。” 他还有理了? 云浅坐了起来,冷淡的看着他,“这是我母亲的房间,现在这个时辰,你根本就不该来。” “可我有话跟你说。” “不想听。” “我不会与你和离的。” “……” 这男人怎么这么自说自话? 云浅气笑了,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你昨晚已经说过了,但我也……” 萧墨栩直接打断了她,“刚才我跟拂衣说清楚了,我爱的人是你。” 云浅瞳孔一缩。 男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曾经她于我的救命之恩,我会用别的方式还给她,但我不会再和她有感情上的牵扯了。” 或许是他说的话太让她震惊,又或者是他的目光太过坚定,云浅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我爱的人是你。】 如果是昨日之前,她听到这话或许会很高兴。 但是此时此刻,似乎并没有。 她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萧墨栩,人在快要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往往会看不清自己——或许如今只是因为我要离开你了,你舍不得放手,所以你觉得更爱我。可是如果她也要离开你了呢?” 萧墨栩脸一沉,“你觉得我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云浅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 却听门外传来韩离急切的声音,“王爷,不好了!宫里出事了!” 萧墨栩没好气的喝道:“不是让你什么事都别来打扰本王吗?” 韩离咬了咬牙,“可……可是,如意姑娘被打了!” 萧墨栩脸色骤变。 云浅也是一惊。 如意不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么,谁敢打她? 正要询问,却见男人大掌一抬,直接用内力掀开了房门,眉梢眼角都染着浓重的阴霾,“怎么回事?” 韩离神色复杂,“具体的探子也不知道,只是听说皇上和太后都在,叶丞相也深夜入了宫,如意姑娘似乎是犯了什么大事。” 萧墨栩脸色蓦地沉了下去,下意识的就要往外,但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蓦地回头看向云浅。 “你随我一起去。” 第147章 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能站起来了 云浅气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 男人牵住她的手,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如意于我有恩,我不可能不管她,但你是我爱的人,我也不想让你误会。” 顿了顿,“你若不答应,我便让韩离把你打晕了带进贡去,你也不希望我这么做,是不是?” 云浅的脸蛋倏地冷了下来。 但她看着这男人的眼神,丝毫不怀疑他做得出这种事! 她懒得跟他纠缠,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 入宫以后,直奔凤鸣宫。 进门的时候,叶拂衣正摇摇欲坠的正跪在地上,脸色煞白,背上全是血迹,一看就挨了不少板子。 萧墨栩脸色更沉,“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后。” 云浅也跟着行了个礼。 景帝看到他们,蹙了下眉,“你们怎么来了?” 萧墨栩敛眸道:“儿臣听说叶丞相连夜入宫,以为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所以不经父皇宣召便擅自入宫,还望父皇恕罪。” 景帝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转瞬即逝。 下一秒便摆了摆手,“此乃叶丞相的家事,与朝政无关,退下吧。” 萧墨栩却没有动。 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父皇,如意姑娘这些年侍奉太后尽心尽力,不知今日是犯了什么错,将她打成这样?” 说到这个,景帝的脸色就蓦地沉了下去。 可是没等开口,叶修明忽然怒喝,“她根本不是如意!老臣的女儿已经死了,被这个孽畜害死了!” 话音刚落,萧墨栩和云浅俱是一惊。 如意的身份竟然暴露了? 叶拂衣吃吃的笑了出来,满眼悲痛的望着他,“父亲,我不也是您的女儿吗?您又何故如此偏心,一口咬定是我害死了青霜?” “不是你还有谁?” 叶修明是个儒雅的文官,此刻却满身戾气,“你和青霜虽同父异母,但长相却极为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眉心那颗痣——如果不是你杀了她,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眉心画一颗痣,为什么要冒充她的身份?” “我说了,是为了躲避仇家。”叶拂衣涩然道,“四年前我被人追杀,妹妹为了救我而死,临终前嘱托我好好照顾她的母亲,后来不到一年她母亲也死了,我这才离开了叶家。” “一派胡言!” 叶修明厉喝,“若只是为了躲避仇家,那你大可以安安心心当你的丞相千金,为什么非要入宫?你可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是啊,为什么非要入宫呢? 这一点,也正是云浅想不通的。 不过,叶拂衣应该告诉过萧墨栩吧? 然而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却见他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意。” 太后也在此时开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哀家这么信任你,你就不能跟哀家说一句实话吗?为什么不惜欺君,也非要入宫?” 叶拂衣蓦地咬住了唇。 她目光苦涩,欲言又止的看着太后,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哽咽着道:“奴婢辜负了太后娘娘的信任,是奴婢该死!”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景帝怒斥,“既然你不想说,朕与太后也不勉强了,来人——把她拖下去,再打三十大板,扔出宫去!” 她已经挨了二十大板,若是再打,绝对活不下来了! 可她不但跟叶青霜的死有牵扯,还犯了欺君之罪,如今更是死不悔改,什么都不肯说,所以即便是真要她的命也不为过! “慢着!” 却在此时,一道低冷的嗓音响起。 景帝冷冷看向萧墨栩,“你还有什么事?” 萧墨栩喉结滚了滚,“父皇,儿臣知道她为什么会冒险入宫。” “哦?”景帝眯起眼睛。 “是为了儿臣。” 话音刚落,却见他撑着轮椅,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坚定的姿态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俱是大惊。 云浅瞳孔紧缩,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太后惊喜道:“老七,你的腿……你能站起来了?” “是。” 萧墨栩站直了身体,在景帝震惊的目光下继续道:“父皇,四年前那些仇家,其实并非叶拂衣的仇家,而是儿臣的——她为了救儿臣险些身死,而叶青霜为了救她,身中数箭,不治身亡。” 前半句,他并没有撒谎。 当年他确实被仇家追杀,叶拂衣也确实为他挡了一箭,只是休养了半个月,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没想到半个月后突然有一天,叶青霜给他带来了她的噩耗,还有一封她写的血书。 他真的以为她死了——在好不容易养好伤以后,竟又被他的仇家追杀致死。所以这些年,他无比愧疚。 可是没想到前几日,她竟然又死而复生了。 所以那天见到她的时候,他除了替她高兴,还有一种长久以来的悔恨懊恼终于得以纾解的感觉。 后来她告诉他,叶青霜是为了救她而死的,而她也是为了叶青霜才冒用这个身份,重新回到丞相府的。 可是她入宫的理由,她却不愿相告。 而现在即便被打成这样,她都不肯说她到底为什么入宫,可见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以……只能由他来解释了。 “儿臣当时就在现场,绝无半句谎话。” 他一字一顿的道:“临终之前,确实是叶青霜嘱托她,回去好好孝敬叶夫人,叶拂衣这才勉强应下。” 原来如此。 太后惊疑不定的道:“那你为何说,她入宫是为了你?” “回太后——” 萧墨栩恭敬道:“最初她进宫确实只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至于后来,则是因为儿臣断了腿,她不愿见儿臣终日消沉,所以留在宫里终日去太医院研习医术,想为儿臣治好双腿——今日儿臣能站起来,多亏了她。” 最后一句话落,云浅猛地震了一下。 从她上回为萧墨栩彻底解毒开始,就日日为他放松肌肉,疏通筋骨,可他的腿也只是稍有知觉而已。 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能站起来了。 更不知道,这一切到头来,竟然成了叶拂衣的功劳? 她从来没想过邀功讨赏,可是这种莫名其妙被人占了名的事,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苏棠,你笑什么?” 直到景帝忽然开口,她才反应过来,她不知何时竟笑了出来。 萧墨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到极点,似乎掺杂着几分愧疚,又似掺杂着几分祈求。 愧疚他此刻的胡言乱语么? 祈求她不要说出来么? “是不是老七在撒谎?” 景帝又问。 云浅唇畔的弧度深了几分,“回父皇——” 第148章 只求父皇履行赏赐,废了臣媳的王妃之位! 云浅唇畔的弧度深了几分,“回父皇,是。” 那一个字出口的瞬间,萧墨栩瞳孔一缩,叶拂衣骤然看向了她。 或许他们都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拆穿他。 云浅愈发好笑。 是她从前太善良么,以至于她明明只是说了句真话,就把这两人惊讶成这样? 他们凭什么觉得她会为他们撒谎,吃了这个哑巴亏? “哦?” 景帝目光陡然一厉,虽然话还是对着云浅说的,目光却冷冷看向萧墨栩,“那事实究竟如何?” 云浅垂眸道:“事实是,睿王的腿是臣媳治好的,不是叶拂衣。” 萧墨栩的脸倏地沉了下去。 那一刻,云浅觉得他应该十分后悔今晚带她入宫的举动。 可惜,已经做过的事,就要承担后果。 就像他昨夜在叶拂衣和她之间选择了叶拂衣,就像他今日明知道她想救母亲却还是要与她抢噬魂草,就像他可以不跟她商量就把她的“功劳”算在叶拂衣的头上——明明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凭什么他突然跑来跟她说爱的是她,她就要原谅他,重新跟他在一起? 更何况,他是不是真能忘了叶拂衣还未可知。 “老七!” 景帝怒喝一声,“苏棠说的是不是真的?” 萧墨栩敛了下眸,正要开口。 云浅却又道:“父皇息怒,其实睿王说的也并非全是假话,至少关于四年前的部分都是真的——叶拂衣确实是为了保护他才被人追杀,也确实是为了完成妹妹的临终嘱托,才会冒用叶青霜这个身份。” 萧墨栩顿了一下,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景帝眯起眼睛,“你如何知晓?” “因为臣媳也是当事人。” 云浅坦坦荡荡的道:“您可还记得,臣媳与睿王是何时相识的?” 景帝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前阵子去温泉山庄的时候,苏棠说过砚儿就是她的孩子,她和老七在五年前就已经被人下药好上了了。 可她现在忽然提这个做什么? 景帝微蹙着眉心,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神一变,“你是说……” “没错。” 云浅点头,“叶拂衣与睿王原是青梅竹马,发现睿王有一个孩子后,她本就已经十分伤心,只是睿王当年不知砚儿的生母是谁,所以两人勉强还能当无事发生。” “但臣媳却是知道砚儿身世的,虽然最初因为自卑不敢嫁给睿王,却也不愿他与别的女人好上。所以那时,臣媳给叶拂衣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言明自己的身份,并警告她离开睿王。” “叶拂衣不是痴缠之人,收到信后,等到叶夫人一过世,她就主动入了宫,与睿王斩断了所有的联系。” 说到这里,所有人脸上都闪过几分唏嘘的表情。 没想到当年的事,竟然会是这样! 叶拂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大约是没想到她会帮自己。 萧墨栩同样目露错愕。 他原以为她当众拆穿他的谎言,是为了报复他,伤害叶拂衣。 可她竟然为他们找了一套新的说辞。 而且他原本的说辞有些勉强,父皇可能不会全信,而她这番说辞明显更真实,加上是在否定他的话之后说出的,父皇一定不会再怀疑。 明明她可以趁机落井下石,可她竟然……愿意帮拂衣。 萧墨栩心里忽然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想要说点什么,却听她又继续道:“父皇,其实叶拂衣的事,说到底不过是一场感情纠葛而已。” 她郑重的帝王,“您可还记得,您今日许诺臣媳的一件赏赐?” 景帝当然记得。 原本今夜她入宫请旨,说她想要那株噬魂草的时候,就打算用那个赏赐来兑换——但噬魂草本就是西凉带来的,只因在南诏境内丢失,如今姬君洛愿意花十万两买回来,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也没必要因此废了她的赏赐。 “你想要什么?” 景帝说完,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为叶拂衣求情?” 云浅笑了,“不,叶拂衣的错父皇已经罚过了——她确实有所隐瞒,但也是无奈之举,并非有意欺君。如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已经清楚了,臣媳相信父皇不会再罚她了,不是吗?”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 叶拂衣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至于死罪。 景帝沉吟片刻,“那你要什么赏赐?” 云浅顿了一下,看了萧墨栩一眼。 萧墨栩呼吸一滞,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苏棠……” 云浅却收回了视线,敛去笑意一字一顿的道:“臣媳恳求父皇,废去臣媳的王妃之位,让叶拂衣和睿王,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墨栩狠狠震了一下。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她云浅要做的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 哪怕他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可她还是不愿意接受,甚至连一个抗辩的机会也不肯给他,直接在父皇面前提出了废除她的王妃之位! 这个女人,当真是狠。 叶拂衣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一时竟分不清她是装的还是真的。 如果是装的,她就不怕皇上当真答应吗? 如果是来真的……她当真愿意就这么放弃萧墨栩吗? 就连太后眼底也闪过丝丝错愕,“苏棠……” “胡闹!” 景帝厉喝一声,脸色顿时又难看下去,“就算老七和叶拂衣青梅竹马,可你与他不也同样有情?何况如今你已经是睿王妃了,还是世子的生母,怎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闹着要分开?” “可在臣媳看来,这不是小事。” 云浅直勾勾的看着他,“父皇,臣媳从前以为,臣媳可以把他抢过来,但事实证明,他们之间的感情比臣媳想得更深,臣媳抢不了。” 明明她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可景帝愣是从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倔强的悲伤。 他皱了下眉,语气缓和了几分,“那你也是睿王正妃,即便他们有情,她也只能当个侧妃,不可能越过你去。” 别说叶拂衣没有叶青霜那样尊贵的身份,只是私生女,即便她真是叶青霜,可苏棠已经是王妃了,她若想嫁睿王府,也只能当个侧妃。 “叶拂衣,你说呢?” 景帝威严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叶拂衣蓦地咬住了唇,眼底闪过一抹屈辱。 她不想当这个侧妃,可皇上金口玉言,也容不得她拒绝。 正要点头,却听云浅又道:“可是臣媳不愿意。” “苏棠!” 景帝有些恼了。 云浅的声音却还在继续,“父皇或许会觉得臣媳不识好歹,可是臣媳自小羡慕永安侯夫妇的感情,认为夫妻之间就该只有彼此,没有第三个人——虽然后来事实证明云海川骗了周夫人,可是臣媳的观念已经形成了,这辈子,臣媳的眼睛里都容不得一颗沙子。” 她不闪不避的对上帝王的目光,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臣媳知道,善妒乃是犯了七出之条,所以臣媳不求父皇谅解,只求父皇履行先前的赏赐,废了臣媳的王妃之位!” 第149章 就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夫妻之间就该只有彼此,没有第三个人? 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 若是她身在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可她嫁入皇室,竟然还敢幻想这种一夫一妻的感情? 简直就是笑话! 景帝彻底怒了,“你何止不识好歹,简直就是罪该万死!就算没有叶拂衣,睿王这辈子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妃!” “臣媳知道。” 云浅自嘲的扯了下唇,曾经她以为萧墨栩是不一样的,可如今她才知道,这个男人或许不像萧凌策那么小人,但他们都是皇室子弟,在感情上都不可能做到纯洁无瑕。 是她奢求的太多了。 “所以父皇废了臣媳,不行吗?”她敛眸道。 “你敢威胁朕?”景帝气极反笑。 “……” 云浅皱了下眉,正要再说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却在此时响起,“父皇,如果儿臣也愿意呢?” 景帝脸色一变,倏地眯眸朝他看过去,“你说什么?” “儿臣绝不会和离的。” 萧墨栩郑重的道:“今日儿臣就在此立誓——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儿臣这辈子都只有苏棠一个王妃,绝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如今南诏虽然已有太子,但是太子先前那些行为让他如今的储君之位并不稳,其他皇子也有很大概率能取代他。 而这些皇子之中,凌王和睿王无疑是如今最优秀的两位,只不过因为睿王是瘸子,所以不太可能继任那个位子罢了。 可今夜,睿王忽然站起来了,也就是说他唯一的缺陷也不存在了! 今夜之后,他本可以前途无限,可他却偏偏在此时立誓只娶一个女人——古往今来,哪个皇帝只有一个女人? 他这是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前路啊! 景帝脸色铁青,叶拂衣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虽然在拍卖所他就已经说过,他爱上苏棠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就连云浅眼底也闪过一丝错愕,“你疯了?” 萧墨栩冷冷一笑,“我说过,绝不与你和离,你死了这条心吧。” “混账!” 景帝怒喝一声。 太后却在此时叹息道:“好了皇帝,都是孩子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说到这里,她又神色复杂的看向云浅,“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但是人这一辈子总会犯错,老七或许也犯了错,可他的心是向着你的,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云浅还想说什么,太后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既然今晚之事都是误会,那便散了吧,如意愿意出宫还是继续留在哀家身边,都随你。” 说罢,便招来另一名宫女,扶着她离开了现场。 云浅脸色有些难看。 她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她的请求,父皇是不可能答应了。 果然下一秒,景帝瞪了她和萧墨栩一眼,也跟着离开了现场。 “啪——” 就在她以为所有的事都已经结束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巴掌声猝不及防的响起。 “叶丞相!” 萧墨栩厉喝出声。 云浅也变了脸色,循声看过去。 只见叶修明居高临下的站在叶拂衣面前,冷冷的道:“就算皇上和太后不治你的罪,但是在老夫这里,青霜也是因你而死的!往后我叶修明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自生自灭去吧!” 话落,便也拂袖离去。 叶拂衣捂着通红的脸蛋,看着他的背影,讽刺的笑了出来,“既然父亲这么讨厌我,当初为何要生下我?又为何不好好守着您的夫人,像睿王对他的王妃一样,也对您的夫人情比金坚?” 这话,明面上是在讽刺叶修明,实则却把萧墨栩也一起讽刺了。 叶修明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萧墨栩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拂衣,对不起。” 对不起? 叶拂衣咀嚼着这三个字,眼底的讽刺愈发浓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世事无常,睿王只是忘了当初在青城山上的朝夕相处,忘了我们年少时的彼此依偎罢了。” 萧墨栩瞳孔一缩。 云浅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但她却不是因为叶拂衣讽刺的话语,而是因为青城山这三个字。 青城山…… 她好像并没有去过此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三个字,胸口竟有些闷闷的不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没有忘。” 萧墨栩嗓音哑了好几个度,眼神也愈发复杂,“拂衣,我很感激你从前为我做的一切,也不否认我在青城山上动过心。” 甚至如果叶拂衣当年没有假死,或者他后来没有遇到云浅,他或许真的会娶拂衣。 可惜,没有如果。 “但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经变了,是我对不起你,不管往后你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帮你的。” 说罢,他便瞥向远处的宫女,“过来扶如意姑娘去休息,替她请个太医,务必好好医治。” “是。” 宫女恭敬的走过来。 萧墨栩彻底收回了视线,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云浅面前。 云浅眸色微变,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却整个朝她扑了过来,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 “萧墨栩!” “我走不动了,你扶着我,好不好?” 这声音,明显带着几分示弱的卑微。 云浅蓦地咬住了唇,“轮椅就在那儿,你不能坐轮椅回去吗?” “可是我想靠着你。” “我不想,滚开。” “我的腿没有力气,走不了。” “……” 云浅气笑了。 可是推又推不开,只能黑着脸任由他压在身上,艰难的往宫门口的方向拖行而去。 叶拂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睫毛轻颤,眼眶逐渐被泪水模糊了。 这个男人,当真是狠心啊。 八年前为了站在他的身边,她费尽心思取代了她的师姐——当年他明明很爱那个女人的不是吗?为什么换了她,他就不爱了? 难道偷来的东西,终究不属于她吗? 不,她不信。 当年她可以偷,如今她也可以抢! ……… 云浅还是没有回睿王府,而是回了将军府。 萧墨栩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她赶不走,只好随他去了。 可她没想到一回去,就看到周瑛坐在前厅等她。 “娘?” 她又惊又喜的顿住了脚步,“您醒了?” 萧墨栩也没想到噬魂草对周夫人真的管用,想到他在拍卖所说的话,心虚的看了云浅一眼。 但云浅此刻根本没空管他,一脸欣喜的抱住了周夫人。 周瑛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孩子,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娘都听你外公和舅舅说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云浅眼睛一红,摇着头哽咽道:“我不苦,娘醒过来就好。” 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对了娘,您知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抓您?” 记得当日,她跟萧墨栩分析出来,母亲对千刀门的人应该有用。 可她想了几日还是想不通,母亲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她严肃道:“抓了您以后,他们有没有对您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第150章 看看叶拂衣和苏棠,他到底更爱哪个 第150章 看看叶拂衣和苏棠,他到底更爱哪个 周瑛愣了一下,那些人为什么抓她,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当时从珠翠宫带走她的人有两个,都是她没见过的小太监,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易容过的,对方也没跟她说什么话。 但是,他们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们好像需要我的血。” 周瑛掀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当时那人突然掏出匕首,我还以为他们要杀我,可是紧接着那人却只是划破了我的手臂,还拿出一个瓶子接取了我的血!” 如果说拿刀划伤还不算证据,那么用瓶接血,就是十足的证据了! 云浅当然也清楚这一点,脸色明显变了变。 萧墨栩拧眉道:“您的血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周瑛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按理说,我的血与父亲和兄长还有浅儿都是相通的,能有什么特殊呢?” 是啊,所以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是比起她和外公和舅舅,抓母亲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更方便。 二是母亲身上,还有连母亲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但云浅觉得,还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正要再说什么,萧墨栩忽然道:“不管是为什么,他们这次没有成功,往后一定还会盯着岳母——若是岳母不介意的话,我想派几个暗卫守在将军府,保护您的安全。” 云浅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周瑛看了她一眼,像是感觉到什么,笑了下,“多谢睿王。听说浅儿在将军府已经住了三日,如今我既已醒来,就让她跟你回去吧。” “娘……” 云浅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周瑛温柔的拉住她的手,“你说过,你的身份不可以告诉其他人,所以娘连你外公和舅舅都没有说。可是你总这么待在将军府,不止他们会看出端倪,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云浅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确实,娘醒来之前,她在这里陪伴治疗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娘已经醒了,即便父皇和太后都已经知道她和萧墨栩吵架了要闹和离,她也应该回苏家,而不是周家。 “我知道了。” 云浅笑了笑,又和周瑛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将军府。 萧墨栩很快就把暗卫派去了周家,暗中保护周夫人。 云浅几日没有见到砚儿,砚儿非常黏她,晚上睡觉也不肯撒手。 母子俩睡在一起,萧墨栩很识趣的没有去打扰,只是在外间的榻上将就着,云浅也不好当着砚儿的面赶他。 怀里是孩子安静的睡颜,外间是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有那么几个瞬间,云浅几乎就要被这一切迷惑动摇了。 她想,太后说得没错,这辈子谁又不会犯错呢? 这男人归根结底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如今他也和叶拂衣说清楚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她,为什么她就不能原谅他一次? 就连母亲刚才分开时也跟她说,让她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她是不是……真的太冷酷,太无情了? “云浅。” 外面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云浅顿了一下,“怎么了?” 萧墨栩迟疑了片刻,才试探着道:“最近天气很好,明日我们带着砚儿去城外走走吧?” 云浅不会听不出他声音里的小心翼翼。 想想,他们一家人好像真的从来没有一起出去过。 作为父母,他们亏欠砚儿的实在太多,最近萧凌策和太子好不容易安分一些,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带砚儿出去走走。 “你不想去也没……” “去。” 云浅打断了他。 萧墨栩眸色一亮,整个人都从榻上坐了起来,“好,我让人去安排。你想去哪儿,踏青放风筝还是钓鱼烤肉?” 他的嗓音透着几不可察的欣喜,仿佛生怕她反悔一般,语速极快。 云浅的眼神软了几分,“砚儿放风筝,我钓鱼,你在旁边看着。” 男人微喜,“好。” 光是想想,就觉得这样的画面很美好。 哪怕他只是在旁边看着,什么也不做,也真的很好。 云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不过你的腿……明日出去还是带个轮椅吧,行走一事不宜操之过急。” 萧墨栩笑意僵了一下。 他的腿……并不是故意瞒着她的。 今日之前,他确实尝试过几次站起来,但时间都很短,不算成功。 他想等他彻底站起来的那一日给她一个惊喜,所以一直没跟她提过,可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种事。 当时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拿此事欺瞒父皇。 “对不起,我今日……” “不用说了。” 某种程度上,她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没什么好解释的。 萧墨栩哑了片刻,“好。” ……… 凌王府。 萧凌策震惊的看着面前的黑鹰,“你说什么?” 黑鹰神色复杂的道:“皇后娘娘让人传来的消息,今夜在宫里,睿王站起来了。” 萧凌策微微震了一下。 当初他和母后费了那么大工夫才给老七下了毒,让老七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没把老七当回事。 毕竟一个瘸子即便能力再强,父皇再赏识,又能如何? 可现在,老七竟然站起来了! 那往后睿王府岂不再无弱点? 萧凌策瞳孔紧紧收缩着,“母后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不过皇后娘娘还说了一件事——如意姑娘不是丞相嫡女叶青霜,而是叶拂衣。” 萧凌策脸色又是一变。 叶拂衣? 当年这个女人没死之前,可是与老七关系匪浅啊。 而今,如意竟然就是叶拂衣? 萧凌策不知是想到什么,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狠戾的冷笑,“既然如此,本王倒是想看看,叶拂衣和苏棠,他到底更爱哪个。” ……… 翌日早晨。 萧墨栩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带了一辆车的点心,和云浅萧砚前往郊外早已选好的地点,十里坡。 虽还是冬日,但暖阳高照,天气晴好,完全不觉得冷。 萧砚从来没有放过风筝,拿着个老鹰模样的风筝,手足无措。 云浅有些好笑,“别着急,娘亲教你。” 她拿起风筝,在大片绿茵茵的草地上奔跑起来,风筝很快就飞上了天空,不断放长的线让风筝越飞越高。 萧砚一脸惊喜的看着天上的风筝,眼底满是崇拜,“父王,娘亲好厉害啊!” 萧墨栩心底一片柔软,看着那边奔跑起来洒脱无比女子,满眼温柔,“是啊,你娘亲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厉害的。”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有一名暗卫出现,匆匆跑过来,“王爷,不好了……” 第151章 你说——他是更想救叶拂衣呢,还是更想救你们母子... 萧墨栩敛了下眸,收回视线,蹙眉道:“说。” 这暗卫是专门派去留意叶拂衣的。 闻言他急声道:“昨夜您离开皇宫以后,拂衣姑娘不愿让太医医治,独自离开了皇宫。属下不敢劝说,只一路跟着她去了客栈。没想到今早起来,拂衣姑娘竟不在客房里,老板和小二都没见过她!” 他一直守在屋外,没见拂衣出来过。 即便他没看到,老板和小二那边也不会都没看到。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从窗户进去,劫走了叶拂衣! 萧墨栩倏地变了脸色,“现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暗卫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属下无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萧墨栩眉心紧蹙,远远看了云浅一眼,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 云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眸光微微一凝。 旋即拉着风筝线走到砚儿面前,温柔的道:“砚儿,你看娘亲这样一拉一扯,风筝便不会掉下来,你要不要也试试?” 萧砚高兴的点头,“好!” 他眼神发亮,接过风筝线,迈开小短腿立刻跑了起来。 云浅这才收回视线,走到萧墨栩面前,“怎么了?” 她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看他的表情,也能猜到跟叶拂衣有关。 “拂衣不见了。” 男人神色复杂的道:“应该是被人掳走的。” 果然。 云浅没什么表情的哦了一声,也没追问,“我要钓鱼了,你带鱼饵了吗?” “浅浅。” “没带吗?”云浅淡淡的道,“那你帮我挖条蚯蚓也行,我……” “云浅。” 男人打断了她,欲言又止的凝视着她。 云浅没吭声,就这么直勾勾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继续。 四目相对,最后还是萧墨栩先移开了视线。 俊美的脸逆着光,被一片阴影笼罩,“对不起,今日我不能陪你钓鱼了,我会让韩离留下保护你们。” 云浅就笑了。 明明是他主动提议的出游,如今,来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走。 “你去做什么?” 她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男人似乎没听懂她的问题,眼神短暂的茫然了一瞬。 云浅站在他的轮椅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叶拂衣不见了,需要有人去找,这个人是你还是你的暗卫都一样,不是吗?” 她的嗓音冷静的没有一丝情绪,“除非你知道她具体的位置,否则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萧墨栩脸色微变。 是,她说的没错。 他不知道叶拂衣在哪里,即便去了,也无济于事。 可是…… “萧墨栩。” 女人冷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知道你担心她,也知道这种时候你不可能心无旁骛的在这里继续玩乐,但是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往后是不是她每一次不见了、每一次有个头疼脑热,你都要亲自去看?既然这么放不下,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在一起?” “云浅!” 男人骤然厉喝,脸色明显阴沉下去,恼怒的瞪着她。 云浅也不知道他听到哪一句开始生气的,又或者是她阻止他这个行为本身让他生气。 可她却更觉好笑了,“你说话就说话,吼我干什么?生怕砚儿听不到吗?” 男人脸色又是一变,下意识的回头看向砚儿。 但砚儿显然并未听见,小小的脸蛋上还是无忧无虑的笑容,拉扯着风筝线不断的奔跑。 萧墨栩眸色闪了闪,这才收回视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但我不喜欢听到你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她冷淡的面容让人生气,冷酷的话语也让人生气。 但所有的冷淡,都比不上那一句“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在一起”? “这么说,你是很爱我了?” 云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但目光却比这冬日更凉。 萧墨栩脸色又是一沉,“是,我很爱你,只想与你在一起。” “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云浅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我可以重新跟你在一起,也可以容忍你继续关心她,可是今日你答应陪砚儿出来玩,砚儿很高兴,我不希望你抛下我们去做一件事毫无意义的事——等暗卫找到了叶拂衣,若是她当真有什么事,你再去见她也不迟。” 萧墨栩呼吸滞了滞,沉默了好半晌,眼神明显有所动摇。 有那么一瞬间,云浅几乎就要以为他会答应。 可是没有。 他最终还是别开了视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找到她,我就回来。” 说罢,便扣动轮椅的机关,以极快的速度在她的视线中远去。 云浅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得干干净净。 果然,她还是不该心存幻想,不该被这一切美好的假象动摇了。 就算他和叶拂衣把话都说清楚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那个女人,会永远存在于他们之间。 太后说得是没错,人人都会犯错,也确实有很多人一忍就是一辈子——就像达官贵人家中的那些“三妻四妾”,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可是,她忍不了。 即便他做的所有事都在情理之中,她也无法接受。 “娘亲。” 砚儿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小脸上写满疑问,“父王怎么走了,父王要去哪里?” 云浅心口一缩,神色复杂的低下头,“父王有重要的事去办,砚儿继续放风筝,娘亲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砚儿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云浅心疼的抱住了他,“砚儿,对不起……” 她还想说点什么,远处却忽然响起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 “保护王妃!” 扭头一看,竟是韩离带着暗卫与一群黑衣人打了起来。 云浅脸色一变,当即把砚儿搂进了怀里。 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低笑声,“可怜啊,本王还真以为老七有多爱你呢,没想到最终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舍弃了你……” 是萧凌策! 云浅猛地回过头,就见男人似笑非笑朝着他们母子走来,而他身旁的侍卫还扣押着一个虚弱的女人。 正是失踪的叶拂衣! 她顿时气笑了,“是你抓了她?” 男人微微挑眉,看着远处靠近的那道身影,“没想到老七这么快折回来了,你说——他是更想救叶拂衣呢,还是更想救你们母子?” 云浅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第152章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吧 萧墨栩用最快的速度朝着这边赶来,整个人都被阴沉的低气压包裹了,眼底仿佛要喷出火来。 “萧、凌、策!”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却让萧凌策笑意深了几分。 他的身后是一排侍卫,包括武功高强的黑鹰,其中一名侍卫扣押着叶拂衣,此刻脸色煞白,凄楚的望着萧墨栩。 而他的身前则是云浅和萧砚,虽然没有被扣押,但是距离他实在太近,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对她动手。 可偏偏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遥遥看着萧墨栩,似笑非笑道:“七弟这么生气做什么,本王又没动你的王妃,只是抓了一个意图行刺本王的女人,又恰好看到七弟妹,所以过来聊两句罢了。” 行刺? 萧墨栩蓦地冷笑,“三哥身边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而这个女人身体羸弱,连刀都拿不稳,如何能行刺你?” 萧凌策挑眉,“那本王就不知道了,兴许她只是太爱七弟,想为七弟除掉本王这个眼中钉,甚至不顾自己的生死呢?” 苏棠身边这么多暗卫保护,他不方便直接动手。 可是叶拂衣就不一样了——原本这女人待在宫里,他或许还有所忌惮,可她昨夜竟独自一人出宫,简直就是主动送上门来。 既然如此,他又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现在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救她的机会。” 他眯起眼睛看着云浅,意味不明的道:“只看七弟愿不愿意了。”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在场的人又怎么可能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很明显,他是要云浅去换! 云浅眸色深了几分,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孩子。 萧墨栩本能的看了她一眼,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墨来,一字一顿挤出几个字,“你想都不要想!” 萧凌策挑眉,幽幽的看向身后被绑的叶拂衣,“叶姑娘,你与七弟多年感情,如今变成这样少不了他的功劳,他为何对你如此无情?” 萧墨栩脸色一变。 叶拂衣眼睫微颤,自嘲的道:“凌王说笑了,睿王只爱他的王妃,自然不可能为了我,拿他的王妃冒险。” “是么?” 萧凌策也不恼,“既然连七弟都不在乎你的死活了,那本王留着一个刺客好像也没什么用,不如还是……弄死吧。”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轻描淡写,却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萧墨栩眉梢眼角都被阴霾笼罩了,“你敢!” “本王有什么不敢的?” 萧凌策笑了一声,然后便抬手示意身旁的侍卫。 那侍卫押着叶拂衣走到河边,叶拂衣半个身子都被推到了外面,脸色发白,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掉进水里。 “这条河,七弟应该听说过吧?” 萧凌策自顾自的解释道:“整个京城最急最深的河,但凡掉了下去,都不可能生还——若是七弟不愿拿你的王妃来换,本王就只能把这个该死的刺客,推下去等死了。” 萧墨栩脸色愈发难看,“你的目标根本不是苏棠,而是本王。既然如此,本王自己来换,如何?” 萧凌策愣了一下,然后便低低的笑了出来。 确实,苏棠又不可能和他争皇位,若是没了老七,苏棠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后宅女子,对他能有什么威胁? 所以从理智上来说,他不应该拒绝老七这个提议。 可是眼下看着老七难得吃瘪的模样,他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 “不。” 他似笑非笑的道:“本王不要你,只要你的王妃。”他幽幽的看向云浅,“今日她和叶拂衣,必须死一个。” 话音刚落,云浅就笑了。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宫里,她中了一箭。 彼时叶拂衣的身份还没有暴露,还只是如意而已,可是即便是在那个时候,萧墨栩也奋不顾身的冲向了如意。 虽然事后她也曾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不能怪他——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去救如意的,因为彼时她并没有面临危险。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她和叶拂衣面临的是相同的境遇,他又会怎么选呢? “老七,还没想好吗?” 萧凌策的声音还在响起,较之刚才冷淡了几分,“本王数到三,你若是再不决定,本王可就让人把叶姑娘推下去了。” “一。” “二。” 半个身体已经落在外面,叶拂衣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她的心里,却并不害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怕死,还是觉得那个男人肯定不会让她死。 明知道他已经不要她了,可她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舍不得让她出事的。 “三……” “慢着!” 果然下一秒,熟悉的嗓音打断了萧凌策数数的声音! 叶拂衣猛地松了口气。 萧凌策眉梢微挑,“选好了?” 萧墨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扭头看了云浅一眼,眼底酝酿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苏棠,你……” 云浅打断了他,“你知道她为什么被抓吗?” 萧墨栩眸色微变。 叶拂衣瞳孔一缩,蓦然攥紧了手心。 “叶姑娘是个聪明人,当初太后偏心凌王,她都能有办法让太后最终站在我们这边,又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局势都看不懂呢?” 那时太后最宠爱的孙辈就是萧凌策,直到那天中了火蛇毒被她所救,才改变了对他们的态度。 而下毒之人就是如意——如此大胆,如此聪明果决。 “你的腿忽然能站起来了,对于太子和凌王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威胁,而你和叶姑娘的事也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这种时候她独自一人出宫,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危险,她会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云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嗓音平直的没有任何情绪,“可她还是出宫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叶拂衣猛地一震,瞳孔收缩得更厉害。 但下一秒她就咬住了唇,掩去所有的情绪,不怒反笑,“睿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故意被抓的?” “故不故意我不知道,但很明显,是你主动给了对方这个机会。” 云浅冷淡的道:“若是平时,我从不吝惜救人为善,可是对于自寻死路的人,我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阻止——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吧。” 第153章 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了她? 最后三个字落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萧凌策莫名有些好笑。 难怪他觉得,今日抓到叶拂衣实在太容易。 原来这个女人还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苏棠!” 叶拂衣嗓音尖锐了好几度,“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根本没想过你说的那些东西!” 云浅牵着砚儿直接转了身,头也不回的道:“是没想过去死,还是没想过利用自己陷入危机的境况,逼得睿王不得不关心你?” 叶拂衣狠狠一震,脸色惨白。 是,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凌王或太子一定听说了昨夜的事,也知道他们必定有一个人会对她下手,所以故意落单,故意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她知道,萧墨栩一定不会不管她的。 可是她从未想过,这一切会被人当众拆穿,而且那个人还是她的情敌,还是当着萧墨栩的面! 她整个人都被一种从未有过的窘迫和羞耻包裹了,眼眶通红,咬牙切齿的道:“都想过,那又怎么样?” 她每一个字都透着极致的哽咽,“他选择了你,抛弃了我,所以我就该忘记所有的过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萧墨栩眉心拧成一个结,看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叶拂衣冷冷一笑,倔强的望着他,满眼讽刺和自嘲,“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觉得我又可悲,又可笑?” “拂衣……” “恭喜你,终于有理由不用救我了,让我去死吧。” 说罢,她就闭上了眼睛,惨白的脸色和风中飘摇的身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悲怆又绝望。 萧墨栩薄唇紧抿,“叶拂衣,本王从来没这么说过!” 他骤然转过身,看到云浅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眸色一暗,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韩离,拦下王妃。” 云浅脚步一顿,身形微微僵了一下。 其实即便到这一刻,她还是在给他机会。 否则,她根本没必要戳穿叶拂衣心里最隐秘的那些想法,直接掉头离开就是了。 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叶拂衣心思不纯,落到这个境地也是活该。 可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对叶拂衣的感情。 就算心思不纯又如何,就算故意被抓又如何? 即便明确地知道这一切,他也还是要救叶拂衣,甚至……拿她去换。 她看着远处朝她走来的韩离,扯了下嘴角,“不必拦,我自己会停,不过麻烦你,把砚儿抱走。” 韩离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是。” “娘亲……” 萧砚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虽然不完全看得懂父王和母妃在做什么,可是眼下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他也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 云浅心里一疼,冲着他笑了一下,“没事的砚儿,娘亲很快回来,你先跟韩离叔叔去那边玩会儿,好不好?” 萧砚咬了咬唇,“好。” 云浅这才收回视线,重新转身,走向了那边的人群。 “拦下我做什么?” 她走到萧墨栩身边,扯了下唇,“拿我做人质,交换叶拂衣吗?” 萧墨栩动了动唇,漆黑的眼底染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苏棠……” 云浅目光寥寥,“凌王刚才可说了,今日我和叶拂衣之间必须死一个,所以你选了她,让我为她的冲动付出代价吗?” 明明是叶拂衣自己找死,可最后付出代价的却是她,凭什么? “我没有。” 萧墨栩当然不可能让她去死,但是,她若就这么走了,以老三的手段一定不可能放过叶拂衣。 他只是……想假意答应老三的要求,暂时安抚住老三,然后在此期间寻找机会,救回叶拂衣。 云浅大概也猜到他是怎么想的。 但是,老三不是傻子,为什么要给他机会救人? 若是他的计划不成功,那她冒险上前,岂不是把自己置于险境? 就算当真成功了,她和叶拂衣最后都安然无恙,可她为什么要帮他?以叶拂衣今日的所作所为,谁知道这种事会不会有下一次? 所以,她不会如他所愿的。 云浅敛了下眸,缓缓走向萧凌策,“你想要我的命,是吗?” 萧凌策勾唇,“不是本王要你的命,而是你的丈夫。” 云浅几不可察的攥了下手心,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只要我不愿意,他也不可能强推我去死,所以我暂时还是安全的——可是你呢?” 萧凌策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云浅没有说话,从腰间取出一支短笛,放到嘴边轻轻一吹。 “吁——” 尖锐的短笛鸣声响起,萧凌策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抽搐了一下。 他顿时脸色大变,“苏棠,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他的心口时不时传来一阵刺刺麻麻的感觉,像是疼痛又像是麻痒,让人恨不得把手穿进胸膛伸去挠一挠,难受得紧。 但他找了很多大夫,也看不出其中究竟,只当是心脏处的伤口在复原,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可是就在刚才,苏棠吹响短笛的刹那,那股感觉再次升起,甚至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苏棠,一定是这个女人趁着上次替他医治,给他下了什么毒! “也没什么,暂时死不了。” 云浅淡淡的看着他,“但是只要我想,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让你去死。” 噬心蛊的蛊虫虽然会啃噬宿主的心脏,但速度并不快,至少也要三年五载才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去。 她不是不能下别的毒,但她也不想做得太明显了,毕竟她刚替这男人动过手术,若是他立刻丧命,父皇和皇后不可能不怀疑她。 但是,她也并非不能加速这种死亡。 噬心蛊的蛊虫,对于这种短笛的鸣声格外敏感,只要她持续不断的吹响短笛,只需要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可以让他丧命。 “你……” 萧凌策脸色铁青,方才还胜券在握的笑意终于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个该死的女人,果然好手段啊! 若不是今日这一出,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 “把解药交出来,本王可以放了叶拂衣。”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她。 云浅笑了一声,眉梢眼角都充斥着淡漠的不屑,“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了她?” 第154章 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感袭上心头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叶拂衣瞳眸微缩。 萧墨栩疾呼出声,“苏棠……” 萧凌策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意终于消散了几分,变成了阴阳怪气的冷笑,“不愧是本王认识的苏棠,若是今日就这么听了老七的话,轻易救了你的情敌,倒是要叫本王失望了。” 是啊,她凭什么救人呢? 好不容易才捏住萧凌策的命脉,如今却要为了叶拂衣丢掉,那她当然要拿来做一些更有意思的事。 “所以,需要本王帮你杀了她吗?”萧凌策又问。 “萧凌策!”萧墨栩低喝一声,脸色难看到极点,仿佛是真的怕她真的听了萧凌策的话,杀了叶拂衣。 云浅有些好笑,但扯了下唇,却没有笑出来。 她淡淡的瞟了叶拂衣一眼,叶拂衣的脸色也更苍白了。 每一个人,都觉得她会杀叶拂衣么? 可是,她即便再讨厌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理由杀人? “不劳凌王动手。” 云浅敛了下眸,淡淡的道:“今日你把人带走,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明日我会去一趟凌王府,把噬心蛊的解药给你,你把她的藏身之处交给我就行——切记,不可让睿王府的人找到她。” “苏棠……” 萧墨栩目光紧紧盯着她,眼底墨色翻涌,嗓音哑到了极点,“把她放了,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嗯?”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保证? 他如何保证? 下一次叶拂衣出事,他就能当不知道,再也不管么? “还是不要了。” 她缓缓转身,嗓音愈发寡淡,“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我可以让叶姑娘平安无恙的回到你身边,但前提是,你必须与我和离,否则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了。” 说罢,她就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仿佛断情绝义,仿佛再无留恋。 萧墨栩看着她纤瘦而坚挺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感袭上心头,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迅速流逝…… “苏棠!” 可是,女人头也不回。 她走到远处的韩离身旁,温柔的牵起砚儿的手,然后,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萧凌策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扭头看向叶拂衣,“多亏了你,否则本王都不知道自己被苏棠下了蛊。” 也多亏了她,苏棠和老七才会决裂。 虽然最终没能真的对老七怎么样,可是,至少这两个人马上就要分开了,再也不能联合起来算计他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你闭嘴!” 叶拂衣又怎么会听不出,他在故意挑拨她和萧墨栩的关系? 她心里一慌,下意识的看向那边的男人。 可男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侧对着她,棱角分明的俊脸看不出丝毫情绪,“拂衣,不管发生什么事,本王都会救你。可你越是这么做,只会越让本王意识到她有多重要。” 叶拂衣猛地一震。 …… 云浅把砚儿带回睿王府以后并未离开,还是在清风苑睡下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也没必要在乎这么一两个晚上了。 “娘亲。” 砚儿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今日你和父王,是不是吵架了?” 虽然他不完全懂,可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感觉不到。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砚儿,娘亲不想骗你,娘亲确实和父王吵架了,以后可能还会分开。” 若只是寻常的吵架,瞒一瞒就过去了。 可若是他们彻底分开,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到时你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娘亲一起走?”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不管你怎么选,娘亲和父王都会一直在——只要你想见娘亲或父王,我们都会随时来看你。” 萧砚的眼睛更红了,呜哇一声哭了出来,“娘亲,就不能不分开吗?砚儿想要娘亲和父王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萧墨栩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推门的手就这么顿住了。 好半晌,才听到女人的声音响起,“对不起砚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萧墨栩阖了阖眸,收回了手。 在门外听着她哄了砚儿很久很久,久到砚儿终于累得睡着,他才转身离开。 …… 凌王府。 萧凌策深知外面所有的地方都没有王府安全,所以想了想,还是把叶拂衣带回了王府的密室。 正要离开,却听身后的人忽然叫住他,“凌王,你当真甘心就这么任她耍弄驱使吗?” 萧凌策脚步一顿。 叶拂衣被人绑在木桩上,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羞恼,“从前你一次次败在她的手中,那是你技不如人,我也不说什么。可这一次,她借着医治你的机会给你下蛊,在皇上那里博得了美名却还加害于你,你就半点也不生气,还要老老实实听她的吩咐么?” 密室里沉寂了好半晌,落针可闻。 忽然,男人就笑了一声,徐徐转身,“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拂衣也笑了,“我知道,王爷的目标从来不是我,而是睿王和苏棠——睿王我是肯定不会帮你对付的,但苏棠那边我们却可以联手。只要除掉她,睿王也算失去一大助力,不是吗?” 是。 虽然苏棠已经提出和睿王和离,可是难保他们会不会和好。 所以能彻底除掉苏棠,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可是,他中了噬心蛊。 叶拂衣看出他在想什么,笑意深了几分,“王爷的顾虑,我自有办法为你解决。” …… 翌日一早,云浅就去了凌王府。 她当然不是一个人去的,但也不可能带着韩离或睿王府的暗卫,便问姬君洛借了一批人手。 跟着萧凌策去往他的别院,亲眼看到了被绑着的叶拂衣。 “解药呢?” 萧凌策冷冰冰的看着她。 云浅神色淡漠,“不在我身上。” 萧凌策眼神一厉,“你耍我?” 云浅看了他一演,“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违约,只是我不相信你——等我安全离开这个地方,自然会把解药给你。” 说罢,她便转身往外走去。 “苏棠……” 叶拂衣忽然叫住了她。 云浅脚步微顿,“有事吗?” 叶拂衣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若真想离开他,又何需什么和离书,直接远远消失在他眼前不是更好?” 是,如果她只是苏棠,确实可以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可她还是云浅。 她还有大仇未报,不可能为了躲开萧墨栩,就隐姓埋名离开京城。 云浅冷淡道:“我自有我的道理,用得着向你解释吗?”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别院。 叶拂衣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更冷了几分。 【自有我的道理】? 呵,她能有什么道理?无非就是想靠这种方式折磨萧墨栩,永远吊着他,让他离不开她罢了。 以退为进,玩弄人心,这女人当着不简单。 只可惜,什么权谋手段都没用了。 今日之后,世上再无苏棠。 …… 云浅从别院离开时,萧凌策便撤去了现场的人手,把叶拂衣交给她带来的人看管。 没多久,她就遇到了萧墨栩。 云浅也不意外,淡淡的看着他,“你跟踪我?” “没有。” 并不是不想,只是她实在太警惕了,一出门就换了几辆马车,暗卫最终还是跟丢了。 “不管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云浅似乎并不在意,甚至称得上好脾气的看着他,“昨日我说的话,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墨栩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她,“我不答应,你会如何?” “当然是杀了她。” “你不是这样的人。”男人扯了下唇,“若你愿意杀人,早就这么做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也早就解决了。” “是么?” 也许真的是吧。 只要杀了叶拂衣,嫁祸萧凌策,这个男人至多也就是痛苦一阵子罢了,这一阵之后,他们照样可以像从前那般毫无嫌隙的好好生活。 可是……这种用杀人才能得到的感情,她不屑要。 “萧墨栩,你太高估你自己对我的了解了。” 云浅忽然扬起手,当着他的面张开手掌,“不如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155章 女人发丝尽散,一身白衣被血染红,彻底变成了一个血窟窿 话音未落,有东西忽然从她的手心里掉落下来,迅速落在地上。 低头看去,赫然是一根手指! 萧墨栩骤然变了脸色,猛地抬头看向她,“你做了什么?” 云浅勾了下唇,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看来睿王果真心细如尘,连叶姑娘的手指也能认出来。” 不是他心细,而是此情此景,她突然抛出一根手指,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 何况,拂衣的尾指上,也有这样一颗小痣! 萧墨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云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云浅挑了下眉,“我还知道,你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和离,所以在听到你的答案之前,我就已经砍了叶拂衣一根手指——若是你再执迷不悟下去,叶姑娘的十根手指头,可就都危险了。” 萧墨栩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一直以来,他都笃定她是个善良的人——就像当初长公主寿宴的时候,她即便身陷险境,却仍是不愿伤害长公主之女。就像当初太后那般不喜她,可她还是会出手相救。 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可他从未想过,为了离开他,她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一时间,他甚至都分不清他究竟更气她伤了叶拂衣,还是气她为了离开他,竟连一直以来的原则都可随意践踏。 “云浅。” 他闭了闭眼,嗓音莫名哑了,“如果我说,有些事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云浅眼神微变,短暂的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砚儿,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原来昨夜,他就在门外,听到了她对砚儿说的话。 她眸色闪了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睿王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如果有呢?”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哪怕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管她的事,你也还是非要离开我吗?” 云浅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萧墨栩!” 她脸色微变。 萧墨栩也蓦地朝她身后看了过去。 只见叶拂衣双手被绑在身后,哭得梨花带雨,一身狼狈,身后还有十几名黑衣人跟着。 为首的黑衣人不悦道:“睿王妃,睿王还没答应吗?” 很明显,这是她带来的人! 萧墨栩知道,她不可能单枪匹马去找萧凌策,因为太危险,也不可能带睿王府的侍卫,因为她不信任他。 所以她要么去将军府借人,要么问姬君洛借人——但是为了不让她母亲和外公担心,她一定会选后者。 那么这些,就是姬君洛的人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虽然知道这是她唯一的选择,但是一想到她跟姬君洛借人来与他决裂和离,心里那股火就根本压不住。 “本王答不答应,与你们何干?”他冷冷的开口。 “是与我们无关。”黑衣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只不过睿王这么说的话,那我们杀了叶拂衣应该也与你无关了?” “你们敢!” 男人厉喝一声,脸色倏地阴沉到极点,“若你们当真在我南诏境内杀人,别说你们几个,就连你们太子也回不去南诏!” 不……不对! 云浅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如果说他们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还不敢确定,可是现在这句,却让她彻底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疑! 这些,根本不是她带来的人! 她什么时候让他们做这种多余的事了? 她连忙道:“萧墨栩,他们不是姬君洛的人!” 可话音刚落,男人却冷冷看了她一眼,“到现在你还替他说话?怎么,当真想在与本王和离之后,跟那个男人回南诏吗?” 云浅蓦地变了脸色。 这男人在盛怒中,她的解释他恐怕不会听。 而且,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这些人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姬君洛的人又去了哪里? 脑海中无数思绪闪过,似乎隐隐捕捉到一个念头…… 却在此时,那边的黑衣人厉声道:“既然睿王这般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说罢,便猝不及防的举起剑来,狠狠朝着叶拂衣的手臂砍了下去! 云浅脸色一变。 萧墨栩瞳孔骤缩,“拂衣,小心!” 他身如闪电,用最快的内力扑上前去,而他带来的暗卫也纷纷在此时涌出,冲向了那批黑衣人。 这一刻,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叶拂衣! 云浅心里那个念头终于成了真,果然下一秒,她的身后忽然也涌出大批的黑衣人…… “萧墨栩!” 她惊呼一声。 那边的男人身形一顿,骤然回头。 看到她身后的人,先是一惊,正要上前,叶拂衣却在此时轻笑出声,“睿王妃,为了抓我,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虽然她没有明说,可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说,云浅身后新来的这批人都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把萧墨栩从她身边骗走! 萧墨栩陡然顿住了动作,惊疑不定的看着云浅。 云浅也听懂了叶拂衣的意思,身形一僵,下一秒就气笑出来,“萧墨栩,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萧墨栩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不想这么想,可是,那些黑衣人竟只是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对她动手。 虽然最开始全都像是要刺杀她,然而在剑尖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却全部停下了动作,根本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如若真的是刺客,又怎会如此?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都是她的人,并不打算伤害她。 “你疯了?” 云浅看出他的心思,骤然冷下脸,“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没想到他会及时救下拂衣。 如今拂衣在他手里,她唯一能拿来威胁他和离的底牌也没了,所以她故意把自己“置身险境”,想骗他上钩,让他去救她,那么拂衣就会重新落入她的手里。 到时,她才有了重新和他谈和离的底牌。 呵。 男人喉咙里溢出低哑的笑声,“你就这么恨我?”震惊中带着几分伤痛,又绞着丝丝怒火,“为了与我和离,就这么不择手段?” 云浅微微一震,脸色愈发冷了下去。 很明显,他不相信她。 不过她这两日如此威胁他,他不信也是正常的,只不过……她现在被人包围,除了他,没有人可以救她了。 “萧墨栩,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她神色复杂的道:“我不怪你,但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拿我的性命去赌?万一赌错,我就真的命丧于此了。” 男人脸色微变,似乎有所动摇。 “咳……咳咳……” 叶拂衣忽然喷出一口血来,虚弱的道:“睿王妃说得也没错,你把我放下,去找她吧……” 说话间,她抬起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痕。 萧墨栩刚要点头,却在此时注意到她缺失的尾指,骤然沉下了脸。 【萧墨栩,你太高估自己对我的了解了。】 他忽然想起她刚才说过的一句话。 萧墨栩眯起眼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算你要威胁我,也不该砍她手指——从前的你素来不会乱杀无辜,为何今日为我破例?” 云浅这个角度,看不到叶拂衣的手。 她皱了下眉,“我没砍她手指,刚才为了吓唬你胡乱编造的。” 她当然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那根手指是她用面粉捏的。 因为她知道萧墨栩不会轻易答应和离,必须要吓吓他,突破他的心理防线,他才会不得已答应下来。 然而男人听完,却自嘲的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看来你当真是觉得我爱你,你便能肆无忌惮的戏耍我了。” 他失望的收回视线,抱着叶拂衣,转身离去。 云浅脸色一变,“萧墨栩!我没有骗……啊!” 她上前半步想要继续解释,然而就在男人转身的瞬间,身旁的黑衣人也像是彻底没了顾忌,纷纷提剑,重新砍向她…… “刺——” 锋利的长剑骤然刺入胸口,紧接着,是无数冷剑划向她的身体! 顷刻间,鲜血喷洒。 “王妃——!” 韩离惊恐的呼喊出声。 萧墨栩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身形一顿,猛地回头看向她。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女人发丝尽散,一身白衣被血染红,彻底变成了一个血窟窿。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讽刺的牵动了一下嘴角,然后不知从荷包里取了什么粉末出来,撒向那些黑衣人,终于争得片刻时机,往后一跃。 可她的身后,是万丈悬崖…… “苏棠!” 萧墨栩脸色大变。 第156章 云浅死了 惊恐的嘶吼声响彻云霄,云浅努力的睁大眼睛,隐约看到那个男人正满脸惊恐的看着她这个方向,仿佛害怕到了极点,慌乱到了极点。 仿佛……极其不愿意失去她。 可是此时此刻,他怀里抱着的、紧紧护着的,却是叶拂衣。 何其讽刺? 【哪怕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管她的事,你也还是非要离开我吗?】 这就是他说的,再也不管叶拂衣的事吗? 骗子。 云浅无声的扯了下唇,强烈的失重感带来某种无比熟悉的错觉,就好像回到了四年前,被云芷依踹下悬崖的那一天。 她想,她果然不该招惹感情。 哪怕这一次不是他算计她,可她好像比上一次更痛。 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是这般结局…… 视线逐渐被什么东西模糊了,她终于,还是无力的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的身体不断下坠。 “不要——!” 原地的男人终于回过神,丢下叶拂衣,用最快的速度朝她冲过来。 可是,已经太迟了。 他半个身体都摔到了悬崖外,甚至就要跟着她跳下去,还是韩离眼疾手快才把他拽住,“王爷不要!” “滚开!” 萧墨栩狠狠推他,目眦欲裂,整张脸都陷入了崩溃的扭曲。 “王爷!” 韩离急道:“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去崖底寻王妃,说不定她还有救呢!若是您也摔下去了,谁来解决这些刺客,谁去救王妃?” 萧墨栩微微一震,瞳孔涣散了好一阵,才收回思绪。 是了,今日之事明显就是有人故意算计他们,所以对方一定也不会这么简单就罢手,一定会去崖底找她的。 他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找到她! …… 睿王妃失踪坠崖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景帝大怒,派人将崖底全部围了起来,以免刺客再靠近。 萧墨栩在崖底找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可是,都没有任何结果。 终于,他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醒来之后又不顾旁人劝阻,回到了这里,继续寻找。 如此周而复始,他找了整整一个月。 “萧墨栩。”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复杂的声音,“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男人却仿佛没有听到,拖着早已无力支撑的双腿,艰难而缓慢的在河边游荡着。 他目光无神、眼窝乌青,下巴布满了胡渣,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不断的在奈何桥边寻找他丢失的爱人。 “萧墨栩!” 叶拂衣看着他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嗓音都尖了几度,“一个月了,若是她还活着,你早就找到了她!到现在还没找到,只能说明……” “住口!” 男人骤然回头,目光锐利的射向她,仿佛她再敢多说一个字,就要杀了她。 叶拂衣猛地震了一下。 他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她动了动唇,满脸受伤的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怪她么? 理智告诉他,当时的决定是他做的,而她只是一个无辜受伤甚至被绑架被断了手指的人,怎么能怪她呢? 可是随着云浅消失的时间越来越久,他越来越无法克制的想—— 如果他当时没有救她,该有多好? 如果当时她没有开口,他或许会更相信云浅一些?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萧凌策抓走,没有给云浅救她的机会,那云浅是不是就不能拿和离之事威胁他? 数不尽的假设在他脑海中回荡,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他越来越无法控制的怨上了她。 可他更恨的,还是他自己。 【萧墨栩,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拿我的性命去赌?万一赌错,我就真的命丧于此了。】 明明她都那样说了,为什么他还是不相信她? 为什么……要拿她的性命去赌? 萧墨栩阖了阖眸,心脏忽然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掌扼住了,越收越紧,那股窒息的疼痛感便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将他整个吞没。 “与你无关。” 他嗓音嘶哑的道:“你回去吧,别再来了。” 明明她问的是他怪不怪她,可他却答非所问。 所以,他当真还是怪她了么? 叶拂衣咬了下唇,还想说什么,却见韩离匆匆走来,“王爷,那边好像……找到王妃了。” 叶拂衣骤然变了脸色。 萧墨栩也猛地看向他,“在哪儿?” 韩离指着不远处的某个方向,欲言又止的道:“就在……那里。” 明明是个好消息,可他的脸色却无比凝重。 萧墨栩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骤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韩离说的那个方向。 然而下一秒,当他看到那具浑身泡烂的尸体,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瞳孔不断的收缩着。 “云……”云浅? 这是她吗? 地上的女人早已被水泡得无比浮肿,面目全非,除了她身上还穿着云浅那日穿过的衣裳,染着再也洗不去的鲜血,除了她玉佩和荷包都与云浅一模一样,除了她身上的痣和胎记都位置相同…… 其余的,根本没有哪里像她的! “不……这不是她……不是!” 男人颤抖的嗓音起初很轻,最后却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大喊。 印象中,她从来都是春风得意、运筹帷幄的骄傲模样,不管什么事到了她面前,似乎都不算事,她都能在弹指之间轻松解决。 所以眼前这具死气沉沉的尸体,怎么可能是她? “王爷,这悬崖太高,摔下来不可能有幸存的机会。” 韩离走到他身边,神色复杂的道:“您眼前这个……除了王妃,还会有谁?” 萧墨栩猛地一震。 是啊,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谁会跟她穿一模一样的衣裳,戴一模一样的玉,把浑身上下所有的特征都弄得跟她一样? 这就是她。 云浅死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萧墨栩脑子里那根绷了一个月的弦终于蹭的一声,彻底断裂了。 胸口好像被人捅了一个窟窿,猎猎的寒风从伤口灌了进去,又涩又疼。 第157章 重逢:他又出现幻觉了吗? “王爷!” 韩离看着男人倒下的身影,骤然一惊,大步朝他冲了过来。 叶拂衣脸色一变,也疾步赶到了他的身边。 但她的目光却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看向他面前那具尸体,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确认对方真的死透了,她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迟迟找不到苏棠的尸体,她多怕那个女人还活着! 她大费周章的与萧凌策合作,甚至不惜砍了自己一根手指,才终于让那个女人消失在世上。 如果苏棠没死,那她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还好……还好她所有的谋划和痛苦没有白费,苏棠终于死了。 哪怕此刻萧墨栩伤心欲绝,可是人死了,他总会忘记的——就像当初忘记她一样,不是吗? 想到这里,叶拂衣忽然心情甚好,扭头吩咐韩离,“去找一副最好的棺材,厚葬王妃。” 说罢,便施施然的转身走了。 远处的树后,一男一女两道身影看着这个方向,久久没有离去。 “为什么不回睿王府?” 姬君洛神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你不想报仇吗?” 云浅若有似无的扯了下唇,“可是叶拂衣死过一次,若我还好好的活着,那个男人怎么舍得杀她呢?” 只有她也死一次,让萧墨栩尝一尝彻底失去的滋味,才能比得上“死而复生”的叶拂衣在他心里的地位。 才能……让叶拂衣以最痛苦的死法,死在心爱的人手里。 姬君洛神色愈发复杂,“你就这么确定是她做的?”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就算她不是主谋,也一定是帮凶。” 当日害她的人一定有萧凌策,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叶拂衣呢? 最初她以为叶拂衣只是一个无辜被绑架被牵连的受害者,可是当她得知叶拂衣确实断了尾指的时候,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她并没有砍叶拂衣的手指,那会是谁砍的? 那天她去见叶拂衣的时候,叶拂衣还没有受伤,也就是说,伤口是她手指是她走了以后才被人砍去的。 而后来出现的那些人,并不是姬君洛的人,姬君洛的暗卫回去以后告诉他——是有人突然出现,劫走了叶拂衣。 这一切,叶拂衣不可能不知道。 同样地,如果这些人里面有人砍了叶拂衣的手指,叶拂衣也不可能不知道与她无关。 可是当时在悬崖边,叶拂衣分明故作不知,甚至添油加醋的让萧墨栩认为,一切都是她做的! 【就算你要威胁我,也不该砍她手指——从前的你素来不会乱杀无辜,为何今日为我破例?】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萧墨栩本来都快要松口了,却又突然变了态度——因为那天,叶拂衣忽然抬手,让他看到了缺失的尾指! 那个女人,何其可恨。 她从来没想过要加害对方,可叶拂衣却费尽心机的置她于死地!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技高一筹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姬君洛定定的看着她,“回去吧,你身体没好,受不了这么大风。” 云浅嗯了一声,“谢谢你。” 说罢,便率先转身。 姬君洛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心疼。 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她承受了怎样的苦楚。 当日他的暗卫回来告诉她,她要他们办的事中途失败,叶拂衣被劫走了,暗卫本想直接去禀报她,却不想赶到的时候她已然坠崖,这才急急的回来禀报了他。 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崖底,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了她。 一个月过去了,可当日找到她事的情景却还历历在目——她被一根树枝刺穿了胸膛,浑身都是血,大睁着眼睛横在树上,一动不动。 就好像,已经死了一般。 他震惊至极,也愤怒至极,冲到她身边时,却发现她用银针封闭了全身的大穴,尽可能为自己止了血——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能有力气做这些,这是怎样强烈的求生欲! 他满腔情绪无法发泄,只能命人砍了那棵树,可她却说,是那棵树救了她——如果没有那棵树,她早就摔落崖底,一命呜呼了。 他只得作罢。 后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除了安排一具假尸体假死,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泡在药浴里,整日与毒虫毒花为伍,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顽强的女人。 ……… 三个月后,聚福拍卖所。 叶拂衣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另一株噬魂草。 如今不但苏棠死了,她的身体也有了康复的希望,往后她和萧墨栩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虽然……他好像变了。 她神色复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看着他因消瘦而愈发锋锐的五官,看着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死气,忍不住皱了下眉。 当初她“死”的时,其实他也是难过的——她以为对于一个情绪淡漠的男人来说,那样的难过就是极限了。 可如今有了对比她才知道,原来不是。 原来他还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沉默寡言、整日出神,对什么事都不再上心,甚至…… “接下来的拍品,是一株噬魂草。起拍价,一万两!” 拍卖所主持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拂衣敛了下眸,正要叫价,却听一道隔了很久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声响起,“五万两。” 她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僵硬了。 萧墨栩更是浑身一震,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本能的朝那声源处看过去。 一道纤瘦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她黛眉微挑,神色淡然,杏眼蕴着淡淡的凉薄,绝美的容颜和他整日整夜无数遍思念着的人一模一样! 可是,她明明已经被埋入黄土了不是吗? 他又出现幻觉了吗? 今日的她,穿着洁白无瑕的裙衫,一如她当日还没有被乱剑砍中的时候那般…… 萧墨栩的下颚死死绷着,哪怕明知是幻觉,他还是迈开长腿,一步一步的朝她挪了过去。 直至走到她的面前,他才停下来,深暗的目光绞着无尽的沉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你回来了?” 第158章 她是云浅……她一定是! 女人听到他的声音,略显诧异的回过头,眉梢微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慢,“公子认识我?” 她还开口说话了! 这三个月来,在他的梦境里,她从未与他说过半个字! 可是,既然开口了,却为何要装作不认识他? 是太恨他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萧墨栩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拧了一下,日复一日的疼痛终于在此刻达到顶峰,“对不起……” 对不起? 她坠落悬崖,身受重伤,险些身死,几个月来日日夜夜与毒虫为伴,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他一句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云浅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寒光,转瞬即逝,旋即挽起唇角,“虽不知公子在与谁道歉,不过还是要提醒公子一句,你好像认错人了。” 认错人? 她是……人? 萧墨栩瞳孔放大,颤抖着伸出手,摸到她的脸,结果竟是温热的! “你没死?” 他满眼震惊。 对面的女人却骤然冷下脸,一掌拍开他的手,“公子请自重,认错人也不是你对我胡作非为的理由!”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响起,这才拉回他的思绪。 萧墨栩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不是她?”他眼底酝酿着巨大的惊恐和慌乱,“怎么可能,你们明明……”那么像。 最后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温婉的声音,“墨栩。” 叶拂衣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走近,“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当日我们都已经确认过王妃的尸体了,不是吗?” 萧墨栩微微一震。 是啊,当日她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他亲手埋葬了她的尸体,她又如何还能活下来? 难道……真的只是容貌相似?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迟迟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回来,只能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抱歉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不要紧。” 云浅摆了摆手,目光戏谑的从叶拂衣脸上掠过,然后便收回视线,看向那拍卖台上的主持人,高声道:“五万两,还有人比我出价更高吗?若是没有的话,这株噬魂草可就是我的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墨栩和叶拂衣就双双变了脸色。 主持人连忙道:“姑娘,好像没人比您……” “慢着!” 叶拂衣骤然出声打断。 云浅挑眉看向了她,“怎么,你们两个要跟我抢吗?” 萧墨栩神色愈发复杂,“抱歉姑娘,我们也是为这噬魂草而来。” “可我需要噬魂草,是有大用处。” 云浅似笑非笑的道:“公子刚才那般冒犯我,就不能让给我吗?” 萧墨栩顿了一下。 叶拂衣骤然变了脸色,当即喝道:“当然不行!我们要这噬魂草同样有大用处,凭什么让给你?” 她不会看出来,萧墨栩动摇了。 明明只是容貌相似的女人而已,竟然让他动摇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 当初就连苏棠本人都没能抢过她,还是搬出了圣旨才得到那株噬魂草,如今区区一个冒牌货,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他放弃她? 云浅也不怒,幽幽的看向她身旁的男人,“公子,你也这么想吗?” 当然! 她又不是云浅,他当然应该毫无顾忌的点头拒绝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双眼睛,就好像当初云浅看着他一样,让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萧墨栩的心几乎拧成一团,眸色暗到极点,张了几次嘴才道:“这噬魂草乃救命之用,实在无法让给……”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一道英俊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人摇着折扇,唇畔挂着玩味的笑,缓缓走到云浅身边,旁若无人的拿扇子挑起她的下巴,“怎么样,噬魂草到手了吗?” 姬君洛! 此人竟然是姬君洛! 萧墨栩瞳孔震颤,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如果说刚才他还短暂的相信过眼前的女人不是云浅,可是现在……当姬君洛出现在她的身边,如此熟稔的与她谈话,他就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了! 她是云浅……她一定是! 叶拂衣同样满脸震惊。 她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姬君洛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可是,苏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又活过来了? 云浅皱眉拍掉那把扇子,“还没有,这两个人要跟我抢。” “哦?” 姬君洛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萧墨栩,“睿王,又是你啊?上回你帮着叶拂衣跟我们抢也就算了,可如今为了她,你都已经把你的王妃害死了,还要继续帮着她跟我们抢吗?” 萧墨栩瞳孔一缩。 叶拂衣骤然沉下脸,“你胡说什么?” 姬君洛没理她,轻轻摇着折扇,“睿王可知道,我们要这噬魂草有何用?” 萧墨栩喉结滚了滚,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浅,“何用?” 姬君洛幽幽的道:“坠崖之人,心脉俱损,需要噬魂草来修复损伤的身体,否则……性命难保。” 男人猛地震了一下。 这个“坠崖之人”,不用明说,他也知道是谁! 虽然刚才云浅故意不肯认他,可是现在很明显,他们并没有要故意隐瞒身份的意思。 是她……她真的还活着! 萧墨栩的视线忽然就模糊了,眼眶猩红,目光死死钉在她脸上,生怕自己一眨眼,发现这又是一场梦。 “你想要……噬魂草?” “是啊,你给吗?” 云浅依旧坐在那里,一脸闲适散漫的托着腮,目光淡淡的看着他。 叶拂衣心下一慌,“萧墨栩!你不能给她,上次你就答应过我……” 可是没等她说完,男人嘶哑的声音就率先响起,“我给。” 叶拂衣脸色一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明明上一次,他还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边,帮她抢夺噬魂草。 即便失败,他也答应过,一定会帮她找到另一株噬魂草! 可如今苏棠已经不可能再去请另一道圣旨来压他们,为什么他却忘了初衷,站到了苏棠的身边? “那就多谢睿王了。” 云浅弯了下唇,缓缓上台,取出五万两,换了那株噬魂草。 然后拿出一根火折子,一边不徐不疾的朝台下的叶拂衣走去,一边点亮火折子,把噬魂草放在了燃烧的火焰上…… “苏棠!” 叶拂衣脸色大变,尖叫出声。 其他宾客亦是大惊,没想到她会烧了这株斥巨资买来的噬魂草! 萧墨栩瞳孔紧缩,“你在……干什么?” 第159章 而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云浅看了他一眼,眉尖微挑,“你看不出来吗?” 他当然看得出来,她在烧噬魂草! 所以他才问她干什么! 男人嗓音哑透了,“你不是需要它……治伤?”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她的伤早已被毒虫治好了,根本不需要噬魂草。 今日出现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叶拂衣。 “骗你的。” 她随手把烧得只剩茎秆的噬魂草扔在一边,轻慢的道:“这么拙劣的骗术你都信,看来我不在的三个月,你变蠢了。” 萧墨栩微微一震。 原来她在撒谎,原来她只是想骗取这株噬魂草罢了。 明明他应该恼怒的,可是脑海中不断回荡的,却只有她那一句——【看来我不在的三个月。】 她承认了。 虽然刚才姬君洛的话就几乎已经表明她的身份,可是此时此刻,却是她亲口承认了! “浅……”浅?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她的真名,说了一个字,才意识到这里现场还有那么多人,这才把话咽了回去。 萧墨栩艰难的拖动脚步上前,明明已经距离她很近了,却只想更近一点,再近一点,恨不能与她紧紧相贴,嵌骨入髓。 他想问问她,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既然没有失忆,为什么刚才假装不认识他? 她不知道,他有多想她吗? 可是还没来得及碰触到她的衣角,她却骤然往后退了一步,眉眼微冷,“你干什么?” 她警惕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温情,只有满满的冰冷和揣测。 萧墨栩胸膛又是一震。 干什么? 他只是循着本能不由自主的靠近她,想要抱抱她而已,她以为他要干什么? 【萧墨栩,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拿我的性命去赌?万一赌错,我就真的命丧于此了。】 脑海中又不可抑制的回荡起了她这句话,于是刚才盘踞在心底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不回来?当然是因为恨他。 为什么假装不认识他,当然是不想与他相认。 这两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萧墨栩整个人都僵硬了,心脏像是被豁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对不起。” 巨大的愧疚几乎要将他吞没,“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怕我。” 叶拂衣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苏棠刚死的那两天。 这个女人,凭什么一回来就这样伤害他? 最重要的是,凭什么烧了噬魂草? “苏棠。” 她冷冷的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骗他的?言则你抢这株噬魂草,不是为了治伤,只是为了跟我作对?” 直到她开口,云浅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女人非但不否认,还不屑的笑了一声,“是啊,上回没抢过你,心有不甘,所以想再试试。” 叶拂衣瞪大眼睛,“你……” “姬君洛,我们走吧。” 云浅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径直转了身。 萧墨栩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迈开长腿,就要追上去。 “萧墨栩!”叶拂衣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袖子。 “放手。” 男人嗓音沙哑,又透着几不可察的急切。 她蓦地咬住了唇,“你没听到吗,她是故意的!这噬魂草能让我重获新生,可她却如此不屑一顾的毁了它!” 毁便毁了,可偏偏还要说出来!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明目张胆的欺压! “所以呢?” 男人背对着她,喉咙里溢出一声沙哑的笑,不知是讽刺还是自嘲的道:“你觉得,本王能拿她如何?” 叶拂衣微微一震。 ……… 云浅和姬君洛一出拍卖所,她就从袖中取出噬魂草,给了姬君洛。 她当然不会这么蠢,为了叶拂衣毁了这么好的草药。 当众烧噬魂草,一方面是故意让叶拂衣难堪,另一方面,也是怕那女人不择手段的来抢。 “上回拿了你一株,这株就给你吧。” “不必。”姬君洛十分大度的道,“我替你保管着,等你需要的时候再找我拿。” 云浅想了想,也没再拒绝。 反正若是姬君洛需要,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在他身上。 “多谢。” “你我之间不用说谢。”姬君洛正色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下一步? 当然是让叶拂衣受尽折磨而死了! 云浅眼神冷了几度,今日她出现在这拍卖所,是因为她听说了噬魂草的消息,知道叶拂衣一定会来,所以她也想借此机会试试,她的假死比起叶拂衣当初的假死,效果如何。 而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虽然对于萧墨栩来说,抉择的过程大抵还是艰难的,可如今他对她的愧疚,一定比他对叶拂衣的还要多。 毕竟,他可是为了叶拂衣,才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 而确认了这一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方便多了。 “苏棠!” 她正要开口,身后却忽然响起男人的低喝声。 一回头,就看到萧墨栩急促的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或许是双腿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眉心紧拧着,似乎正承受着什么痛苦。 她敛了下眸,朝身旁的姬君洛道:“你先回去吧。” 姬君洛嗯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萧墨栩看着他的背影,眸色黯了几分,“你和他……” “是他救了我。” 萧墨栩瞳孔一缩,所有的疑问都这么咽了回去。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血光漫天,是他放弃了她。 而最终,竟然是姬君洛救了她。 所以她如今和姬君洛出现在一起,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甚至无法用任何方式把那个男人赶走。 只是…… “他在西凉待了这么久,还不回去吗?” 他卑劣的发现,他竟想用距离来隔开他们。 云浅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扯了下唇,半真半假的道:“他在等我啊——我没走,他怎么会一个人走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墨栩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什么叫……等她? 她要和姬君洛一起回西凉吗? 彻底离开南诏,也……离开他? 第160章 人若犯她,她必十倍报之! “不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口中就嘶哑的挤出两个字。 “什么不行?”云浅眯起眼睛。 “你不能跟他走!” 萧墨栩恶狠狠的瞪着她,可那股凶狠更多的不是对她发怒,而是一种对于现状无能为力的自恼。 云浅笑了,“萧墨栩,几个月前你对我死缠烂打也就罢了,可你不会忘了——万丈悬崖边,我苦苦哀求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要拿我的命去赌,可你最终还是亲手放弃了我的生命吧?” 她精致的脸蛋慵懒而散漫,似乎并无任何怪责之意,只是眉眼间那层凉薄却透着说不尽的讽刺,“如今我这条命都是姬君洛捡回来的,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你怎么还有脸跟我说这种话的,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甚至含着几分笑意。 萧墨栩却如遭雷击,脸色惨白。 他没有忘。 他当然记得!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他无数次想过拿自己的命去赎罪,只是砚儿还小,萧凌策还没有死,他还没有为她报仇,如何能死? 等他了结这些事,一定会去陪她的…… “我知道是我错了。” 男人终于再也克制不住胸膛里涌动的情愫,颤抖着上前,紧紧抱住了她,“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不要走,好不好?” “好啊。” 她答应得太快,萧墨栩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她凉凉的补充一句,“只要你杀了叶拂衣,我便不走了,如何?” 萧墨栩蓦地变了脸色。 沉默了好一会儿,喉结滚了好几下,才道:“浅浅,做错事的是我。”他语速很慢,明显在斟酌着用词,不想让她不高兴,“她和我们之间的事无关,你惩罚我就好了,嗯?” 云浅讽刺的扯了下唇,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好在她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期待,报仇的事,她自会亲自去做。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淡淡的道:“放手,我要回去了。” 萧墨栩呼吸一滞,“云浅……” 他明显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云浅皱眉推了他一下,也没推开。 如果是从前,她即便再生气也从未想过伤害他,所以也从未真正对他动过手。 然而此刻,她冷笑一声,用了最大的力道,一掌拍在他胸口。 “噗——” 他终于被她推开,颀长的身影踉跄了几步,只是与此同时,口中却喷出一口鲜血,就连胸膛也被鲜血濡湿了。 云浅先是一惊,然后气笑了。 她再怎么用力也只是推了他一下,怎么可能流这么多血? 这男人事到如今,还想对她用苦肉计么? “萧墨栩。” 她冷淡的道:“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的你即便是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提只是流那么点血了。” 说罢,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眸色骤然暗到极点,胸前的伤口仿佛漏了风,凛冽的寒意顺势灌了进去,刺骨的疼。 “别看了。” 身后忽然响起叶拂衣的声音,“我扶你回去处理伤口吧。” 男人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直到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寥寥的收回视线。 叶拂衣讽刺的道:“既然她已经回来了,从今往后,你不必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了吧?” 没有人知道,苏棠不在的日子里,他是怎样自残的。 起初就连她也不知情,只是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觉得奇怪,有一次不等人通报就闯进了他的屋里,结果就看到她永生难忘的一幕——他竟然,在拿刀捅自己的心口。 彼时她才知道,对于苏棠的死,他有多愧疚、多悔恨。 原来他每日都会给自己一刀,用身体的疼痛来掩盖心里的伤痛,然后包扎伤口,防止流血过多而死,等到第二天再来一刀。 如此日复一日,从不停歇,伤口早已溃烂流脓,可是不管旁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她想,没关系,苏棠已经死了,她总有一天可以让他忘记苏棠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苏棠竟然没死,竟然……又回来了! 叶拂衣闭了闭眼,不知何时已死死攥住手心,指甲都嵌入了掌心的肉里。 还好,当日的事她做得极为隐蔽,苏棠最多也只能想到是被凌王算计了,绝不会想到她也参与其中。 她还是安全的。 她还有机会可以重新来过,再杀那女人一次! …… 云浅回到城郊别院,和往常一样把自己泡入药浴中,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刚穿好衣服,就收到睿王府传来的消息,说是砚儿高烧不退。 “别担心,可能只是他诱你回去的手段。”姬君洛神色复杂的道。 “我知道。” 不过没关系,她本来就是要回去的。 既然他连理由都替她找好了,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云浅很快就赶到了睿王府。 翡翠早已等在大门口,看到她,眼泪夺眶而出,“王妃,您还活着,果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虽然王爷已经说过王妃还活着,早早便让她们收拾好了屋子。 可是直到此刻亲眼看到,她才彻底放下了心! “傻丫头,别哭。” 云浅抹去她的眼泪,“砚儿怎么样,当真发烧了吗?” 翡翠抽泣着点了点头,“世子今日确实有些发热,不过服下镜神医开的药已经退了烧,现在睡下了,您不用担心。” 云浅嗯了一声,正打算去看看砚儿,身前的路就被人拦住了。 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叶拂衣温柔而从容的看着她,似乎已经忘了白日里的不快,“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站在那里,倒像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 云浅眸光微微凝了一下。 正要开口,却听翡翠怒喝道:“我们王妃凭什么不回来?你别以为自己住在睿王府,就是王府的女主人了!我告诉你,如今我们王妃还活着,王爷再也不会容你……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声音。 叶拂衣冷冷看着她,“我跟苏棠说话,还没有你插嘴的份。” “我呸!”翡翠明明疼得要命,却仍不甘示弱的瞪着她,“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还没有让我们王妃开口的份呢!” “你……”叶拂衣脸色一沉,再次扬起了手。 然而这一次,还没碰到翡翠的脸,就被人扣住了手腕。 叶拂衣脸色微变。 扭头一看,云浅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冰冰冷冷的道:“你这手若是不想要,我便替你剁了。” 或许是对方的眼神太过强势,有那么一瞬间,叶拂衣竟真的被威慑住。 但紧接着她就气笑了,“你敢吗?” 她目光遥遥看着远处走来的男人,脸上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生出丝丝嘲弄的笑,“他就在你身后,还有几步就到了。” 不用说也知道,她说的他是谁。 云浅也笑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别说现在,就算是从前,她也从来没什么不敢做的事。 她只是……不愿主动害人罢了。 可人若犯她,她必十倍报之! 云浅眼底的寒光一闪而逝,然后骤然转身,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剑来,朝着叶拂衣的手臂劈了下去。 “苏棠!” 萧墨栩脸色骤变。 云浅听到他熟悉的嗓音,眸光微凝,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毫不犹豫的挥剑落下。 “啊——!” 第161章 只要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去死 伴随着叶拂衣惨烈的尖叫声,鲜血喷溅,一截手臂从空中飞落。 现场所有人都是大惊。 翡翠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萧墨栩震在原地,瞳孔不断的收缩。 叶拂衣的手臂应声落下,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痛昏过去,可她的神情却是无比茫然,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唯有云浅,脸上依旧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她的睫毛都染了血,精致的脸蛋却愈显冷酷,淡淡凉凉的吐出一句,“你不会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因为他的存在,对你手下留情吧?” 叶拂衣猛地一震。 是啊,她笃定苏棠不敢,至少不会当着萧墨栩的面这么做。 可是为什么,她这么疼? 她浑身颤抖着低下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地上一根鲜血淋漓的手臂,而她的左肩竟已没有任何知觉。 收回视线一看,左肩竟是空荡荡的,一片血肉模糊! 于是她终于彻底反应过来,她的手臂,真的没有了。 “啊——!” 她崩溃的尖叫出声,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温柔,只余满满的扭曲和恨意,“苏棠,我杀了你!” 萧墨栩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上前挡在云浅身前,“拂衣!” 他唤的明明是她的名字,却不是因为关心她。 而是……保护苏棠。 叶拂衣脸上的愤怒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悲痛,声音都颤抖了,“她砍了我的手,你还要护着她吗?” “对不起。” 男人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刚才是我没来得及阻止,但是现在……我不能让你动她。” 最后一句话落下,叶拂衣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从未想过,比断手更痛的,会是这个男人的态度。 “所以这件事……” 她死死盯着他,咬着舌尖,才勉强挤出一句,“你打算怎么办呢?” 萧墨栩眸色复杂,“如果你一定要找个人出气,我可以代她承受。” 叶拂衣又是一震。 既然他知道她要出气,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难道他不清楚,这种话只会更深更狠的刺痛她吗? “萧墨栩。” 她凄楚的笑了出来,“你这么帮着她,可她但凡有半分把你放在眼里,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这样对我!” 萧墨栩脸色变了变。 还没来得及开口,云浅就笑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她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剑,语速缓慢,精致的脸蛋上却酝酿着嗜血的残忍,“所以下一次,不要再惹我和我身边的人——否则我这剑就不是砍你一条胳膊,而是砍掉你的脑袋了。” 说罢,她就扔了手中的剑,徐徐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叶拂衣看着她的背影,死死咬住了唇。 苏棠……这个贱人! 今日之事,她绝对不会这么算了的! …… 云浅到清水苑的时候,砚儿果然如翡翠所说,已经睡着了。 她看到这张稚嫩的小脸,脸上的冰冷才褪去几分。 没一会儿,翡翠也来了。 “王妃……” 这丫头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表情明显透着心虚和内疚。 云浅微愣,“怎么了?” 翡翠微微咬住了唇,“刚才的事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故意上前招惹叶姑娘,不该故意激您生气的。” 没错,她是故意的。 平日里她胆子很小,就算看叶拂衣不顺眼,也不敢那般说话,今日就是故意凑上去讨打的——因为叶拂衣已经在王府住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说她会是睿王府的新王妃。 她不希望有人跟王妃抢王爷,可又怕王妃太心善,容忍了这一切,所以她故意让自己挨打,就是为了激怒王妃,让王妃打跑那女人。 可她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彪悍,竟直接把人手臂砍了…… 翡翠越想越心虚,“王妃,对不起,您把奴婢交出去,让王爷处罚奴婢吧!千万别因此影响了您和王爷的关系!” 说到最后,她的脑袋都恨不得缩到地里去。 云浅没想到她都是为了自己,有些诧异,又有些动容。 “不关你的事。” 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我与她本就有恩怨,不全是为了你。” 若是从前,她只会两巴掌打回去,不可能直接把人手砍了。 今日这么做,更多的还是借题发挥——既然当初叶拂衣故意砍了一根手指来诬陷她,那么今日,她也不介意把叶拂衣整条手臂都砍了! 她从来就不是吃亏的性子。 云浅敛了下眸,起身拍了拍她的肩,“不过往后别再做这种事了,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伤害自己,知道吗?” 翡翠眼眶一红,“奴婢知道了。” “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翡翠走后没多久,房门就再次被人推开了。 脚步声逐渐靠近,却没有出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云浅没有回头,他也一直没有开口,但她可以明显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盘旋在她身上,令人不适。 好半晌,才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响起,“为什么砍她的手?” “她打了翡翠。” “因为一个巴掌,砍她一只手?” “……” 云浅回头看了他一眼,眯起眼睛,“睿王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不是。 即便她那样伤害叶拂衣,可他满脑子想的却不是叶拂衣受伤了该怎么办,而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从前,你绝对不会这么做——就算她伤了翡翠,你还她几个巴掌就是了,绝不至于砍了她的手。” 还有白日里,她让他杀了叶拂衣,他当时只当她是故意说气话。 可是现在……她明显是动了真格! 萧墨栩目光探究的看着她,“云浅,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恨她?”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长久以来受到的伤害,罪魁祸首就是叶拂衣! 可是这话,她又怎么会告诉他呢? 她要的,不是叶拂衣简简单单的死去而已,否则她刚才那一剑就不是砍掉一条手臂,而是直接抹了叶拂衣的脖子! 她要那个女人,在胆战心惊的痛苦里,一点一点的受尽折磨而死。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凑近他的耳边,一字一顿的道:“如今的我,才不会管你们有罪无罪——只要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去死。” 第162章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这么对她 最后四个字落下,男人胸膛猛地震了一下。 她的口中说着最刻薄的话语,狠辣得丧心病狂,她的脸上是无边的凉意,仿佛再也化不开弥漫的寒霜。 可萧墨栩看着她,却非但掀不起丝毫厌恶,只觉……诡异的心疼。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从前的她,聪慧善良,恪守底线,即便死过一次也从不牵连无辜之人,只报复那些加害过她的人。 可如今,到底怎么了?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墨栩敛了下眸,“何事?” 外面传来丫鬟恭敬的声音,“王爷,拂衣姑娘不肯看大夫,执意要离开王府。” 萧墨栩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看了云浅一眼。 可云浅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出了这么大事,王爷不去看看吗?” 男人皱了下眉,“她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没地方去,老三又对她虎视眈眈,我只是让她暂住一阵。”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误会。” 当初叶拂衣要搬进来,他没有拦着,因为他这段时间满脑子只有云浅,无暇分出半点心思去派人保护她。 而今既然她要走,他自然也不可能拦着。 “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云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吧。” 话音未落,便施施然的往外走了出去。 萧墨栩脸色微变,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迈开长腿跟了上去。 ……… 两人到前院的时候,叶拂衣背着个包袱已经走到大门口。 她断裂的手臂明显没有经过处理,只是简单的布条扎起来,衣服也没换过,此刻浑身染血,脚步踉跄的往外走去,看着十分狼狈。 “这么晚了,叶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身后响起女人温凉的嗓音。 叶拂衣脚步顿了一下,僵硬的转过身,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她身旁的男人,“睿王府已无我容身之处,我离开这里,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她的话是对着云浅说的,视线却始终落在萧墨栩脸上。 萧墨栩皱了下眉,“太晚了,你现在离开能去哪儿?我让人找间安全的别院,你明日再走吧。” 叶拂衣瞳孔一缩,蓦然攥紧了手心。 大约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有半句挽留的话。 云浅忍不住笑了,“睿王怎的如此无情,叶姑娘大动干戈的走了半天却只走到门口,明显不是真想离开,而是想让你挽留她啊。” 以退为进这种手段,叶姑娘还真是百用不腻。 叶拂衣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她咬唇道:“今日你如此欺我辱我,他却只因当日愧对于你就不由分说的站在你身边——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 瞧瞧,句句都是要走,却句句都是控诉。 甚至不忘提醒她,萧墨栩如今护着她,只是因为当日愧对于她。 云浅有些好笑,“我才懒得管你们之间这些恩怨情仇呢,今日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跟你说一句——不准走。” 最后三个字落下,所有人都是一惊。 大概他们全都觉得,她会迫不及待的把人赶走,而不是在萧墨栩已经让人离开以后,还要反过来把人留下! 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她和叶拂衣之间的深仇大恨? 若是就这么让叶姑娘走了,她的计划还要怎么继续? 萧墨栩眼底闪过明显的错愕。 就连叶拂衣也惊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却气笑了,“凭什么?我走不走还要由你来决定吗?” “我是决定不了……” 云浅顿了一下,回头幽幽的看向萧墨栩,“不过这王府里若是没了你,该有多无趣啊,我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话音刚落,萧墨栩就蓦地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留在这里好像也没意义? 言则,她愿意留下来? 云浅挑眉,“砚儿发烧这种招数,你总不能天天用吧?可若是这里还有其他让我感兴趣的人,我倒是可以考虑留下来。” 这个让她感兴趣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叶拂衣! 萧墨栩先前还想过,今日用这个理由见到了她,明日又该用什么理由? 而且即便她今日来了,又会不会留宿?会不会只是看砚儿一眼便又走了? 可是现在,她竟然说,她愿意留下? 他眸色发亮,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这可是你说的。” 叶拂衣看着他满眼期待的模样,死死咬住了唇。 几个月了,自从苏棠死后,她就再也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般神情。 而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苏棠…… 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就走。 云浅看着她的背影,唇畔勾起丝丝笑意,“当然。不过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如今那前提好像要走了,那我也没必要……” “叶拂衣。” 萧墨栩打断了她的话,“站住。” 叶拂衣猛地一震。 好半晌,才僵硬的回过头,“你要拦我?” 男人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她不想让你走。” 瞧瞧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因为苏棠不想,所以她连离开的自由也没有了? 叶拂衣气得想笑,可是嘴角却勾不起半分笑容,“萧墨栩,今日你护着她不让我寻仇,我不怪你,可你现在因为她一句话就限制我的自由——你就不怕她明日心血来潮,再给我一刀吗?” 男人敛了下眸,却没吭声。 叶拂衣蓦然攥紧了手心,咬牙道:“我不会留下的。” “拂衣。” 男人低沉的嗓音依旧波澜不惊,却又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趁我还好好说话的时候,回屋去吧。” 叶拂衣猛地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好半晌才道:“如果我非要走,你还想对我用强吗?” 萧墨栩眸光微凝,“我不想,但你若逼我,我也不介意用些手段。” 她逼他? 明明就是苏棠强人所难,如今倒成了她逼他了? 叶拂衣的眼眶瞬间红了,眼中一片凄凉。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这么对她。 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师姐本人,他也会这样对师姐吗? “韩离。” 在她怔然的目光下,男人低低的开腔,“把叶姑娘带回放去,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准她离开房里半步。” 韩离神色复杂的上前,“是。” 叶拂衣被“请”了回去。 萧墨栩看着一旁慵懒轻慢的女人,眸光微凝,缓缓走到她面前,“现在,你可以回房歇着了吗?” 云浅看了他一眼,眼底透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凉薄,“睿王果然还是和我想象中一样无情呢。” 男人扯了下唇,“我不听你的你便要离开我,如今听了你的,你又嫌我无情——浅浅,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看我不顺眼?” 第163章 直接动手 “没啊。”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我只是随便感慨一下,毕竟你当初对我也是这么无情。” 萧墨栩脸色一僵。 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门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瞬间沉下脸,拉着云浅就要往里走去。 云浅皱了下眉,“你干什么?” 下一秒,身后就响起一道含笑的声音,“啧啧,睿王怎么看到本宫就跑啊,难不成背着本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他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唯一一件,就是带走了云浅! 萧墨栩脸色更难看了,冷冷转身,“苏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带她回家再正常不过,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姬君洛挑了下眉,“本宫只是随口一说,睿王心虚什么?” 萧墨栩脸色彻底阴沉到了极点。 云浅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了,皱了下眉,看向门外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姬君洛这才收回视线,正色道:“有话跟你说。” 这么晚了,他特地过来,肯定是重要的事。 云浅点了点头,正要出去,手腕却被人扣得更紧。 一回头,就对上男人漆黑如墨的双眸。 他的眼底带着强硬的偏执,又透着几不可察的委屈,“你答应过我会留下来的,不准跟他走。” 云浅眉头皱得更紧,“答应留下和我要出门并不冲突,放手。” 萧墨栩呼吸一滞,还想说什么,可她根本没有给他开口或犹豫的机会,毫不留情的甩开了他。 然后,快步朝着姬君洛走去。 萧墨栩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眸色暗了好几个度,心脏像是被一只小虫啃了一下,尖锐的疼痛猝不及防的袭来。 明明她还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明明她如今还愿意与他说话就是格外的恩赐,明明她甚至还答应留在睿王府…… 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那么痛? “韩离。” 他忽然敛眸开口。 韩离快步上前,原以为王爷会让他暗中跟着王妃,却不想男人却道:“去查,几个月前那件事,拂衣到底有没有参与。” 韩离微惊,“王爷,您怀疑……” 萧墨栩敛眸道:“本王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的残忍狠毒。” 【如今的我,才不会管你们有罪无罪——只要让我不高兴了,我就让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去死。】 他不相信,她会变成这样的人。 …… 云浅跟着姬君洛走出好一段路,男人都没有停下脚步。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云浅便没再多问,直到片刻之后,他的脚步在平西王府附近停下。 平西王是皇后的父亲,西凉唯一的异性王,祖上跟着太祖皇帝打过江山,家中的爵位世代传承,永不中断。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萧凌策一次次犯错,父皇还能容他的原因之一。 换言之,要想彻底扳倒萧凌策,除非他谋朝篡位,或是平西王府彻底倒了。 而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尤其是在温泉山庄那一行之后,他不可能再干出行刺帝王这么大的事来。 至于后者……正是她和姬君洛最近在查的。 “门口为什么这么多轿子?” 他们此刻来的是侧门,正常的客人不可能走侧门。 那这么晚了,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姬君洛眼底闪过一丝晦芒,“当然是因为,有人心怀不轨。” 云浅很少看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愣了一下,定睛看向侧门那边。 结果没多久,就看到王府里出来十几个家丁,他们分别走到不同的轿前,把里面的人扛了出来。 而那些人……赫然都是姿容绝艳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她们每一个都昏迷不醒,只能被人扛着走! 云浅吸了口凉气,正要开口,却见那些家丁背着昏迷的女子进去之后没多久,又背着一批女子出来,扔进了轿子里。 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那些女子肢体僵硬,脸色惨白,甚至有一个脸上出现了尸斑,明显就是死了! 云浅原以为平西王府是在买卖女子,可现在看来,绝对不是…… “她们是怎么死的?”她惊疑不定的道。 “段城雍有折磨女人的癖好。” 段城雍,也就是平西王府的小王爷,皇后的亲弟弟,当朝国舅。 姬君洛眼神更冷了几度,“他们每隔半个月会运一批女子进去,或买入或诱骗,但不管是怎么进去的,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云浅脸色倏地阴沉下去,“畜生。” 早就听闻段城雍行事嚣张,所以她此番才拿平西王府开刀。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个畜生竟然还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日就是乞巧节了吧?” 姬君洛脸色微变,“你要干什么?”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直接动手。” 她没有办法细细筹谋,慢慢运作了。 这些女子很可能明日就会死去,她要在那之前,把她们都救出来。 …… 云浅回到睿王府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萧墨栩从她走后就一直等在门口,大老远就看到了她,而且她还是孤身一人回来的,姬君洛竟然没有送她。 他微微沉下脸,“这么晚了他都不送你,就不怕你遇到危险?” 男人不悦的嗓音响起,云浅这才注意到大门口站着的他。 她皱了下眉,想斥他一句多管闲事。 可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眸光一凝,嘴角便勾了起来,“他若当真送我回来,你的火气应该比现在更旺吧?” 萧墨栩眸色闪了闪。 确实。 他怕姬君洛不送她,她会遇到危险,但又暗自窃喜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因为这样她就会逐渐失望,不会再想着跟姬君洛去西凉。 但这种卑劣的心思,他也不会承认。 云浅懒得去猜测他那些小心思,淡淡的继续道:“明日就是乞巧节了,我想出去逛逛,你有兴趣吗?” 萧墨栩脸色微变,错愕的看着她。 她在……邀请他? 但凡他现在多一分理智,都会知道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事。 可她主动邀约,他哪还有半分理智残存,下颚倏地紧绷起来,目光紧紧盯着她,就连呼吸都透着小心翼翼的忐忑,“我可以吗?” “当然。” 云浅唇畔的弧度深了几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第164章 鱼儿上钩了 翌日中午。 京城街头热闹非凡,无数适婚的男女拜花神、买花灯,有些更是互诉衷肠,准备在今日之后提亲。 翡翠跟在一陌生女子身后,逛了整条街,也买了两盏花灯,但面上神情还是十分紧张,“王妃,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陌生女子,正是易容之后的云浅。 “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她给了翡翠一个安心的眼神。 “好,好!”翡翠点了点头,其实这种事她不是没做过,先前去宫里揭穿云芷依的时候,她已经帮过王妃一次了。 虽然这回要做的事更凶险,但既然王妃这么说了,她相信王妃!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几个人身上,脸色微变,“他们来了!” 云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了段城雍带着几个手下在街上游荡。 她敛了下眸,快步上前,重重的撞在对方身上。 “哎哟——” 段城雍被撞得吸了口凉气,顿时恼怒不已,“什么人竟敢……”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却见面前一张绝美的脸蛋,正惊恐的看着他,“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美人惊恐之时,花容失色,怎能不让人心动? 段城雍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在他的印象里,整个京城最漂亮的莫过于云浅、苏棠、叶青霜那几个了,而她们都已经成了王妃,他自然不敢染指。 可没想到,今日竟然让他也碰上一个绝世美人! 他压下眼底的惊艳,轻咳一声,故作不悦的道:“你撞伤了本公子,又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揭过的?” 身后家丁跟了他这么久,又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明显是打算把人带回家去啊! 可此女容貌气质俱佳,万一是什么大人物家中的女儿,再被王爷弄死了,事情绝对难以平息。 所以为首的家丁杜白连忙上前,蹙眉到他耳边提醒道:“小王爷,此女身份不明,不可啊。” 段城雍皱了下眉,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其实昨夜刚送来十几个新货,所以他今日出来,本也没打算带人回去,只是乞巧节的时候街上美人最多,平日不出门的那些也会出来逛逛,他便想趁此机会,寻找半个月后下一批带回府的女人。 可没想到,竟然碰到个这么好的货色,让他如何能错过? 但杜白说的也没错,他先前做的事这么容易掩盖过去,一方面也是因为那些女子家中无权无势,若是今日碰上个有家底的…… 云浅看出他的迟疑,愈发惊恐道:“可是公子,我家中一贫如洗,父母都是种地为生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赔您啊!” 种地的? 也就是说,她家里没什么权势,可以随便玩弄了? 段城雍眼神顿时一亮,连忙道:“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可以不要你赔钱,不过你至少要随我回去,替我请大夫治好我的伤吧?” 鱼儿上钩了!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几分迟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 段城雍皱了下眉,“难道姑娘还信不过本公子的为人吗?” 云浅为难的拉过身旁的翡翠,“可我今日是与我好姐妹一起出来的,若是让她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啊。” 别说她不放心,段城雍也不放心啊。 若是让人知道是他把人带回去,万一惹麻烦怎么办? 他仔细一看,她这位好姐妹虽然容貌不如她,但也清秀可人,于是立刻有了决定,“不如这位姑娘就随我们一起走一趟,等到事情结束,我自会派人送你们回家,如何?” 云浅犹豫了好一会儿,就在段城雍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终于点了下头,“那好吧。” 段城雍顿时大喜。 ……… 另一条街上。 景帝走在萧墨栩身前,看着大街上一片欣欣向荣之态,百姓们和乐安定,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又皱了下眉,“苏棠怎么还没到?” 今日一早,老七特意来请他微服出宫,一方面是为了巡查百姓们的生活,另一方面也是告诉他,苏棠还活着的消息。 其实旁人都不知道,他很喜欢苏棠这孩子,她就从前的云浅一样,聪慧过人,玲珑心思,听到她被害死的消息时,他也十分惋惜。 所以今日答应出宫,更多的还是想亲眼看看她。 但这丫头,明知道要来见他,竟然还敢这么不守时! “父皇……” 萧墨栩正要说什么,远处却匆匆跑来一道人影,“王爷,不好了,王妃被人掳走了!” 此话一出,萧墨栩和景帝脸色俱是一变。 ……… 皇宫,凤央宫。 皇后和萧凌策的脸色都十分难看,因为苏棠还活着的消息也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万丈悬崖都没摔死她,那小贱人还真是命大!”皇后冷声道。 “母后不必担忧,儿臣能杀她一次,就能杀她第二次。” 萧凌策蹙眉道:“儿臣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舅舅。” 皇后顿了一下,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由叹了口气,“你舅舅近来确实越来越过火了,本宫和你外祖都劝过,可他就是不听。” 平西王府出了这样没用的东西,她也很无奈。 可那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她又能怎么样呢? 萧凌策眉头拧得更紧,“母后,您再这么纵容下去,舅舅一定会给我们惹麻烦的。依儿臣之间,不如把他送去外祖的封地待几年,总比留在京城被人盯上好。” 皇后迟疑了一下,眉宇间明显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一会儿本宫会召外祖进宫,跟他说一说此事的。” 然而话音刚落,门外却忽然有人来报,“皇后娘娘,不好了!宫外的探子来报,皇上带着睿王去了平西王府!” “什么?” 皇后脸色大变,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萧凌策亦是大惊,“母后,儿臣这就去看看!” 皇后死死攥着手心,眼神凝重到极点,“不,若是真的出了事,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本宫与你一起去!” 第165章 或许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在乎 平西王府。 云浅跟着段城雍去了他的房里,找了名大夫,随便开了几贴药。 翡翠则被人带去了其他地方。 直到大夫离开,她脸上的震惊还没有平复下来,一脸惊惶的看向他,“你……您竟是平西王府的小王爷?” 她这表情,大大满足了段城雍的大男子心态! 要知道,他虽然是平西王府唯一的血脉,但是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妹妹,甚至是他的侄儿都看不起他! 所以他才喜欢找一些不谙世事的女人,在他们身上寻求发泄。 “不错,本王就是。”他倨傲的扬起下巴。 “民女不知小王爷竟是如此身份,冲撞了小王爷,民女该死,还望小王爷恕罪!”她愈发惊慌。 “没事儿。”段城雍摩拳擦掌的朝她走过去,眼底的淫邪逐渐不加掩饰,“只要你好好在这儿服侍本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服侍?” 云浅惊讶的睁大眼睛,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脸色一白,“不……民女已经替您请过大夫了,这就要告辞了!” 说罢,她便急急的转身欲往外走去。 可是段城雍哪里会让她走,眉眼一沉,从她身后一把将她抓住,邪笑道:“别急着走啊美人,本王不会亏待你的。既然你家中一贫如洗,不如就跟了本王,往后自有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段城雍吃痛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敢打本王?” 他气极反笑,“小贱人,本王原想先与你温存一番再上手段,不过你既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说罢,他取过一旁的鞭子,狠狠往她身上抽了下去!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锋芒,正要躲避,却忽然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幽香钻入鼻息。 那是她早晨出门之前,放在萧墨栩身上的香囊。 她躲避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硬生生吃了一鞭,手臂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她惊恐的大喊道:“段城雍,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睿王妃,你敢这么对我,睿王和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睿王妃? 这女人当他是傻子吗? 他又不是没见过苏棠! 段城雍哈哈大笑,“就算你当真是王妃又怎样?本王的姐姐可是皇后,就算是皇上在这儿也得给本王三分面子,何况区区一个王妃?” 说罢,他便扑上前去,作势要撕扯云浅的衣裳。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云浅非但没有躲,反而冲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是吗?” 段城雍一惊,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又见她骤然扬手,撕拉一声撕碎了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那条血痕。 他瞪大眼睛,“你……” 云浅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惊恐的呼喊道:“救命,救命啊!” 段城雍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砰——!” 剧烈的踹门声,就在此时响起。 段城雍猛地回头,就见这女人口中的“睿王”和“父皇”,此刻正怒容满面的站在门口,恶狠狠的盯着他。 “段、城、雍!” 景帝怎么也没想到,苏棠被人掳走,最后竟会出现在平西王府! 他怒不可遏,满身冰冷威严的寒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当朝王妃也敢染指,朕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当朝王妃? 段城雍难以置信的摇头,“不,皇上,她不是……” 虽然她刚才确实自称睿王妃,可她分明就是胡扯的! 他惊恐的回头指着云浅,正想解释,然而刚才那张陌生的脸,此刻却完全变成了他从前熟悉的模样——赫然就是苏棠本人啊! 他眼睛瞪成了铜铃,“你……你……” 他联想刚才那一切,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大怒道:“你这贱人,竟敢算计本王!” 云浅对上他震惊的目光,几不可察的扯了下唇。 这个畜生,总算反应过来了。 可惜,已经太迟了! 她哭着扑到景帝面前,“父皇,救命啊!臣媳今日明明是要去见您的,怎么可能算计他呢?分明就是这个登徒浪子,见臣媳与丫鬟两个人走在大街上,孤立无援,便将臣媳和丫鬟全部掳来过来!如今事情败露,他竟然还想反咬一口,求父皇明鉴啊!” “贱人!你还敢胡扯!” 段城雍气急败坏的朝她冲过去,可是就在此时,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紧紧的搂住了那个女人,一掌打向他的胸口。 段城雍被打飞出去,浑身剧痛,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萧墨栩脱下自己的外衣,紧紧裹在云浅身上,眼神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来,“父皇,儿臣素来听闻段家小王爷风流成性,可万万没想到他如此大胆,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儿臣恳求父皇,绝不可放过他。” 他满身寒气,恨不得杀了段城雍,然而他的眼神,却一瞬不瞬的落在云浅脸上。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共度乞巧节么? 【明日就是乞巧节了,我想出去逛逛,你有兴趣吗?】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她的要求是,把父皇请出宫,与他们共游。 他虽然诧异,但还是满心欢喜的等着她今日一同出门,即便她提前出门、还给了他一个香囊,他也从未怀疑过她的目的。 可是没想到,原来她还有别的计划。 其实她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的——设局对付段城雍而已,难道他会不同意吗? 可她非要连他一起瞒着。 她不知道,他听到她被人掳走的时候有多担心吗? 她不知道刚才踹门而入的时候,看到她又是受伤又是被撕了衣裳的样子,他有多心疼吗? 或许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在乎。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萧墨栩的心头仿佛被狠狠掐了一下,尖锐的疼痛猝不及防的袭来。 “朕当然不会放过他!” 景帝厉喝一声,脸色难看到极点,“樊缺,把他给朕抓起来,扔到宗人府好好关上几年!” 然而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惊呼,“皇上不要啊……” 竟是皇后带着萧凌策,还有平西王一起来了! 很明显,他们是来替段城雍求情的。 “皇上,臣妾知道这个弟弟不成器,可他一定不敢对苏棠下手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皇后急声道。 “是啊皇上,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您看在他还有没犯下大错的份上,饶他一次吧!”平西王声音都哽咽了。 其他人的面子可以不给,可是平西王不一样。 这是南诏唯一的异性王,地位超然,不说权势有多鼎盛,只说他们帮着太祖一起打江山的情分,就不是寻常小事能够撼动的。 景帝沉默了一会儿,面色沉晦,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 云浅看出他的迟疑,适时道:“其实有一件事,臣媳还没来得及禀报。” 皇后三人脸色俱是微变。 景帝蹙眉看向她,“哦?何事?” 第166章 看来,她早有打算 “回父皇——” 云浅欲言又止的道:“方才段城雍对臣媳意图不轨的时候,为了威胁臣媳就范,他说……臣媳若是从了他,他便好好对臣媳。若是不从,他便像对其他女人那般,将臣媳折磨而死。” 最后四个字,众人俱是大惊。 因为很明显,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经害死过很多女人了! 段城雍顿时大怒,“贱人!你胡说什么?本王什么时候……” “住口!” 景帝怒喝一声,“再敢出言不逊,朕就让人把你的嘴封了!” 段城雍脸都绿了,又是愤怒又是委屈的道:“皇上,微臣绝对没有说过这种话,睿王妃这分明就是要陷害微臣啊!” 虽然苏棠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甚至如果皇上再迟来一会儿,他或许也真的会把这话说出口。 但事实就是,他还没说呢! “是啊皇上。” 皇后也气苦道:“臣妾知道城雍今日犯了大错,苏棠记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可她也不能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陷害他呀。” 她不知道苏棠有没有撒谎,但她知道自己这个没用的弟弟当真是做过那些事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咬死苏棠是故意陷害! 云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讽刺,“父皇,其实是不是陷害,根本不重要——毕竟臣媳没有证据,您也不可能因为臣媳一句话就定了段家小王爷的罪。重要的是,您应当好好查一查,他到底有没有害死过人。” “混账!” 皇后大怒,“你都说了自己没有证据,竟然还敢让皇上去查?那照这么说,本宫现在说你杀过人,是不是也能让皇上查你?” 呵。 云浅冷冷一笑,“皇后娘娘又不是没查过臣媳,难道臣媳消失了几个月,您就忘了从前那些事吗?” 皇后脸色一变,还想说什么,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哨响。 四周空气静谧,于是这哨声便格外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耳中。 皇后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看了父亲一眼。 平西王却拧着眉,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哨声从何而来! 这青天白日的,哪个不要命的敢在府中吹哨? 可越是无法掌控的事,就越是令人不安,他连忙朝身后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看看。 然而管家还没来得及离去,云浅忽然惊呼一声,“父皇!” 她急声道:“这哨……是臣媳刚才与丫鬟分开的时候,偷偷塞给她的!现在哨声响起,定是她遇到了什么危险!” 还真的和她有关! 平西王心里的不安更深了。 看了段城雍一眼,见儿子脸色煞白,他心下微惊,立刻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急忙道:“皇上,老臣这就让管家去看看!若是睿王妃的丫鬟当真在平西王府,本王保证,一定毫发无伤的将她还回来!” “不!” 云浅瞬间红了眼眶,“我不相信你们!”她悲愤的道,“段城雍做出这种事,平西王身为父亲又怎会不知?万一你想帮着你儿子杀人灭口,我的丫鬟岂不是更危险了?” 平西王大怒,“老夫岂是这种人!” 可云浅根本不理他,急切的看向景帝,“父皇,求您看在臣媳今日受此大辱的份上,陪臣媳走一趟,一同去看看那可怜的丫头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景帝自然不可能再拒绝她。 “走吧。” “皇上……” 平西王和皇后还想说什么,却被景帝冷冷打断,“你们也都一起来吧,真相如何,一看便知!” 说罢,便循着哨声一路往外走去。 皇后和平西王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但又不得不跟上。 可段城雍却还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一样,脸色惨白,抖如糠筛。 萧凌策走在最后,自然察觉到他的异样,心下一沉,连忙走过去小声问道:“舅舅,怎么了?” 段城雍惊恐的看了他一眼,瞳孔不断收缩,“策儿,我……我把那丫鬟,和那些女人关在一起。” 若是皇上去了,不但会看到苏棠的丫鬟,也会看到那些被他折磨的女人! 虽然还没死,但是难保她们嘴里会吐出什么不利于他的消息! 段城雍想到这里,彻底慌了,一把抓住外甥的手,哀求道:“策儿,你帮帮我,你一定要帮帮舅舅啊!” 萧凌策脸色阴沉到极点,恨不得一刀劈死这个所谓的舅舅。 若不是母后和外祖一再袒护,他早就把人扔到偏远封地去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一旦段城雍干的事暴露,必定牵连平西王府,他可以不管段城雍的死活,却不能失去平西王府这么大的助力! “具体位置在哪儿?”他语气不善的问。 “就在宝香院!”段城雍急声道。 “本王替你走一趟。”萧凌策冷冷的道,“你立刻跟上去,别让父皇看出端倪。若是父皇问起来,就说本王吃坏了肚子。” “好,好!”段城雍连连点头。 萧凌策便拂袖离开。 萧墨栩看着他的背影,眸光一敛,正要跟上去。 云浅却忽然回头,意味不明的道:“睿王怎么走这么慢?” 萧墨栩脸色微变。 景帝神色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片刻也舍不得离开他。” 云浅笑了一声,没接话。 萧墨栩眸色暗了几分,父皇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她怎么可能舍不得离开他? 若是无事,她甚至不可能主动开口与他说话。 所以此刻突然出声的唯一理由,就是要阻止他去追老三。 看来,她早有打算。 想到这里,他敛眸收回了视线,快步走到她身旁。 ……… 哨声响了几次就没再响了,想来是看押的家丁意识到不对,抢走了翡翠手里的哨子。 但他们已经摸索出大概方位,沿着一路往前,还是找到了宝香院。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此处竟是一片祥和,院子里的女人们穿戴整齐,有说有笑的下棋喝茶。 皇后和平西王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段城雍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回了远处。 云浅看着眼前这一切,目光晦暗不明。 “王妃……” 翡翠红着眼跑到云浅面前,只觉眼前这一切说不出的违和。 明明刚才这些女人还衣衫破烂,伤痕累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 可她吹响哨子以后,隔了一会儿,忽然有人进来把她带走,她以为自己要挨打了,却不想竟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回来的时候,这里所有的女人都变了个样,不但穿金戴银,还如此欢声笑语,岁月静好! “你们刚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翡翠急切的看着她们,走到她们每一个人面前,红着眼道:“你们明明说过,被段城雍折磨得不成人形,为什么突然一切都变了?” 然而女人们却是面面相觑。 “你胡说什么呀,小王爷待我们极好,怎么会折磨我们呢?” “就是啊,我们都是平西王府的姬妾,你莫不是想和我们争夺宠爱,所以故意污蔑小王爷?” “……” 这一个个,都是一副不悦的样子,似乎把翡翠当成了敌人。 可她们装得再好,云浅也还是看出了她们眼底的惊恐和愧疚。 她敛了下眸,走到翡翠面前,“好了翡翠,没事了。” 翡翠眼睛更红了,“王妃,对不起……” 话音刚落,平西王却蓦地一声冷笑,“睿王妃口口声声说你的丫鬟有危险,好像我们整个王府都要害她似的。可如今看来,到底是谁要害谁还不一定呢!” 段城雍也在此时道:“是啊皇上,微臣虽然花心了些,但并无其他毛病,睿王妃怎可如此污蔑微臣?” 他诉苦道:“而且有句话微臣一直没机会说——其实今日并不是微臣掳她回来的,而是她在大街上故意撞上微臣,说要跟微臣回家的。当时她用的也不是这张脸,分明就是戴了人皮面具,故意伪装啊!” 他神色恳切,一副受了冤屈的样子,倒也不似撒谎。 皇后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看来她这弟弟果然是被算计了。 她咬牙道:“皇上,老七突然邀您离宫,苏棠又掩藏身份来到平西王府,这一切您就不觉得蹊跷吗?而且照城雍的说法,她今日分明就易容过,若是您不信,不如就看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人皮面具?” 这几人的话,说得都在理。 而且景帝知道段城雍这个人,虽然不是良善之辈,但也不是胆大包天的人,若是早知道苏棠的身份,确实不敢对她下手才是。 “苏棠。” 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段城雍说的可是真话?” 云浅低垂着眼帘,正要开口。 可是就在此时,李德通匆匆赶来,面露惊慌,“皇上,不好了,平西王府被人围起来了!”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云浅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 第167章 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而归 平西王震惊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包围王府?” 李德通表情复杂,“是……一群百姓。” 百姓? 平西王愈发震惊,“他们要干什么?造反吗?” “平西王。” 云浅凉声道:“你又不是父皇,包围你的王府怎么能叫造反?说不定是你平西王府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人家只是来讨个公道呢?” 平西王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竟被她捉了错处,脸色一变,“皇上恕罪,老臣不是那个意思!” 景帝眉心紧蹙,意味不明的看了云浅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场包围和她有关。 皇后当然也看出来了,正要开口,却听萧墨栩道:“父皇,当务之急是去看看那些百姓到底想做什么。” 没错。 就算今日之事当真是苏棠安排的,可是能如此大规模的聚集百姓,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走吧。” 景帝冷冷转身,皇后和平西王也不得不跟上。 云浅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女人,“今日是你们逃出平西王府的唯一机会,当真不想跟上去看看吗?” 女人们脸色俱是微变,面面相觑。 ……… 到大门口的时候,饶是云浅事先知情,还是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了。 上百尊棺材,满街的纸钱。 无数百姓穿着丧服,跪在大门口崩溃的哭喊着。 所谓的包围竟不是刀剑相向的大动干戈,而是一场凝聚着几百个家庭的悼念和哀思,惊天地泣鬼神。 景帝震惊的站在原地,脸色瞬息万变。 就连皇后也吓得踉跄了一步,动了动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混账!” 最后还是平西王一声怒喝率先响起,“你们要哭丧就回自家哭去,跑到平西王府大门口来嚎,是不是不要命了?” 云浅眼神冷了几度,缓缓走到众人面前,“是啊诸位,为什么你们不去别的地方,都要聚集在此处呢?” 人群中立刻有人愤怒道:“段城雍杀我女儿,我不来这平西王府讨个公道,又该去哪儿?” “求皇上为草民做主,草民的女儿半个月前进入平西王府,昨夜却成了一具尸体被丢到乱葬岗,草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儿讨公道啊!” “皇上,草民的女儿是三个月前入府的,当时段城雍欺骗她说纳她为侧妃,可没想到最后回来的却是一具尸体啊!” “草民也是……” “……” 百姓们声泪俱下,接二连三的诉说着。 景帝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段城雍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悬起,惊恐的看向萧凌策,希望他能再救救自己。 可萧凌策面色铁青,根本不想理他。 皇后震惊的站在原地,死死攥着手心,几乎要把自己掐住血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知道自己的弟弟混账,可是善后的工作明明早已做好,能用钱摆平得都已经摆平了,摆不平的也早已杀干净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前来诉冤,而且还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出现? 这分明就是有人设的一个局啊! 想到这里,她咬唇看向景帝,“皇上,臣妾知道您此刻一定很生气,可臣妾还是想说——这些人的尸体都不是在平西王府找到的,如何能证明她们是死在臣妾的弟弟手中?若是真有其事,他们又为何迟迟不去报官,反而在今日忽然齐聚一堂?” “这一定是有人利用了他们,甚至……他们这些所谓的女儿都可能是假的,都是在乱葬岗随便找来的尸体!为的就是让臣妾的弟弟百口莫辩,让平西王府就此背上骂名啊!” 她一句句说完,云浅止不住的发出一声冷笑。 不得不说,皇后娘娘确实聪明,竟然猜对了大半。 这些人,确实有一部分是她花钱请来的,而不是真正的苦主。 因为真正的苦主所剩不多——有些被收买了,有些被暗杀了,还有一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女儿,从一开始就主动将女儿卖进了平西王府的,自然不会在事后再来管她们的死活。 可是,这其中也有一批是真正的苦主! 他们深爱自己的女儿,却因平西王府势力过大告状无门,如今受到鼓舞,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 她身为整个事件的发起者,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而归。 “父皇,臣媳冤枉!” 云浅上前一步,冷冷的道:“若是您不信的话,不如就问问她们!” 说话间,她的手骤然指向王府大门内。 众人本能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目光所及,赫然是刚才宝香院中的那些岁月静好的女子! 闻言,这些女子纷纷一惊。 虽然她们跟了上来,但她们并不想掺和其中啊! 萧凌策骤然冷笑,“七弟妹,她们都是我舅舅的姬妾,刚才父皇亲眼所见她们好端端的站在宝香院内,一片和乐。如今你竟想利用她们的同情心,蛊惑她们站出来指控我舅舅,莫不是疯了吗?” 利用?蛊惑?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讽刺,“到底是谁在利用她们,蛊惑她们?” 她转身看向这些女子,严肃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昨夜来的时候,不止这些人吧?” 女子们又是一惊。 没错,虽然昨夜之前她们彼此并不认识,但昨夜段城雍把她们全都关在一起折磨,所以她们知道,昨夜入府的共有十三人。 而今日,却只剩下十人了。 因为有三个人,就在昨夜,就在段城雍房里,当场被打死。 “你们看看眼前这些棺材——” 云浅的语气低了几分,“这里面躺着的,都是在你们之前入府的女子,她们每一个都是被段城雍活活折磨死的——如果今日皇上没有出现,那你们最多半个月后,也都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的声音逐渐染上几分沙哑,“我知道你们刚才在宝香院内都是受人威胁,不敢说出真相——如果你们当真能因此活下来,我也不会强求你们出来作证。可是你们确定今日听了他们的话,明日就当真能平安离开王府,而不是被灭口吗?” 第168章 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最后一句话落下,女子们的表情纷纷闪过一丝震颤。 灭口? 其实她们也知道的,若是今日皇上和睿王妃没有来,她们也一样会落得昨夜死去的那几个姐妹的下场。 可是……她们心里本就惶惶不安,所以今日管家来跟她们说可以放她们离去的时候,她们才会动摇,更遑论管家还拿她们的父母亲人威胁——若是她们不照他说的做,她们的爹娘也都会遭殃! 所以刚才在宝香院,她们才会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甚至抱着一丝可笑的期待,希望平西王府真能对她们网开一面。 然而此刻…… 听了睿王妃的话,看着眼前这一副副躺着被段城雍害死的姐妹的棺材,她们的内心终于还是触动了。 “姐妹们,睿王妃说得对,口头的保证如何能相信?若是他们平西王府当真言而有信,昨夜也不会死这么多姐妹了!” “是啊,你们看看眼前这些棺材,里面躺着的都是和我们一样无辜的妙龄少女——即便平西王府真的依诺放过我们,可她们却再也活不过来了,难道我们当真要袒护凶手,助纣为虐吗?” “就算我们活下来,我的心里也永远不会得到安宁!” “那我们就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为死去的姐妹讨回公道吧!我相信睿王妃,她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 方才还怯懦的女孩们,此刻全都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跨出了平西王府的大门,一个个悲愤而坚定。 萧凌策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他刚才吩咐管家拿这些女人的家人威胁,她们才没在父皇面前说出真相——原以为事情已经就此了结,可万万没想到,苏棠还有这一招,顷刻间就策反了刚才听话的人。 段城雍气急败坏的吼道:“反了你们!听了几句撺掇的话就想背叛本王,是不是活腻了?” “我看活腻的是你吧?”云浅骤然冷下声音,“在父皇面前还想威胁证人,到底做贼心虚不敢让她们说话,还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你……”段城雍大怒。 “够了!” 景帝厉喝一声,威严的目光看着那些女子,“你们方才说,要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什么样的公道话?” 女子们对视一眼,然后那个看起来最沉稳的女子走上前来,“皇上,民女黄瑛,昨夜我们十三人入府,有三位姐妹被打死,剩下十人皆可作证。而且听段城雍所言,他从前还干过不少类似的事。” 身旁的女子立刻接话道:“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是被骗来的!他说会立我为侧妃,让我先来府上看看,我这才答应前来……我知道我是被权势冲了头脑,可这也不是他随便打我的理由啊!” 她似乎有些心虚,所以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 可是身后立刻有人握住她的手,“荷香姐姐,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不答应他,他也不会放过你!” 说话的女子年纪更小些,满脸委屈道:“就像我,根本不稀罕当什么侧妃,可昨日我拒绝他之后,他就派人抓了我爹,我是没办法才跟他回来的。原以为入府之后只是做个小妾,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不但用鞭子抽我,还用火炉烫我,这根本就是要我的命啊!” 说话间,她还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身上那些斑驳可怖的伤痕。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露出自己的伤痕。 烫伤、鞭痕、刀伤……什么都有,而且这还只是一晚上,那些待得时间久的女子受过什么样的伤害,简直不敢想象! “没想到这小平西王平日里衣冠楚楚,私下竟有这样的癖好!” “其实我从前也听过一些传闻,说段城雍平日就爱折磨女人,不把人弄死都不肯罢休的那种,所以每个月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女人送进王府,运气好的一死百了,运气不好的全家都会被灭口啊!” “是啊,老王家不就是因此消失的吗?他老来得女,平日里啥活儿都不舍得让她干,没想到竟被段城雍抢了去,老王气不过,几次想去衙门告状,最后他和婆娘还有家中八十岁的老娘都被杀了灭口呢!” “畜生啊,堂堂平西王府,竟然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 四周的百姓们骂声不断。 段城雍气得险些昏过去,几次想要开口,可惜都被平西王拉住了。 “皇上,老臣知罪!” 平西王红着眼眶道:“没想到老臣一时不慎,竟让城雍干出这么多糊涂事,是老臣该死!求皇上责罚老臣!” 云浅知道,平西王这是知道辩解没用,就想直接认错,逃过一死。 可惜,她怎么会让他们得逞呢? 段城雍杀了这么多无辜女子,就算以命偿命,也不够他还的! 他们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都应该付出代价! “父皇!” 她蓦然转身,眼底闪过冰冷的寒意,“平西王确实该死——宝香院内的女子换了一批又有一批,无数丫鬟家丁参与其中,他身为王府的主人又怎会不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什么都知道,可是视人命如草芥,纵容段城雍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所以臣媳请求父皇,不但要叛处段城雍死罪,连同平西王也一样不能放过!” 话音落下,一干人等俱是大惊。 平西王登时大怒,“睿王妃,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污蔑老夫?此事老夫毫不知情,你休想蒙蔽皇上!” 皇后也气得不行,这个苏棠,摆明是想拉整个平西王府下水,以此削弱他们的势力。 她急声道:“是啊皇上,城雍确实混账,可是父王一生为国,为南诏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 云浅冷笑一声,“连一国之母都能公私不分偏袒自己的亲人,他区区一个王爷,做出这种事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这话,已经是明着在骂皇后了! 皇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苏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诋毁本宫?” “诋毁?” 云浅扯了下唇,“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段城雍做的那些事,皇后娘娘今日又为何会带着凌王出现在平西王府?难道不是听说父皇来了,心里发虚,所以特地赶来袒护您这好弟弟的吗?” “你放肆!” 皇后又惊又怒。 云浅却没有再理她,转身看向景帝,“父皇,刚才在后院听到哨声赶往宝香院的时候,您可还记得——有一个人忽然消失了?” 第169章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皇后脸色又是一变。 景帝沉思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眸倏地一沉,冷冷看向萧凌策。 萧凌策一惊,“父皇,儿臣只是吃坏了肚子……” 云浅冷冷打断了他,“吃坏了肚子,却能和我们同时赶到宝香院吗?” 她讽刺的道:“当时父皇走得并不慢,却也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宝香院,而凌王和我们同时出发,反向而行,途中还去了趟茅房,最后却能和我们几乎同时抵达宝香院,当真是厉害得很啊。” 萧凌策的脸直接绿了。 当时情况紧急,他不放心将此事交给别人去办,所以亲自去找了管家。偏偏管家就在宝香院内,等他叮嘱完打算离开的时候,父皇他们也到了,已经来不及出去,只能装作从外面进来的样子。 可没想到,竟然被苏棠当成了把柄! 他没好气的道:“本王走得更快,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 云浅眼底的讽刺更浓,“只是皇后娘娘似乎还没有回答臣媳,为何今日会带着凌王出现在平西王府?” 皇后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怎么也没想到,她刚才还在为弟弟和父亲求情,可现在却连她自己也被牵扯进来了! “本宫为何要回答你?” 她咬牙道:“你区区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宫?”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却听一道威严的嗓音冷冷响起,“她没有资格,那朕呢?” 皇后猛地一震。 对上景帝凌厉危险的目光,她动了动唇,想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来搪塞此事,可是所有的借口在这样的眼神下似乎都无所遁形。 于是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父皇!” 最后还是萧凌策急声道:“母后只是听说您微服出宫,又恰好来了平西王府,便想着身为平西王府的女儿,她不能不在场迎接,这才带着儿臣出宫伴随您左右——难道连您也不相信她吗?” 这番说辞,看似诚恳,实则漏洞百出。 帝王微服出宫驾临朝臣的家中,必定是有大事,而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包括皇后,所以皇后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 可现在,她来了。 唯一的理由就是如苏棠所说的那般,早就知道段城雍做的混账事儿,特地赶来袒护她弟弟的。 而老三……刚才在后院为何消失,他没有证据不好断言,可他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至于平西王,正如苏棠所说的那般,和段城雍同在一个屋檐下,隔一段时间就换一批女人,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景帝阖了阖眸,“皇后,平西王,朕对你们太失望了。” 平西王狠狠一震,皇后的脸色瞬间惨白。 “传令下去,段城雍残害无数女子,手段狠辣、罪无可恕!樊缺立刻将其押入宗人府大牢,秋后处斩!” “平西王教子无方,不配为王,即日起褫夺封号,贬为庶民。” “皇后和凌王身为皇室,没有起到以身作则的作用,反而一再为其开脱,亦不可饶恕——从今日起,皇后暂交凤印于皇贵妃,在凤央宫好好的闭门思过,为那些死去的女子诵经欺负。凌王就和你母后一起思过,没有朕的吩咐,不必再上朝了。” 最后的审判出来,几人脸色俱是大变。 段城雍死,平西王封号被夺,皇后失去凤印,凌王不能上朝。 这对他们几人来说,可谓都是一定程度内最重的惩罚了! 段城雍大惊失色,“皇上,不要……不要杀我!爹,姐姐,救我!” 平西王瞳孔紧缩,浑身僵硬,一时都顾不上儿子的死活了。 他万万没想到,他们段家百年名门,列祖列宗用生命挣来的荣誉,竟就这么一朝散去。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忽然转过身,狠狠抽了段城雍一巴掌,崩溃的咆哮道:“不孝子,看看你干的混账事,老夫死后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段城雍捂着脸痛哭流涕,“爹,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想着你那些虚名呢!我可是段家唯一的儿子,要是我死了,段家的血脉可就在你寿礼断了,那你不是更加对不起列祖列宗?” “你……” 段城雍又惊又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清脆的巴掌声就再次响起。 竟是皇后冲上来,也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段城雍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姐……” “别叫我姐!” 皇后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从今往后,你就从段家的族谱上除名了,本宫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从前她确实疼爱这个弟弟,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也十分袒护他。 可是……谁都比不上她的策儿! 如今皇上竟然要把她的凤印给皇贵妃那个贱人,还有她的策儿,竟然不能上朝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段城雍这个废物! 她警告过他多少次,不要再干那些混账事,可他就是不听,如今竟还连累了平西王府,连累了她和策儿! 皇后气得心肝脾肺都在疼。 萧凌策的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恨不得杀了这个拖后腿的舅舅。 云浅扯了下唇,这对母子,果然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起初自以为胜券在握,所以无所不用其极的袒护段城雍。而今事情败露,牵扯到了他们自己,他们就立刻翻脸不认人。 不过也好,正因如此,她的计划才能成功不是吗?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往后,他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凄惨。 “父皇!” 在她冰冷的目光下,萧凌策忽然开口,“儿臣知道舅舅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您十分恼怒,迁怒了母后和儿臣,儿臣不敢心生怨怼。但是——您还记得,您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吗?” 云浅脸色微变。 景帝的眸色也沉了几分,他当然记得。 是老七请他出宫共游,结果苏棠消失,又恰好有人来报,说是平西王府的小王爷将她掳走的。 如此种种,看似都是巧合,实则却都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引导。 萧凌策看出他的变化,冷冷扯了下唇,“父皇,舅舅确实罪不容诛,但儿臣也见不得有心怀不轨之人故意利用您,请父皇明察!” 这个心怀不轨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第170章 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依然舍不得拒绝她 景帝的眸色更沉了几分。 然而就在此时,云浅却笑了一声,“凌王不必含沙射影,你这话无非就是在说,我今日是故意将父皇引来的,目的就是揭穿段城雍做的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萧凌策眸色陡然一厉,“当然是为了要他的命!” “哦?” 云浅挑眉,“那我为什么不直接禀报父皇,却要用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呢?” 萧凌策脸色一变。 因为她直接禀报的话,父皇碍于平西王府的地位,未必会严查此事——即便查了,也只会动段城雍一个人,不可能牵连整个平西王府。 甚至,父皇一旦开始大动干戈的查这件事,那也会给他和母后在其中操作的空间,到时苏棠还能不能揭发舅舅就两说了。 可……这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都不能说出口! 否则就是在指责父皇不公不正,甚至自述他和母后偏袒舅舅! 这个该死的女人,好毒的算计啊! “凌王怎么不说话了?” 云浅笑意微敛,眼底骤然闪过一丝冷芒,“我知道你和段城雍感情深厚,今日因我之故让他落得如此下场,你必定怀恨在心,可你也不该因此挑拨我和父皇的关系,更不该陷父皇于不义!” 说到这里,她骤然转身面向景帝,郑重的道:“父皇,臣媳相信您是一个公正严明的君主,绝不会偏袒段城雍这种人渣——所以臣媳若早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定当直接禀报,绝不会故意算计您!” 她义正言词,一片坦荡。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便是一片附和声。 “我们相信睿王妃,她一定是无辜的!” “是啊,哪个女子会冒着牺牲清白的风险,来指证这个畜生呢?” “睿王妃已经这么可怜了,凌王怎么能这么说她?为了一己之私陷睿王妃和皇上于不义,实在太过分了!” “……” 周围的百姓全都站在她那边,看萧凌策的眼神也愈发不善。 萧凌策脸色黑成了锅底。 景帝也不禁气笑了。 如果说他刚才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么听苏棠这一番话下来,他基本就可以确定了——今日之事,绝对是她故意设计的! 不过即便知道,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他也不可能因此罚她了,否则岂不就成了是非不分的昏君?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这丫头一回来就带给他这么大“惊喜”,果然还是和他记忆中一样的聪慧过人啊。 不过景帝也不恼,反而生出丝丝欣慰,“你能活着回来就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朕不会再追究了。” 说罢,便摆了摆手,带着李德通回宫去了。 樊缺则是留下来,负责押送段城雍去宗人府,不管他如何哭喊求饶,也没有人能够帮他。 四周的百姓更是不知从哪里拿了臭鸡蛋,纷纷往他身上砸去。 “多谢父皇!” 云浅对着帝王的背影,恭敬的作了一揖。 萧凌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皇后和平西王满脸灰败的站在原地,父女俩都像是丢了魂一样。 平西王府百年世家,就此陨落。 从此,凌王和皇后在朝中便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想必很快,他们手下依附的那些大臣,也都会弃他们而去——毕竟,朝臣们最擅长的便是看人眼色,见风使舵。 “多谢睿王妃相救!” 平西王府那些女人们纷纷上前,对着云浅拜谢。 云浅皱眉摇了摇头,“不必多礼,一会儿我会让翡翠给你们一笔钱,若是你们愿意回家的便回家,若是被父母卖了不愿回家的,这些钱应该也够你们生活了。” 这些女子都是可怜之人,有些有家也不能回,她能做的也只有给她们一些金钱上的支持了。 女子们大为感动,纷纷红了眼眶,“多谢睿王妃,若往后有用得着我们姐妹的地方,我等定义不容辞!” ……… 平西王府这边的事结束之后,云浅便和萧墨栩回了睿王府。 只是一路上,男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云浅大概也猜到他是为什么,淡淡的笑了一声,“睿王这一路甩脸色给谁看呢,不会是指望我跟你道歉吧?” 萧墨栩脚步顿了一下。 沉默了好半晌,才扯唇看了她一眼,“你既然这么做了,自然不会愧疚,我也不可能心存幻想——只是云浅,你明知道只要你说一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为什么非要瞒着我?”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的复仇,不需要他的参与。 或者说,即便参与,他也只能作为一颗棋子,而不是从前那个什么事都值得被她告知的操纵者。 毕竟,当初叶拂衣和萧凌策伤了她的身,可伤她心最狠的,却是这个男人。 她笑语嫣然的凑近他的耳边,“那我又凭什么不瞒着你?”她的声音明明带着笑,却如同最尖锐的利刃刺向他,“你以为你是谁,嗯?” 萧墨栩猛地震了一下。 云浅正要后退,却远远看到睿王府门口站着的叶拂衣。 四目相对的刹那,叶拂衣身形一颤,本就苍白的脸色在这一瞬彻底失去了血色,然后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 “叶姑娘!” 门口的侍卫们惊呼。 萧墨栩脸色微变,也下意识的回头朝那边看了过去。 正要上前,身后却传来女人若有似无的笑声,“累了一天,刚刚又挨了段城雍的打,我好像走不动了。” 萧墨栩脚步一顿。 背对着她,唇畔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那你希望我如何?” “我希望?”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淡淡凉凉的道:“我能有什么好希望的,那边倒下的可是叶姑娘啊——睿王最珍视的青梅竹马、救命恩人,睿王当然应该先去看看她了,不必管我的死活。” 呵。 萧墨栩阖了阖眸,喉咙里溢出嘶哑的笑声。 明明她刚才还在问他——你以为你是谁? 可是现在,即便嘴上说着不必管她,可言语之间却又分明在暗示他不要走。 偏偏这一切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而是因为……她恨叶拂衣,也恨他,便毫不犹豫的将他当成一件趁手的工具,羞辱利用。 可笑的是,即便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依然舍不得拒绝她。 萧墨栩喉结滚了滚,颀长的身影僵了好半晌,终于还是重新转身走到她面前,低低哑哑的道:“我抱你回去,嗯? ” 第171章 今晚,有叶拂衣受的 第171章 今晚,有叶拂衣受的 女人笑意明媚了几分,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好啊。” 若是在不知情的路人看来,她就像一个热恋中满心满眼都是对方的小姑娘,得到了最喜爱的东西,欢欣喜悦不加掩饰。 可只有他知道,她的笑容有多冷。 萧墨栩敛了下眸,俯身抱起她,只是直起身子的时候,牵疼了胸前的伤口,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 云浅笑意淡了几分,“你若是不乐意,大可以直接走,没有人强迫你,别做出这幅受了委屈的样子。” 男人眸色黯了黯,“我没有不乐意。” 说罢,便迈开长腿朝着王府门口走去。 叶拂衣已经被侍卫扶起来,虚弱的靠在门柱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明明那个男人刚才已经要朝她走来了,可苏棠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又重新转了身!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还抱起了那个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伤有多严重吗? 她脸色惨白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他经过她身旁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知道自己……” “闭嘴。” 男人冷冷打断了她,眸中闪过一丝警告。 叶拂衣蓦地咬住了唇,脸色更苍白了些。 云浅眯起眼睛,狐疑的看着萧墨栩,“你不知道自己什么?” “没什么。” 萧墨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见她还要再问,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在关心我吗?” 云浅脸色微变,皱眉别开了视线,“少自作多情。” 萧墨栩自嘲的扯了下唇。 在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了解她,知道说什么话才能最快的止住她的好奇心。 没错,只是好奇而已,并不是关心,他很清楚。 萧墨栩抱着云浅回到清水苑,并未停留,便离开了。 云浅知道他要去找叶拂衣,也没挽留,任由他去了。 反正今晚,有叶拂衣受的。 在那之前给点甜头,也并无不可。 ……… 书房。 萧墨栩走到书案后,熟练的拿出柜子上的伤药,然后褪下衣裳,面无表情的拂去胸口的血迹,给自己上药。 镜修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受伤了?” 萧墨栩动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几许嘲弄,“然后呢?” 她既不会心疼,也不会改变主意。 当时他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她拿来刺激叶拂衣的工具罢了。 他受不受伤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镜修张了张嘴,眼神愈发复杂,“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让她永远误会你?” 误会? 哪来什么误会,本来就是他的错,她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今他还能对她有点用,能把她留在身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何况……他今晚还抱到了她。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伤口崩裂会疼会流血,所以他一定不是自愿的,可他们不懂,他有多高兴。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墨栩敛了下眸,“什么事?” 门外传来丫鬟焦急的声音,“王爷,不好了,叶姑娘出事了!” ……… 叶拂衣在床上躺了很久,翻来覆去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刚才萧墨栩抱着苏棠的画面。 她原想等自己的伤恢复些再动手,可那个女人太碍眼了,从一回来就针对她,今日还故意刺激她…… 她忍无可忍,再也等不下去了! “姐姐……”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诡异的声音,叶拂衣吓了一跳。 可是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瞧见。 她当即从床上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点亮了烛火,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却什么也没找到。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幽幽的白影忽然在半空中闪过,“姐姐,我死得好惨啊……” 对方一身白衣,飘飘欲仙,然而满头青丝散落,脸色煞白,朝她伸长了手,却看不到脚,分明就是鬼魅模样!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分明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叶青霜啊! 叶拂衣脸色大变,险些没吓得晕过去。 刚才她满脑子都是苏棠,根本没细想,可现在看到这张脸,她才蓦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声音如此熟悉。 “你……你是青霜?”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飘在半空中的身影,下一秒却猛地摇头,“不……不可能!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你到底是谁?” 面前的女鬼咯咯一笑,“姐姐,你亲手杀了我,如今却嫌我变成了鬼,不愿认我了吗?” 叶拂衣瞳孔骤缩。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间破败的小院——那大概是丞相府最破的房产了,可是叶修明为了彰显他对发妻的爱意,便对她这个同样亲生的女儿不闻不问,除了给她最基本的吃穿,什么都不愿再给她。 同样是丞相之女,叶青霜的生活和她可谓天壤之别,从出生起便得到了最好的一切,万众瞩目,众星捧月。 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生得那般善良,善良得近乎愚蠢。 所以这么多年不但从未意识到她的恨意,甚至在她受伤以后,独自一人来到那间破败的小院,亲力亲为地照顾她。 多么愚蠢啊,对于危险没有丝毫的防范,这才给了她杀人夺命的机会,这才让她取而代之,变成了叶青衫,变成了丞相府的嫡女。 可是这件事,除了死去的叶青霜,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如果面前的女鬼不是叶青霜,又会是谁呢? “不可能……” 叶拂衣眼底一片失神,喃喃的道:“你不会是她的……她这么蠢,就算变成了鬼也是最蠢的鬼,怎么可能回来找我?” 女鬼的面容呆滞了片刻,然后讽刺的道:“姐姐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恨和嫉妒吗?” 她的讽刺的逐渐变成了自嘲,“可笑我一直心存幻想,以为我的爱和包容可以温暖你,感化你,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对我敞开心扉,接受我这个妹妹……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杀了我……” “好姐姐,我死了,你怎么能继续活着呢?” “黄泉路上太过孤单,你还是来陪我一起走吧。” 说完,女鬼便幽幽的飘向了她。 叶拂衣脸色大变,“不……不要……来人啊,来人!”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都没有人应她。 仓皇逃窜之际,女鬼的手已然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之大,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掐死。 叶拂衣两眼不断的上翻,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涌出,“不要杀我……是我错了青霜,可是叶修明他真的太偏心了,凭什么都是女儿,他只对你一个人好,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求求你别杀我……” 她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绝望的哭喊着,不断的求饶着。 可是下一秒,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男人低沉的嘲弄声响起,“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第172章 而主角……竟然是她和萧墨栩! 萧墨栩…… 是他! 叶拂衣骤然大喜,眼泪更凶猛地涌了出来,就好像濒死之际终于抓到了生的希望,喜极而泣。 可是下一秒不知是想到什么,她的瞳孔却再次紧缩,狠狠推开了身上掐着她脖子的女鬼。 “你不是青霜!” 而这女鬼果然没有继续为难她,缓缓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骤然转身,用轻功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哪里是什么鬼? 分明就是有人假扮的! 叶拂衣顿时怒从心起,猛然回头,结果就看到萧墨栩和云浅并肩站在门口,一个似笑非笑,一个面色沉晦的看着她。 而他们身后还有满院子的下人,惊恐的看着房里的一切。 她的脸骤然火烧火燎,震惊、愤怒、屈辱、还有被人拆穿之后的窘迫,一时间无数情绪包裹着她,几乎要将她淹没。 “萧墨栩,你竟和他们联合起来设计我?” 她满脸泪水,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脸色比刚才被女鬼掐着的时候还要难看。 萧墨栩敛了下眸,眼底蓄着浓烈的复杂。 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云浅勾了下唇,“这你就误会睿王了,他这么相信你,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会对你生出半分怀疑呢?”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直接将当初悬崖边的事告诉他的理由之一。 无凭无据,他不会信的。 在她和叶拂衣之间,他从来都更相信叶拂衣。 叶拂衣对上她嘲弄的目光,愣了一下,眼底怒火莫名平息了几分。 原来,和萧墨栩无关。 虽然情况对她十分不利,可是只要和他无关就好,至少这样可以说明,他还不是完全偏向苏棠的……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语气也跟着平缓下来,“睿王妃果然好手段,可我刚才与那女鬼说的都是气话而已——因为她要杀我,我又找不到任何人来帮我,便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笑了,“难道就因如此,你便想定我的罪吗?” 定罪? 云浅也笑了,“怎么会呢,睿王如此护短,即便你真的杀了叶青霜他也不可能去报官,反而会帮你瞒着叶丞相,保你无恙呢。” 叶拂衣脸蛋一僵,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苏棠说得对,萧墨栩极为护短,叶青霜和他非亲非故的,他怎么可能因为叶青霜而害她? 除非她杀的是苏棠,他大概才会真的对她下手。 可是既然如此,苏棠为什么要导这么一出戏?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又实在想不通苏棠这么做的理由,只好咬唇道:“萧墨栩,你就不想想,我和青霜之间的事,苏棠怎么会知道?今日之事,明显就是她在设计我!” 男人脸色愈发沉晦,微垂着眼睑,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人设计的,因为方才来书房找他的丫鬟说叶拂衣出事了,可他来的时候叶拂衣明明好好的,所以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引他过来看这场戏。 而这个人,大概率就是云浅。 可是就算如此,整件事也未必是假的——就像她白日里设计段城雍一样,虽然用了些手段,可那些事却是段城雍实实在在做过的。 而且刚才他进门之前,叶拂衣看那女鬼的眼神,是真真切切带着嫉妒和恨意的——濒死状态下的情绪,是很难装出来的。 所以当年,或许真的是叶拂衣杀了叶青霜。 【当年我为你挡了一箭,险些身死,好不容易逃回家去,以为那些刺客终于不会再追来了,却不想他们杀你不成,恨我坏了他们的好事,竟对我穷追不舍。】 【而青霜那时恰好来家中探望我,为了帮我逃脱追杀,竟只身引开他们,最终身中数箭,不治身亡……是我对不起她。】 这是几个月前,他和叶拂衣刚刚相认的时候,她告诉他的关于当年的真相。 可如今看来,都是假的。 她一直在骗他。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当年青城山上那个至纯至善的女子,真的存在吗? 是她变了,还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她? “拂衣。” 男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你不必解释,她说得没错,即便证据确凿,我也不可能抓你去见官。” 叶拂衣猛地一震,脸色更苍白了。 她终于知道,苏棠打的什么主意了——从一开始,这个贱人就没想用此事害她,只是想借机摧毁萧墨栩对她的信任! “萧……” “不必再说了。”萧墨栩收回视线,“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他便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叶拂衣神色一急,还想追上去说点什么,却被云浅挡住了脚步。 她脸一沉,“你给我滚开。” 云浅却不恼,只微微扬了下眉梢,“叶拂衣,我从前只当你这人虚伪,没想到你还这么喜欢偷别人的身份——不止在青城山上当了一次小偷,最后竟连你的妹妹也不放过。” 此话一出,叶拂衣浑身一僵,瞳孔急剧收缩起来。 这神情,甚至比刚才发现女鬼是假的时候还要震惊! 云浅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其实她今日设计叶拂衣,一方面是因为四年前的事太过蹊跷。 虽然几个月前在皇宫里,她帮叶拂衣一起瞒过了父皇和太后,可她其实并不相信叶拂衣那套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 所以这些日子她做了一些调查,结果在她检查叶青霜的尸体时发现,除了一支支的箭伤,还有一处更致命的刀伤是从后颈插入的——这个位置,往往会留给最毫无防备的人。 既然当年叶青霜死的时候是和这个姐姐在一起,那么这刀伤,毫无疑问就是叶拂衣造成的! 所以今晚这出戏,就是为了让萧墨栩看清叶拂衣的真面目。 当然,他对叶拂衣长期以来的信任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崩塌的,所以她并没有指望这件事能让叶拂衣死。 今晚这个局,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最近,她总是重复的做一个梦,梦里的地点就在青城山。 而主角……竟然是她和萧墨栩! 第173章 萧墨栩真正的救命恩人,很可能就是她本人! 起初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在梦里救了一名少年将军,他在剿匪时被人下了毒,身受重伤,双目失明。 为了给他解毒治伤,她把他带回青城山的竹林小院,最初他冷冰冰的连话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经过几个月的朝夕相处,才慢慢卸下心防,逐渐和她交了心。 或者说……不止交了心。 【等我重见光明的那一天,我希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 梦里的她,也同样很期待。 可是,她的梦境却只停在这一刻,一遍遍的重复。 渐渐地,她终于看清了那位少年将军的脸——竟然就是萧墨栩!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她却再也梦不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明明她从来没有去过青城山,也不认识那个时期的萧墨栩。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十分诡异。 她想不通,但她依稀记得叶拂衣提到过青城山,而她最近又查到叶拂衣刻意顶替了叶青霜的身份。 所以今晚,她故意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击溃叶拂衣的心防,想在叶拂衣最崩溃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问出那个问题。 【没想到你还这么喜欢偷别人的身份——不止在青城山上当了一次小偷,最后竟连你的妹妹也不放过。】 而现在,叶拂衣的反应,分明就是承认了! 看来……萧墨栩口中那位救命恩人,未必就是叶拂衣! “你说……” 她幽幽的道:“如果有朝一日,睿王知道你冒充了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会是什么反应呢?” 叶拂衣又是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 如果说她刚才还不确定苏棠说的是不是这件事,那么听到这一句,她就彻底确定,这个贱人真的知道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师姐早已不在了,会是谁把这件事告诉苏棠的? 难不成师姐还没死? 不……不可能的!若是师姐没死,必定直接回来找她报仇了,怎么可能将此事告诉苏棠? 而且苏棠这个贱人,刚才明明有机会,却没有直接拆穿她,一定是没有证据,甚至不确定这件事的真伪! 现在故意这种话,分明就是为了试探她! 想到这里,叶拂衣当即压下眼底的惊慌,讽刺一笑,“睿王妃真是好手段啊,知道青霜的死不能挑唆我和他的感情,便想用青城山上的救命之恩来做文章吗?”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云浅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停留,直接转身往外走去。 叶拂衣看着她的背影,蓦然攥紧了手心,眼底一片狠意。 原本她想等伤好一点再动手的。 可如今,苏棠竟连那件事都知道了! 看来,不能再等了,若是这个贱人把青城山的事告诉萧墨栩,那她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 云浅一出院门,就看到男人站在外面等着她,颀长的背影孤寂而寥落,和她梦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截然不同。 她敛了下眸,继续往前走去,脚步并未停留。 只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猝不及防的被人扣住了。 “今晚的事,是你设计的?” 低沉的嗓音响起。 云浅依旧目视前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她十分冷淡,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萧墨栩眼底蓄着几分复杂,“她和叶青霜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云浅愈发冷淡的道:“或许是叶青霜托梦给我,又或许整件事根本就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胡扯呢?” 男人眸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 虽然她对他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会把她的厌恶和冷淡写在明面上。 可是现在,她明显十分不耐,仿佛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 为什么? 是他对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云浅。”他喉结滚了滚,目光紧紧攫住她的眼睛,“刚才在大门口利用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如今用完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么?” “是又怎么样?” 女人声音陡然尖锐了几分,“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再烦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她便直接转身走了。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色彻底暗到了极点。 他知道她只是在利用他。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她所有的笑脸都只是虚与委蛇,可是只要她还能给他一个好脸色,他便什么都甘之如饴了。 然而现在,就连这样的要求也成奢望了么? …… 云浅回到清水苑,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若是换了平日,她或许不会对萧墨栩发脾气——他也没做什么值得她发脾气的事。 只是刚才在叶拂衣那里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之后,她一方面因为自己的猜测得到验证而高兴,可另一方面,却又有些烦躁。 如果叶拂衣当真骗了萧墨栩,那就说明她的记忆是真的。 那就说明……萧墨栩真正的救命恩人,很可能就是她本人! 不管她为什么没有那段记忆,可若她当真就是那个女子,那她和萧墨栩之间,可真是被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 她恨他,毫无疑问。 可如今老天竟然告诉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因为忘不了青城山上那个对他好过的救命恩人——何其可笑? 云浅闭了闭眼,唇间蓦地溢出一声冷笑。 “咚咚咚——”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翡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妃,门外有个叫彩霞的人求见,她说她有重要的事找您。” 彩霞? 姬君落的暗卫! “让她进来。” “是。” 翡翠很快就去叫了人,不多久,彩霞便进了她的房里。 云浅皱眉看着她,“这么晚了,是姬君落有什么事?” 彩霞红着眼点头,“太子被睿王的人绑架了,求王妃救救他!” 睿王? 云浅骤然变了脸色,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萧墨栩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去而复返,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她冷冷的道:“姬君洛被绑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第174章 原来,她真的是会对他动手的 姬君洛……被绑架了? 萧墨栩先是短暂的怔愣,片刻之后却蓦地笑了出来。 他就知道,除非有事,否则她绝不可能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是呢?” 他微微的眯起眼睛,漆黑的眸中酝酿着浓稠的暗色,“我派人绑了他,你打算怎么做呢?” 如果是今晚之前,他或许不会这样问她。 因为哪怕是和平的假象,他也愿意继续维持。 可是刚才,她摆明连虚与委蛇的笑脸也不愿意给他了,那他一厢情愿的维持着这份假象又有什么意义? 他更想看看,她如今为了姬君洛,到底愿意做到怎样的地步。 “你最好立刻放了他。” 其实刚才彩霞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怀疑过,或许他被人陷害了。 可没想到真的是他! 云浅冷冷看着他,“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萧墨栩眼眸一紧,唇畔的弧度却深了几分,“如何不放过?” “杀了你。” 云浅毫不犹豫的吐出两个字,冷酷的脸蛋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萧墨栩唇畔的弧度终于僵住了,瞳孔细细收缩了一下。 为了姬君洛……杀他么? 或许是真的,可他偏偏不信——或者也不是不信,只是不甘心,所以哪怕明知前方的思路会撞得他头破血流,可是依旧想要试一试。 “浅浅。” 他敛了下眸,低低淡淡的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抓了叶拂衣威胁我的时候,可是强人所难地要逼我和离。如今既然姬君洛落在我手里,你觉得——我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放过他吗?” 云浅蓦地沉下脸,“你想怎么样?” 他想? 萧墨栩便真的认真想了一下,脑海中无数次幻想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眸色深了几分,“你回到我身边继续做我的王妃,从今往后不再与他有任何牵扯,那我便放他回西凉,如何?” 云浅气极反笑,“你在做梦?”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讥诮,就好像他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萧墨栩的心猝不及防的沉了下去。 其实,他当真是抱着一丝幻想的。 可她却连这样幻想的机会也不肯给他。 他眸色倏地暗了下去,“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对他做点什么了。” “萧墨栩!” 云浅终于彻底被激怒了,骤然拔下头上的簪子,冰冷的抵在他的喉咙上,“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眉梢眼角都染着细碎的冰冷,就像看仇人一样看着他。 萧墨栩喉结滚了好几下,才哑声开口,“那你就试试看。” 他还敢挑衅她! 是当真以为她不会对他怎么样吗? 云浅心里的怒火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手腕一转,手中的簪子再不迟疑的刺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飞溅,甚至溅到了她的睫毛上,让她眼前一片猩红。 她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勾勾的望着他,“簪子上有我配置的剧毒,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若是你还不肯放了姬君洛,那就等死吧。” 话音落下,四周的空气彻底陷入了死寂。 原来,她真的是会对他动手的。 萧墨栩淡淡地想,他的胸口早已千疮百孔,每日一刀刺下去早已感受不到疼痛,可是为什么,这一刻还是觉得那么痛? 是因为簪子上染了毒么? “王爷!” 韩离远远看到他被刺了一下,脸色大变,急忙赶过来扶着他,还不悦的看了云浅一眼,“王妃何苦如此,这件事是底下人瞒着王爷做的,王爷什么都不知道,您说一声他自然会放了太子,又何必动手?” 萧墨栩蓦地变了脸色。 【这件事是底下人瞒着王爷做的。】 竟然真的是他的人绑了姬君洛? 看来他这一簪挨得,确实不亏。 “瞒着他?” 云浅讽刺的扯了下嘴角,“韩离,我理解你护主心切,不过你们王爷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要求都让他提完了,如今反过来受她威胁,就想开始装好人么? 她冷淡的看向萧墨栩,“别忘了,你只有两天时间。” 说罢,她便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王妃……” 韩离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哑声阻止,“够了。” 本来就是他自己硬要认下的,如今姬君洛真的在他手里,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 他敛眸道:“把人放了吧。” 韩离咬了咬牙,“可是王爷,人现在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 ……… 第二天早晨,云浅就被韩离带去了郊外十里坡。 这正是她坠崖之前和萧墨栩来郊游的地方,也是萧凌策扣着叶拂衣,威胁萧墨栩拿来交换她的地方。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在这里,直到远远看到那边站着的人,她的脸色才骤然变了。 此时此刻,所有的场景竟都和和上回一模一样——那边站着的,除了萧墨栩,竟然还有萧凌策和凌王府的人! 只是被凌王府侍卫扣押的人质,从叶拂衣变成了姬君洛! 云浅沉下脸,“他把人交给了萧凌策?” 韩离苦笑,“王妃怎么会这么想?属下不知王爷和您说了什么,但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西凉太子被绑的事,一切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的,只是没想到会被凌王的人中途截胡。” 顿了顿,“事到如今,属下没必要骗您,今日王爷来此就是为了将太子平安带回去的,否则也不会把您找来了,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么? 云浅知道韩离说的没错,事到如今,他没必要再骗她。 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敛眸走向萧凌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凌王此刻应该在王府面壁思过才是,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此话一出,萧凌策眼神骤然阴沉下去。 这个贱人害得他和母后大权旁落,害得平西王府就此消亡,害得他手中的权势一点点的消失。 如今站在这里,明明只有被威胁的份儿,竟然还敢讽刺他?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可旋即却不知是想到什么,又诡异的笑了一声,“本王自然是为了弥补七弟妹而来的——三个月前逼着老七在你和叶拂衣之间做选择,本王越想越觉得愧疚,所以今日特地请来老七和西凉太子,让你也试试老七当初做选择的快感,如何?” 第175章 被所爱之人抛弃,远比千刀万剐更痛 做选择的快感? 云浅眯起眼睛,“怎么试?” 萧凌策嘴角弧度渐深,“当然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想要西凉太子活命,便拿老七来交换。如若不然,本王就杀了可怜的太子殿下,成全你和老七伟大的爱情。”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此情此景,和三个月前那一幕何其相似! 只是当初被拿来交易的人是云浅,而今……却变成萧墨栩。 姬君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萧墨栩眸光微敛,也同样没有吭声。 云浅沉默了好一会儿,“可是凌王似乎忘了一件事——当初睿王能强迫我来换叶拂衣,是因为现场都是他的暗卫,我根本无法反抗或离开。可如今这现场依旧都是你和他的人,我又如何能强迫他?” 强迫? 他这七弟可是个情种,但凡苏棠说一声,就一定不会拒绝。 萧凌策低低的笑了出来,“七弟妹还是不懂七弟啊,只要你一声令下,又何须强迫呢?” 云浅脸色一沉。 姬君洛拧眉道:“苏棠,不必管我。我是西凉太子,你和睿王立刻离开这里,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当初就在这个地方,她被萧墨栩无奈之下拿去换叶拂衣,心里一定失望到了极点。 所以即便她如今再恨萧墨栩,也定然不屑做这种事。 萧凌策眼神一厉,“太子未免太自信了,今日就算你死在这里,父皇也不会知道是本王做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骤然扬手,手腕的袖箭迅速飞了出去。 下一秒,姬君洛肩上就渗出了血迹。 云浅瞳孔一缩,“萧凌策!” 萧凌策勾起唇角,“七弟妹考虑得怎么样了?是要眼睁睁看着姬君洛去死,还是拿七弟来换呢?” 他的袖箭依旧对着姬君洛,似乎随时会射出。 而且还偏移了方向,不再是对着肩膀,而是对着喉咙——若是真的射出去,姬君洛必死无疑! 云浅蓦然攥住了手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换。” 萧墨栩胸膛一震,唇畔却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换的。 毕竟当初在这个地方,他也做出了相同的决定,如今易地而处,她又凭什么考虑他的感受?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没说,静静的等着她最后宣判的瞬间。 如今结果出来,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只是……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结果,为什么胸口还是那么疼,甚至有种呼吸都被人扼住的窒息感? 当初的她,也是这般感觉吗? 难怪他无论怎么挽回,她都决绝地不肯回头。 当初的他不懂,甚至怨她太过薄情,可如今一次次经历她当初经历的事情以后,他才终于渐渐逐渐体会到了她当初的感受。 太痛了。 ——被所爱之人抛弃,远比千刀万剐更痛。 萧墨栩阖了阖眸,压下眼底浓稠的墨色,迈开长腿,一步步的朝着萧凌策走去。 “王爷……不要!” 韩离看着他竟当着走向凌王,吓得脸色大变,可不管他怎么喊,男人的脚步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他只好哀求的看向云浅,“王妃,求您不要拿王爷去交换!属下知道您生他的气,但是自您坠崖后,王爷以为您死了,每日都会给自己一刀惩罚自己,如今他的身上已是千疮百孔,虚弱不堪!” 这些事,王爷一直不让他们说,他和镜修便也从未提起过。 可是如今,要他就这么看着王爷去死,他实在做不到! “若是这样您还觉得不解气,那您大可以亲自惩罚他,可他无论如何罪不至死——您若把他送到凌王手里,他一定会没命的呀!” 【每日都会给自己一刀。】 云浅听到这里,脸色就几不可察的凝固了。 难怪前日刚见到他的时候,她只是推了他一下,他就一副要倒下的样子,还流了那么多血。 难怪这两天,他看起来那么虚弱。 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不关心,便也从来没问过。 可没想到,竟是如此…… “七弟妹。” 萧凌策看着她神色晦暗的模样,讽刺的道:“你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感动了,忘了你当初被交换之苦、坠崖之痛了吧?” 她当然……不会忘。 云浅敛了下眸,缓缓的朝他走去,“现在,可以把姬君洛还给我了吗?” “不急。” 萧凌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等七弟到了本王手里,本王自然会放你和太子离开。”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只要老七到了他的手里,睿王府的暗卫束手就擒,他就再也不必有任何顾忌,必定要老七和苏棠死无葬身之地! 这两个人,将他害到这个地步,他怎么可能会放他们离开?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女人骤然扬手,一把白色的粉末瞬间遍布四周的空气。 萧凌策脸色骤变,当即屏住呼吸,下意识的用袖子遮挡了一下。 可是就在此时,女人疾步上前,冰冷的触感猝不及防的抵在了他的喉咙口。 刹那间,形势反转! 萧凌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会武功?” 他知道老七武功高强,但他也不差,所以并不担心。 只是他所有的防备都在老七身上,根本没把苏棠当回事。 可他没想到,最后对他动手的,竟然就是这个他毫不在意的女人! 云浅冷冷扯开唇角,“拜你所赐,学了一点防身术。” 当初悬崖边的事,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当她能够站起来以后,便学了一点防身术。 其实就三招保命的招式而已,但萧凌策不知道她会武功,对她毫不设防,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她的刀刃骤然往里进了几寸,目光冷冷扫过凌王府的侍卫,“你们放了姬君洛,我便也放了你们王爷,否则就同归于尽吧。” 看着自家王爷脖子里渗出的血迹,侍卫们面面相觑。 萧凌策脸色铁青,“听她的!” 如今他本人都在苏棠手里,原本的计划当然是不可能成功了。 但,双方各不信任,所以谁也没有先松手。 直到回到闹市区,双方才一起放开了对方,各自离开。 萧凌策远远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底闪过凛冽的寒意,“苏棠,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虽然他的计划没有成功,但是昨晚,叶拂衣给他写了一封信。 他认识苏棠这么久,她只在叶拂衣手里栽过一次。 所以他相信,叶拂衣一定能再杀这贱人一次! ……… 姬君洛没有再回别院,而是去了专门接待他国使臣的驿馆,如此一来,萧凌策也绝不敢再对他动手。 萧墨栩一直跟在云浅身后,走了很久,始终没有开口。 直到回到睿王府门口,才骤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为什么救我?” 第176章 揭穿叶拂衣(1)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尝过那种被人放弃时无助的滋味,所以她太痛恨萧凌策那种胜券在握的笑容了。 她即便再恨萧墨栩,也不会让萧凌策得逞的。 “没有为什么。” 她神色淡漠,看都没看他一眼。 萧墨栩眸色陡然沉了几度,“怎么会没有?”他手掌上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对上他漆黑的眸,“你明明恨我,明明想尽办法的报复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云浅皱了下眉,扭头想要别开视线,可是男人手中力道愈发得紧,以至于她根本别不开。 她顿时有些恼了,“你若死了,萧凌策绝对不会放过我,就连你的暗卫也会倒戈杀我,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她不耐道,“更何况,就算我真要杀你也会亲自动手——他萧凌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威胁我?” 萧墨栩胸膛微震,眼底的亮色终于还是一寸寸的黯了下去。 哪怕她此刻讽刺他一句,都好过这么理智的回答他,神色间没有任何遮掩,只有因他一再逼问而产生的不耐。 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刻意针对他,只是……真的这么想。 “云浅。”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刚才以为,你是舍不得我死,所以才救我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云浅眸色微变。 今日他穿的是月白色衣裳,所以胸前那一团被血染红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晰,于是她脑海中猝不及防响起了韩离的一句话。 【自您坠崖后,王爷以为您死了,每日都会给自己一刀惩罚自己,如今他的身上已是千疮百孔,虚弱不堪!】 “是。” 云浅眼底闪过一抹暗色,“你很可笑,竟然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心疼你——就算你再往自己身上捅一千刀,也弥补不了当初对我的伤口,所以别在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了。” 说罢,她便转身往大门内走去。 萧墨栩的眸色彻底黯了下去。 韩离走近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么一句,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王妃说的话冰冷无情,可他却从这冰冷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好像,王妃是在劝王爷别再自残? “王爷。” 韩离叹息着上前,正要说点什么,却见翡翠满脸焦急的跑出来,“王爷,不好了!王妃被人劫走了!” 萧墨栩脸色骤变。 韩离震惊的看向她,“谁能在睿王府劫走王妃?” 就算是凌王也没有这个实力,每次都只能趁王爷和王妃出门的时候行凶,或者用叶姑娘威胁王妃和王妃罢了! “奴婢不知道啊。” 翡翠红着眼一副要哭的样子,“不过听对方的意思,好像不是翻墙进来的,而是从暗道进来的!” 暗道? 萧墨栩拧眉,“睿王府的暗道只有少数几人知道,怎么可能……” 可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骤然沉了脸,大步流星的朝着后院走去。 到叶拂衣房里的时候,她本人却不在。 “她人呢?” 男人冷冷看向伺候她的丫鬟柳儿。 柳儿一惊,“奴婢不知,叶姑娘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萧墨栩脸色愈发沉了下去,扭头吩咐韩离,“立刻派两人去暗道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其他人全城搜捕王妃的下落!” “是!” ……… 同福客栈,二楼雅间。 云浅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底下满城寻人的侍卫,以及隐匿在人群中观察的暗卫,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姬君洛坐在她对面,微蹙着眉,“你确定,叶拂衣一定会上钩?” “当然。” 云浅抿了口茶,“她昨夜,连夜给萧凌策送了一封信。” 或许是昨晚那出戏刺激到叶拂衣了,也可能是她提到青城山让叶拂衣害怕了,总之,叶拂衣就是忍不住了。 姬君洛点了点头,“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叶拂衣没想到她会这么倒霉,难得出个门,竟然还会遇到绑匪。 此刻坐在马车里,她的面前还有两个蒙面黑衣人,而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她暗中挣扎了半天,却怎么也挣不开。 对面的黑衣人冷笑,“别浪费时间了,我打的结还没人能解开。” 叶拂衣蓦地咬住了唇。 她想不通,事到如今还有谁会绑架她? 不可能是萧凌策,虽然她昨晚给他的信里确实提到了与他合谋演一场戏,可眼前这些若是他的人,怎么可能不知会她一声? 难道……是苏棠? 可那个女人一次次对她出手,丝毫没有顾忌,完全不必暗中绑架。 所以到底是谁? 叶拂衣想了半天,忽然试探着道:“你们是太子的人?” 黑衣人没理她。 叶拂衣又道:“如果是的话,那你们就抓错人了。拿我来威胁睿王,绝对没有抓苏棠管用。” “闭嘴!” 彩霞早就看她不顺眼,恨不得杀了她帮苏棠报仇,如今听她这种时候还要牵连苏棠,就更是气得忍不住想给她一巴掌。 可是手扬到一半,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骤然停下动作,然后一拳打在了叶拂衣胸口。 叶拂衣当下痛得弯下了腰,眉梢眼角都皱了起来,可她却连喊都不敢喊出声,生怕再挨一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黑衣人刚才似乎是想打她的脸,紧接着却又刻意避开了。 为什么? ……… 萧墨栩派人查了一下午,终于有了云浅的消息。 可他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芙蓉山上——她三个月前坠崖的地方。 “睿王妃,还记得这里吗?” 黑衣人满脸邪笑,“三个月前算你走运,如今好不容易活下来,就该好好惜命,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们王爷?” 云浅冷冷一笑,“他该死。但凡我还有一口气,都不可能放过他。” “贱人!” 黑衣人顿时大怒,“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就替王爷杀了你这个祸害,永绝后患!” 话落,手中的匕首就朝着她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刹那间,鲜血飞溅。 萧墨栩上山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刺目的鲜血顷刻间染红了他的视线,一切就好像回到了三个月前。 当时,她也是这般,满身的血。 萧墨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浑身血液逆流。 “苏棠!” 第177章 揭穿叶拂衣(2) 厉喝声响彻云霄。 云浅听到他慌乱的声音,眼皮动了动,遥遥地看了他一眼,“你说这是不是报应,今日我刚刚拿你换了姬君洛,我便也被人抓了。” 她的声音虚弱沙哑,透着一丝浅淡的自嘲。 萧墨栩瞳眸紧缩,“不……” 不是这样的! 过往种种都是他的错,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都不会怪她! 何况——最后她还是没能狠下心,还是救了他不是吗? 萧墨栩满眼慌乱的道:“你别说话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罢,他便迈开长腿朝她飞奔过去。 “站住!” 黑衣人脸色一变,“睿王再敢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锋利的刀刃抵着云浅的喉咙,仿佛随时会杀了她。 萧墨栩眼神骤厉,菲薄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你们再敢动她一下,本王定会将你们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最后四个字,他就是咬牙切齿的挤出来的。 黑夜人却哈哈大笑,“我等今日既然被睿王追到,那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也会完成凌王交代的任务,杀了睿王妃。” 说罢,手中的刀子又是一下,狠狠刺向了云浅的身体。 “住手!” 萧墨栩厉喝一声,可那刀子扎进了云浅的胸口,又飞快的拔出来。 刀上全是血,她的衣裙也尽数被血染红。 萧墨栩不知道她究竟流了多少血,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流干了一般,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的心脏顿时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一般,痛到窒息,浑身颤抖。 这些畜生,怎么敢这样对她?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绝对不允许再来一次! 萧墨栩阖了阖眸,额角青筋暴露,掌心的内力霎时凝聚成风,带着强烈的威压和毁天灭地的架势呼啸而去! “砰——” 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十几名黑衣人脸色大变,纷纷逃窜。 唯有云浅还站在原地,身体摇摇欲坠。 萧墨栩瞳色一暗,当即收住余下的内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面前,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浅浅……” 几不可闻的声线,唤的是她的真名。 云浅靠在他怀里,虚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要闭上眼睛。 萧墨栩心里一慌,“别睡,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立刻带你回去!” 说话间,体内的内力还源源不断的往她体内输送。 可他刚把她抱起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墨栩……” 竟是叶拂衣! 萧墨栩眉心一蹙,一转身就看到她被一群黑衣人绑着,明显也是被人劫持的样子,他蓦地变了脸色。 “你怎么在这儿?”萧墨栩眯起眼睛,“他们是谁?” “……” 叶拂衣有些茫然,她也想知道是谁绑了她,可她也不知道啊! 这男人为什么会这么问她? 而且,他和苏棠为什么也在这里? 她心底那团疑云越来越重,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又说不清是为何,只能咬唇道:“我当然是被他们绑来的,你们呢?” 绑来的? 可对方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芙蓉山? 在他和云浅出现之前,这芙蓉山可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她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还有王府的密道——除了他和韩离以及暗卫统领,就只有叶拂衣知道,怎么可能有人从外面溜进来劫走云浅? 种种疑点,全都指向某个特定的答案…… “睿王,好巧啊。” 对面的黑衣人开口了,“本来还想派人去睿王府请你的,没想到你正好出现在这里,那我们也不必浪费时间了。” 萧墨栩思绪被打断,这才蹙眉看向说话的人,“找本王做什么?” 黑衣人笑了一声,“当然是问问睿王,想不想救叶姑娘了。” 萧墨栩脸色几不可察的沉了下去。 当然要救——如果事情不是像他猜测的那样,那叶拂衣就是无辜的,他不可能拿她的性命去冒险。 “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睿王你了。”黑衣人幽幽的道,“你是我们王爷的心头大患,只要除掉你,我等必定能立下大功。若是你想让叶拂衣活命,那便立刻朝我们走过来——只要擒住你,我们自会放了她。” 要他? 可若当真要他,不该说出“除掉你”这种话。 因为生死关头,愿意以命换命的人并不多,他们真想让他死,就该杜绝这种隐患,给他一丝生的希望,把他骗过去再杀也不迟。 退一万步说——即便真要除掉他,也该让他自尽于此,而不是让他靠近,给他反击的机会。 “不……” 叶拂衣连忙摇了摇头,“萧墨栩,你别过来,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若出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不是她不想活,而是她知道,只要他活着,就一定会救她。 可他若是死在这里,一方面她舍不得,另一方面,这些黑衣人也不可能因此放过她! “住口!” 身后的黑夜人低喝一声。 叶拂衣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却听对方贴近她的耳边,“别在这种时候犯糊涂,不是你给我们王爷写信,让他帮你除掉睿王妃吗?” 叶拂衣脸色微变。 是,她给萧凌策写的信里说,让他帮忙故技重施。 只要她被抓了,只要萧墨栩误会是苏棠干的,那么关键时候,他一定愿意拿苏棠来换她——就和三个月前一样,她不但能成功杀了苏棠,还是最完美受害者,萧墨栩绝对不会联想到她身上来。 可是,如果身后这些是凌王府的人,为什么刚才在马车里不说? 还有现在,既然要除掉苏棠,为什么不直接让苏棠来换,却要让萧墨栩过来? 事情的走向,和她计划的根本不一样…… “你的计划有问题。” 黑衣人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冷冷的道:“三个月前萧墨栩已经放弃苏棠一次,这回未必还会上当,所以我们先想办法把他骗过来,才能对他身后的苏棠动手——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的戏演得更逼真一点,谁知道你这么蠢,竟还想破坏王爷的计划!” 竟是如此! 叶拂衣眼底闪过一丝震惊,然后又庆幸地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确实比她原本的更稳妥。 以萧墨栩如今对苏棠的感情,未必肯拿苏棠来换她。 可他自己就不一样了——她对他有救命之恩,这种时候,他不可能为了他自己的安危而放弃她。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来换她的! 那么,苏棠就死定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红了眼眶,“萧墨栩,你带着苏棠走吧,离开这里,不必管我的死活……” 萧墨栩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眼神变了好几变,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晌,他才开口道:“本王不会放弃你的。” 说罢,他就放开云浅,一步步的朝她走了过去。 可是就在此时,身后骤然响起一阵刀刃划过空气的声音,萧墨栩眸色骤凛,回头就是一掌劈了出去。 黑夜人连忙闪开。 云浅脸色惨白,颤抖着看向面前的男人,“我还以为,同样的地方,我还要再死一次。” 萧墨栩的脸色本就冰冷,闻言更是难看到极点。 她骤然抬头,森寒的眼风落在叶拂衣脸上,“果、然、是、你!” 第178章 揭穿叶拂衣(3) 叶拂衣脸色大变。 什么是她? 难道……他已经猜到今日之事是她策划的? 可他怎么会猜到?就连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萧墨栩。” 她咬唇看着他,“你是在怀疑我吗?” 萧墨栩眼底寒光凛冽,不答反问,“你伤得这么重,为什么出府?” 叶拂衣呼吸一滞,蓦地攥紧了手心。 她当然是为了给萧凌策机会,让他绑架她! 可是这话,她怎么可能告诉他? 但她不说,萧墨栩也知道。 三个月前,她已经做过一次这种事了——当时她故意深夜离宫,才给了老三绑架她的机会,才给了老三拿她威胁他的机会! 这些日子,他不可谓不迁怒她,但最后的选择是他做的,所以即便迁怒,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敢故技重施! 原本他还不能十分确定——即便她知道睿王府的密道所在,也未必就是她。 可是其他的疑点却也接踵而至——她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狼狈受伤的痕迹,哪里像是被绑来的,分明像是来郊游的。还有刚才她身后的黑衣人提出让他去换,她起初不答应,可他身后的人跟她说了什么时候,她却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神色。 这反应……分明就是跟人串通好了! 而彼时他已经答应上前,唯一能让她松口气的说法,就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云浅。 所以他故意答应上前,就是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测,但实则他一直密切注意着身后的所有声响。 然后果然……他们对云浅动手了。 “拂衣。”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变成这样。” 叶拂衣瞳孔骤缩。 下一秒,却蓦地冷笑,“我变成什么样了?萧墨栩,明明就是你自己变了,还想把绝情的帽子扣到我头上?”她满眼讽刺的道,“我为什么出府?当然是因为睿王府人人都欺负我——怎么,她苏棠不准我离开,我就连出府走走的自由也没有了吗?” 她理直气壮,义正言词。 可她越是毫无悔改之心,萧墨栩就越是失望。 他想,或许青城山上那个她,真的永远都回不来了吧。 他敛了下眸,什么都没说,俯身抱起云浅,便往山下走去。 “萧墨栩!” 叶拂衣没想到他竟然真就这么走了,脸色又是一变,“你当真这么狠心,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面,不管我的死活了吗?” 男人脚步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继续迈开了长腿,“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必管你的死活吗?” 叶拂衣脸色又是一变。 是她自己说的没错,可是彼时她只是为了显得自己善解人意啊! 叶拂衣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死死咬住了唇。 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放开我吧,他不会上当了。” 可是话音落下,身边扣着她的黑衣人却完全没有替她松绑的意思,反而勾唇一笑,“叶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放过你了?” 叶拂衣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你们要干什么?” 彩霞幽幽的道:“王爷说了,若你当真能换来睿王或睿王妃的命,那放你一马也无妨。可若你什么都没办成,那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王爷为你浪费这么多时间,所以……你也不必活着了。” 最后几个字落下,叶拂衣大惊失色。 “不……不……啊!” 她恐惧的声音骤然被凄厉的惨叫声取代了,因为彩霞骤然拔出了剑,狠狠刺入了她的胸口。 顷刻间,剧烈的疼痛袭来,疼得她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叶拂衣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鲜血汨汨的往外流,她的眼泪也瞬间流了出来,“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好歹她曾经也帮着他杀过苏棠一次,好歹是她解了他身上的噬心蛊,他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只因一次失败就要她的命? “萧墨栩,救我……” 她忽然尖叫道:“救我!” 前方的男人听到声音,脚步顿了一下。 回头看到她胸口鲜血淋漓的伤,眸色微变。 可下一秒却听怀里的女人道:“萧墨栩,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刀——插进人的身体的时候,会鲜血喷溅,但人却并不会受伤?” 萧墨栩脸色微变,下意识的低眸看向她。 云浅扯了下嘴角,“这种刀的刀刃是可收缩的,刺进人身体的时候,刀刃也会随之收进去,同时喷出早已备好的鸡血,看起来就像受了很严重的伤一样——但其实,不过是江湖上一种卖艺的手段罢了。” 很明显,她在暗示他,叶拂衣用的就是这种手段。 萧墨栩眼梢轻抬,再次看向叶拂衣,远处的女人满身是血,神情凄楚的望着他,一脸哀求,似乎在等着他救她。 可是……她既与凌王府合谋,老三又怎会伤她? 无非是假意受伤,骗他回去罢了。 他扯了下唇,寥寥的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叶拂衣没想到他会这么绝情,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眼眶瞬间红了,“萧墨栩……” 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她终于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不会再管她了。 明明最初,他那么关心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甚至没空多看苏棠一眼,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存在。 明明后来,即便愧对于苏棠,可他仍是愿意为她和离,为她抢夺噬魂草,哪怕因此伤害苏棠也在所不惜。 再往后……即便他意识到他爱的是苏棠,可是生死关头,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也依然更重,他依然愿意先救她。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呢? 是因为苏棠死了一次吗? 于是他即便答应过再看到噬魂草一定会替她拿到,可是一看到苏棠,就不管不顾的把东西给了那个女人。 于是他即便眼睁睁看着苏棠断她一臂,也没有因此做出任何反应,甚至任由苏棠欺辱她,将她扣留在睿王府。 于是……即便她今日被人绑架,满身是血,他也可以毫不留情的抱着苏棠离开,不管她的死活。 “来人——” 身旁的黑衣人忽然厉喝,“把她弄到悬崖边,扔下去。” 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推着她走到悬崖边,“当初睿王妃在这里掉下去捡回一条命,不如你也试试,今日你掉下去会不会死?” 叶拂衣脸色煞白,“不!”她连忙道,“回去跟你们王爷说,我还有别的办法,我一定可以帮他杀了苏棠的!” 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温柔而从容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不管是她的亲妹妹还是她的师姐,都败在她的手里。 可是生死关头,她终于慌了。 她的眼泪不断的往外涌,“这么长时间他对上苏棠从未成功过,可我好歹成功过一次——若不是苏棠运气好,早就死在悬崖下了!他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我,我一定可以帮他杀了苏棠的呀!”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却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说、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叶拂衣瞬间瞪大眼睛。 一回头,就看到早已离开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又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叶拂衣浑身一僵。 第179章 揭穿叶拂衣(4) “本王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男人抱着云浅,一步步的朝她走过去,额角青筋暴动,眉梢眼角都被浓重的阴霾渲染着。 直至停在她面前,他才终于放下云浅,骤然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嗓音冰冷得让人如坠冰窖,“什么叫——可你好歹成功过一次,嗯?”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叶拂衣两眼上翻,几乎要背过气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再回来。 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她只是为了活命才肆无忌惮的跟刺客说出这些话,可他到底为什么又回来了? 叶拂衣崩溃的握着他的手腕,试图把那股巨大的力道从自己脖颈上挪开,可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就掰不开。 “放……手……” 艰涩的挤出两个字,就已经用尽她全部的力气。 云浅笑了一声,“你这么掐着她,让她怎么回答你啊?” 萧墨栩听到她的声音,手中力道倏地一顿,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缓缓松开了。 他转身看着她,眸色暗到极点,“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否则,刚才他们明明都已经离开,她不会突然让他回来。 她分明……就是要让他亲耳听到叶拂衣这番话。 “是又如何?” 云浅弯了下唇,“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有一种刀,刺进人身体的时候,会喷出很多血,但实则不过是一种江湖骗术罢了。” 萧墨栩微微一震。 是,她早就提醒过了。 可他当时以为,她是在暗示他——叶拂衣用了这种刀。 万万没想到,真正用了这种刀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现在想来,从她在睿王府被劫持,到引导他找到这芙蓉山,亲眼看着她被一刀刀的刺入身体,然后叶拂衣出现,那些绑匪又故意让他以为叶拂衣才是今日策划一切的主谋,让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最后吓得叶拂衣说出真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主导的吧? 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看清楚叶拂衣的真面目。 原来,她早就知道三个月前是叶拂衣和萧凌策联手杀了她。 原来她一回来就抢噬魂草,砍了叶拂衣的手臂,都是因为这。 萧墨栩的心忽然痛到了极点——不是因为她的欺瞒,而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做了叶拂衣的帮凶。 三个月前,他选择叶拂衣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苏棠!” 叶拂衣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又惊又怒的看着云浅,“绑架我的根本不是凌王府的人,而是你的人?从头到尾,你都在算计我?”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山上所有的黑衣人就都揭下了面巾,露出原本的面貌——包括刚才一刀刀刺向云浅的那些! 而带头的,赫然就是姬君洛的暗卫彩霞!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 云浅对上她的视线,似笑非笑的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三个月前,你不就是故意砍了自己一根手指,让睿王以为我和那些刺客是一伙的吗?” 她是用了些手段,故意被劫持,故意错误的引导萧墨栩,让他以为一切都是叶拂衣所为,可是那又怎么样? 这一切,都是照着叶拂衣当初的方式来而已! “你是故意的?” 叶拂衣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你故意不告诉萧墨栩,就是为了今日?” 她一直以为当初的事只有她和萧凌策知道,至于苏棠这几日对她的报复,不过是恨萧墨栩当初选了她而已。 可她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是啊。”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你不是很爱他么,不是骄傲于他永远都会选择你么——我便想看看,当他抛弃你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 叶拂衣狠狠震了一下,脸色惨白。 明明胸口的剑伤已经很痛了,可苏棠这句话却像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让她无比窘迫又羞耻,让她从内而外痛到极点。 想到男人刚才头也不回离去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好像他的眼里,再也没有她半分位置…… 三个月前苏棠遭受过的一切,今日都十倍报应在了她的身上。 “萧墨栩。” 她闭了闭眼,冷冷笑了出来,“你听到了,这就是你对她的用处——你以为她是回来跟你重归于好的吗?你以为她如今对你还有半分真心吗?都没有,她不过是在利用你,设计你!” 萧墨栩低垂着眼帘,面容晦暗寥落,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自嘲的扯了下唇,“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她以为他不知道吗? 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楚,云浅回来,不过是为了利用他。 可是那又如何? 今日之前他或许还会有一丝不甘,可是今日之后——在他知道自己做了叶拂衣的帮凶以后,就再也不敢生出任何怨怼的心思了。 “本王欠你两次救命之恩,在一次次救你的时候已经还清了。” 他冷冷的道:“今日,本王就要为她报仇。” 最后两个字落下,他骤然抽出了彩霞的佩剑,冷冷指向她。 叶拂衣又是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要杀我?” 她以为他至多不过是恨她,不过是再也不理她。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要杀她! “萧墨栩!” 她嗓音都尖锐了好几个度,“你我之间的感情,是两次救命之恩就能偿还的吗?若不是你见异思迁,忘了曾经在青城山上对我的承诺,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爱上别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男人眸色几不可察的一变。 可是下一秒,空气中却响起一道凉凉的笑声,“可是就算他见异思迁,也该是青城山上那个女人亲自来讨回公道,与你何干?”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俱是大变。 叶拂衣瞳孔紧缩。 萧墨栩猛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第180章 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云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貌似毫不相干的话题,“八年前,你剿匪时身中剧毒、双目失明,险些身死,是一个叫青竹的女子救了你。救命之恩加上朝夕相对几个月,你渐渐喜欢上了她。” “可你嘴硬不愿承认,只说她日日逼你喝这么苦的药,定也是个心思歹毒的坏女子,只有你这样善良包容的人才不会嫌弃她。” “可她也不是傻子,还是看穿了你的心思,便好奇地问——你的眼睛又看不见,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为什么会喜欢?” “你说,你从不在意容貌,哪怕她是这世上最丑的女子,你也矢志不渝。” “你还说……她若喜欢钱,你就是这西凉最有钱的人之一;她若喜欢自由,你便带她游历江湖,闲云野鹤;她若想要安居乐业,你便许她一世荣华——只要她愿意与你在一起,你什么都可以听她的。” 她的声音淡淡凉凉,似隔着时间的长河,隔着万水千山的怅惘。 男人浑身僵硬,眼底的惊愕越来越浓,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怎么……会知道?” 手中的剑蹭然落地,他目光死死盯着她,嘶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青城山上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脑海中有个可怕的念头逐渐成型,可是,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我怎么会知道?” 云浅垂眸轻笑,“当然是因为,我就是当事人之一啊。” 萧墨栩浑身一震。 【当事人之一。】 “你是……青竹?” 八年前青城山上那段日子,叶拂衣用的便是青竹这个化名。 直到他的眼睛恢复,能看见她的时候,她才把真名告诉了他。 其实他很喜欢唤她青竹,甚至因为这个名字,睿王府的院子里也种满青竹,就连屋里的熏香都是青竹味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下山以后,她便再也没用过这个名字,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排斥。 当他发现这一点以后,便再也没这么唤过她了。 可她不知道,他其实一直很遗憾,甚至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唤她青竹的那段时间,和离开青城山以后的日子,是不一样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云浅竟然说……她就是青竹? 萧墨栩浑身都僵硬了,颤抖着扭头看向叶拂衣,“那你又是谁?” 叶拂衣脸色惨白。 其实昨晚苏棠第一次提到青城山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苏棠会知道那些事? 而现在,这个女人竟然说她就是师姐本人? 不……不可能的,师姐已经死了,这个贱人怎么可能是师姐? 叶拂衣深深地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知道现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苏棠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八年前的过往,为了报复她,故意冒认师姐的身份!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笑道:“我当然是叶拂衣,可我也是青竹。若是你不相信我,不妨问问她——如果她当真是青竹,为什么不早点与你相认,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才来偷我的身份?” 萧墨栩瞳眸微缩。 理智告诉他,应该相信云浅,事到如今,她没有再骗他的必要。 可是,如果云浅知道他和叶拂衣之间的回忆其实是属于她的,为什么不早说? 还有,为什么叶拂衣会知道青城山上那些事? “到底是谁偷谁的?” 云浅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叶拂衣,催眠术固然好用,可是你千算万算,应该漏算了一件事吧?” 叶拂衣听到催眠术三个字,浑身一颤。 她不敢相信,苏棠竟然连催眠术都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骤然别开了脸,手心却死死攥住了。 云浅看着她心虚的反应,眼神又冷了几度,“不知道?” 如果说原本还只是猜测,那么这一刻,她终于彻底确定了——叶拂衣真的是用这种方式偷了她的记忆! 她很清楚,她一次次做相同的梦,绝对不是巧合,那些梦里出现的事很可能就是她的记忆。 可她又确实没有那段记忆。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被催眠了,将青城山成的记忆全部告知了叶拂衣,而她本人却完全被抹去了记忆! “那你知道,青竹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吗?” 第一次? 叶拂衣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我救他的那一天!” 云浅冷冷扯唇,“不,青竹第一次见到萧墨栩,是她被山匪劫持,逢他相救。当时青竹就想跟着他了,可他觉得青竹是个累赘,拒绝了她。青竹不死心,暗中相随,这才在他中毒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 叶拂衣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当初盗取师姐记忆的时候,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师姐救他的那一天便是认识他的第一天。 所以在那之前的记忆,她并未用催眠术盘问过。 可她没想到…… “不!” 她几乎是立刻摇头,满脸慌乱的道:“你胡说!萧墨栩根本不记得那些事,你现在要怎么说都可以了!” 云浅笑了一声,却没有再理她,而是转身看向萧墨栩,“当时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你,我这才发现,你早已不记得自己曾经救过我,于是我只对你说了八个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萧墨栩咀嚼着这八个字,浑身血液逆流,眼神剧烈的颤抖着,“是……这是青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问过叶拂衣,还记不记得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她说,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回答,她叫青竹。 其实那已经是第二句了。 第一句,就是云浅此刻说的。 他一直以为叶拂衣只是忘了,可他从未没想过,她竟然不是青竹。 她竟然……用这种方式偷走了青竹的记忆。 “叶、拂、衣。” 原本心头就充斥着剧烈的恨意,恨她三个月前杀了云浅。 可是听她说起青城山上的事,依旧会有一丝愧疚。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就连这份愧疚,也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萧墨栩的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极致的寒意,心脏像是一块块地被人剜了下来,痛彻心扉。 “你怎么敢,如此骗我?” 为了叶拂衣,他一次次伤害云浅。 可到头来,原来云浅才是真正的青竹? “怎么敢……一次次地伤她?” 男人俊美的脸被浓重的阴霾笼罩,俯身捡起地上的剑,一步步朝着叶拂衣走去,宛若地狱来的索命修罗,满身阴郁的煞气。 叶拂衣看着他满身寒霜的样子,心脏忽然狠狠抽了一下。 她知道,她完了。 偷来的人生,终究是不属于她。 在这一刻,终于要消失了…… 第181章 从头到尾,我爱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不,不要。” 叶拂衣脸色惨白,本能的往后退去,“萧墨栩,就算我骗了你,可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啊!” 她辩解的声音,被一声惨叫取代。 因为男人手中的长剑骤然刺中了她的胸口,和她刚才被彩霞刺的那一剑几乎重合,疼得她冷汗都掉了下来。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偷了他和青竹在青城山上那段记忆。 所以这些年,她鲜少提起八年前的事,只想让他忘记青城山上那段过去,只记得他们后来相处的时光。 所以四年前,她奋不顾身为他挡箭,险些身死。 所以在她得知他有孩子的时候,她慌了,她怕自己抵不过那个孩子的生母,所以她才在得知一个秘密之后,想办法入了皇宫。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入宫吗?” 她死死咬着牙,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倒下去,可她的眼神却执拗的盯着他,“若是你今日杀了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呵。 萧墨栩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冷芒,手中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来,然后又再一次狠狠的刺进了她的胸口。 剧痛袭来,叶拂衣痛呼出声。 可是比身体的疼痛更让她崩溃的,是她心里的痛! “萧墨栩。” 她泪流满面,“这些年我为你挡箭,为你入宫潜伏,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就算在青城山上救你的不是我,可你们相处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后来几年都是我陪你走过的,你敢说——你就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 男人的动作终于顿了一下。 叶拂衣睫毛轻颤,眼底终于燃起一丝希望。 可对面的人却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她,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从未。” 今日之前,他一直以为是他对不起她,是他移情别恋、见异思迁。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青城山上他那么喜欢她,后来一点点的相处中,他的感情却逐渐变了味。 好像是因为她的性子和青城山上发现了微妙的变化,可他又怀疑那只是他不爱的借口——所以他一直对她又愧疚又感激,也依旧愿意遵守承诺娶她。 直到四年前,她忽然死了。 他悲痛、愧疚,却唯独没有那种失去挚爱时恨不得追随她而去的绝望。 再后来……他遇到了云浅。 哪怕她换了身份,不再是青竹,甚至以苏棠丑陋的容貌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还是被她吸引了。 原来,不管她以何种面目出现,他都会爱上她。 “从头到尾,我爱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最后一句话落下,叶拂衣的心脏狠狠抽疼了一下,眼底的光终于消散得干干净净。 【从未。】 “哈……哈哈哈哈……” 叶拂衣苍凉的大笑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 八年算计,换来的却是他一句从未。 果然,偷来的,终究不属于她。 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扭头看向云浅,“八年前,是我偷了你的身份,三个月前,也是我设局害你,既然我们之间有这么多的恩怨仇恨,不如今日,还是你亲手杀了我解恨吧。” 云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于叶拂衣来说,一辈子都在为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筹谋,可最终却要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没有比这更大的痛苦了。 所以即便再恨她。也想求着她来动手。 至少……不是萧墨栩亲自动手。 “可以。” 云浅冷淡的道:“但你必须告诉我,当初在青城山上,是谁帮你催眠了我?四年前,你又是为什么入宫的?” 叶拂衣脸色几不可察的一变。 其实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她可以说。 但第一个……绝对不行! 否则她一定会比死更惨的。 叶拂衣狠狠冷笑,“你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云浅顿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说罢,她便径直转身离开。 没有再劝,也不打算逼问,因为她知道,叶拂衣不会说的,而她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获取信息。 叶拂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瞳孔微缩,下意识的看向面前的男人,“不要……” 萧墨栩敛了下眸,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叶拂衣喉咙发紧,惊恐的看着他,“萧墨栩,我们好歹认识这么长时间,就当是我求你最后一件事——不要亲自动手,好不好?” 可男人只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她,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她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话落,手中的匕首骤然插入她的心脏。 叶拂衣瞪大眼睛,大约是不敢相信他连这最后的请求也不能满足,于是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她低头看着胸口那柄次穿了她心脏的剑,泪水逐渐模糊了双眼,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剧烈的疼痛吞噬。 渐渐地,疼痛感终于降低,而她的意识也彻底消失。 她终于要死了。 多年筹谋,终成一场空。 她想,如果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当初一定不会答应那个人…… 萧墨栩看着她彻底合上了双眼,才收回视线,转身朝着云浅走去。 视线中,女人的背影逆着光,在染红的夕阳中拉出一道很斜很长的影子,显得孤寂而寥落。 “浅浅。” 或者,他该唤她一声青竹。 阔别多年,他多么想紧紧拥住她,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 可是……他不敢。 在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伤害她的时候,尤其是——他竟把那个人错认为她的时候,他还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男人低哑的嗓音响起。 云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反问,“重要吗?” 是了,有什么重要的。 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错。 萧墨栩扯了下唇,眼底浮现丝丝自嘲,然后敛了下眸,缓缓上前,走到她身后拉住了她的手。 云浅眉心微蹙,正要说什么,手心里却猝不及防的被人塞了一把匕首。 她脸色微变,“你干什么?” 第182章 疑点 “我说了,是我欠你的。” 他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哑声道:“如今叶拂衣死了,你也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云浅几不可察的攥紧了手心,然后蓦然一把甩开他的手,那把匕首也被她顺势甩落在地上。 “不必了。” 她冷淡的道:“是非曲直我还是能分得清的,感情上你确实对不起我,但你只是在我和叶拂衣之间选了她而已,罪不至死。” 她怪他,恨他,是因为曾经爱他。 可他并没有参与杀她,只是被蒙在鼓里,所以她也同样不会杀他。 “但是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她嗓音寒凉了几分,“我之所以回睿王府,都是为了今日。如今事情已经办完,我也不会再留下来。” 她可以直接杀了叶拂衣,但她不想让叶拂衣死得那么容易。 所以她布了一张大网,抢了噬魂草、砍了叶拂衣一臂,就是为了让叶拂衣对她出手,让叶拂衣也尝一尝那种有理说不清的愤怒。 然后,再揭露一切,被所爱之人亲手杀死。 只有这样,叶拂衣才会痛到极致,才能抵她这三个月受到的折磨。 “我知道。” 萧墨栩黯然垂眸,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资格挽留她? 哪怕她今日就要跟姬君洛去南诏,他也不可能再说一个不字。 只是……她的仇还没有报完,不是吗? 他哑声道:“浅浅,不管你要走要留,我都没有立场左右你的决定,但是老三和皇后还没死,太子还在虎视眈眈,千刀门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揪出来,甚至……你刚才问叶拂衣那两个问题的答案我们也还不知道,所以你需要睿王妃这个身份,对吗?” 云浅脸色微变。 是,比起苏家女儿这个身份,睿王妃的身份确实更方便办事。 但她实在不想跟萧墨栩再有任何牵扯了。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男人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从前你无论如何也要与我和离,是因为我还在幻想不该幻想的东西,想方设法的挽留你。但如今我不会了,今日我就从清水苑的外间搬出去——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再踏入你房门半步。等到你做完想做的事,我自然会放你自由,好不好?” 不得不说,他提出的条件很诱人。 可是…… “如果这样你还不放心,那我可以先签下和离书。” 男人认真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从今往后,我们就只是盟友。” 云浅惊讶的看着他,如果说她刚才还有几分怀疑,那么他肯签和离书,算是彻底让她放心了。 她沉默了好半晌,终于还是点了头,“好。” 萧墨栩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他确实没有骗她,也没有再对她心存幻想。 他只是……想留在她身边,尽他所能帮帮她做点什么。 “对了——” 云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皱眉道:“当初在青城山上,除了青竹,你还见过其他人吗?” 男人微愣,“没有,就我们两个。” 云浅眉头皱得更紧了。 青城山上的事,她能回忆起来的并不多,梦里看到的也只有她和萧墨栩的部分记忆而已。 可是在她并未失去的记忆中,出门游历的几年都是跟师父在一起的,为什么那段时间,她会跟单独跟萧墨栩在一起? 师父去哪儿了? 难道这件事会和师父有关吗? 不……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师父是这个世上除了母亲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不可能害她。 不过既然疑点在这里,只要找到师父,一定能知道更多细节,或许还能推测出整件事的雏形。 ……… 芙蓉山顶。 云浅和萧墨栩走后没多久,就有一道戴着面具的身影出现。 看着叶拂衣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的身影,他叹息着摇了摇头,“拂衣,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他缓缓上前,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然后又探了她的脉搏。 末了,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药。 “放心吧,云浅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 凌王府。 萧凌策听到叶拂衣被杀的消息,骤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叶拂衣竟然死了? 那个女人不是很厉害么,他认识苏棠这么久,苏棠也就在她手里栽过一次,昨夜收到她那封信的时候,他还以为她真能对苏棠怎么样。 可没想到…… “王爷,只是个私生女而已,不值得您惋惜。”黑鹰劝道。 “本王不是惋惜她,只是没了她,又少了个对付苏棠的人。”萧凌策脸色发青,“如今本王落得如此地步,老七和苏棠倒是风生水起,让本王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黑鹰沉默了一会儿,露出尴尬的神色,他有心想为王爷分忧,但他就是个武夫,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萧凌策自然也知道他的心思,一时脸色更难看了。 从前这种时候,都有郁先生为自己分忧,现在郁先生不在了,这王府里就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准备一下,本王要入宫。” ……… 云浅回到睿王府,简单沐浴了一下,把身上的污秽全部清理干净,然后换了件衣服,便准备入宫。 只是她换的衣服…… 萧墨栩看着她一身太监打扮,神色复杂道:“你为何穿成这样?” 云浅不答反问,“叶拂衣死了,你猜凌王府接下来会做什么?” 萧墨栩愣了一下。 如果是从前,叶拂衣的死绝对不值得老三放在心上,但如今平西王府倒了,老三身边的可用之人都走得七七八八,叶拂衣算是为数不多愿意帮老三的盟友了。 但,如今连叶拂衣也死了,老三愤怒的同时,一定会病急乱投医,想到从前的可用之人…… 而这其中最值得信任的,莫过于皇宫地牢里的那人了。 “郁先生?” 他皱了下眉,“你要去找他?” 可是父皇已经把郁先生的审问交给睿王府和御林军统领樊缺共同处理,如果她想去见郁先生,没必要穿成这样偷偷摸摸的。 “我是去找他。” 云浅眼底闪过一抹深色,“可也不是去找他的。” 第183章 撺掇 皇宫,地牢。 萧凌策穿着一身黑袍,趁着月黑风高之际,买通了今夜值守的侍卫,暗中进了关押郁先生的牢房。 他知道自己现在出现在这里很危险,若是让父皇知道,一定会更生气的,可是——即便父皇不生气,他和母后也只能一个被夺了凤印、一个被勒令不准上朝,不是吗? 既然如此,即便父皇生气,他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凌王?” 被绑在木桩的人鼻青脸肿,头发凌乱的盖住了半张脸,身上都是斑驳的伤痕和血迹,和从前在凌王府儒雅的模样截然不同。 认出来人,他似乎有些惊讶,“您怎么会来这里?” 萧凌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一方面此次前来是有求于他,另一方面却也痛恨他先前的背叛。 “你在凌王府七年,本王那般我尊敬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本王?” 郁先生顿了一下,垂眸苦笑,“我从未想过背叛王爷,虽然我是千刀门的人,可我们门主的命令就是帮王爷争夺皇位,又何谈背叛?” 萧凌策脸一冷,“既然如此,云芷依的事,为何欺骗本王?” 郁先生神色复杂,“若是王爷早就知道,您以为按照睿王妃的聪慧,她会看不出来吗?事情一旦败落,受到牵连的又会只我一人吗?” 他摇了摇头,“王爷,我只是想保护您罢了,从头到尾,我的目的就是除掉睿王和睿王妃,助您登上皇位。” 萧凌策脸上的冷意凝固了一瞬。 是了,如果他知道实情,苏棠一定会看穿。 到时候,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他牵扯进来。 萧凌策脸色缓和了几分,“可你们门主为什么要帮本王?” 郁先生道:“门主与太子有旧恨,想借王爷之手除掉太子,至于睿王……当时我们门主并不看好他,所以当然会选王爷您。” 萧凌策正要说什么,可郁先生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看如今的形势,王爷您只怕是成不了事了。我在这牢里不见天日,门主那边大抵也放弃了我,或许很快,他就会转投睿王。” “混账!” 萧凌策倏地变了脸色,“本王怎么可能不如那个瘸子?当初既然能让他断了双腿,今日便也能让他丢了性命!” 顿了顿,他郑重的道:“郁先生,本王相信你,只要你能想到办法帮本王重新夺回权势,本王定会把你从这地牢里救出去!” 郁先生顿了顿,却叹息着摇头,“以皇上如今对您的失望,对皇后娘娘和平西王府的失望,怕是不可能回心转意了。” 萧凌策脸色一沉,“就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十分冒险。” 郁先生神色复杂的道:“王爷,我已经不求重见天日了,您不如也退一步,当个富贵逍遥的闲散王爷吧?” “不可能!” 萧凌策几乎是陡然沉了脸,苏棠和老七把他害成这样,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把那两人碎尸万段! 萧凌策冷冷的道:“先生你说,到底什么办法,就算再冒险,本王也绝不退缩!” 郁先生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夺位。” 萧凌策猛地一震。 夺位? 他和老七和太子斗了这么多年,确实想要那个位子,可他用的所有办法都是获取父皇的信任,从未想过,连父皇也一起斗了啊! “王爷,我知道这个办法很冒进。”郁先生叹了口气,“可是以您如今的处境,除此之外,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 萧凌策眼底闪过剧烈的挣扎,好半晌才道:“没了平西王府的支持,就算本王真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实力啊。” 郁先生皱了下眉,“若是王爷真想这么做,我这里倒是有一种双生蛊,母蛊可以控制子蛊——只要您想办法给皇上种下子蛊,而您手持母蛊,那您便可在无形之中操控皇上,让他传位于您。” 萧凌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好东西?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父皇毕竟是他的父皇,他再怎么狠,也不想弑父杀君,在史书上留下那种罪恶的名声。 可是现在郁先生的蛊,却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 但他还是有所警惕,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认真的道:“多谢郁先生,此事事关重大,容本王回去与母后商量一下。” 郁先生道了声好,萧凌策便告辞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不一会儿,却有狱卒进入牢房,解开了郁先生身上的枷锁。 郁先生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隔壁的另一间牢房,木桩上被铁铐锁着的人,赫然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人嘴里还被塞了一团布条,憋得脸色发青,根本说不出话来。 郁先生摆了摆手,对身旁的狱卒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 两名狱卒告退。 他这才缓缓上前,取出对方嘴里的布条。 下一秒就听对方冷笑道:“好一个睿王妃,竟然怂恿当朝王爷谋朝篡位,若是皇上知道了,也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没错,他才是真正的郁先生。 而刚才与萧凌策对话的,却是云浅! 云浅勾了下唇,“你是唯一听到此事的人,可你现在却被关在这地牢里不见天日,那又有谁,能将刚才的事告诉父皇呢?” 郁先生脸色铁青。 云浅又淡淡的道:“我刚才的承诺依旧有效——只要你把有关千刀门的一切告诉我,我真的会放了你。” “做梦!” 郁先生一脸不屑,直接闭上了眼睛。 云浅也不在意,“既然如此,你就一辈子在这儿待着吧。” 说罢,她就转身离开了地牢。 牢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郁先生张望四周,直到确认不会再有人来了以后,忽然握紧双拳,整个身体紧紧绷住。 然后,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身体竟缓缓变小,浑身骨骼收缩,逐渐变成了一个几岁孩童的身材,轻而易举地从枷锁中挣脱出来! 云浅在黑暗中看着这一幕,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第184章 这一次,她要赌一把大的 这是……传说中的缩骨功? 练此功之人,可以将成年人的骨头缩小至孩童大小,用于窃取逃遁之类的行径十分便利。 但同时缩骨功也会对身体骨骼造成很大损害,但凡练了这种功夫,最多活不过四十五岁。所以近些年,缩骨功已将近失传。 可没想到,她今日会在这里看见! 云浅惊疑不定的看着牢里的人,紧紧攥住手心,才没有发出声音。 下一秒,她就看到郁先生从草堆下翻出一张极小的纸片,然后咬破手指,不知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紧接着又抓了一只老鼠,把纸片绑在它的腿上,放进了墙角的小洞里。 很明显,这是在传递信息。 刚才她故意让郁先生听到她和萧凌策的对话,就是为了现在! 她知道,叶拂衣一死,萧凌策一定会来探望郁先生。 她也知道,萧凌策一定会向郁先生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以她故意假扮郁先生,怂恿萧凌策夺位。 因为从前的种种事迹表明,在父皇心里,权势公道固然重要,但儿女亲情也并非完全不重要。 所以除非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否则不管萧凌策做什么,他在父皇心里的地位都不可能被撼动,也都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她要赌一把大的,直接撺掇他夺位! 所以她才会跟萧墨栩说——【我是去找他,可也不是去找他的。】 因为她的主要目的,是萧凌策! 当然,还有一个可以顺便完成的目的。 这些日子,樊缺陆陆抓了不少宫里潜伏的千刀门人,但是审问之下,都是一些虾兵蟹将,并不知道千刀门的具体位置。 而根据她之前的推断,郁先生在千刀门的地位必然不低,若是他得知一些不利于千刀门的消息,或许会忍不住出手,向总舵传递消息。 那么,她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所以她今日和撺掇萧凌策夺位之时,故意让他在隔壁听着。 现在果然,她赌对了! 云浅极快的敛了下眸,转身往外走出去。 ……… 萧墨栩很快就赶到了御花园假山处,果然就看到一名宫女鬼鬼祟祟的从老鼠脚上取下一张纸条,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离开了此处。 不多久,云浅也到了。 看着远处那道消失的背影,萧墨栩皱眉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那只老鼠一定会来这里?” 是她让人给他送信,让他来这里等人的。 “鼠欢草。” 云浅淡淡的解释道:“千刀门既然敢用老鼠来传递信息,那一定不会放任老鼠随心所欲的走,那条通道里定然有着吸引老鼠的药材——无非就是鼠欢草之类的,我凿了几处洞,循着药材就找到了这里。”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聪明。 而且博学广识,好像这世上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东西。 萧墨栩压下眼底的欣赏,敛眸道:“我已经让韩离去盯着了,那封信到不了千刀门门主手里,你放心吧。” 云浅点了点头,“那就回去吧。” 说罢,她往后退了一步,跟在他身后。 因为她此刻是小太监装扮,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所以一路上都低着头,毕恭毕敬。 男人走到宫门口,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眉心微微蹙着,“那个药枕,真的不会出事吗?” 入宫之前,她给了他一个药枕,让他交给父皇。 虽然说是安神助眠用的,可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怕太医会看出端倪,对她不利。 云浅也看向了他,“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品,但不能不相信我的能力。” 她的宗旨,是报仇的时候从来不会牵扯无辜之人,何况父皇对她也不错,她怎么会真的给父皇下毒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要这么做,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让他把药枕拿给父皇,给自己找麻烦。 萧墨栩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云浅又狐疑道:“对了,刚才我离开地牢时让人去找你,他们说你不在御书房,你去哪儿了?” 萧墨栩眼眸深了几分,“很快你就知道了。” ……… 凤央宫。 皇后被景帝勒令吃斋念佛,抄写佛经,为那些被她弟弟害死的女子祈福,这两日抄得她手抖快断了。 夜已深,她正打算就寝,萧凌策就来了。 她诧异道:“策儿,你怎么……你不是在王府禁足吗?” 萧凌策眸色闪了闪,自嘲的道:“儿臣是偷偷跑出来的。” 皇后呼吸一滞。 曾几何时,她的儿子何其风光,权势声望甚至盖过太子。 而今,竟然落得出个门都要偷偷摸摸的地步。 看着面前日渐消瘦的儿子,她的眼眶逐渐红了,“是母后对不起你,早知今日,母后当初就该早点听你的,把你舅舅送去封地。” 她舍不得弟弟,也怕父王伤心,所以迟迟没有听策儿的劝。 可没想到,最后竟发生了这种事。 如今她已悔悟,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萧凌策摇了摇头,“母后是儿臣最亲近的人,不必说这些。” 他当然也迁怒段城雍的所作所为,但是苏棠明摆着是要刻意对付他们,就算不是段城雍,也会是别的切入点,所以他不想再旧事重提。 他神色郑重的道:“儿臣现在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弥补此事。” 皇后愣了下,“什么办法?” 萧凌策附耳过去,小声说了两句。 皇后脸色大变,“你疯了?” 她蓦地沉下声音,又惊又怒的道:“本宫现在好歹还是皇后,而你也只是暂时不能上朝,何必如此孤注一掷?” 暂时? 萧凌策冷笑一声,“母后,那这暂时要暂到何时?你觉得父皇还会让儿臣入朝吗?您觉得您的凤印,还有回到您手里的一天吗?” 皇后微微一震。 失去凤印的这几日,她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奚落她的,而且皇贵妃那边日日笙歌,异常嚣张,明显是在打她的脸,她当然也不好受。 但是谋朝篡位的事儿,实在太大了,她真的不想冒这个险! “策儿……” 皇后还想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道惊恐的声音,“娘娘,不好了!” 第185章 同意了 话音未落,竟还推门闯了进来。 正是凤央宫内洒扫的宫女小桃! 皇后见她如此没有规矩,顿时沉了脸,“放肆!谁准你进来的?” “奴婢该死!” 小桃一脸急切,“但是娘娘,事急从权——刚才奴婢在大门口看到皇上正朝这边过来!王爷如今正被禁足,万一皇上撞见了王爷,怕是会不高兴,奴婢这才急忙赶来通报!” 皇后一惊,“皇上来了?” 若是如此,那倒确实不能怪小桃,甚至还要赏赐这丫头及时报信! 只是……皇上平日里鲜少来这凤央宫,就连逢年过节都未必能见到人,今晚怎么会突然来? 难道有人通风报信? 萧凌策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脸色微沉,“母后,儿臣先告退了。” 他正要往外走去,却见景帝已经进了院中,当即又退了回来,脸色十分难看。 皇后顿时有些慌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小桃道:“娘娘,此时出去已经太晚,不如就在屋里找个地方让王爷藏起来——皇上未必就是为王爷而来的,万一能躲过一劫呢?” 皇后沉默了片刻,“也只能这么办了。”她连忙推着萧凌策往屏风后的墙角躲去,还往屏风上扔了几件衣裳作为遮挡。 小桃看着他们二人背对自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飞快的走到床边,往枕头底下扔了样东西,然后敛眸走到皇后身边。 与此同时,景帝也走到了门口。 皇后连忙吸了口气,调整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笑容,“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景帝没有理她,冷冷的道:“李德通,搜!” “是!” 李德通恭敬的上前,“皇后娘娘,得罪了。” 话音未落,便带着底下几名小太监搜查起来。 皇后顿时变了脸色,下意识的看向屏风那处,复又咬牙看向景帝,“皇上,您这是干什么?是臣妾做错什么事了吗?” 景帝锋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正要开口,却听那边的小太监惊呼一声,“凌王爷?” 景帝倏地沉了脸,阔步上前,就见萧凌策浑身僵硬的站在屏风后,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斗篷,讪讪的看着他。 景帝先是微惊,然后眸色倏地一厉,“你怎么在这儿?” “回父皇,儿臣只是……想来看看母后。”萧凌策硬着头皮道。 “看你母后需要穿成这样?”景帝冷笑,“到底是单纯探望还是心怀不轨见不得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已经是不加掩饰的讽刺了! 萧凌策脸色微变。 皇后也错愕的瞪大眼睛,“皇上,您怎么能这么说策儿呢?臣妾知道平西王府的事惹您不快了,可是臣妾和策儿是无辜的呀,你已经将我们各自禁足,就算不能消气,也不必说出如此不顾情分的话吧?” “不顾情分?” 景帝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底的讽刺更浓,“李德通,给朕好好的搜,看看皇后对朕的情分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德通神色复杂的应了一声,“是。” 皇后的脸色却愈发错愕。 因为她忽然发现,皇上好像不是为策儿来的!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萧凌策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父皇……”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床边的太监又是一声惊呼,“皇上,找到了!” 萧凌策眸色微变,下意识的循声望去。 结果就看到那小太监手中拿了一个布娃娃,穿着明黄的龙袍,身上还扎着几根绣花针。 他顿时脸色大变。 皇后也是狠狠一惊。 身在宫闱,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巫蛊娃娃! 这是专门用来诅咒的娃娃,将娃娃缝制成诅咒之人的模样,贴上生辰八字,再往娃娃身上扎满七七四十九根银针,便算是成功诅咒了。 不管有没有效果,但,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东西! 曾经老七的母妃何其受宠,最后却也因巫蛊之术死于非命,而今凤央宫竟然也招惹上这种事了? “这就是你对朕的情分?” 景帝脸色铁青的夺过这个娃娃,嗓音阴沉到了极点,“就因为朕处置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你便专门做个巫蛊娃娃来诅咒朕,嗯?” “不……不是这样的!” 皇后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摇头,神色间大为慌乱,“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从来不碰这种东西的!” 冤枉? 景帝又是一声冷笑,“这娃娃就在你的枕头底下,若非故意,你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是啊,这么近的距离,每夜睡觉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可她真的无比确定,今日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个娃娃! 所以一定是今天,有人把这个娃娃摆在她床上,故意诬陷她的! 可是……会是谁? 这两天她连房门都没出过一步,有谁能在她眼皮底下干这种事? 皇后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骤然抬头,愕然的看向小桃,“是你?” 小桃一惊,“娘娘,什么是奴婢?” “你这个贱人!” 皇后疯了一般朝她扑过去,满脸扭曲,“你竟敢陷害本宫!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是谁让你把这破娃娃放在本宫这里的?” 小桃大惊,“娘娘,您胡说什么?奴婢只是一个洒扫宫女,平日连您的门都进不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东西来陷害您?” 她惊恐的看向景帝,“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求您明察,救救奴婢吧!” “你还敢狡辩?”皇后大怒,“本宫杀了你!” “够了!” 景帝一声厉喝阻止了她的动作,满眼冰冷,“李德通,把皇后带到静幽宫去,在朕查明真相之前,不准她离开半步!” 静幽宫……那是冷宫啊! 皇后狠狠震了一下,脸色煞白。 萧凌策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父皇……” “住口!” 景帝冷冷瞥了他一眼,“给朕滚回你的凌王府,没有朕的命令再敢随便出来,朕不会再轻饶你了。” 说罢,就阴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狠狠抽疼了一下。 做了半辈子的夫妻,她爱他重他,最终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可是即便如此,在策儿提出夺位的时候,她也依旧不愿伤他,劝阻了策儿。 但她万万没想到,他对她,竟连这点信任也没有——即便不爱她,可他怎么会觉得,她会用巫蛊之术诅咒他呢? 还是说,当初她坚持处死老七的生母,他便因此恨上了她,所以如今同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他便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 “呵……哈哈哈……” 皇后满脸荒唐的大笑着,神色似癫似狂。 好半晌,才止住笑声,哑声道:“策儿,你刚才说的事,母后同意了。” 第186章 动手 宫门口。 云浅听萧墨栩说完,震惊的看着他,“所以,小桃是你的人?” 男人点了点头,“是,她这些年一直处于静闭状态,和睿王府没有任何牵扯,父皇查不到我们。” 今日云浅撺掇老三夺位,计划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是以皇后对父皇的心思,未必肯答应。 所以只有先对皇后下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云浅恍惚的点了点头,不得不佩服这男人心思缜密。 只是下一秒,她又皱了下眉,“可是此事证据并不充足,你怎么知道父皇一定会处置皇后?” 虽然在皇后床上搜到了巫蛊娃娃,可也未必不是有人栽赃皇后。 若是父皇更信任皇后一些,或许就不了了之了。 萧墨栩顿了一下,嘴角微扯,眼底划过明显的讽刺,“因为十几年前,我的母妃,就是因为这种事死的。” 当时也不过是在母妃宫里搜到一个破娃娃罢了,可是皇后在后宫带着十几个嫔妃、平西王府在前朝怂恿朝臣,极力主张处死母妃。 最后母妃怕父皇为难,自尽而亡。 “当年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嫔妃,皇后那般落井下石,如今易地而处,父皇怎么可能放过皇后?” 云浅看着他冰冷的侧脸,脸色变了变,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从前只知道萧墨栩的母妃早亡,却不知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照常理来说,她刺客应该安慰几句,可是他们如今的关系十分尴尬,她并不想对他有任何“善意”的举动,免得他多想。 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扯开了话题,“经此一事,萧凌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来找我,我得回一趟地牢,你先回睿王府吧。” 说罢,便大步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讽刺逐渐变成了自嘲,喃喃的道:“你不必如此避讳,我还不至于这么自作多情。” ……… 云浅赶到地牢,没多久,萧凌策也到了。 她眉梢微抬,“王爷这么快,就与皇后娘娘商议好了?” 萧凌策脸色沉了几度。 他当然不会说,母后原本是不同意的,只是父皇连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就肆无忌惮的伤害母后,把母后打入冷宫,母后这才改了主意。 “不错,本王主意已定。” 他冷冷的道:“不知先生说的那种双生蛊现在何处?” 云浅沉默片刻,“明日午时,同福客栈,只要王爷在二楼最里侧的雅间靠窗坐上半个时辰,自会有人将双生蛊送到您手上。” 萧凌策眸色微亮,“多谢先生,事成之后本王必定履行承诺,不但将先生救出去,还会许先生高官厚禄!” 面前的人却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王爷。” 萧凌策微愣,“先生请说。”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晦芒,“当日的噬魂蛊,是谁为王爷解的?” 三个月前,萧凌策中了她的噬魂蛊,按理说不敢对她下毒手。 可事实就是,他叶拂衣联手了。 所以她很肯定,他的噬魂蛊已经解了。 只是南疆蛊毒十分难解,除非拥有母蛊,否则就连她也束手无策,萧凌策是怎么在一天之内找到解法的? 萧凌策脸色微变。 没想到郁先生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连他中蛊的事都知道? 不过想想也是,身在守卫森严的地牢里,竟还能联络千刀门要来双生蛊,其手段可见一斑。 “是叶拂衣。” 他皱眉道:“不过她也不是自己解的,好像是去找了她的师父——据她说,她师父的医术十分高明,医毒蛊三者全都不在话下。” 师父? 叶拂衣竟也有个师父?而且还是个医术高明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叶拂衣那位师父,和她师父有着某种隐秘的联系。 云浅眼底闪过几分复杂,转瞬即逝,然后敛眸道:“多谢王爷告知,没别的事您先回去准备吧,我在这里预祝王爷马到功成。” 萧凌策点点头,离开了地牢。 回到府中,他一夜没睡,直接在房里坐到了第二天中午,迫不及待便去了同福客栈。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郁先生所说,他在二楼雅间坐了半个时辰,果然有人将同生蛊给了他。 里面除了两条蛊虫,还有一封使用时的说明。 他连一刻都不想等,便去了皇宫。 ……… 御书房。 景帝没想到他昨晚才说过不准老三离开王府半步,这逆子今日竟然又来求见。 “若你是来为你母后求情的,那就滚出去。” “……” 萧凌策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转瞬即逝,然后苦笑道:“父皇,儿臣不是来求情的,只是有些话想跟您说。” 景帝蹙了下眉。 却见萧凌策恭敬的跪了下去,“这段时间,儿臣和母后都让您失望了,今日儿臣愿自请前往西北,尝试找到一些办法,让那边的百姓也能过上京城百姓这般的好日子——成事之前,绝不回京。” 最后八个字,坚定而郑重。 景帝的脸色终于变了。 西北乃是苦寒之地,别说皇子,就连去那里的大臣也大多是被发配的,可今日,老三竟然自请前去? 看来,是真的知道错了。 景帝语气缓和了几分,“朕也没想让你受此重罚,只是这阵子你确实做了很多糊涂事,需好好反省一下。” 萧凌策摇了摇头,“儿臣不觉得这是惩罚,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便心满意足了。” 景帝眉头又是一蹙,“老三……” 萧凌策笑着打断了他,“父皇,儿臣近日新学了一套按头的手法,可以为您缓解疲劳。在儿臣走之前,不如给您试试吧?” 说着,他便朝景帝走了过去。 如果是从前,景帝一定会拒绝,他很少与自己的儿女这般亲近,可是此刻看着老三强颜欢笑的样子,他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了。 萧凌策便走到景帝身后,指腹按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按压起来 温和的动作,确实缓解了一些疲劳。 景帝闭上眼睛,逐渐放松下来,“西北你就不必去了,等过些日子,朕会让你重新上朝的。” 萧凌策动作顿了一下,短暂的怔愣过后,唇畔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父皇,若是您早些说这番话,该有多好啊? 可惜现在,已经太迟了。 他缓缓扬手,将早已准备的蛊虫放在景帝耳侧,任由它爬入…… 第187章 阴谋败落 第187章 阴谋败落 三日后。 景帝这几天一直觉得不太舒服,要说哪里也说不清楚,可就是浑身不顺畅,偶尔还有些头疼。 请了几位太医看过,却没有任何用处,最后还是把云浅唤来了。 “臣媳参见父皇。” 云浅看着卧榻上不断按着眉心的帝王,恭敬的上前行了个礼,“不知父皇传召臣媳,所为何事?” 景帝从指缝间看了她一眼,疲惫的道:“朕最近总觉得头疼,太医却看不出什么毛病,你过来给朕瞧瞧。” 云浅道了声是,“那臣媳先给父皇请个脉。” 说罢,便缓缓上前,手指搭上帝王脉搏。 沉吟许久,脸色略显凝重,却又一直不说话。 景帝有种不好的预感,“朕是否得了什么怪病?” 云浅皱眉摇头,“不,父皇的脉象强健有力,并无病症,所以臣媳才奇怪,不明白父皇这头疼病从何而来。” 景帝正要说什么,却见她脸色一变,“不对!” “怎么了?”景帝微惊。 “臣媳忽然想起来,有一种病,是不会在脉象上显示的!”云浅惊疑不定的道,“或者也不该称之为病,而是蛊——父皇现在这种症状,和中了双生蛊的症状就极为相似!” “何为双生蛊?” 云浅抿了下唇,神色有些复杂,“一蛊双生,可控人心——只要将子蛊蛊虫放进人的耳道,那么手握母蛊之人,便可操控中了子蛊之人的神智。只是蛊虫起效的前两日,中蛊之人会有些许头疼的症状。” 操控神智? 景帝听到这几个字,脸色狠狠沉了下去,可下一秒不知又想到什么,骤然变了脸色。 【蛊虫放进人的耳道。】 这些日子,他连后宫也不曾去过,能有什么人接近他的耳朵? 唯一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就只有…… “朕知道了。”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旋即敛眸收回了思绪,沉声道:“此事朕自会查明,你可有什么办法解蛊?” 云浅沉默片刻,“办法是有,只是需先找到母蛊才行。臣媳现在能做的,就只是为父皇暂时压制蛊虫,不让您受对方控制。” ……… 翌日早朝。 大臣们上殿的时候,发现云浅也在,不禁面面相觑。 “睿王妃怎会在此?” “是啊,自古以来,金銮殿都不准女子踏入,她怎可坏了规矩?” 大臣们有些不满。 但云浅只是笑了一声,伸手指向萧凌策,“凌王如今正被父皇禁足在家、不得上朝,连他都能来,我为何不能?”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萧凌策没想到她会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脸色一沉,正要点说什么,却听大殿中响起一声尖细的唱喏声。 “皇上驾到——!” 他到嘴边的话当即咽了回去。 罢了,不跟这个贱人计较。 今日他就能彻底铲除这个贱人,甚至把整个睿王府连根拔起了,再让她得意一会儿又有何妨?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大臣们纷纷行礼。 景帝抬了下手,“众卿平身。” 继而又看向萧凌策,皱眉道:“老三,你怎么在这里?” 大臣们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皇上竟然没有对睿王妃的存在表示疑惑,反而先问了凌王,看来睿王妃果然是得到了皇上的允许才来的。 反观凌王…… 萧凌策察觉到众人微妙的眼神,眸色几不可察的沉了几度,“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想为外祖平西王以及母后求情的——儿臣以为,段城雍一人行为,不该涉及整个平西王府,母后宫内的巫蛊娃娃,更是遭人陷害,请父皇明察,恢复平西王府的荣誉,也还母后一个清白!” 此话一出,大臣们俱是大惊。 皇上对平西王府的判决,早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凌王竟还在此试图求情? 还有皇后宫里的巫蛊娃娃——若说皇后是清白的,那当年清妃也只是在宫里找到一个巫蛊娃娃罢了,不也照样可以说是清白的? 但皇后和平西王却生生逼死了对方,如今同样的情况,皇后却想为自己申辩了? 别说皇上不可能同意,就是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答应啊! 太子轻笑一声,“二弟,你是不是久未上朝,糊涂了?若你当真想为平西王府和皇后娘娘求情,不如先让那些被段城雍害死的女子复活,再让清妃娘娘复活,那父皇说不定还能答应你的请求呢?” 呵。 萧凌策眼神冷了几度,若是从前,或许真要如此才行。 可是现在,他有了双生蛊,又何愁父皇不听他的? 思及此,他立刻把手伸进袖中,轻轻晃动其中的母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窸窸窣窣的。 他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景帝,“父皇,儿臣的请求,您可否答应?” 大臣们的脸色愈发微妙。 这个凌王,莫不是失去权势之后疯了? 皇上怎么可能答应这种事? 可就在他们都以为皇上会让侍卫把他拉出去的时候,却听帝王威严的嗓音响起,“好,朕允了。” 众人俱是大惊。 太子不可思议的抬眸,“父皇……” 萧凌策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然后再次摇晃袖中的母蛊。 景帝顿了一下,眼神逐渐蓄上几分迷惘。 片刻之后,郑重的道:“另外,朕近日深感体力不支,无法继续处理政务。而太子品行不端、能力不济,同样难当大任——所以从今日起,朕就废了太子,传位于凌王。” 最后一句话落下,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皇上这是在说什么胡话呀? 太子更是不敢置信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呆滞了。 “皇上,您正当壮年,身体强健,定能带南诏走向下一个巅峰,何必在这个时候传位凌王呢?” “是啊,不管太子能力如何,可凌王近来行为有失,也实在不适合作为继任的人选吧?” “皇上三思啊!” 整个金銮殿内,都是一片反对之声。 萧凌策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些老东西,他记住他们了! 等他登基之后,一定会把他们一个个的除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接过父皇手中的皇位…… “老三,你意下如何?” 景帝并未理会大臣们的反对,威严的询问声再次响起。 萧凌策连忙道:“儿臣多谢父皇信任。虽然儿臣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是儿臣一定会尽全力治理好南诏,绝不让父皇失望!” 他神色恭敬,只等接下来,景帝将玉玺交给他。 可是下一秒,却听一声嘲弄的冷笑声响起,“凌王当真是狼子野心,不加掩饰啊。” 是苏棠! 这个贱人,事到如今竟还敢挑衅他! 萧凌策眸色一厉,冷冷扫了她一眼,“七弟妹不经传召便擅自踏足金銮殿,如今竟还敢在殿上造次,是不是不要命了?” “不要命的到底是谁?” 云浅骤然沉声,“你身为皇子,不思报国,竟然还敢用蛊毒控制父皇,试图诱逼父皇传位于你,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她厉喝一声,“来人,立刻将凌王抓起来,等候发落!” 萧凌策先是一惊,没想到他连蛊毒的事都知道。 可下一秒却又气笑了,嗓音冷到极点,“苏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父皇已经传位于本王了,你又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第188章 把她拉下水!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威严至极也冰冷至极的嗓音紧接着响起,“你又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以为朕会传位给你?” 这声音…… 是父皇? 萧凌策猛地回头,愕然的看向高台上的景帝,然而这一刻本该迷糊犯浑的帝王,此刻却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满身威严的寒意。 萧凌策狠狠震了一下。 大臣们又是一阵哗然,皇上这是什么情况? 明明刚才还说要传位凌王,为什么突然又会有如此转变? “父皇……” 萧凌策几乎是立刻跪了下去,惊恐的道:“儿臣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方才乍一听您传位的旨意,儿臣也很惊讶——但是您说自己身体不适,儿臣身为您的儿子,自然不能推卸责任,这才答应代您治国啊!”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很明显——双生蛊出了问题,父皇并没有被他控制!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跟父皇解释现在的情况! “代朕治国?” 景帝咀嚼着这几个字,冷笑连连,“论地位,太子身为储君远高于你;论能力,苏棠一介女流都比你强,你有什么资格代朕治国?” 说话间,他大步流星的从高台上走下来,狠狠一脚踹在他身上。 萧凌策痛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但这疼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他万万没想到,在父皇心里,他竟然还比不过苏棠那个贱人! 萧凌策骤然抬头,一脸愤慨的看着景帝,“所以明明是父皇自己提出的传位,却要怪儿臣接受这个提议吗?若是父皇不喜儿臣,那您直接废了儿臣就是,又何必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试探呢?” “混账!” 景帝又是一声厉喝,然后蓦然扣住他的手腕,从他袖中取出那只藏着母蛊的盒子,“你若觉得冤枉,那你告诉朕——这是什么?” 萧凌策瞳孔骤缩。 父皇竟然连他身上藏着母蛊也知道? 刚才他还以为是双生蛊出了问题,所以父皇才没有被控制,但现在很明显不是——父皇这是早就知道内情了! 【你身为皇子,不思报国,竟然还敢用蛊毒控制父皇。】 耳畔忽然又回荡起苏棠刚才的话。 这个贱人,竟然也早就知道! 萧凌策脑中忽然闪过很多细碎的片段,逐渐串联成线,然后他猛地抬头,震惊的看向云浅,“是你?” 原以为母后出事是皇贵妃动的手脚,可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这个贱人和老七干的! 还有地牢里那个郁先生——如果想来,应该也是她假扮的吧? 父皇早就把千刀门的事交给老七和樊缺共同查明,所以苏棠定是可以自由出入地牢的,而他昨日出入地牢实在太顺利了——彼时他没有多想,可是现在想来,分明也是苏棠早就设下的局! “什么是我?” 云浅挑了下眉,冷淡的道:“凌王怎么每次犯了错,都要往我这个弟妹身上攀扯呢?父皇问你袖中那是何物,我如何会知道?” 攀扯? 萧凌策哈哈大笑,眼底却是咬牙切齿的恨意,“你这个贱人,本王机关算命,没想到最后竟会栽在你的手里——可是,你以为本王会就这么放过你吗?” 说罢,他骤然面向景帝,狠狠磕了个头,“父皇,儿臣认罪!” 他知道,双生蛊在他身上被找到,可谓人证物证俱在,不管他怎么狡辩,父皇都不可能再相信他了。 所以,他也不打算再解释! 可他就算死,也要把苏棠拉下水! “可是您就没有想过,苏棠如何会知道这一切?” 他恶狠狠的道:“如果儿臣没猜错的话,是她跟您说,儿臣今日会给您下蛊,也是她让您试探儿臣的吧?” 景帝脸色微微一变。 云浅眸色几不可察的深了几度。 萧凌策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又继续道:“儿臣确实做了糊涂事,可那也是因为,您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母后关到了静幽宫,儿臣担忧母后,这才做了错误的选择——最重要的是,儿臣之所以这么做,并非自己的主意,而是有人刻意怂恿的!” 说到这里,他冷冷指向云浅,“这些日子,儿臣被您勒令不得上朝,心中苦闷,便去找从前的谋士郁先生聊了几句——可是这个女人,她竟然假扮郁先生,怂恿儿臣夺位!” “而且她生怕儿臣不听她的,竟还故意设局陷害母后,逼得儿臣无路可退,铸成大错!不管父皇怎么罚儿臣,儿臣都无话可说,可儿臣实在不希望这种人留在父皇身边,继续玩弄权术、祸害父皇啊!” 说到最后,他已是义愤填膺,红了眼眶。 大臣们愈发惊愕。 如果事情真如凌王所说的那般,那睿王妃可真是……好手段啊! 景帝眸色愈发沉了下去。 其实老三说的话,和事实是有出入的。 比如并非苏棠来找他,而是他忽感头疼,找了苏棠。 比如苏棠也没有提出让他试探老三,今日之事都是他自己的主意。 可是,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对得上的——三日前老七入宫的时候,苏棠也入宫了,虽然扮成了小太监,可并没有逃过他的双眼。 而且,她还去了地牢! 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了什么,所以她假扮郁先生怂恿老三,也不是全无可能的。 思及此,景帝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一晚,你去地牢做什么?” 云浅眸色闪了闪,“回父皇,臣媳去找郁先生。” 景帝眯起眼睛,“所为何事?” “查他背后的势力。” 云浅敛眸道:“父皇早就将此事交给睿王府查办,所以臣媳并不觉得,臣媳去地牢有什么问题。”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萧凌策就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好巧啊——本王深夜前去是因为本王禁足在府,见不得人,可你明明能够随时出入地牢,为何也要深夜前去?” 他阴恻恻的道:“莫非,是有了什么进展?” 云浅顿了一下。 景帝眯眸看向她,“苏棠,是否查到新线索了?” 云浅皱了下眉,脸色明显难看了些,“回父皇,不曾。” 萧凌策笑意深了几度,“父皇,其实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可以证明苏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那一晚她假扮郁先生怂恿儿臣的时候,或许摈退了所有的狱卒,可她身处的乃是郁先生的牢房,所以,郁先生一定知道她做了些什么!” 此话一出,云浅蓦地变了脸色。 景帝看出她的变化,目光陡然一冷,厉声道:“樊缺,立刻去地牢,把那个郁先生给朕押过来!” 第189章 可惜最终,还是身在她的局里 “父皇!” 云浅还想说什么。 却被萧凌策阴阳怪气的打断,“怎么,七弟妹害怕了?” 云浅呼吸一滞,蓦地咬牙看向他,“我有什么好怕的?凌王自己犯下大错,不思悔改还诬陷于我,我只是为你感到痛惜罢了!” 话虽如此,可她的表情,分明写满了心虚! 萧凌策心里终于舒坦了几分。 他知道,郁先生一定不会包庇苏棠的。 因为当初就是苏棠亲手把郁先生送进牢房,拆穿了郁先生的阴谋! 而他和郁先生并无仇恨,甚至还有一些微末的主仆之情,所以在他和苏棠之间,郁先生无论如何都会偏向他。 更何况,他甚至不需要郁先生撒谎,只要对方说出真话罢了! 他讽刺的道:“是不是诬陷,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 说罢便不再言语,静静的等着樊缺出现。 云浅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黑着脸,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景帝眉心拧成一个结,一脸探究的看着萧墨栩。 不知不觉,他和清儿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若是苏棠当真和此事有关,老七又是否参与其中? 可是萧墨栩垂着眼帘,掩去了所有的情绪,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七的心思,他竟已隐隐看不透了。 景帝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 现场一片寂静,每个人心思各异,心情最好的大概就要数太子了。 老三是和他争得最狠的那个,如今已再无翻身之地。 而苏棠和老七卷进这种事里——和老三鹬蚌相争,而他渔翁得利,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皇上,人已带到。” 一片寂静中,樊缺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所有人的思想。 景帝眸光微凝,冷冷看向樊缺身后的人。 郁先生从前也算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之人,如今却穿着囚衣,被打得满身血痕,不成人样。 他一脸漠然的看着景帝,“皇上突然宣召草民,不知所为何事?” 景帝也不在意他的无礼,开门见山的道:“三日前,睿王妃和凌王是不是都去找过你?” “是又如何?” “他们找你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郁先生似有些好笑,也不再用敬称,“我这辈子反正是再无自由的可能了,何苦还要老实回答你的问题?” 景帝不怒反笑,眼底却尽显威严,“你确实再无自由的可能,就算你说这种话威胁朕,朕也不可能放你出去,但是——朕可以决定你往后的牢狱生活到底是活得像个人,还是被打成不人不鬼。” 他最近挨得所有打,都是因为他不肯透露任何关于千刀门的事,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可是老三和苏棠对他而言都不是主子,所以景帝并不认为,他会为了替他们任何一个隐瞒而自讨苦吃。 果然,下一秒就见郁先生沉下脸,“我若说了,你让他们往后都不再对我用刑?” “不错。” 反正用了几个月的刑,都没有结果,往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景帝已经没有对他言行逼供的兴趣。 郁先生笑了,“行,那我告诉你们也无妨。”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幽幽的扫过萧凌策。 萧凌策脸上的笑意还未敛去,却听他道:“那一晚凌王来找我,是向我诉苦的,说他最近被关在府中郁郁不得志,问我该如何是好。” 萧凌策一惊。 不……不对! 既然当时他见到的那位郁先生是苏棠假扮的,那郁先生应该早就被苏棠带走了才对,怎么可能见过他,还跟他对话? 景帝蹙眉,“那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郁先生轻笑,“我当然是说,郁郁不得志也比关在牢里好啊。从前我还能帮上他些许,如今我一个不见天日的囚徒,又能如何?” 他叹了口气,“至于睿王妃,她当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对我严刑拷打,想要问出我背后的势力——凌王进来的时候,她刚好也在,不过她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似乎事想看看凌王是否与我背后的势力有勾结。不过最后没得到什么结果,所以凌王走后,她便也走了。” “你胡说!” 萧凌策又是震惊又是气愤,“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本王根本没跟你说过那些话,而且你当时明明被苏棠带走了,不在自己的牢房里,连本王的面都没见过!你为什么要撒谎?” 没错,他终于反应过来,郁先生是在撒谎! 这从头到尾,分明就是一场骗局! 可是为什么? 郁先生和苏棠之间有着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偏袒苏棠? “她是不是威胁你了?”他眼神透露着明显的急切,“还是她许你什么好处了?” “够了!” 云浅骤然打断了他,眼底一片冷意,“凌王别太过分了,刚才你信誓旦旦的说,郁先生一定知道内情,如今见他实话实说,却又诬陷我威逼利诱他——你怎么不想想,这几个月我对他百般凌辱折磨,他都没有说出他背后的势力,今日又岂会被我三言两语逼迫了?” 说到这里,她又恭敬的看向景帝,“更何况,我能给他的父皇都能给,我还是当初亲手送他入狱的仇人,他有什么理由帮我?” 确实,郁先生不可能帮她! 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就把郁先生找来作证了——而且当时苏棠的表情那么心虚,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个贱人要露出破绽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郁先生竟然会撒谎…… 如今看来,这个贱人分明是早就和郁先生串通好了,故意演戏,骗他把郁先生找来,让他的话在父皇这里彻底成为谎言! 萧凌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为什么,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云浅几不可察的扯了下唇,“我能做什么?” 她只是……顺着郁先生当晚送出的那封信,找到了千刀门的老巢而已。 她知道,今日一旦当场揭穿萧凌策,萧凌策必能反应过来她才是主谋,那么以他不死不休的性子,毫无疑问会把她拉下水。 所以今日一早,她和郁先生做了个交易——她不把千刀门的位置上报朝廷,他也不准说出当晚的真相。 而且为了掩人耳目,这一次她甚至没有亲自走进地牢,而是用他上次老鼠传信的方式,同样给他传了一封信。 任萧凌策机关算计,可惜最终,还是身在她的局里。 云浅敛了下眸,转身看向景帝,“父皇,臣媳行得正坐得端,绝对没有做过凌王所说的那些事。” 她郑重的道:“反倒是凌王——谋朝篡位、欺君罔上,临死还要拉臣媳垫背,可见其歹毒阴狠,请父皇明察,还臣媳一个公道!” 第190章 处死萧凌策 “苏棠!” 萧凌策恨不得冲上去掐死她。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樊缺,还不把他抓起来?” 景帝看着他的动作,在他碰到苏棠之前便怒喝出声。 樊缺道了声是,神色复杂的上前,“凌王殿下,得罪了。” 说罢,便反手扣住他的腕骨。 萧凌策难以置信的看着景帝,眼眶一下子红了,“父皇,连您也不相信儿臣吗?儿臣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儿臣真的没有骗你啊!” 景帝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复杂。 其实他并非完全不信老三,尤其是——当郁先生说出那番话以后。 虽然看似为苏棠脱罪了,可是一切都显得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觉得整件事好像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 他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变故却在此时发生了! “睿王!”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 所有人下意识的循声看过去,却见原本沉默的站在人群中的睿王,竟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了太子。 太子没有防备,被他刺中腹部,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他,然后几乎是本能的一掌拍向他。 萧墨栩整个人都打飞出去,口吐鲜血,可他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停下,甚至扑向了景帝,拔刀就要朝景帝刺去。 “睿王爷!” “放肆!” 接二连三的惊呼声响起,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幸亏樊缺反应及时,才冲到景帝面前,及时挡住了萧墨栩,与其打斗起来。 没多久,萧墨栩就被控制住了。 可金銮殿上的所有人,却都震惊不已。 景帝又惊又怒,“老七,你是不是疯了?” 太子也是满脸阴沉,“七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弑兄杀父,你是不是以为老三倒了,这皇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就连云浅也是满脸错愕的看着他。 这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拔刀,为什么会刺父皇? “你们才疯了!” 萧墨栩虽然被樊缺押着着,脸上却充满不屑,目光冰冷的扫过面前的帝王和太子,“你们一个两个全都想害我、害苏棠!太子就不必说了,就说父皇您——当初您不相信我的母妃,没有好好保护她,让她落得个自尽而亡的下场,今日竟还怀疑我的王妃,想要害死她!” 景帝瞳孔一缩,紧随而来的便是大怒,“放肆!” “我就是放肆了又如何?” 萧墨栩讽刺的道:“不要以为谁都想害您,若不是您找上她,她今日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可如今她帮您控制住了蛊毒,揪出了真正想要谋朝篡位的人,您却反而要怪她?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昏君二字一出口,景帝的脸色彻底阴沉到了极点。 当初没有保护好清儿,是他的错。 他也懊恼、也自责,也想重新回到那一天,及时救回清儿。 可他万万没想到,老七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 景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有种多年潜藏于心的愧疚被人揭穿之后的窘迫,以及伴随而来的恼羞成怒。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嗯?” 云浅脸色一变,忙道:“父皇恕罪!睿王只是一时情急,并非……” “住口!”萧墨栩冷冷打断了她,“本王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半句虚言,用不着你在这儿为本王找补。” “萧墨栩!”云浅也来了火气。 “好,好一个没有半句虚言!”景帝狠狠冷笑,“樊缺,把他和凌王一起拉下去,同罪论处!” 最后四个字落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凌王谋逆,犯的可是死罪! 皇上要将睿王同罪论处,这是要杀了睿王啊! 云浅瞳孔紧缩,“父皇……” 就连樊缺也忍不住皱眉,“睿王,皇上什么都没说,也没怀疑王妃,您怎么能这么跟皇上说话呢?都是误会,您快向皇上认个错吧。” 他从不涉任何党争,可是此番就连他都忍不住劝说了,可见这件事到底有多离谱。 然而萧墨栩却只是冷笑一声,“本王何必与他认错,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向云浅,目光深了几度,“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死又何惧?” 云浅对上他眼底的自嘲,喉咙一紧,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却见他手中的匕首再次猝不及防的抬起。 樊缺以为他又想行刺皇上,下意识的上前一挡,然而下一秒,却见那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萧墨栩!” “老七!” “睿王!” 所有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谁也没想到,他会刺向他自己。 云浅瞳孔一阵收缩,震惊的呆立在原地,忽然觉得四肢发寒。 就连刚才看热闹的几位王爷也忍不住道:“父皇,您不觉得此事蹊跷吗?明明刚才都已经证实了七弟妹的清白,老七又何苦突然指责您,甚至伤害太子,伤害他自己?” 是啊,最重要的是伤害他自己! 就算想要为苏棠解释,也明明换种更好的方式,而不是直接顶撞父皇,换来如今这个更无法挽回的结局…… 景帝虽然余怒未消,但明显迟疑了一瞬。 云浅忽然像是想到什么,骤然冲向那边摇摇欲坠的男人,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停留了一会儿,又忽然往他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下一秒,他的嘴里就吐出一口黑血! “为什么会是黑血?” “睿王爷莫不是中毒了?” 然而第二句话音刚落,云浅就猛地摇头,“不,不是中毒,这药丸……是用来检测是否中蛊的。” 众人又是一惊。 难怪睿王刚才会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原来是和皇上刚才一样,也被人用蛊毒控制了! 只是皇上被控是假,而睿王却似乎是真的。 景帝眼神变了好几变,“你是说,老七也中了双生蛊?” 是。 虽然云浅不想承认,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的蛊,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真的中蛊了。 蛊毒是探不出脉象的,而这颗药丸,可以测出蛊毒是否存在。 “怎么会这样……” 景帝喃喃的吐出一句,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骤然回头,目光森冷的让人如坠冰窖,“是你?” 他看的,正是萧凌策! “你给朕下蛊还不够,为了以防万一,竟然还给老七下了蛊?” 他又惊又怒的道:“畜生,朕念在父子之情一次次的给你机会,可你永远不知悔改。既然如此,朕也不必再对你手下留情了——樊缺,立刻把这个畜生拉下去,打入宗人府死牢,秋后处斩。” 最后四个字,带着冰冷决绝的寒意,不容置喙! 萧凌策大惊失色,没想到事情到最后,竟又怪到了他头上! “不……不是儿臣啊父皇啊!” 他哭喊着道:“这分明就是老七和苏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是他们陷害儿臣!儿臣冤枉!” 自导自演? 哪个自导自演,会把自己伤成这样? “拉下去!” 威严的嗓音,再无一丝情分。 “不——!” 萧凌策大喊着冤枉,怒吼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崩溃和绝望。 他知道,他要完蛋了。 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人理他。 金銮殿内,一片死寂。 景帝已经无暇去管他,急忙看向云浅,“你还不快给老七看看?”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讽刺。 明明同样是受伤,可是父皇对老七就那么紧张,对他的伤就视若无睹,区别对待实在太过明显了。 更可笑的是,他还是受害者,而老七可不无辜。 云浅眼睫颤了颤,“是。” 她低下头,正要为他包扎,手腕却忽然被男人挡住了。 “不必了。” 男人身体晃了晃,虚弱的倒在她的肩上,薄唇贴近她的耳侧,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让你亲手杀我,你下不了手,可是见死不救,却很容易。” 云浅瞳孔一缩。 男人低哑的嗓音还在她耳边继续,“当日涉事的所有人,终于都要死了……你往后,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幸福安康。” 哪怕没有他在身边,也不要紧。 哪怕她的幸福是和姬君洛,也没关系。 只要……她可以忘记仇恨,重新回到从前快乐的样子,就好。 云浅动了动唇,眼底逐渐透出一股不敢置信的茫然。 她刚才想了很久也想不通,到底是谁给他下的蛊,而现在,她终于反应过来——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下的也不是双生蛊,而是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其他蛊毒。 他的意识,并没有被控制。 刚才他对父皇的那顿谩骂,都是故意的——因为他看得出来,虽然她把一切都做到了完美,所有的证据全都可以证明她是清白的,但父皇实在太多疑了,或许还是不完全相信她。 而这种微末的怀疑,在帝王之家,或许就是致命的。 所以他用自己的命,来洗清了这一切。 他真的……疯了。 第191章 调查总舵 “苏棠!” 景帝见她迟迟不动,怒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云浅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闻言,才如梦初醒般抬起手,想要挣开男人的桎梏,为他包扎。 可他明明都要死了,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死死攥着她,低哑而不容置喙的道:“你的仇人好不容易死干净了,别救我。” 不…… 她是恨他,可她没想过要他死啊! 云浅狠狠的瞪着他,眼眶莫名有些发红,“你给我闭嘴!” 她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了狠一般终于挣脱他的手,撕下一片衣角,迅速为他捂住了伤口。 他伤得很重,不知是为了让这场戏看起来更真实一点,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竟然准确无误的往心脏的方向扎。 若不是匕首不够长,他或许真的一命呜呼了。 好在,太医很快就赶到了。 云浅颤抖着取过伤药为他止血,过程中他虽然痛昏过去,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的把伤口包扎好了,人也没什么大碍。 而太子那边,也由太医处理了伤口。 景帝的脸色很不好看,宣布退朝以后,便让小太监们准备了两个担架,抬着太子和萧墨栩各自休息去了。 很快,金銮殿内就只剩下云浅和景帝两个人。 景帝的脸色有些复杂。 明明上殿之前,他就知道老三谋逆,可还是给了那个逆子一次次的机会,甚至最后险些信了那个逆子的鬼话,怀疑苏棠和老七。 如今想来,老七骂他的那番话,虽然是因为中蛊被人控制了,可心里应该也当真是这么想的吧? 【不要以为谁都想害您,若不是您找上她,她今日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可如今她帮您控制住了蛊毒,揪出了真正想要谋朝篡位的人,您却反而要怪她?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哎。 景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底闪过罕见的愧疚,“苏棠,今日之事苦了你和老七,朕会好好弥补你们的。” 云浅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父皇说笑了,您没事就好。既然母蛊已经到手,臣媳现在就为您解蛊吧。” 景帝点了点头。 云浅便接过那母蛊,开始解蛊。 当然,母蛊是假的,甚至蛊毒也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一个局罢了。 或许唯一脱离了掌控的,就是那个男人吧? ……… 萧墨栩昏迷了三天。 醒来的时候,云浅就坐在他的床边。 他短暂的恍惚了两秒,然后才张开嘴,久未说话的嗓音显得十分嘶哑,“我们这是……在宫里?” 云浅嗯了一声,沉默片刻,“以后别再做这种事,否则我不会再救你,即便你被其他人救活,我也会中止与你的合作。” 她的神色十分冷淡,仿佛那一日他昏迷前看到的急切不过是一场幻觉,说罢便漠然的起身离开了。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眸色一黯,下意识的起身,“浅……” 只是一个字刚刚出口,夏王就从外面进来了。 自打上回七弟妹帮了他们,他就一直心怀感激,所以此番老七受伤,他也很是关心,每日过来探望一次。 “七弟妹?怎么这么着急走啊?是不是老七惹你生气了?” 可是云浅并没有理他,冷着脸一步不停的往外走去。 夏王皱了下眉,不悦的看了萧墨栩一眼,“老七你也是,七弟妹在你昏迷的时候不眠不休守了两天,你一醒来就惹她生气做什么?” 不眠不休? 萧墨栩听到这几个字,眸色几不可察的变了一下。 所以……她并不是嫌他麻烦,而是在关心他么? 萧墨栩想到这种可能性,根本顾不得身上的伤,神色慌乱,大步流星的追了出去。 “老七!” 夏王急了,看着他们的背影,跺了跺脚,“你们都跑什么呀,父皇让我来传口谕的,我话还没说完呢!” ……… 云浅没走多远,萧墨栩就追了上来。 看着挡在她身前的男人,云浅面色不善,“还有什么事?” “对不起。” 男人骤然迈开长腿上前,紧紧抱住了她,“这两日让你担心了,往后我一定不会再如此了。” 他的嗓音十分沙哑,还透着显而易见的虚弱。 云浅眼睫颤了颤,本能的想要推开他,想说她并没有担心他。 可是刚一抬手,就想起了前些日子,他们刚刚重逢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突然冲上来抱她,而她也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甚至因为他死死抱着不肯放手,她骤然用了大力,于是他的胸口渗出了很多血。 而今日,他也同样受了很重的伤…… 云浅闭了闭眼,抬了一半的手终于还是垂了回去。 “父皇这一次确实深信不疑,但有了这次的经历,你若再用这种办法骗他,他一定不会信,甚至会怀疑这一次你也在骗他。” 她冷声道:“所以你最好记住自己现在的话。” 她看起来十分凶狠,但是萧墨栩却在她冰冷的语气下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她不想让他死。 其实起初他也不是为了寻死,只是知道父皇的疑心有多重,所以想用这种方式为她解除后顾之忧而已。 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关心他。 而且……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没有推开他! 萧墨栩的心忽然狠狠跳了一下。 他骤然将她搂得更紧,就像一只犯了错的大狗,乖顺的蹭了蹭她的耳垂,“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云浅皱了下眉,“还有,你身上的蛊是什么?哪儿来的?” 她只能检测出他中蛊,但并不知道具体什么蛊。 “噬心蛊。” 萧墨栩老实道:“自从你跟我说了你的计划,我便让人四处搜寻蛊毒,终于找到了它——虽然我不能解,但我记得你手里有份解药。” 云浅的脸又黑了。 确实,师父给她噬心蛊的时候也给了她一份解药,原本打算拿去跟萧凌策换叶拂衣的,不过后来没用上,没想到这男人还惦记着。 可是,他就不怕她早把解药丢了? 她想要骂他两句,可是一想到这男人原本就是打算死的,又觉得说了也白说,没好气的道:“你回王府歇着去吧,我要去千刀门总舵看看,回去以后把解药给你。” 虽然跟郁先生有交易,不会把千刀门的事泄露给朝廷。 但她没说自己不能去看。 “不行。” 萧墨栩当即皱眉,“你又不会武功,一个人去闯人家总舵,不要命了?我陪你一起去。” 云浅想了想,这男人武功深不可测,除了他自己,基本没人伤得了他。虽然他现在受了伤,但也确实比她随便找个侍卫强点儿。 她点了点头,“那走吧。” 萧墨栩眼神微亮,立刻跟了上去。 但没想到,刚到地方,变故就发生了…… 千刀门所有的据点都设在乱葬岗附近,而这总舵的位置,更是藏在死人堆里——那一夜韩离跟着送信之人来到这里,亲眼看着对方拨开一具具尸体,打开了底下某一具棺材里的机关,进入地宫。 韩离怕打草惊蛇,并未尾随,只是给他们留下了记号。 但此刻,他们刚扒开记号附近的尸体,四周其他尸体却像是突然活了一样,一具具从地上爬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他们涌来! 声势浩大,阴森又恐怖! “怎么会这样?”萧墨栩一边护着她往后退去,一边拧眉道,“韩离中计了?” “不……” 第192章 竟是被人刻意引导的! 云浅摇了摇头,神色略显凝重。 这些尸体一看就不是新布置的,而是早已死了许久的,所以一定不是特地为他们准备的。 可若是拿来吓唬过路的人,那必定会传出乱葬岗闹鬼的传闻,但他们派人调查的时候,也没听到类似的传闻。 所以,这些尸体甚至没有被触发过。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这些尸体,是用来保护什么东西的! 比如,千刀门的入口! “他们大张旗鼓的围攻我们,反而说明他们找对地方了!只是韩离跟踪的那个人,身上可能有什么特制的药,可以阻隔尸体的进攻。” “那我们先回去,多找些人过来……” “不。” 云浅打断了他,目光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萧墨栩,你帮我引开尸体,我下去看看。” 话音刚落,男人骤然变了脸色,“你疯了?” 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保护她的,结果她还想单枪匹马独自行动? 云浅目光愈发凝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们现在触发了机关,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并撤离的——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萧墨栩脸色更沉,“那我下去,你回王府去搬救兵。” 云浅摇了摇头,“不行,从这些会动的尸体看来,千刀门的人非常擅长用药。虽然你武功高强,但你不懂药理,只能是我去。” 而且,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她,必须得她亲自前去,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若是换萧墨栩去,可能会无功而返。 云浅郑重的道:“若是碰到危险,我一定立刻撤离,回来找你。” 说罢也不等回答,径直冲向了尸体中央的那具棺材。 “云浅!” 萧墨栩脸都黑了,可是她那副不顾一切的架势,就算他真上前把她拦住了,也不可能把她绑回去。 如今的他,拿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照她说的,帮她引开尸体。 ……… 云浅越过尸体,按下那具棺材里的机关,轰隆一声,只见那具棺材便缓缓上升,露出底下的台阶。 她顺着台阶往下走去,起初的通道十分狭窄,但越往里走,就越是宽敞,周围的环境也由暗变明。 最后穿过一个山洞,俯瞰下去,竟是一座奢华的地宫! 云浅立刻屏住了呼吸。 因为那下面,少说也有几十个人正在议事! 远远看去,他们等级分明,高台上坐着一名戴银色面具的黑袍男子,底下的人则分为四列,就和金銮殿上的朝会如出一辙。 这个千刀门门主,果然是想当皇帝,竟在这儿弄了个小皇宫! 底下有人建议道:“门主,郁先生已经被抓了几个月,我们的人多次营救失败,依属下看,还是直接给他一个痛快吧。” 立刻有人反驳,“姓胡的,我知道你郁先生不顺眼,可他会缩骨功,在宫里还能为我们传递消息,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果然是缩骨功。 而且,看来这千刀门内部,也不是那么一条心。 云浅又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么重要信息,便转身往别处去了。 她翻了好几座小屋子,都没什么收获,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空手而归的时候,忽然翻到了一本粉色的册子,像是某个女子的手札。 一打开,便有一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七月初八,天气晴:今日,师父说要带我见一个人,一个我看一眼就会喜欢上的人。不得不说,师父果然了解我,在我看到那个男人的那个瞬间便一见倾心,尤其是当我知道他就是战功赫赫的睿王爷时,更是不可抑制的爱上了他——毕竟,慕强是人的本性。】 睿王? 这是一个爱慕萧墨栩的女子写的日记? 云浅眼底浮现明显的震惊,她没有偷看别人日记的习惯,但是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巧合! 她僵着手,迅速往后翻了下去。 【七月初九,阴雨天:昨夜我梦到睿王了,但是我知道,整个京城爱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像我这样的私生女——即便是丞相的私生女,也是万万配不上他的。所以我萌生了退却的心思,但是师父劝我,睿王不是看重身份的人,他定然不会介意这些。】 丞相? 整个南诏只有左右两位丞相,一个叶修明,一个沈亦儒。 而有私生女的,只有叶修明! 难道这手札的主人……是叶拂衣? 云浅愈发心惊,极快的往后翻了下去。 【七月初十,天晴:昨日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信心,可今日我才发现,原来睿王已有心上人——而且那个人,竟是我那美貌绝代的师姐,青竹!虽然睿王的眼睛看不见,但我看得出来,睿王很喜欢师姐……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七月十五,晴:天啊,师父竟然说,他有办法帮我!虽然催眠术阴损了些,但是能够得到睿王的爱,我管不了这么多了!】 青竹!催眠术! 所有的迹象都重合了,这果然叶拂衣的手札! 可是,叶拂衣口中的师父是谁,为什么会叫她师姐? 难道师父还有其他的师兄弟? 还有,她以前只知道叶拂衣喜欢萧墨栩,可她从来不知道,叶拂衣和萧墨栩的相识竟不是偶然,而是被人刻意引导的! 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和她有仇吗? 云浅心惊不已,脑海中无数个疑问冒了出来,不断的往后翻页。 【七月三十,大雨:师父成功催眠了师姐,我也从师姐的记忆中得知了所有她和睿王的回忆。往后,我便是青竹了,也是萧墨栩唯一爱着的女人,而师姐则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但我不会再用青竹这个名字,我要告诉他,我叫叶拂衣。】 他们果然,窃取她的记忆,取代了她的身份! 甚至,他们或许还想杀了她——否则叶拂衣不会说,她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死? 而且,叶拂衣似乎不只是不认识苏棠,也并不认识云浅——如果她就是叶拂衣的师姐,为什么会不认识? 当年青城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问越来越多的疑问浮现出来,云浅正要继续往后翻,忽然瞥见窗外一道灰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背影……好熟悉! 她脸色微变,立刻把手札藏于怀中,追了上去。 第193章 但这分明就是……师父! 对方明显会武功,虽然没有发现她,但行走间用的全是轻功,云浅险些就跟丢了。 好在这千刀门是建在地下的,到底不如地面上那般宽广,云浅费了些工夫,终于还是找到了地方。 狭窄的通道尽头,有一间精钢所制的屋子,不像是给人居住,倒像是用来关押犯人的。 她放轻了脚步上前,透过门缝,果然看到刚才那道灰白色的背影! 但,最让她的震惊的不是这道背影,而是此人对面,盘膝坐在地上的另一个人! 那张脸温和而慈祥,一双深眸静如古潭,仿佛能够洞察世间的一切,虽然不似她记忆中那般常含笑容,但这分明就是……师父! 云浅倒吸了一口冷气。 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六年前她与萧凌策大婚后一别,她就再也没见过师父了,而且因为师父常年云游四方,行踪飘忽,她便也没有当回事,可她万万没想到,师父竟然被人关在了这里? “我的好大哥,这么多年了,还没想通吗?” 那灰白色的背影淡笑道:“师父留下的《重华医典》到底在哪里,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便放你自由。” 重华医典? 云浅听到这几个字,微微一惊。 小时候她体弱多病,幸得师父出手医治,身体才渐渐好起来。 后来师父与她投缘,决定收她为徒,在她尚不懂医术的时候,就让她把《重华医典》全篇背诵下来,说那是世人争抢的好东西。 当时她还不信,后来开始学医才知道,那是师公穷其一生写下的医术心得,上面记载了无数精妙的医术和珍奇草药,确实是千古医篇。 原来师父被此人囚禁,竟然是因为那本医典? 关键是——这人竟然唤师父大哥? 他是师父的弟弟吗? 而且,他好像还和师父同出一门? 难怪叶拂衣会称她师姐! “你死了这条心吧。”顾沧海神色淡淡的道,“医典早就被我毁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它们。” “毁了也无妨。”灰白色的背影并不在意,“只要大哥将他们默写出来,便不必在这不见天地的地牢里继续待着了。” “你做梦!” “顾沧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对方逐渐不耐,“若是你再执迷不悟,我可要去找你那好徒儿讨要医典了。” 顾沧海脸色先是一变。 可是紧接着却又像是想起什么,讽刺一笑,“顾楚河,浅儿如今行踪不明,你根本找不到她,否则也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吧?” 云浅眼神微变,没想到师父连她行踪不明也知道。 看来外界的事,顾楚河并不吝于告诉师父。 所以现在师父知道的,应该就是她先前对外宣称的那一套——四年前被云芷依害死,然后没死成,藏在某个地方休养身体。 “先前是没找着,不过……” 顾楚河幽幽的道:“睿王的那位王妃和你的小徒弟关系匪浅,我相信她会愿意把云浅的行踪告诉我的。” 说罢,便拂袖而去。 云浅见他正朝门口走来,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迅速进了隔壁的屋子。 顾楚河从密室出来,便重新将密室上了锁。 临走之前,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看了眼云浅躲藏的那间屋子。 这些年,千刀门不是完全没有混入过奸细,但是这些奸细往往藏不过一日,就会迅速被找到。 不是因为千刀门的门众有多警觉,而是因为千刀门的每一间屋子都熏着气味各异的特质香薰,一旦这些奸细在不该窜的地方乱窜,身体便会留下痕迹。 而现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就有一股不该属于此处的气味。 顾楚河眯了下眼睛,下一秒就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现过一般。 云浅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从屋子里出来。 但她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因为她刚才进屋以后,闻到一股奇艺的香味,虽然很淡,却让她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刚才她进其他屋子搜查的时候,似乎也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但是和此刻这间屋子,却并不相同。 而这些屋子明显并没有人居住,正常情况下,根本不该点熏香——就算是千刀门门主有什么特殊癖好,非得让人在每间屋里都点香,大概率也是统一下发的,没道理每间屋子的香味都不一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熏香,另有用途! 比如——防奸细的! 云浅想到这里,神色愈发凝重,此刻她身上染着不同的香味,虽然不浓,但是顾楚河既然精通药理,就不可能分辨不出,所以他从密室出来的时候,应该察觉到她的存在了。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她揪出来,反而就这么走了? 是怕她会武功,所以搬救兵去了吗? 若是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她必须马上离开! 但是好不容易见到师父,云浅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急忙走到密室门口,“师父!”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顿时一惊,原本合上的双眼再次睁开。 看到门缝里透出的那张脸,警惕道:“你是何人?” “师父,是我,浅儿啊!” “浅儿?”顾沧海先是一惊,然后蓦地冷笑,“顾楚河那个蠢货,以为随便找个冒牌货来,就能套我的话吗?你回去告诉他,死了这条心吧,《重华医典》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给他,让他干脆杀了我吧!” 云浅微微红了眼眶,“钻大道之术,研圣人之学,尝尽百草、以己身为试验,穷一生之力书写此书,望后人怀以仁心,医治天下。” 她每说一句,顾沧海眼底的震惊就要浓上一分。 到最后,已经是不敢置信看着她,颤声道:“你当真是……浅儿?” 她说的这些,正是《重华医典》的首篇。 除了她,没有人知道。 “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样貌?” 顾沧海惊道:“你易容了吗?” 云浅摇了摇头,“来不及与您解释这么多,您先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救您出去?其他的,等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顾沧海顿了一下,眼底浮起几分自嘲,“别白费力气了浅儿,为师不是没想过出去,但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你走吧,横竖顾楚河也不会杀了为师,如今能再见你一面,为师已经没有遗憾了。” 云浅心下一急,还想说什么,却听远处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 有人来了! 第194章 发现了不对劲 她倏地拧眉,郑重的看了顾沧海一眼,“师父您别这么说,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您等着我!” 顾沧海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傻孩子,别来了。” 云浅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她知道师父是担心她,但是,师父对她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她又怎么可能放弃师父呢? 无论如何,她一定会把师父救出来的! …… 萧墨栩制服了那些尸体,在地宫上方等了许久也不见云浅出来,正要下去,却见她脸色苍白的从底下上来。 他连忙上前,急声道:“你受伤了?” 云浅看了他一眼,神色还有些木然,“没有,我见到我师父了。” 男人愣了一下,“那个教你医术的师父?” 他听她说过,她从小体弱,若是没有她师父,她或许早就不在了。 后来的好些年,她都跟着她师父云游四方,医行天下。 可以说,她能成为如今的她,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她的师父。 “是。” 云浅神色复杂的道:“他被千刀门囚禁于此,我一定要把他救出来。”说完又立刻道,“我们快回去吧,他们可能就快追上来了。” 萧墨栩颔首嗯了一声。 可是刚迈开长腿,她却忽然拉住了他。 萧墨栩看着她落在自己腕上的手,眸色微变,“怎么了?” 女人微垂着眼帘,惊疑不定的道:“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晚上。” 萧墨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见她脸色不对,也没多问,便与她留在此处。 天色渐暗,他们等了两个时辰,四周阴风阵阵,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尸骨的诡异气味。 但,云浅要等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萧墨栩也逐渐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刚才她说有人会追上来,可是现在等了半天,底下也始终没有动静,可见不会有人再来追她了。 但是…… “千刀门的守卫如此松散吗?” 萧墨栩蹙眉道:“你下去这么久,他们都没发现你?” 是啊,当真如此松散吗? 云浅最初以为是她运气好,所以下去以后,一路上没碰到人,但彼时她心里有一种“一切都太顺了”的疑虑。 后来被顾楚河发现,她得知了千刀门会用异香来判断细作,这才松了口气——尤其是,在师父那间密室的门口听到脚步声,她就更确认了顾楚河已经发现她,并且要来抓她的事实。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彻底打消了疑虑。 可是……他们追得太慢了。 刚才在地宫里就不说了,但是现在——若是他们有心要追,不可能在她上了地面以后就停下来。 以千刀门的实力,完全可以继续。 云浅神色愈发惊疑,“他们是不是……故意放我走的?” 萧墨栩沉默了好一会儿,“有可能。”他话锋一转,“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在底下除了见到你师父,还发现什么了?” 除了师父…… 还有叶拂衣的手札! 云浅眸色忽然一凛,刚才她没有细想,但是现在一旦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他事情便也会跟着不对劲。 比如,叶拂衣在手札里说,当初在青城山上,是顾楚河用催眠术摄取了她的记忆,帮叶拂衣取代了她的身份。 可是刚才,从顾楚河和师父的对话中,她还听到了一句—— 【顾沧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你再执迷不悟,我可要去找你那好徒儿讨要医典了。】 这就说明,顾楚河不是没怀疑过她身上有医典!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催眠她的时候,不顺便问问医典的事,只一心帮叶拂衣搞那些情情爱爱的勾当? “萧墨栩,我会不会被骗了?” 云浅瞳孔紧缩,手掌不自觉的紧紧握成拳,“既然他们早已发现我,那我今日看到的一切,会不会都是假的?” 叶拂衣的手札可能是假的,顾楚河也可能是假的。 就连师父…… 不!师父身上那种感觉,她太熟悉了,一定不会是假的! “云浅,你冷静点。” 萧墨栩见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蹙眉道:“既然真假难辨,那就暂且不辨,我们先救你师父,或许从他身上能知道更多千刀门的事。” 没错。 就算一切都是假的,可师父是真的! 云浅郑重的看了他一眼,“好,你找几个暗卫过来看住此地,不能让他们偷偷撤离。” …… 千刀门。 云浅走后,顾楚河便去了中央总殿。 门主看到他,原本慵懒的倚在长椅上的身影当即坐直,朝底下议事的那些人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 众人齐齐告退,很快殿中便只剩下两个人。 门主立刻起身走到顾楚河面前,“主人,睿王妃走了吗?” 顾楚河淡淡的嗯了一声。 门主皱眉道:“您为何不直接将她留下?” 顾楚河眼底闪过一抹深邃,“本尊等了她好些年,可不只是为了将她留下来而已。” 他若要杀她,早就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了她。 可是,她怎么能死呢? 顾楚河敛了下眸,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让你送去丞相府的大礼,送到了吗?” 门主恭敬的点头,“您放心,已经送到了。” …… 户部尚书府。 云浅想了很多办法营救师父,但是不管哪个办法,也不可能在千刀门神不知鬼不觉的前提下带走师父。 而若派兵围剿,则会让威胁到师父的安全。 就在她头疼不已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睿王妃?” 顾惜萝用过晚膳回到房里,就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她当即大惊,“怎么是你?你在我房里干什么?” 云浅弯起嘴角,“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惜萝,户部尚书顾岑的庶女,曾到睿王府冒充砚儿的生母,当时他们为了查出顾惜萝幕后的指使者,任由她留在府上。 果然当晚,就查到了千刀门。 后来他们利用顾惜萝偷了睿王府的布防图,诱萧凌策上钩,这才有了萧凌策在前往温泉山庄路上的刺杀。 但是至此,顾惜萝也猜到他们早已将其看穿,一直在利用她,所以他们从温泉山庄回去的时候,顾惜萝早已不在睿王府了。 云浅淡淡的道:“我在这里,自然是来找你的。” 顾惜萝一脸警惕,“找我做什么?” 她知道睿王妃很厉害,所以这些日子,她也整日胆战心惊,怕苏棠突然想起来报复她。 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苏棠一直没来找她,她以为事情都结束了,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放心,我不是来算账的。” 云浅看出她在想什么,“只是有个小忙,想请顾小姐帮帮我。” 第195章 想到办法 “我为什么要帮你?” 顾惜萝冷笑道。 云浅也笑了,“当日你来睿王府认砚儿的时候跟睿王说——你嫡母对你们母女很不好,直到你母亲亡故了,你才敢去睿王府寻求睿王庇护,以免牵连你母亲。可是据我所知,你的母亲还没有死。” 顾惜萝没想到她竟了解得这么清楚,果然是事先调查过的! 她蓦地沉下脸,“你想用母亲来威胁我?” 云浅却摇头,“你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又因你嫡母多年亏待落下哮喘的毛病,确实快撑不住了——你投靠千刀门,就是为了她吧?” 是,她是为了母亲。 可是因为她办事不力,在睿王府的所有任务都失败了——不但没能认下世子生母的身份,还偷了一份假布防图,惹得千刀门大怒,已然放弃了她,自然也拒绝继续医治她的母亲。 所以近来,母亲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顾惜萝想到这里,眼眶不自觉的泛红,一脸凶狠道:“所以呢?” 她所有的失败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结果对方竟然还来嘲笑她? “所以,我可以帮你救她。” 此话一出,顾惜萝蓦然一惊。 云浅继续道:“你应该听说过,当日长公主昭阳郡主的女儿身患喘症,多年来闭门不出,是我替她医治,控制住了病情,如今她的生活已经和正常人无异了。你母亲年迈久病,我不敢保证能恢复成昭阳郡主那般,但是多维持十几年的性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十几年? 顾惜萝整个人都震住了,大夫说,母亲最多只有半年的命,可是现在睿王妃竟然告诉她,母亲还能多活十几年?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她会怀疑对方在骗她。 可这是睿王妃啊,医术高明的睿王妃! 或许……母亲真的有救呢? 顾惜萝瞬间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满脸急切的道:“睿王妃有何吩咐,只要您说一声,就算要我死,我也义不容辞!” “没那么夸张。”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只是要你去一趟千刀门罢了。” ……… 翌日,千刀门总舵。 议事堂内正在议事,却有门人匆匆来报,“门主,顾惜萝来了。” 顾惜萝? 沈樵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目光冷冷扫过四周,不悦的道:“这是谁发展的人?随便往总舵带?” 身旁的护法微微一惊,连忙站出来,“回门主,是属下的人。但属下从未将千刀门的位置告诉过她,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 沈樵立刻就想起了昨日混入千刀门的那个女人,眸光微沉,重新看向那回报的小厮,“她的身后,可还有其他人?” 原以为,定是带着大批人马前来围剿。 然而禀报的小厮却摇头,“回门主,她就带了一个人,但对方穿着斗篷戴着面具,看不出是谁。” 沈樵皱了下眉,“让他们进来。” 很快,小厮就把顾惜萝两人带进来了。 顾惜萝行了个礼。 沈樵却没有看她,眯眸打量她身旁的人,似笑非笑的道:“来都来了,还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吗?” 斗篷人微微顿了一下,然后点头,脱帽摘下了面具。 沈樵看到那张脸,骤然一惊。 下一秒,立刻扭头看向身旁的小厮,“快,去请顾长老!” 第196章 神不知鬼不觉 顾楚河没有想到,来的竟会是郁先生。 “郁三?” 他脸上难得露出几分错愕,“你不是在宫里?” 郁先生没有名字,小时候他家里很穷,父母生下他养到三岁便不闻不问,连名字都懒得给他起一个,还是最后把他卖给人贩子的时候对方问起,才随口说了他叫阿三——只因他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 他一直想不明白,既然这么穷,根本养不起,为什么还要生? 难道就是为了把他卖掉换钱吗? 所以他很讨厌郁三这个名字,旁人问起的时候,他往往都会告诉对方,叫他郁先生——只除了一个人,就是眼前的顾先生。 这是他的主人,也是唯一可以唤他郁三的人。 “回主人,他们放了我。”郁先生毕恭毕敬的道。 “放了你?”沈樵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背叛千刀门了?” “当然不是。”郁先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回头指向身旁的顾惜萝,“是顾小姐救了我。” 也是到此时,顾楚河和沈樵才看了顾惜萝一眼。 顾惜萝有些害怕,但是想起睿王妃的嘱咐,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沈樵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皱了下眉,“你一个弱女子,看起来连武功也不会,如何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地牢里把人救出来?” 自打郁三被关以后,他们埋伏在宫里的暗桩屡次营救,可是折腾了几个月,几乎把人全都折了进去,也没能救出郁三。 这位顾小姐又凭什么? 顾惜萝呼吸一滞,连忙解释道:“我知道门主不信任我,但我真的是靠自己救出的郁先生!今日宫中设宴,我随父入宫,途中发现了一只老鼠,便循着老鼠一路往前,最后来到关押郁先生的地牢外。见四周无人看守,我便按捺不住好奇心进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里面竟是千刀门的郁先生,那我当然要把人救出来!” 老鼠? 沈樵听到这两个字,表情松动了几分。 因为那些老鼠正是他们千刀门所养,在宫里用来传讯的东西。 只是……地牢怎么会无人看守? 他警惕的看向郁先生,“是她说的这样吗?” 郁先生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晦涩,“是。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是顾小姐带我逃出来的时候,地牢里确实空无一人。” 其实他没有撒谎,具体的情况他确实不知道。 但是,他隐瞒了一件事——千刀门用老鼠作为联络信号的事,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睿王妃苏棠。 他不敢告诉主人,千刀门的联络方式已经被那个女人获悉,甚至连他们总舵的位置,那个女人也知道了! 他不怕死,可他怕主人失望。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敢肯定顾惜萝并未和苏棠联手——因为苏棠若要对付千刀门,随时可以动手,又何必借顾惜萝之力? “空无一人?” 沈樵咀嚼着这几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为了救你,我们多少精英都折在里面,地牢怎么可能无人把守?” 顾惜萝忽然道:“说不定就是因为御林军已经抓了很多人,所以忙着庆功去了呢?毕竟郁先生受了这么多刑罚也不肯背叛千刀门,侍卫们知道,从他身上得不到什么消息,而宫里的细作都已经抓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们自然就放松了警惕。” 这确实,也是一种可能性。 但沈樵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试探着看向顾楚河,“主……顾长老,你觉得呢?” 顾楚河沉默了好一会儿,眼底神色晦明难辨。 正要开口,外面就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就有人神色慌张的进来禀报,“门主,不好了!外面有大批官兵闯了进来,现在正朝议事堂这边来!” “什么?” 沈樵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大怒,猛地一眼看向郁先生,“姓郁的!是你把人带回来的?” 郁先生也是一惊,然后急忙看向顾楚河,“不……主人,不是我!” 若不是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他甚至不会让顾惜萝送他!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把人引回来? “你还狡辩?” 沈樵恶狠狠的道,“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你和朝廷联手,他们放了你,条件是你带他们回千刀门总舵!要么就是他们设了个局,故意放你回来,从而跟踪你找到我们的位置!” 话音刚落,郁先生就猛地震了一下。 是啊,千刀门的位置朝廷并不知道,只有苏棠一个人知道——可她本来就知道千刀门的位置,根本不需要故意放了他,跟踪他。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回来的时候,被人跟踪了。 想到这里,他脸色发白,惊恐的抬头看向顾楚河,“主人……” “行了!” 顾楚河冷冷打断了他,扭头看向沈樵,“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门主还是先带人撤离吧。” 沈樵狠狠瞪了郁先生一眼,才点头走了出去。 顾惜萝看着他们之间的状态,只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明明戴面具的那个才是千刀门门主,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位“主人”却似乎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不止郁先生听他的,就连离去的那位门主,似乎也听他的? ……… 地宫尽头,精钢密室。 顾沧海盘膝坐在地上,静静的闭着双眼,直到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师父!” 顾沧海脸色微变,抬头看到那张脸,眼底先是一阵惊喜,然后又透出几分薄怒,“不是跟你说了别来,怎么又来了?” 云浅笑了,“昨日不是跟师父说了,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 “可是……” “师父放心,我不会傻得来送死。”云浅正色道,“现在千刀门的人自顾不暇,没空来管我们。” 昨日她想了很多救师父的办法,但不管是她再来一次还是带兵围剿,似乎都不可行——前者她和师父或许都将陷入危险,后者千刀门很可能在关键时刻拿师父威胁她。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开千刀门的注意! 比如,把郁先生放出来。 昨日她让顾惜萝做的事,就是去把郁先生送到此处! 顾楚河知道她知道千刀门的位置,必定认为她不需要大费周章的放出郁先生来探知千刀门的位置,只会觉得是朝廷想出的办法。 而只要他们不怀疑她,就不会拿师父来威胁她! 那么,她就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来到这里了! 顾沧海愣了一下,虽不知她做了什么,但还是信任的点了点头。 可旋即却又像是想到什么,皱眉道:“可即便如此,你没有此处钥匙,也打不开这扇门吧?” 第197章 然而话音刚落,却见云浅朝他伸出手心,“您看这是什么?” 顾沧海惊讶的看着她,“你从哪儿弄来的?” 云浅道:“顾楚河房里。” 如果是平日,她或许找不到顾楚河住哪儿,但是今日千刀门乱作一团,大部分人都在撤离,只有一间房的外面还守着人。 毫无疑问,这间房尤为重要。 当然,这也可能是千刀门门主的住所,但是刚才进来之前发生了一件事,让她确定了这就是顾楚河的房间——那位门主,在看到顾惜萝的瞬间,第一反应竟然是找顾楚河! 身为一门之主,他似乎毫无决断力,顾楚河才是他的主心骨。 所以她不得不怀疑,千刀门幕后真正的决策人,是顾楚河! 加上这间密室乃是千刀门最隐蔽最重要的所在,可关押的却是顾楚河想要关押的人,可见这顾楚河在千刀门的地位。 于是她便进了那间房里,果然找到了钥匙! 云浅敛了下眸,连忙把手中的钥匙插进钢锁中。 果然下一秒,锁就被打开了! 她眼神微亮,“师父,我们先出去吧,其他的等出去再说。” 顾沧海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长期的关押导致他活动有些不灵活,云浅扶着他一路往外,碰上不少官兵和逃窜的千刀门人,但是萧墨栩派了人在四周保护他们,所这一路还算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外面与之汇合。 但因为萧墨栩还在指挥此次的“剿匪”行动,所以云浅并没有久留,带着顾沧海先回了睿王府。 为师父安排沐浴之后,一起吃了饭,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包括她如何从云浅变成苏棠,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父。 顾沧海听得,又是心痛又是欣慰。 他怜爱的拍着她的肩膀,“没想到几年不见,浅儿已经从过去需要师父保护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云浅怕他难过,故意撒娇道:“不管什么时候,在师父面前,浅儿永远是当初那个小丫头,永远需要师父保护。” 顾沧海眼眶泛红,微微别开了视线。 屋子里短暂的寂静了几秒。 云浅轻咳一声,迟疑了片刻,才犹豫着道:“对了师父,有些事情……我想问问您。” 顾沧海大概也猜到她要问什么,直接道:“你猜得没错,顾楚河是为师的弟弟,也是为师的师弟。只是当年他意图偷窃师父的《重华医典》,被师父发现之后便逐出了师门,自此与为师也闹翻了。” 逐出师门? 难怪师父从未与他提起过这个弟弟,想必是师父心里深藏的痛。 不过她最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云浅抿了下唇,“那师父可还记得,八年前您带我游历江湖那段时间内,我是否与您分开过?” 顾沧海愣了一下,“是有过这么一段时间,怎么了?” 或许是他的回答太过不假思索,云浅也愣了一下。 “这么久远的事,您记得这么清楚吗?”她惊讶道。 “当然。”顾沧海道,“那时候你年纪尚小,为师带你游历江湖事为了让你长长见识,当然要保护你的安全——可你却突然提出要单独离开几个月,为此师父还将你臭骂一顿,你都不记得了?” “……” 云浅脸色变了好几变,看来顾楚河当年抹去她记忆的时候,连这段也一起抹去了,她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那后来您再见到徒儿的时候,就没有问什么?” “问了。”顾沧海面露无奈,“可你不是说,你受了情伤,让师父再也不准提起这件事吗?” “……” 不得不说,顾楚河还真是面面俱到。 大概就连这番话也是用催眠术灌输给她,故意叫她说给师父听,不让师父起疑,然后让她渐渐遗忘的吧?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顾楚河要这么大费周章? 直接杀了她,不是更快?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师父,您说我对顾楚河而言,会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他不直接杀了我?” 此话一出,顾沧海瞬间变了脸色,“为什么他要杀你?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在说你当初消失的事吗?”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又惊又怒的道:“难道你当初消失是因为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云浅不想骗他,“那段时间,我确实喜欢上一个人,但他把我的记忆全都给了另一个女子,还把我的记忆抹去了。” 然后导致了一系列的后果,甚至险些害死他。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她也不打算说出来让师父担心。 但顾沧海只听了前半段便已是大怒,“那个畜生!我杀了他!” “师父!” 云浅连忙将他拉住,劝说道:“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他到底在密谋什么。” 顾沧海顿了一下,眼底升起几分内疚,“对不起浅儿,我们老一辈的恩怨竟然连累了你,是师父对不起你。” 顿了顿,“你放心,师父一定会查清楚他的目的,给你讨回公道!” 云浅宽慰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是我当年疏忽了。” “哎。” 顾楚河叹了口气,“不过照你这么说,他当初应该不是为了《重华医典》,否则那时候就能直接问你了。”他眼底闪过几分复杂,“可是除此之外,他与你并无纠葛,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是啊,还能是为了什么? 云浅眼神黯了几度,“难道纯粹是为了帮叶拂衣?” 顾沧海面露讽刺,“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帮一个徒弟,就下这么大血本?” 云浅眼神更黯了,原以为找到师父以后,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没想到师父也不清楚。 看来如今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顾楚河本人了。 她敛下眸,正打算告辞,让师父好好在此休息,可是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却骤然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的师父。 顾沧海一愣,“怎么了浅儿?” 第198章 真正的幕后主使(1) 没怎么。 只是……她好像没有跟师父提过叶拂衣是谁吧? 【那段时间,我确实喜欢上一个人,但他把我的记忆全都给了另一个女子,还把我的记忆抹去了。】 【难道纯粹是为了帮叶拂衣?】 她一共就说了这么两句。 可为什么她一提到叶拂衣这个名字,师父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顾楚河的徒弟? 云浅心下惊疑,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她故作紧张的抓着顾沧海的袖子,“师父,我突然想起萧墨栩那边可能会遇到危险,我得立刻赶去帮他!”她神色急切的道,“您一个人在府里休息可以吗?” 顾沧海脸色也是一变,“有什么需要为师帮忙的吗?” “不用了师父。”云浅急道,“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若是想起更多关于顾楚河的事,让人告诉我一声。” “好。” 顾沧海甫一点头,云浅便匆匆离去。 可是一出门,她脸上的急切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满满的凝重。 她万万不希望,事情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比如……她昨日刚找到叶拂衣那本手札的时候,以为这只是个巧合,可是如今仔细一想,为什么叶拂衣的手札会出现在千刀门总舵? 按照手札里的记录来看,叶拂衣似乎一直在观察她和萧墨栩的生活,那么当时叶拂衣应该也在青城山附近才对。 而青城山距离京城有一天的路程,叶拂衣无论如何也该在当地找个客栈住下,怎么可能每天这么来回地跑? 所以,这本手札出现在千刀门总舵,就显得十分蹊跷。 就好像……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萧墨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出神。 他愣了下,快步朝她走来,“你师父已经平安救出来了,你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浅的思绪被拉回,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她发现即便他们之间有很多不愉快的过往,可到头来,她唯一能够信任和倾诉的对象,竟然只有他。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自己刚才的猜测跟他说了一遍。 萧墨栩的脸色顿时也变得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让你看到那本手札,是为了洗清你师父的嫌疑?” 云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看到这本手札之前,所有的疑点,确实都集中在我师父身上。” 其实她一直是相信师父的,但是昨日进入千刀门之前,她整理出来的所有疑点,也确实都需要师父来解释。 比如,为什么叶拂衣会称她师姐? 还有,出门游历的那几年,她明明一直和师父在一起,可为什么她会突然和萧墨栩在一起?为什么她的记忆会消失?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对方抹去了她的记忆,却不杀她? 就像昨日在千刀门总舵,顾楚河明明发现了她,她也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顾楚河会对她或师父做点什么,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甚至今日,她还顺利地救出了师父。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太顺利了。 好像她的疑问全都迎刃而解,也全都从师父身上转移到了顾楚河身上——这当然也是她希望的结果。 可是与此同时,新的疑问却也接踵而至。 她不明白,顾楚河既然只是想得到《重华医典》,为什么当初不直接用催眠术拷问她,为什么昨日也不对她动手? 表面看来,似乎还藏着更大的阴谋。 可仔细一想,还有一种可能——顾楚河只是一个幌子,一个故意被推出来解决她所有疑问的幌子。 真正的幕后之人,其实正是那个被洗清了所有嫌疑的人。 云浅闭了闭眼,“我不想怀疑师父,可是当我开始怀疑他,一切又变得十分合理。萧墨栩,你说我是不是很不孝?” 小时候若非师父相救,她体弱多病,或许早已死了。长大后,她跟随师父四处游历,一身医术也都是师父教的。 师父对她恩重如山,所以今日之前,哪怕她有再多的疑惑也从未怀疑过师父,只想着尽快找到师父,解决心头那些疑点。 可她从未想过,找到师父以后,她竟然会怀疑到师父身上。 “不。”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么长时间你的疑问都找不到突破口,正是因为被感情遮挡了双眼?” 云浅呼吸一滞。 萧墨栩静静的道:“既然已经怀疑了,那就找出真相吧,说不定只是个误会呢?” 是啊,即便她自欺欺人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那根刺已经卡在心口,除非用事实证明它是错的,否则她往后如何面对师父? 云浅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夜,西苑厢房。 顾沧海用过晚膳,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忽然听到外面一阵窃窃私语的议论声。 “快点儿,迟了就看不到那些江湖人士的模样了!” “你说咱们王爷这回是不是立了大功?不但捣毁了那个什么组织的总舵,还把他们门主都抓了!” “门主有什么了不起的?王妃不是说了,那个门主和今日抓回来的那些人都扔到一块儿关着就行,重点是那个长老!” “难道长老的地位反而比门主高?” “好像说那个长老才是真正的门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人都已经抓到了,审完不就知道了?” “嘘,小声点儿,王妃说了,不让人打扰那位先生休息。” “……” 议论声逐渐跑远,想必是急着看热闹去了。 这些整日被关在王府的丫鬟,大多没见过世面,如今想去看看那些被抓的江湖人士,也很正常。 只是顾沧海听着听着,脸色却逐渐沉了下去。 【好像说那个长老才是真正的门主。】 他的好徒儿,就这么聪明吗? 不过只见过楚河一次,甚至都没打过交道,竟然就猜到了楚河才是千刀门真正的主事者? 而且……以楚河的武功,竟然会被抓? 顾沧海本来是不愿相信此事的,可是他记得云浅今日和他分开之前,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还赶着去找睿王。 难道当时,她是想到了什么抓人的办法? 顾沧海脸色愈沉,忽然起身回房,不一会儿又重新出来,身上的白衣却换成了黑衣,还戴上了黑色的面巾。 千刀门被破的事已经不是秘密,所以他循着人流,很快就找到了关押门众的地方,以及正要离去的云浅和萧墨栩。 他跟在两人身后,一路前往最偏僻的院落,那座院子竟然设有阵法,毫无疑问就是关押顾楚河的地方。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两人便从里面出来了。 阵法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顾沧海很快就走了进去。 只是进了门,却没有看到意料中的顾楚河,只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他面前,眼眶泛红的看着他,“师父,为什么?” 第199章 真正的幕后主使(2) 顾沧海脸色骤变,几乎是当即转身就要离开。 “师父!” 云浅急声叫住了他,“您以为您戴着面巾,我就认不出您吗?还是您觉得您走了,我们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黑衣人的背影终究是停了下来。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落针可闻。 好半晌,才听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今晚之事,是浅儿故意试探为师的?” 云浅眼底浮现些许讽刺,“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 她多么希望,是她猜错了。 若是她当真误会了师父,她甚至愿意跪在他面前磕头请罪! 可是……为什么他要出现? “师父。” 她哑声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您要这么对我?” 顾沧海顿了一下,转身揭下面巾,神色淡淡的看着她,“为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只是听说顾楚河被抓,想来看看他。” “那师父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云浅扯了下唇,“难道您正大光明的走进来,我会说不准吗?” 顾沧海眸色沉了几度,“这么说,浅儿是不相信为师了?” 云浅攥了下手心,“师父要我相信也很简单,只要您告诉我,催眠术如何在事后抹掉人的记忆?” 她失去的记忆,不只是青城山上那段——还有去青城山之前是如何与师父分别的,以及所有事情结束以后如何回到师父身边的。 今日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些记忆全都是被顾楚河抹去的。 可是,那是因为她不愿意怀疑师父,便只有这个解释能解释得通。 但真要细究起来,其实她只听说过催眠术可以当场抹去人的记忆,并没有预设操作这一回事——也就是说,顾楚河不可能在她抹去她青城山的记忆之后,再教唆她对师父撒谎,再将撒谎这一段记忆也抹掉。 唯一的解释,就是师父在骗她。 她的记忆,其实是被自己身边的人抹去的! 萧墨栩说得没错,从前她太相信师父,所以看待这些事的时候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影响了判断。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其实嫌疑最大的,一直是师父。 “浅儿,你真的很聪明。” 顾沧海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露出无奈的笑容,“早知如此,就不该教你这么多东西。” 他这是承认了! 云浅眼眶瞬间红了,“为什么?从八年前开始,您就一直在利用我吗?我们多年师徒,我把您当我父亲一般,为什么您要这么对我?” 顾沧海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旋即淡淡的道:“要怪,就怪你当年结识了睿王。” 睿王? 云浅脸色变了变,难道他是为了帮叶拂衣成为睿王妃? 不……不对。 叶拂衣的手札里说,是师父引导她结识的睿王,并不是她对睿王一见钟情之后去求的师父。 所以,就连叶拂衣接近萧墨栩,应该也是一场预谋。 虽然那本手札应该是师父特地放在千刀门让她看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就是出自叶拂衣之手。 可是,师父为什么要让叶拂衣接近萧墨栩? 云浅想了很久,当年的萧墨栩,唯一特殊的地方大概是他还没有摔断双腿,正是光鲜亮丽万人追捧的时候——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朝臣们拥戴的一方势力。 所以…… “因为他是皇子?” 她愕然道:“您在帮另一位皇子?” 顾沧海脸色微变,然后就笑了出来,“别猜了,为师不可能告诉你的。今日既然被你识破,那我们的师徒情分就到此为止了。” 说罢,他骤然转身,身形如鬼魅一般,瞬息之间就消失在视线中。 “师父!” 云浅急切的追了出去,可是院子里哪里还有师父的踪影。 她看着茫茫夜空,整个人都被晦暗的阴霾笼罩了。 萧墨栩从夜色中走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浅浅,回去吧。” 云浅怔愣了许久,才自嘲的扭头看向他,“你说,他到底在帮谁?” 在她的印象里,师父不是个贪慕权势的人——否则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封侯拜相,又何必站在某位皇子身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到底什么理由,值得他放弃他们多年的师徒情谊? 甚至不只是她,就连叶拂衣也不过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首先可以排除老三。” 刚才云浅和顾沧海的对话他也听到了,很明显,顾沧海的反应证明了她猜得没错。 而父皇一共有八个儿子,夏王萧若风虽是大皇子,但平日里并不受宠,性子也是莽撞冲动,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 太子萧承影,其母是父皇青梅竹马的皇贵妃,当初险些就封后了,只因平西王府横插一脚,才有了如今这位皇后。而皇后之子萧凌策,也曾一度叱咤风云,与太子分庭抗礼。 这两人身边应该都有千刀门的人,但,千刀门对他们应该都只是利用而已,并非真心相助。 至于老四萧景行,封号钱王,性子大大咧咧,无心皇位。 老五萧慎行,封号齐王,一直在太子手下做事,虽然为人阴险狠辣,但是当一个人把阴狠放在了表面上,就注定不是个聪明人了。 所以应该也不是这两个人。 剩下的,就只有他,还有幽王萧衍之,秦王萧纯钧了。 这两个人平日里默默无闻,似乎没什么存在感,但越是如此,就越有可能是深藏不露的蛰伏之人。 萧墨栩敛眸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老六或老八。” 和她想的一样。 云浅点了点头,“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虽然当年是他在青城山上设局害我,可是四年前,也是他从萧凌策手里救下砚儿,送到了睿王府,所以我不可能找他寻仇。” 说到这里,她脸色严肃了几分,“但是,不管他在帮谁,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你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吗?” 她说过,会助他坐上那个位子。 从前只是为了报复萧凌策,而今,又多了一个理由。 男人眸色深了几分,“我记得,我也信你。” 第200章 有件事让你去办 顾沧海离开睿王府以后,转向东街,进了另一间守卫森严的府邸。 院落中一道身影长身玉立,翩翩君子,如玉温润。 看到他来,几不可察的抬了下眉,“这么晚了,先生怎会前来?” 顾沧海蹙眉上前,“睿王妃已经知道了我做的事。”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既如此,往后就留在我这里吧。” 顾沧海点了点头。 男人又探究的看了他一眼,“与爱徒决裂,先生可曾后悔?” 顾沧海眼神微黯,“早已做出的选择,后悔又有何用?” 顿了顿,“太子和顾尚书那边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动手了。”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顾沧海正要离开,却听对方又道:“此番总舵被毁,千刀门损失惨重,先生可有补救之法?” 补救? 区区千刀门,他还没有放在心上,那不过他用来打消浅儿怀疑的一步棋而已。 既然失败了,那散就散了吧,没什么好补救的。 顾沧海淡淡的道:“王爷不必可惜,有我一人,可敌千刀门万众。” ……… 云浅按照之前对顾惜萝的承诺,去户部尚书府替顾惜萝的母亲看诊,好在情况不算严重,她留了药便打算离开。 顾惜萝送她出去,刚到大门口,就遇到了顾夫人。 “哟,这不是睿王妃吗?” 顾夫人阴阳怪气的笑道:“睿王府的手伸得果然够长啊,如今竟都有空来管我尚书府的家事了?” 顾惜萝脸色微变,“夫人,王妃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 顾夫人冷冷打断了她,“我和睿王妃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顾惜萝呼吸一滞,立刻止住话音,抿唇低下了头。 云浅一直以为顾惜萝是个刚强的女子,没想到她在顾夫人面前竟如此伏低做小,不用想也知道她们母女平日里受了多少欺负。 也难怪顾惜萝会投靠千刀门来为她母亲治病。 “顾夫人。” 云浅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任何女子都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纳妾,但你若不喜,就该从一开始禁止顾尚书这么做,而不是在妾室进门以后,虐待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 她也不喜欢妾室,因为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一夫一妻的观念,可她讨厌的不是特定的某个女人,而是纳妾这个行为。 在这个男子妻妾成群的时代,很多为妾者都是身不由己,在她们没有主动作恶的情况下,即便是主母也不该虐待她们! 但她这话虽诚恳,顾夫人却不爱听了。 什么“禁止顾尚书这么做”? 这个女人,还想挑拨她和老爷的感情? 她冷笑道:“我不懂睿王妃说的这些,我只知道她们是我尚书府的人,所以归我管,我劝睿王妃还是莫要插手旁人的家事为好!” 云浅摇了摇头,知道跟她说不通,也懒得再跟她多说。 便扭头看向顾惜萝,“顾小姐,往后我会每天派人来给你母亲送药,若是再有人欺负你和你母亲,你尽管告诉我,我可以为你禀报太后,想必太后娘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是直接拿太后来压她了! 顾夫人的脸直接绿了,险些就要破口大骂,但是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底甚至闪过一丝得意。 昨夜老爷跟她说过,睿王妃很快就要完蛋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小贱人还能蹦跶多久! “好好好,都听睿王妃的。” 顾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道:“只要睿王妃还在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再欺负她们母女——如此,睿王妃可满意了?” 云浅皱了下眉,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古怪。 但她懒得再和对方废话,对顾惜萝道:“那我先走了。” 顾惜萝眼眶微微泛红,“多谢睿王妃。” 她原本以为,她们之间只是利益交换的关系——她为睿王妃办事,睿王妃医治她母亲,今日之后这种关系便结束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睿王妃竟然会如此帮她。 从前她为了给母亲治病而自愿加入千刀门,其实并不觉得愧对这个女人,可是此刻…… 她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终是咬唇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云浅脚步顿了一下,“不必。” 其实顾惜萝做的事并未实质伤害到她,当日要不是顾惜萝突然跑来认亲,她也不会这么快发现砚儿是她的孩子。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得感谢顾惜萝。 云浅敛了下眸,大步走出了尚书府。 回睿王府的途中,她在街上看到了一些流民,不禁有些奇怪。 素来繁华的京城,怎么会有流民出现? 本想回府问问萧墨栩这件事,没想到他早朝结束后就没再回来,王府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福公公恭敬道:“睿王妃,太后娘娘请您入宫一叙。” 云浅一怔,太后召见?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太后第一次主动召见她。 她皱眉道:“可是太后娘娘出什么事了?” 福公公摇头,“王妃恕罪,这个奴才并不知道。” 云浅也不好再问,只能上了马车,随他去了。 ……… 御书房。 景帝面色沉晦的坐在龙椅上,下方站着萧墨栩和另外几位大臣,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严峻。 “顾岑,事情办得如何了?”景帝威严的问道。 “回皇上,一百万两银子已全部兑成银票,随时可带去柳州一带购买物资,送往西北。”顾岑恭敬的道。 西北蝗灾,百姓食不果腹,尸横遍野。 如今大量灾民涌入京城,今日早朝便有人将此事禀报景帝,景帝当即决定从国库拨出百万两白银赈灾。 “嗯。” 景帝点了点头,又严肃的看向萧墨栩,“老七,涌入京城那些灾民,就交给睿王府去办了。” 萧墨栩面色也有些凝重,“是,儿臣领命。” ……… 凤鸣宫。 云浅入宫以后,直奔太后这里。 刚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行礼,太后就朝她招了招手,“不必多礼,哀家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让你去办。” 云浅微愣。 第201章 一样足以让他们抄家灭门的东西 “前阵子西北蝗灾,当地官员怯懦,捂着此事不敢上报,直至死了几万人,灾民爆发,于今早大批涌入京城,一封封的折子才呈上来。” 太后眼底蓄着怜悯,“国库大多数银子都运往了灾区,剩余的若是都拿去安置京城这些流民,那灾区那边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就没有后续的保障了。所以哀家的意思是,在后宫嫔妃以及朝臣之间进行募捐,帮助京城这些流民,也好为国库节省开支。” 云浅眼神惊疑,这才知道,今日大街上为什么会看到这么多流民。 不过……募捐? 这种事似乎轮不到她一个王妃来做吧? 她狐疑道:“太后娘娘,不是孙媳推脱,只是孙媳人微言轻,此事交给孙媳来办会不会不太妥当?” 太后讽刺的笑了,“若是从前,此事自当交给皇后来办,但如今皇后被皇帝软禁在静幽宫,听闻老三谋逆的事以后,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自是不可能主持此事了。至于皇贵妃,哀家派人去请她,她宫里的人却说她病了……” 但谁都知道,这种时候生病,未免太蹊跷了。 说到底,就是不愿意干这种得罪人的事。 皇贵妃尚且如此,其他嫔妃更是不用多说,有能力的不愿出力,愿意出力的没那个能力,所以谁都不合适。 云浅大概也猜到这些弯弯绕绕,沉默了一会儿,“既然太后信任孙媳,孙媳定当竭尽全力,义不容辞!” 太后似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愣了一下,旋即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孩子,哀家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放心,此事虽然表面上得罪人,但一定能得你父皇的心。” ……… 云浅离开凤鸣宫以后,便一直在想募捐的事。 其实募捐本身并不难,那些达官贵人以及他们家里的女眷,并不会吝惜捐出一两个镯子扳指的来博个好名声。 难的是,听太后的意思,涌入京城的灾民数量应该十分庞大,不是几个镯子扳指就能解决的。 可若她想募得更多,那这些贵人,大抵就不会乐意了。 而且,她也不能强迫别人——若是因为谁家有钱,她就强迫对方捐款,那跟强盗有什么分别? 太后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直接下旨。 那该怎么做,才能让双方的利益都得到保障呢? 云浅想得有些出神,快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八名带刀侍卫跟在一名官员身后,脸色十分严肃的模样。 她不由愣了一下。 宫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侍卫巡逻、官员拜见帝王,两者之间互不相干——即便官员犯了事儿,也该押送入宫,而不是这样简单的跟着。 所以这种组合,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可是就在此时,身体忽然被人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 云浅一个趔趄,幸而有名侍卫伸了把手,她才没有摔倒。 等她站稳之后,对方连忙收回手,“属下冒犯了,请睿王妃恕罪。” 云浅摇了摇头,“无碍,是我要多谢你。” 说话间,她就皱眉看向了那名小宫女。 小宫女大惊失色,脸色煞白,“睿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云浅没有吭声,细细打量着对方。 她忽然想到不久之前,北狄太子也这么撞过她一次,然后她就被人诬陷杀害太子——这宫女,难不成也是来诬陷她的? 可是这种手段,用第二次就没什么说服力了。 何况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证,他们都看到了是这宫女来撞她的,所以即便这宫女出什么事,也与她无关。 云浅想了想,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荷包,似乎并没有多什么东西。 难道……是她想多了? “罢了。” 她收回视线,淡淡的道:“下次小心点,若是撞上别人,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 小宫女眼眶一红,“多谢睿王妃!” 说罢,便匆匆忙忙的跑了。 云浅也离开了皇宫。 一出宫门,就看到了睿王府的马车。 萧墨栩正好也在此时出来,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迈开长腿快步朝她走来,“浅浅,你怎么在这儿?” 云浅便把太后吩咐的事与他说了一遍。 萧墨栩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这件事确实棘手,办好了会得罪朝中那些大臣,办不好则会引起众怒,在百姓之中留下恶名。 宫中嫔妃无人愿意插手此事,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沉默片刻,“先回去吧,回府再说。” 云浅点头,“好。” 然而两人刚上马车,却有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睿王爷,睿王妃,等一下!” 是李德通。 而且他的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侍卫,看这架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云浅脸色微变,看了萧墨栩一眼。 萧墨栩也蹙起了眉,不动声色的问道:“李公公这么着急,可是父皇还有何吩咐?” 李德通神色略显复杂,迟疑了一下才道:“回王爷,宫里丢了东西,皇上命奴才前来,搜查睿王府的马车。” 云浅一惊,几乎是立刻想到刚才撞她的那个宫女。 可她当时检查过自己的衣物,没少什么,也没多什么。 至于萧墨栩——以他的武功,就更不可能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往他身上藏东西了! 难道……东西在马车里? 没错!既然李德通奉命搜查的是马车,那么在他们上车之前,一定有人把那所谓的“东西”放在他们马车里了! 思及此,云浅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若是他们没上车还好,可以说那东西是其他人故意放在他们的马车里诬陷他们的,可现在他们已经上车,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对方果然好手段,专门踩准了时间让李德通过来! 她皱眉看向萧墨栩,萧墨栩也立刻读懂了她的意思。 很明显,他们被人算计了。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丢的正是今日宫里最重要的东西——一样足以让他们抄家灭门的东西。 他眸色暗了好几个度。 正要开口,却见云浅忽然转怒为笑,“李公公,可否上前一步,我有话跟你说。” 第202章 全都拉下水 李德通愣了下,却没有像从前一样好说话,皱眉道:“睿王妃恕罪,奴才今日奉命办事,怕是不能同您私下言语。” 云浅自然知道他的顾虑,微笑道:“李公公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这话不是同你说的,而是托你传给父皇的,你不必担心因此受罚,马车我也照样会让你搜查。” 竟是如此? 那倒无甚大碍了。 李德通这才放下心来,颔首上前,“是,奴才遵命。” ……… 朝阳宫。 萧承影站在殿中,眼底隐隐透着几分激动,“母妃,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今日老七和苏棠定然出不去这皇宫!” 皇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老三将死,皇后已疯,往后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来和你抢这太子之位了。” 当年平西王府抢了她的后位,是她这么多年来始终耿耿于怀的痛。 还好,如今皇后母子再也翻不出任何风浪了,甚至整个平西王府都不存在了——其实这一切,还要感谢苏棠那丫头。 若是老七依旧是那个瘸子,她倒不是不介意原谅他们夫妻从前对她的所作所为,只可惜,老七偏偏站起来了! 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为太子除去这颗眼中钉了! 皇贵妃想到这里,眼神闪过一丝冷芒,面上却是得意的笑,“走吧,咱们也该去好好欣赏一下,老七夫妇是如何被你父皇处死的。” “是!” 萧承影眼神湛亮,可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迟疑了道:“不过母妃,您今早才装病推辞了太后募捐一事,若是现在出去,会不会……” “无碍。” 皇贵妃不在意的打断了他,“那个老东西如此精明,又怎么可能猜不到本宫是在装病?”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会兴师问罪。 但是他们那位太后高傲得很,懒得做这种事。 ……… 御书房。 除了今日议事的那些大臣,还有一名宫女和很多侍卫一起跪在景帝面前,每个人脸上都是愤慨焦急的神色。 “这一百万两的银票,可是整个西北地区百姓的命啊!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连这样的钱也吞?” “还能是谁?陈侍郎入宫的时候银票还在,入宫以后又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层层保护着他,整个过程只有睿王妃一人靠近过他!” “是啊,睿王妃平日里挺稳重的一个人,今日却故意摔倒在陈侍郎身边,明显是早有预谋的!” “请皇上严惩睿王妃!” “……” 大臣们群情激奋,其中要数户部尚书顾岑喊得最大声。 景帝面色铁青,没好气的道:“吵什么,朕不是已经让李德通去搜了?” 说实话,他不相信苏棠会做出这种事,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若不是她做的,那这一百万两找起来就费劲了。 所以不管是不是她做的,他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 “皇上,睿王和睿王妃来了。” 李德通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众人脸色俱是微变。 景帝眸色一凛,“宣!” 李德通道了声是,萧墨栩和云浅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但景帝并未看他们,犀利的目光径直看向李德通,“如何?” 李德通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而后恭敬道:“回皇上,奴才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睿王与王妃,他二人还未踏出宫门,听闻奴才要搜他们的马车,睿王妃不准,让奴才带着他二人前来觐见皇上。” 此话一出,顾岑瞬间变了脸色。 还未踏出宫门? 怎么可能? 他明明都安排好了,在李德通出宫的路上盯着,必须确认睿王夫妇进了马车,他们的人才能放行,可李德通怎么会在宫里遇到他们? 顾岑心中惊疑,但事已至此,再细究这些也没有用了,只能换一种说法——即便这两人还没有出宫,可是让其他人先把银票弄出去放在马车里,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顾岑沉声道:“李公公怎的如此糊涂,皇上是信任您才命您前去搜查马车,如今您非但没有搜查马车,还大张旗鼓的把人带来,若是银票被他们转移了可如何是好?”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浅就眯眸看了他一眼。 户部尚书,顾岑? 其实她和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交集,换了平日,她甚至不会因为他这句话有任何想法,毕竟现在人人都怀疑她,他提出这种质疑也正常。 可是偏偏,她今日去过一趟尚书府。 临走前,顾夫人还跟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只要睿王妃还在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再欺负她们母女——如此,睿王妃可满意了?】 当时她还不理解,可是如今回想起来,顾夫人的眼神就像是早就知道她会出事,甚至笃定她很快就“不在”了! 所以,是顾岑跟顾夫人说过什么? “赈灾银票丢失,本王也十分痛心,可顾尚书怎能无凭无据地诬陷本王的王妃?”萧墨栩冷冷开腔。 “无凭无据?” 顾岑冷笑一声,“若是当真无凭无据,睿王妃为何违抗皇命,不让李公公搜查睿王府的马车?” 云浅听到这里,敛了下眸,幽幽的道:“顾尚书错了,我并非不让李公公搜查,只是觉得今日知道赈灾银换成银票的人这么多,父皇却只怀疑我们夫妻,未免有失公平。” 说到这里,她恭敬的看向景帝,“所以父皇,为了求一个公平,臣媳拜托李公公——将睿王府和在场所有大人的马车一起拉到了御书房外,当着您的面一辆辆地搜。如此,臣媳便没有任何意见了。” 最后两句话落下,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睿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怀疑他们? “睿王妃这是想把我等全都拉下水吗?” “虽然我等都知道赈灾银换成银票一事,但是陈侍郎入宫的时候,我们都在御书房待着呢,怎么可能有机会偷银票?” “……” 大臣们十分不满,一个个吹胡子瞪眼。 虽然他们没有做过,并不害怕这所谓的搜查,但是无缘无故被人怀疑,心里也不痛快啊! 顾岑更是气笑出来,“当时只有睿王妃一个人经过陈侍郎身边,还碰巧与宫女相撞,只有您有机会做这种事吧?” “只有我?” 云浅也笑了,“可我怎么觉得依顾大人所言,当时有机会做这件事的人应该很多才对——” 她指着一旁跪着的几个人,“比如这个撞我的宫女,她可能是受人指使来撞我的,比如那个扶我的侍卫,他也可能是借着扶我的机会,故意找机会靠近陈侍郎偷取银票,甚至陈侍郎自己也未必没有监守自盗的嫌疑,凭什么就一定是我呢?” 被她这么一问,顾岑猛地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被她点名的几人则是大惊。 宫女疾呼道:“奴婢冤枉啊!” 侍卫又是震惊又是委屈,“睿王妃,属下当时好心扶您,您怎么能这么冤枉属下呢?” 陈侍郎更是大怒,“睿王妃未免太过分了!微臣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是您突然出现在微臣面前,到头来竟还要往微臣身上泼脏水?” 不只他们,景帝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 以他对苏棠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因为“不公平”而拒绝搜查,也不会随便牵扯无辜之人。 只怕……事情另有蹊跷。 正要开口,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皇上,西北急报!” 众人一惊。 这个时候来急报……莫不是西北灾情更严重了? 景帝当即沉下脸,“呈上来。” “是!” 话音刚落,立刻有侍卫进门,呈上一份卷轴。 李德通连忙上前接过,然后快步走到帝王身边,躬身递上。 景帝蹙眉接过,然而当他看到卷轴上的文字时,却一下子变了脸色,震惊的抬头看向云浅。 云浅神色不变,众人却俱是一惊。 顾岑小心翼翼的道:“皇上,怎么了?” 第203章 看来,她猜对了 景帝眼神变了好几变,听到他的声音才猛地收回思绪,克制的收回视线,“无事,西北那边出了点状况。” 众人面面相觑。 皇上这是……在遮掩? 虽说皇上不必事事告知他们,但西北的状况一直是他们几人在一起商议,如今皇上突然隐瞒,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莫不是西北出什么大事了? 顾岑心里也有些惊疑,按理说,西北除了蝗灾应该没有其他大事才对,最多就是灾民起义——但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甚至还要派人过去围剿处理,可为什么皇上如此遮遮掩掩? 难道……是太子在西北做的事被发现了? “父皇。”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云浅忽然开口,“既然无事,不知臣媳刚才的提议——将所有人的马车都搜一遍,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景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就这么办吧。” 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去。 云浅勾唇作了一揖,“多谢父皇!” 众人见此事已盖棺定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跟着帝王出去。 顾岑也收回了思绪,不管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睿王府。 至于太子的事,还是等此处事了再说吧。 ……… 御书房外,此刻停满了马车,包括睿王府那辆在内一共十辆。 景帝朝李德通使了个眼色,“李德通,搜。” 李德通恭敬的点头,“是。” 然后便唤来一群小太监,仔细搜查起了这些马车。 而睿王府这马车,正是李德通亲自搜查的! 片刻之后,他不知是翻出什么东西,陡然停下了动作,脸色大变。 景帝眉眼一厉,“怎么?” 李德通眼底闪过明显的惊恐,弓着身子小跑到帝王身边,“回皇上,奴才在睿王的马车里搜到了这些……银票。”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十分艰难,仿佛也不敢相信这种事的发生。 然而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果然是睿王府啊!” “亏我刚才还信了睿王妃的鬼话,以为她真是被冤枉的,可没想到,她只是在虚张声势!” “睿王平日里貌似公正清廉,没想到今日竟指使自己的王妃做出这种事,实在是令人不齿啊!” “……” 大臣们万分愤怒。 顾岑心下一喜,方才苏棠把所有人的马车都弄来,他还担心会出什么变故,可是现在看来,这女人真的只是想求一个“公平”罢了! 可惜,她求错了地方——这些银票实打实地藏在睿王府的马车里,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皇上!” 他佯装痛惜的道:“老臣一直以为睿王妃聪慧善良,可没想到如今她竟把这份聪慧用在赈灾银上,完全不顾西北灾民的死活!老臣恳请皇上,务必严惩睿王妃,还西北百姓一个公道!” 景帝的脸色也难看得要命,冰冷的目光陡然转向云浅和萧墨栩,“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说?” 云浅和萧墨栩的表情也都十分震惊,闻言才回过神来。 “儿臣/臣媳冤枉!” 两人同时低呼出声。 云浅又惊又怒,“父皇,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臣媳偷了那些银票,可是臣媳接触过陈侍郎以后,还没来得及离开皇宫就被李公公带到了御书房,又如何将银票放到马车里?” 她委屈道:“此事如此蹊跷,分明就是有人要陷害臣媳啊!” 她言辞恳切,说得也不无道理。 众人面上闪过一丝迟疑,景帝也没有吭声。 可惜,顾岑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冷笑道:“所以微臣才说睿王妃聪慧啊,故意让人将银票转移到马车里——如此一来,就算您和睿王在宫里被拦下搜身,也搜不出什么结果。即便皇上搜查了您的马车,您也能说自己还没出宫,没有机会将银票藏进马车,当真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他忽然话锋一转,犀利的道:“可事实上,陈侍郎身边这么多侍卫护着,您经过他的时候都有能力顺手牵羊,那后来距离您出宫还有这么长一段距离,您的身边再经过一些其他人,您委托他们取走银票放到您的马车里也并非不可能的,不是吗?” “混账!” 云浅脸色铁青,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与顾大人无冤无仇,顾大人到底受了谁的指使,竟如此污蔑我?” 顾岑扯了下唇,语气却十分恭敬,“睿王妃误会了,微臣只是看事实说话,也只忠于皇上一人,并非故意针对睿王妃。” “你……”云浅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够了!” 景帝陡然沉声打断了她,“人证物证俱在,朕不想再听你狡辩——来人!把睿王妃给朕带下去,打入宗人府大牢!” 云浅大惊。 萧墨栩亦是脸色大变,“父皇,此事尚有疑点,您不能这么武断!” “混账!” 景帝大怒,“苏棠是你的王妃,她偷窃赈灾银,你也脱不了干系!朕暂且不追究你,只是因为京城的灾民还需要你安抚,不代表你就能置身事外了。朕警告你,不要再挑战朕的耐心,否则朕连你一块儿关!” 萧墨栩猛地震了一下,薄唇彻底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景帝当即朝御林军使了个眼色,侍卫们立刻上前,走到云浅面前。 “父皇,臣媳冤枉!” 可不敢她怎么解释,景帝都无动于衷。 御林军自然也不敢违逆,只得押着她离开。 萧墨栩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暗到了极点,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顾岑还没见过睿王和睿王妃如此吃瘪的模样,一时心情大好。 虽然事情和他预想的有些出入——皇上比他想得还要疼爱睿王,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只关睿王妃一个人。 可是没关系,太子对睿王妃的恨意不比对睿王少,如今他为太子除去这个女人,太子一定会更加信任他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帝王又是一声厉喝,“慢着!” 顾岑脸色一变。 一抬头,只见景帝盯着手中那沓银票,眉心紧蹙,“为什么只有五十万两?” 他骤然看向远处的云浅,目光冷极,“剩下的银票呢?” 五十万两? 顾岑心下微惊,陈侍郎今日入宫时明明带着一百万两,他并没有打算私吞,所以让人“顺手牵羊”之后全部放进睿王府的马车里。 怎么会只有五十万? 他瞳眸微缩,也震惊的看向了云浅那边。 云浅又是委屈又是悲愤,“父皇,臣媳说了,这钱根本不是臣媳偷的,臣媳哪里会知道剩下的银票在何处?”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 真正知道的人,应该是那个偷窃者! 顾岑想到这里,蓦地沉了脸,眼底闪过几许冷意。 景帝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来人,给朕带下去用刑,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侍卫道了声是,终于把人带走了。 景帝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拂袖进了御书房。 地上那个与她“合谋”的宫女自然也被人带走,一同处置去了。 萧墨栩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吓人。 顾岑看着众人神色各异的样子,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现场。 ……… 王灿——也就是今日扶云浅的那名侍卫,他离开御书房以后,便打算回侍卫所去。 然而刚走到无人的墙角,就被一道美丽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他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睿王妃?您不是……” “不是什么?” 云浅似笑非笑,“被打入宗人府了?” 王灿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他不是傻子,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不是真的被打入宗人府,刚才在御书房外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刻意设计的骗局——甚至这场骗局,皇上也参与其中! 他从未想过,皇上会如此信任一个“可能偷了赈灾银的儿媳”,所以刚才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那是假的! 可是……他想不通,她是什么时候与皇上合谋的? 从头到尾,他明明一直在御书房里,没见过她和皇上说话啊! “您想怎么样?”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属下什么都不知道,此事与属下毫无干系,请睿王妃放属下一条生路。” “放你一条生路可以,不过……”云浅幽幽的道,“你为什么替太子办事?” 王灿又是一惊。 她竟然猜到他背后真正的主人不是顾尚书,而是太子? 这女人,果然比传闻中还要聪明! 他蓦地低下头,“属下听不懂王妃在说什么!” 云浅弯了下唇,看来,她猜对了。 虽然今日陷害她的人貌似是顾岑,可她和顾岑无冤无仇,顾岑没必要对她出手,除非是为了其他人——而顾岑在朝堂上一直是支持太子的,所以这个其他人,毫无疑问就是太子。 “王灿。” 她笑意深了几分,“今日路过陈侍郎身边的时候,那个宫女从我背后撞了我,然后我一直盯着她,她绝对没有机会偷窃陈侍郎身上的银票。而你——扶我的时候站在我身侧,又正好是我和陈侍郎的中间,我的身位为你挡去了其他侍卫的视线,你若武功够高,趁那机会撞一下陈侍郎,拿走他身上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换言之,当时那个情况下,有机会偷银票的,只有王灿一人。 她意味深长的道:“偷窃赈灾银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你确定,要为了太子放弃你的家人吗?” 王灿瞳孔骤缩。 ……… 顾岑找了王灿半天,都没找到人。 就在他越想越气的时候,角落里忽然窜出来一道人影,“大人!” 顾岑脸色倏地一变。 第204章 甚至……引出太子! 眼前这人,正是王灿! 顾岑连忙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收回视线,皱着眉头冷冷看着他,“干什么?” 王灿得意一笑,“大人就不想知道,剩下的银票去哪儿了吗?” 顾岑十分冷淡,眼底还透着几分警惕,“若是你知道,那就该去禀报皇上,而不是在这儿堵本官的路。” “是吗?” 王灿乐呵呵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既然大人这么奉公守法,那小人只能独自享用这笔天外横财了。” 说罢,还真的转身就要离开。 顾岑脸色又是一变,没想到这些银票竟真的在王灿这里。 “站住!”他又惊又怒的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这些钱!” “大人。”王灿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怎么能叫私藏呢?小人又不是拿着钱跑了,只是在您陷害睿王妃的同时,顺手占了点便宜而已——而且小人只要三十万两,剩下的都给您,您还不满意吗?” 三十万? 这里头一共才五十万,这个混账拿了大半,还敢说“只要”? 顾岑气笑了,“狗奴才,你是不是找死?” 王灿笑容终于淡了下去,冷冷的道:“顾大人,事情都是我办的,您不过出了张嘴坐享其成而已,如今我愿意分您二十万已经仁至义尽了,您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小人一分都不给您留了。” “你……” 顾岑气得青筋暴跳,恨不得杀了这个狗奴才。 但下一秒他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眸色微变,骤然上前,把手放到了对方耳后,狠狠的撕扯了一番。 王灿察觉到他的意图,也不恼,挑眉道:“大人放心,小人就是货真价实的王灿,您不必担心有人假扮。” 确实没有人皮面具。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生气! 这么重要的事,太子怎么会找这种不靠谱的人来办? 顾岑嫌恶的冷笑,“就算本官放过你,你以为太子殿下会放过你吗?睿王府的马车里只有五十万两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皇宫——太子一旦知道你私自拿钱,你的狗命绝对保不住!” 王灿脸色微变,明显是被吓到了。 他眼珠转了转,片刻之后,讪讪的低下头,从那一沓银票里取了大半出来,讨好的塞进顾岑的怀里,“顾尚书,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这四十万两都是您的,小人只要十万的路费就好——今日小人就离开皇宫,走得远远的,若太子殿下问起来,您就说五十万两都在小人这里,这样太子殿下也不会怀疑到您身上,您觉得如何啊?” 这倒是个主意。 关键是,这狗奴才即便离开皇宫,也不可能活着离开京城——他不可能给人留下一个随时拿来威胁他的把柄! 只要在此人离京的时候派人暗杀,那这五十万就是他一个人的! “行。” 顾岑没什么迟疑便答应下来,“带着你的钱赶紧滚出宫去,别让人抓了把柄,连累本官和太子殿下。” “是。” 王灿笑眯眯的低头,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眼底却闪过一丝暗芒。 顾岑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响起一道冰冷至极也威严至极的嗓音,“顾岑,你好大的胆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骨中挤出来的,绞着咬牙切齿的怒火。 顾岑浑身一震,瞳孔急剧的收缩起来。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帝王! 下一秒,其他同僚的声音也紧接着响起。 “顾尚书,你糊涂啊!” “是啊,身为户部尚书,你怎么能监守自盗,做出这种偷窃赈灾银两的事呢?” “你没听他和那侍卫说吗?他的本意可不是偷窃,而是陷害睿王妃!只是现在受不住诱惑,又收了剩下那四十万两银票而已!” “……” 同僚的声音带着嫌恶又嘲讽。 顾岑听着他们的声音,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四肢冰冷,动都动不了一下。 直到身后响起一声轻笑,“我说无缘无故,顾大人为何如此敌视我呢,原来是为太子殿下办事啊。” 竟是苏棠? 顾岑瞳孔收缩得更厉害了,猛地转过身,不敢置信的看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女人,“你没有被打入宗人府大牢?” 他的反应,就和刚才的王灿一模一样。 因为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帮着苏棠演戏,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演这场戏的? 他愕然道:“皇上明明一直在御书房里待着,从你进门开始就没有单独和皇上说话的机会,为什么?” 云浅扯了下嘴角,“顾尚书这么聪明,险些叫我栽了跟头,当真想不出今日之事有哪里不对劲吗?” 不对劲的? 当然有!比如他明明安排了人手拦住李德通,可是李德通找到她的时候,她竟然还没有出宫进入马车,这一点就十分古怪。 还有这女人拉着所有同僚的马车到御书房外,也很不对劲——她不像是会为了一个公平大动干戈的人。那种情况下,她要做的第一件事,理应是洗清她身上的冤屈才对! 可这两件,都不可能成为皇上帮她的契机——她没有单独接触皇上的机会! 唯一的机会,是…… “西北急报?” 顾岑陡然变了脸色,“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急报,是你让人借着急报之名呈给皇上的书信?” 难怪皇上当时看完所谓的急报就忽然看向她,而且还不愿告知他们,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因为,西北根本无事,只是她写的内容让皇上震惊了! “不错。” 云浅幽幽的道:“那封信,是我让李公公找人送给父皇的。” 李德通带人来搜查马车的时候她就知道,马车里肯定有东西。 后来听萧墨栩一说,她才知道,那东西竟然是一百万两银票! 联想到今日在宫里撞她的那名宫女,她就猜到,问题一定是出在那个时候——正如她刚才和王灿说的,那宫女虽然也参与了此事,但是没有机会偷银票,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当时扶她的王灿! 所以她让李德通靠近以后跟他说的话,就是请他做一件事——把她的马车拖到御书房外,让父皇亲自查,再谎称是在宫内遇到的她。 当然,这两件事都只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让幕后之人觉得,她已经在努力挣扎了。 那么她后续被打入宗人府的时候,对方才不会怀疑。 但如此一来,李公公的行为就算得上是欺君之罪了,所以如果只是这样,他肯定不可能答应,可她还有最重要的一招——假借西北急报的名义,将她今日的计划,完整的写在书信中呈给父皇! 若是父皇对此不满,就会在看到那封急报时当场拆穿,而若父皇满意,那李德通就相当于配合她立了抓贼的大功! 李德通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怎么选。 接下来,就是父皇配合她继续演这出戏了——将她打入宗人府大牢,让顾岑放松警惕,紧接着“发现”马车少了五十万两银票,那么顾岑必定会怀疑王灿,想办法与之接触。 如果是从前,她会直接找人假扮王灿,但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让宫里的人对人皮面具已经不再陌生,以顾岑的警惕,一定会检查王灿是不是本人——所以,她只能去说服王灿本人。 然后,再由王灿利用巨额银票,来套出顾岑的话! 甚至……引出太子! 云浅想到这里,敛眸看向景帝,“父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臣媳从未偷窃赈灾银票,一切皆属顾尚书栽赃陷害。最重要的是,他背后的指使之人正是太子殿下——请父皇宣太子殿下前来对峙!” 第205章 动了废太子的心 萧承影和皇贵妃来到御书房,竟没有看到人,但是苏棠偷窃赈灾银被打入宗人府的事,他们却都听说了。 二人正高兴,却远远看到了景帝和一群大臣站在巷子里,身旁竟还有老七和苏棠。 母子二人俱是微愣,苏棠怎么还没有被抓? 难道皇上只是下了判决,还未下令抓人?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到远处的大臣低呼一声,“太子殿下!” 两人立刻收回了思绪,笑着朝那边走过去。 云浅没想到,自己说曹操曹操就到。 原本还担心父皇不愿牵连太子,可现在人都到了,父皇应该也不好意思回避她的请求了吧? 果然下一秒,就见景帝的脸色微微沉了下去,面色不善的看向远处走来的皇贵妃和太子。 皇贵妃以为他是因为苏棠偷窃的事心情不好,遂温柔的走到他身边,“皇上莫恼,苏棠毕竟还是个孩子,心性不稳走了弯路也是正常的。您将她打入宗人府教训教训也就罢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啊。”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景帝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目光阴恻恻的盯着她,就连大臣们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微妙。 皇贵妃心下微惊,“皇上……” “住口!” 景帝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喝,“你养的好儿子,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还敢在这儿说风凉话?” 皇贵妃顿时大惊。 萧承影同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瞳孔一阵紧缩。 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父皇在说什么? 难道…… 萧承影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眸色倏地阴沉下,几乎是立刻道:“父皇,儿臣虽不知您说的是什么事,但儿臣冤枉啊——儿臣和母妃只是偶然路过此地,是不是有人挑拨离间,在您面前编排儿臣什么了?” “挑拨离间?” 景帝重重冷笑,脸色铁青的指着王灿,“你敢说,顾岑和王灿不是你的人?你敢说,今日偷窃赈灾银嫁祸苏棠的事不是你指使的?” 萧承影猛地一震。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难怪苏棠没有被打入宗人府,看来他们的计划失败了,苏棠已经当面拆穿了顾岑和王灿,甚至牵扯到了他的身上…… 萧承影眸色愈发暗了下去,急促的道:“当然不是儿臣!” 话音刚落,他便冷冷看向顾岑,“顾尚书,本宫不知你是否当真干出这种龌龊的勾当,但是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诬陷本宫?”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来的。 顾岑当然看出来他眼神里的警告,心下骇然。 这么多年,他和太子早已绑死在一起——今日他无论如何都是罪责难逃,若是不背叛太子,或许家人还能有个安身之所,可若他在这个时候背叛了太子,不但自己倒霉,甚至还会连累他的家人! 所以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的道:“皇上,老臣知道自己该死!但所有的一切都是老臣一人所为,与太子殿下无关啊!” 景帝冷冷发笑,“顾岑,君臣多年,你当朕是傻子吗?” 如果他没有听到刚才顾岑和王灿的那番话,或许还会相信这套说辞——即便不信,他也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太子的颜面。 毕竟,那代表的也是皇家的颜面。 可是现在,这么多大臣都听到了,他如何能再偏袒任何人? “来人!” 他厉声道:“将顾岑给朕拖下去,革去尚书一职,贬为庶民,发配北境,永不入朝!” 顾岑浑身一僵。 其实贬官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万万没想到,还要发配北境。 那种苦寒之地,他一个享进荣华富贵的读书人,如何能待得住? “至于太子——” 景帝沉默了许久,深深地看了萧承影一眼,“明日一早,朝堂上便议一议,这个储君是不是该废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大惊。 废太子? 虽然知道此事严重,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皇上会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啊! 第206章 她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了办法? “父皇!” 萧承影大惊失色,他以为父皇最多只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拿他怎么样。 可是——父皇竟然要废了他? 虽然看似只是让他和其他兄弟平起平坐,可其他兄弟都还有“继续竞争”的机会,而他作为被废黜的前太子,却再也不可能登顶了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相当于把他打落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不……父皇,不要!” 他浑身僵硬,满目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帝王,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竟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皇贵妃更是吓得脸都白了,眼眶瞬间泛起了泪水,“皇上,冤枉啊!”她凄然道,“承影绝对不是那种人,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定是老七和他的王妃故意栽赃承影,求您还承影一个公道吧!” “性命担保?” 景帝咀嚼着这四个字,威严的双眸骤然眯了眼睛,“你确定,你当真想死吗?” 皇贵妃狠狠一震,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张了张嘴,可是在帝王冷酷的目光下,终是没敢点下头,只得凄惶地看着他,一脸呆滞,哪里还有来时半分的春风得意。 景帝也没有再管她,冷冷的收回视线,一拂袖,转身就走。 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开口,一个个擦着冷汗离开。 侍卫上前来将顾岑扣押,至于王灿和那宫女,也都被押走了。 经过云浅身边的时候,王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云浅朝他点了点头,用嘴型说了两个字:放心。 王灿答应帮她的前提是,能够将功折罪。 所以她会帮王灿争取减去一半的刑期,并保护好他的家人。 “狗奴才,原来是你?” 萧承影看到他们的互动,陡然回过神来。 虽然他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过程,可是顾岑和他一样倒了大霉,而这狗奴才却和苏棠暗通曲款,他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事实如何? 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本宫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本宫?” 王灿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说什么,但事已至此,道歉告罪都是多余的,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其实太子对他确实还不错,但他作为宫中侍卫,家境底细都被查得一清二楚,睿王妃想要拿捏他实在太容易了——若是睿王妃没有查出真相还好,可是就连皇上都帮着她演戏,今日的胜负早已成定局。 为了家人,他不可能帮着太子冒险。 “抱歉了,太子殿下。”他皱眉道。 “一句抱歉就算了?”萧承影恶狠狠的瞪着他,嗓音仿佛淬了冰渣,“本宫定要杀光你全家,以解今日心头之恨!” 此话一出,王灿骤然变了脸色。 云浅也沉下脸,“太子殿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道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王灿背叛你不是因为你对他不好,而是因为你干的事本就天理难容!” “你这个贱人,还敢教训本宫?”萧承影勃然大怒。 “我有什么不敢的?”云浅重复着这两个字,冷冷一笑,“从明日起,你这个太子能不能继续当下去还是个问题!” “苏、棠!” 萧承影终于气疯了,一脸凶狠的朝她扑过去,恨不得杀了她。 萧墨栩脸色一变,拦在她的面前,一掌打在萧承影胸口。 萧承影整个人被打得倒退三步,口吐鲜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萧墨栩微眯着凤眸,冷森森居高临下的道:“二哥若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那就尽管试试。” 说罢,便拉着云浅离开了现场。 王灿也在他的示意下,被侍卫带走。 萧承影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眶发红,“他敢打我?”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母妃,本宫可是太子,他们竟然敢这样对我?” 他生来养尊处优,极尽奢华尊贵,可是为什么——从前有老三,如今有老七,所有人都要来抢他的位子? 他们全都该死!他只是守护自己的一切,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对他? 皇贵妃看着他恍恍惚惚像是傻了一般的模样,眼泪终于克制不住的掉了下来,“承影,你别这样,你别吓唬母妃……” 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眸色微亮,“你放心,你父皇只说明日早朝讨论此事,并没有说一定会废了你啊!母妃有一个办法,一定可以保住你的太子之位的!” 萧承影瞳孔一缩,“当真?” “当真!” 皇贵妃郑重的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母妃这就去找那个人,她一定有办法帮你的。” ……… 静幽宫。 一名宫女拿着食盒走到院中,随手扔在地上,一脸冷漠的看着树下披头散发的女人,“吃饭了。” 身旁另一人咬唇道:“姐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她毕竟还是皇后娘娘,皇上还没有废了她呢。” “废不废有什么区别?平西王府倒了,她儿子被判死刑,就连她自己也疯了,你对她好不好她根本就不知道,又何必跟她浪费时间?” “这……” “行了,收起你那无用的同情心,滚去干活儿。” “……”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皇后依旧呆呆地坐在树下,一动不动,眼神迷茫,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像是枯草一般,再无从前的光泽。 皇贵妃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靠近时,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阵阵馊味。 她皱了下眉,“装疯就装疯,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么?” 皇后依旧纹丝不动,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皇贵妃冷笑一声,“从前我们确实针锋相对的斗了一辈子,可我来这里不是看你笑话的——今日皇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提了废太子的事,明日早朝会让所有大臣一同商议表决,下最后的决断。我儿子也跟你儿子一样,被人害得要倒大霉了。” 皇后脸色依旧不变,只是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皇贵妃继续道:“不管我们过去有什么恩怨,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皇后眼皮动了动,终于微凝了眸光,看了她一眼。 没错,她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苏棠。 如果不是那个小贱人,她就不会被打入冷宫,策儿也不会下定决心谋朝篡位——甚至就连谋逆一事,也是那个小贱人鼓动策儿的。 她恨,恨不得把那小贱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是她知道,策儿已经出事了,她不能再莽撞行事,否则睿王府一定不会放过她的,那她就再也不可能为策儿报仇了。 所以她宁可被一群该死的狗奴才欺凌折辱,也要装疯卖傻,在这冷宫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皇后敛了下眸,淡淡的道:“我能得到什么?” 皇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厉芒,“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救出老三。就算没有机会,我至少也能帮老三和你报仇。”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拿着这块玉佩去找我父王,他可以让朝中几位老臣听你号令。” 如今的她身在冷宫,诸事不便,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帮她,她又何必再计较那些过往? ……… 云浅和萧墨栩离宫以后,先去安顿了王灿的家人。 然后说起京城那批灾民的安置事项,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你是说,父皇给你安排了任务,但没有给你钱?” 云浅神色微妙,“他不会是想,让你用睿王府的银子赈灾吧?” 萧墨栩嘴角抽了抽,“应该不至于。” 睿王府大出血,或许是能接济这些灾民。 但是,即便他愿意这么做,父皇只怕也不乐意——睿王府凭什么以一己之力去接济灾民?是不是存着不该有的心思,想要收揽民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父皇应当是希望我想办法筹钱。” 云浅的神色更复杂了,“所以太后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她怕你误解父皇的意思,所以故意找我说起募捐一事?” 也就是说,太后是在帮他们,指点他们。 萧墨栩点了点头,“不错。” 从前太后最疼爱的是老三,但是自打苏棠救过她以后,她老人家对他们睿王府,也算是有几分偏爱了。 但太后从不插手朝政,没想到如今,竟愿意在这种事上指点他们。 云浅想了想,拧眉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需要父皇同意才行。” 但,她觉得父皇很难同意。 云浅忽然道:“萧墨栩,你有没有办法,把那些流民聚集起来?” 萧墨栩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云浅弯唇,“施压。” ……… 御书房。 景帝因为太子的事烦躁得很,偏偏这个时候李德通来禀报,说是老七和苏棠求见。 “他们来干什么?” 景帝蹙眉道:“朕已经如他们所愿了,还不满足吗?” 虽然他知道,今日之事错的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受害者而已。 但,苏棠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此事,他还是有些生气。 毕竟她打的不只是太子和皇贵妃的脸——废储君,那颜面扫地的是整个皇室! 李德通自然知道帝王心中不快,讪讪道:“回皇上,睿王说,是睿王妃想到办法,如何赈济京城这批灾民了。” 景帝脸色微变,其实这批灾民是最烫手的山芋,甚至比西北那边的灾民更难办——因为西北至少有赈灾银送过去,但这批灾民,国库却没有更多的钱来安置他们了。 所以,只能从朝中大臣手里募捐钱财。 但这些老匹夫,一个个都是貔貅,要想从他们手里拿钱,比登天还难!所以这是他丢给老七的一个难题,也算是一个考验。 没想到,苏棠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了办法? “宣!”他立刻道。 “是。” 李德通颔首,尖声唱喏道:“宣睿王、睿王妃觐见!” 下一秒,萧墨栩和云浅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景帝犀利的目光当即落在她脸上,“你说,你有办法安置灾民?” 云浅点头道:“是,不过臣媳以为,单纯的募捐并不妥当。” 景帝脸色微沉,“这是何意?” 云浅不答反问,“在臣媳回答父皇的问题之前,想先请教父皇,您认为朝中的每位大人,应该捐多少合适?” 景帝皱眉,“自然是按照官职,各不相同。” “所以您的意思是,相同的官职,便应该捐相同的钱?”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 景帝说完,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不悦道:“这是朕派给老七的活儿,你倒是问起朕来了?” 云浅下了下,“父皇恕罪,但是您也知道,每位大人家中的情况不同——即便是相同的品级、领着相同的俸禄,但他们之中有做生意的,有贪污腐败的,也有两袖清风一贫如洗,若是让他们每个人都捐一样的钱,对那些清贫的官员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可若区别对待,让他们捐不同的钱财,那就没有判定的依据,相当于抢钱了。” 景帝,“……” 是,她说的没错!他当然也知道“如何募捐”是个大难题! 可现在她把问题又抛回给他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 他没好气的道:“难道干脆不捐了?” 第207章 兵行险着 “不……” 云浅摇了摇头,“不是不捐,而是以捐抵税。” 以捐抵税?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接着说。” 云浅便继续道:“臣媳知道,国库暂时拿不出多余的银子,募捐也是无奈之举。但南诏地大物博,每年赋税都有结余,并不存在入不敷出的情况,所以只要将明年的银子先拿来用一用,问题就解决了。” 她想得倒是挺美! 景帝气乐了,“安置问题迫在眉睫,如何等到明年?难不成给臣子们立个欠条,让他们先借一笔钱给朕?” “不需要这么麻烦。” 云浅认真的道:“其实安置灾民最重要的问题,并非食物,而是住所和衣着问题——如今天气转冷,灾民们一路从西北奔波而来,身体又不好,若是露宿街头,肯定会生病,后面的事情会更麻烦。可若专门为他们搭建庇护所,耗时耗力不说,等他们家乡的灾害解决以后,他们大多还是会回归故乡,那么这些安置的居所就白白浪费了。” 她总结道:“所以臣媳以为,可以向京城百姓征借房屋。” “征借房屋?” 景帝明显一愣,“他们会答应?” 云浅笑了,“这就是臣媳要说的以捐抵税了——据臣媳所知,在父皇的治理下,南诏百姓安居乐业,而京城乃是天子脚下,百姓更是富庶安康,他们家中大多有空余的屋子,破旧的衣裳。只要让他们把这些用不到的闲置品拿出来,帮助灾民,朝廷便给许他们一些好处——比如,把闲置的房子借给一位灾民住一晚,便可抵来年的一日赋税,若是能借给两人,便翻倍抵扣。再比如,三四件破旧的衣裳,也可以抵扣一天的赋税——诸如此类,具体的抵扣数额便请父皇定夺。” 简单来说,就是灾民得了实惠,百姓也得了便宜。 而最终的羊毛,还是出在国库里。 景帝听着她的叙述,眸色渐渐亮了起来,但转而却不知是想到什么,脸色又几不可察的沉了下去。 其实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可是赋税问题关乎国之根本,岂可如此儿戏,因她三言两语就如此变来变去? 而且…… 景帝沉下脸,“既然百姓家中都有空余的房屋,本就可以帮助灾民,为何非要拿赋税去抵扣?难道我南诏的百姓们就连最基本的互帮互助也做不到,非要计较这一丁点的得失吗?” 云浅眼角抽了抽。 她不好意思说,父皇您这就有点何不食肉糜了——对于上位者来说的一丁点得失,对百姓来说可能是一个月的口粮。 而且,或许很多善良的百姓愿意主动提供帮助,但身为上位者,就不该利用百姓们的善良去强制这些事。 好在她早就猜到父皇不会轻易答应,所以也做好了准备……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景帝眉头一蹙,“何事如此慌张?” 樊缺沉声道:“回皇上,宫门口忽然聚集了大批百姓,求见皇上。” 若是从前,百姓们根本不敢到宫门口来聚众闹事,甚至想要靠近宫门都是不可能的事,自有侍卫拦着。可如今灾民入京,城内人心惶惶,他怕贸然行动会带来不好的后果,所以不敢擅作主张。 “求见朕?” 景帝怎么听都觉得不像好事,当即沉下脸,起身往外走去。 云浅和萧墨栩对视一眼,也纷纷跟上。 到宫门口的时候,却见百姓们安静规矩的站着,并没有要闹事的意思。 “你们看,皇上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一声,然后像是点燃了什么讯号一般,百姓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高呼道:“多谢皇上,皇上英明!皇恩浩荡!” 什么情况? 镇守宫门的侍卫都是一惊。 他们还以为灾民的出现引发了百姓不满,所以来告状来了。 可没想到,竟然是来感谢皇上的? 景帝也惊了。 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蓦然回头看向云浅,“是你?”他气极反笑,“你已经把以捐抵税的事昭告天下了?” 云浅低下头,“臣媳擅作主张,还望父皇恕罪。” “混账!”景帝怒喝。 “父皇。”云浅皱眉道:“臣媳知道赋税乃是国之根本,不可动摇,但百姓同样是国之根本!这么冷的天,若是让灾民继续在大街上过夜,定会冻坏冻死。父皇若是愿意救治他们,那就得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若是不救他们,那未免寒了天下百姓的心——而且一旦尸体过多,还会引发疾病,在京城爆发瘟疫,后果不堪设想!” “而反过来,若是让京城的原住民收容灾民,用赋税抵扣,那么不只是灾民,就连原本的京城百姓也会对父皇感恩戴德——正如这些跪在宫门口的百姓一般,深感皇恩。”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最重要的是,臣媳算过一笔账,即便住一天抵扣一天的赋税,那按照现有的灾民数量算起来,也最多二三十万两的银子——而且,一旦灾民入住百姓家中,其中不乏善良淳朴之辈,他们会自愿拉着灾民一同吃饭,那就连灾民的伙食费也省了一半,到时耗费的银两只会更少!用最少的钱财去体贴百姓、收获民心,父皇不觉得十分划算吗?” 她说的很小声,除了景帝和萧墨栩,没有人能听到。 景帝看着她一脸诚恳希冀的样子,脸色变了好几变。 其实刚才在御书房,乍一听他就知道这个方法很不错。 只是南诏建国以来从未有人打过赋税的主意,所以他有些犹豫。 而且,苏棠一介女流,插手国之赋税,总让他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就好像……她会随时插手朝堂之事一般。 所以他不想答应她。 可没想到,现在宫门口聚集了这么多的百姓——人家谢都谢完了,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说不行? 而且其实,没有一个皇帝不希望受到百姓的爱戴。 所以百姓们的高呼,他也确实很受用。 不得不说,这丫头真是懂人心、也懂君心。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跟自己和解了。 转身对着百姓们,威严的道:“你们都是朕的子民,不管朕为你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管是此次的西北灾情,还是往后遇到其他的任何困难,你们要记住,朕会一直站在你们身后,与你们同渡难关!” 百姓们大受感动,齐声高呼,“多谢皇上!” 景帝笑着点了点头,“都免礼吧。” 云浅看着这一幕,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个办法可以最快最有效的解决灾民的问题,唯一的障碍就是父皇和朝中大臣也许会反对——若是她不想发生任何变故,就得在明日早朝之前说服父皇。 所以,她不得不兵行险着,用百姓们向父皇施压。 还好……父皇和她想得一样,虽然顽固了些,但大体上还是明事理的,没有因此怪罪她。 “苏棠。” 景帝瞪了他们一眼,“既然办法是你想出来的,那京城的灾民就交给你和老七一起去安置吧。若是办不好,朕一定重重地责罚你们!” 云浅笑着点头,“多谢父皇。” 景帝摆了摆手,正要离开,萧墨栩却在此时道:“父皇,既然办不好要受罚,那苏棠若是办好了,是否有什么赏赐?” 景帝脚步一顿,眼角不由抽了一下。 这个逆子,和苏棠联合起来摆了他一道就算了,如今他还没吭声呢,这混账竟然还敢问他讨赏? “你们想要什么?”他没好气的道。 萧墨栩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云浅。 今日入宫之前,云浅跟他说了一句话,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震惊。 但是,也未尝不能满足她…… 第208章 她想入朝为官 云浅对上他的视线,陡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色微微一变。 【萧墨栩,你有没有觉得,我如今的身份有些尴尬?】 其实她当时的意思是,作为一个王妃,她去做那些朝堂之事,总会让人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可这男人似乎以为她又要提和离,还紧张的瞪了她半天。 直到她说,她想当官——不是以睿王妃的身份去管那些事,而是堂堂正正用自己的名号,像那些拥有权力的男子一样,入朝为官。 他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她以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干脆觉得她在天方夜谭——毕竟,整个南诏历史上,都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可是没想到,他竟会在此时提出来。 云浅心里涌出几分异样的感觉,眸色深了几度,笑着看向景帝,“父皇,不管什么都可以吗?” 景帝听她这么一问,忽然就想到了上回她查清北狄太子一事,他也允诺了她一个要求,结果她竟然要跟老七和离! 这种闹出去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他怎么可能答应? 他蹙眉道:“和离不准!” 云浅无奈,“父皇放心,臣媳不会提和离的,只是想尽自己所能为百姓们做点事而已。” 景帝闻言,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这丫头的为人,他还是相信的,否则今日看到那封“西北急报”的时候也不会顺了她的意,配合她演那一场戏。 “好。”他一锤定音,“只要不和离,你的要求朕都答应。” “多谢父皇!”她笑意深了几分。 …… 云浅离开皇宫以后,就去着手准备灾民的事了。 抵扣赋税这事儿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却很麻烦。 因为所有百姓的档案都是手工记录的,所以要把谁家收容了几个灾民记录下来,用以来年抵扣赋税,是一件工作量非常大的事。 不过,这也创造了一些工作岗位。 她在灾民中找了一批读过书的,让他们来操作这件事,不但节省了部分人力,还让这部分灾民成了第一批务工的,给他们发放工钱。 后续,等其他身强力壮的灾民身体恢复了,也得给他们找活干。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然后,就是食物的问题。 如今户部尚书顾岑出了事,萧墨栩只能亲自督办施粥一事。 夫妻俩忙活了一晚上,终于把所有事都弄了个雏形,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等他们忙完最基本的工作,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云浅去陪砚儿睡觉,萧墨栩则入宫上朝。 但没想到,早朝竟然出了变故…… “你说什么?” 萧墨栩回来以后把朝堂上的事跟她说了一遍,云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父皇让朝臣站队表决,结果半数以上都不支持废太子?” 萧墨栩脸色凝重的点头,“不错,但是据我所知,他们之中很多并不是太子的人。” 那些真正为太子办事的,在这种时候反而持观望状态,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帮着太子,甚至有些已经被他劝降,加入了睿王府的阵营。 所以原本太子被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没想到,某些原本的中立派,竟然一改常态支持了太子! “莫不是太子暗中培养的势力?”云浅皱眉道。 “不像。”萧墨栩摇了摇头,神色复杂的道,“倒像是……平西王府最后的底牌。” “你是说皇后?”云浅一惊。 虽然她知道皇后只是在装疯卖傻,可她确实没想到,皇后从前这么厌恶皇贵妃,如今竟然愿意帮助这位昔日的宿敌。 看来这两个人,果然都对她恨之入骨。 萧墨栩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眸色沉了几度,“是,这两人联手必定是为了对付你,这些日子你出门小心些,我会多派些暗卫跟着你。” 云浅点了点头,“好。” 她能废太子一次,就能废他第二次,所以这事倒不至于让她难受。 只是……经此一役,也让她愈发坚定了入朝为官的决心。 她不想再这样只能在家中等消息,她要以身入局,亲自看看这暗流涌动的朝堂究竟是什么模样! …… 睿王府这边阴云笼罩,皇贵妃和太子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母妃,您当真是睿智,竟能想到向皇后借力!” 谁能想到,此番帮他的竟会是他从前最大的敌人! 皇贵妃也笑了,“本宫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想到皇后果然还留了一手。” 顿了顿,脸色却忽然凝重起来,“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还记得今日早朝时,你父皇宣布的另一件事吗?” 【以捐抵税。】 萧承影眸色沉了沉,“儿臣当然记得,老七名义上是为了帮助灾民,实则却是动摇国之根本!” 虽然听父皇的意思,是苏棠出的这个主意。 但是,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父皇昨日刚提出废太子,那个贱人就出了这样的主意,妄想插手赋税? 很明显,这对夫妻是为了收拢民心,向所有人证明睿王府的地位! 若是此事办成,往后朝中哪里还有他这个太子的立足之地? 萧承影想到这里,眼底倏地划过一抹厉色,“母妃放心,儿臣定不会让他们顺利成事的!” 皇贵妃犹豫了一下,“可是废太子一事才刚刚平息,若是你又贸然出手,会不会……” “不会!” 萧承影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嗓音冷到极点,“儿臣昨日受此大辱,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失败一次的!” …… 睿王府。 云浅正在书房,一边记录账册,一边顺便教砚儿一些其中门道。 原本只是顺手的事,但没想到砚儿如此聪慧,一点就通,她教了一个下午,这孩子竟然都能帮她的忙了。 “咚咚咚——” 就在她打算与砚儿细说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 云浅这才放下笔,抬眸看去,“怎么了?” 外面传来翡翠急切的声音,“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第209章 只要将事情解决,他们自然就明白 云浅赶到粥棚附近的时候,那边正聚集了大批闹事的灾民。 “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今日的粥是这样的?” “就是,这是真不把我们当人啊!皇上昨日还在宫门口说过与我们共渡难关,如今却这样对我们,实在令人寒心啊!” “听说皇上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睿王府去办,说不定皇上的心是好的,并不知晓睿王府如此冷待我们呢?” “没错,一定是睿王和睿王妃中饱私囊!” “……” 灾民们群情激奋。 云浅又叮嘱过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与灾民起冲突,所以一时间,官兵这边完全压不住他们。 偏偏萧墨栩今日还去了城外募捐,官兵们找不到他,只能来找她。 云浅将管事的叫过来,皱眉询问道:“什么情况?” 管事的官兵讪讪,“回王妃,今日熬粥的时候,在大米里掺了一些稻糠,灾民们就……这般了。” 稻糠,也就是水稻刚被割下来的时候,包裹在白米粒外面的那一层细碎的外壳——真要食用也并非完全不行,毕竟更穷苦的百姓就连草根树皮也是要吃的。 可是,拿这种东西来赈济灾民,毫无疑问是要被骂的。 “谁的主意?”云浅不悦的皱眉。 “户部那边说,他们的存粮即将告罄。”管事硬着头皮道,“所以今日给我们的米本就掺杂着稻糠,小人也是没有办法。” 户部? 从前户部掌握在顾岑手里,如今顾岑倒了,底下主事的便是左右两位侍郎——昨日入宫送银票的陈侍郎已经去西北赈灾了,而另一位吴侍郎她虽然不曾见过,但与顾岑是沆瀣一气的。 也就是说,是太子的人。 所以毫无疑问,今日之事,就是太子故意刁难她! 但,这件事她偏偏不能向父皇告状——因为父皇本就没有拨给萧墨栩赈灾的银两,能够答应以捐抵税已是最大的让步了,不可能再任由他们无休止的从户部拿钱拿粮。 太子也正是料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肆意妄为! 云浅眼神蓦地沉了几分,“重新熬粥,这一次全部换成精米。后续的粮食我会想办法,不必再去户部。” 管事的微惊,“可是……” 云浅打断了他,“出什么事我一力承当,你照办就是。” 说罢,她便冷冷转身走了。 远处的萧承影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本宫这七弟妹,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这么喜欢当英雄是吗? 为了暂时安抚灾民,不惜饮鸩止渴,把所有的粮食全部拿出来熬粥——如此一来,不出两日,户部给她的粮食就会全部耗尽。 那么两日之后,她又打算从哪儿找粮食来喂给这些灾民? “殿下英明!” 侍女茱萸站在他身旁,眸色微亮,“睿王妃夸下海口却办不好此事,皇上一定不会饶过她的!” 萧承影瞥了她一眼,“让你找的人,都找好了吗?” 茱萸颔首,“殿下放心,都已经办妥了。” 萧承影笑意深了几分。 这一次,他就要苏棠和老七遭所有人唾弃! ……… 云浅回府的途中,脸色沉得厉害。 翡翠一直跟着她,自然知道她心情不好,忍不住委屈的道:“王妃,您刚才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 王妃和王爷明明没有拿过朝廷半毛钱,一心一意为灾民办事出主意,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他们呢? “解释什么?” 云浅扯了下唇,“难不成让我跟他们说,朝廷没钱,朝廷无能?” 翡翠蓦地咬住了唇,“那就让他们这么误会您和王爷?” 话音刚落,云浅骤然停住了脚步。 翡翠以为她想通了,却见她蓦地转过身来,眸色微亮,“翡翠,你去给我下请帖,把京城所有高档酒楼的掌柜全部请到王府来!” 顿了顿,“不必解释,只要我将事情解决,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翡翠一怔。 虽然她不明白王妃在说什么,但她相信王妃! 所以很快,她就一家家跑遍全城,把所有高档酒楼的掌柜全部请了回去。 这厢掌柜们也都知道京城进了灾民,所以还以为睿王妃找他们是为了让他们掏钱的。 “王妃,您可饶了小的吧!” “是啊,最近的生意不好做啊!西北蝗灾,朝中的大人们都怕触怒圣颜,连饭都不敢出来吃了,大伙儿的营业额都少了一大半呢!” “而且王妃不是说过,绝不强迫捐钱捐物吗?” “何况小人昨日已经将一位灾民领回家了,热烈响应睿王妃制定的以捐抵税的策略,王妃可别再为难小人了吧?” “……” 这一个个的都苦着脸求饶。 云浅有些无语,还有些微的气闷。 但她也明白,高尚的品德从来不是拿来约束别人的,只要他们没有犯法,她不可能强迫他们做任何事。 “诸位放心。”她正色道,“我请你们来,非但不是为了让你们破财,反而是与你们做生意,让你们发财的。” 此话一出,掌柜们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发财? “怎么发?”有人脱口问道。 “减少损失,就是一种发财的门道。” 云浅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京城最高档的酒楼,用的也是最好的食材,鱼虾肉类都是每日一早送到后厨,再用冰块包裹,蔬菜更是必须挑选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超过半日你们都不收。”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你们严苛的要求,当然是对客人最好的回馈。但是,即便生意再好的酒楼,也会客流不稳定的时候——尤其是在你们的高标准下,会造成一大半食材的浪费,是与不是?” 话落,面前的掌柜们便纷纷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睿王妃说得没错,别说他们这种高端酒楼,其实就算是比他们低一个档次的酒楼,也不可能用前一天的剩菜。 那些达官贵人的嘴巴可都刁得很,便是哪条鱼蹦跶的时候不够生龙活虎都能吃出来,更何况是死鱼烂菜呢? 所以,他们既然制定了高价,就绝无可能以次充好。 否则不说他们的酒楼能不能开下去,就说得罪了那些贵人,他们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嘞! 不过……他们做生意的门道,跟睿王妃有什么关系? 有人又忍不住问:“所以呢?睿王妃打算如何减少我们的损失?” 第210章 就怕他们闹得不够大 云浅目光诚恳,“我想低价买进你们每日的剩菜。” 掌柜们先是一愣,然后眼神微亮。 那些剩菜他们本来是要丢掉的,如今可以卖出去赚一笔,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银子,谁会拒绝呢? 但……睿王妃此举,毫无疑问是为了救济灾民。 所以比起他们早已习惯的这份浪费,如今很明显是她更迫切地需要“求着”他们办事。 所以当然,这买卖的规则,就该由他们来制定了。 众人笑道:“睿王妃,您要知道,咱们这些高端酒楼买的菜可都是全京城最好的货色,即便是送到王府后厨也不为过,所以这价格就不可能低——您要想低价买进,只怕是不太可能啊。” 云浅脸色沉了沉。 她理解他们不想捐钱,毕竟善心是不能强求的,但如今他们竟然还想趁机捞一笔,赚这种不义之财,那就有些过分了! “那便算了。” 她冷淡道:“原本半个月后的皇商选举,我还想推荐各位都去试试,可如今看来,各位眼界太高,看不上这区区皇商的名头。” 所谓皇商,就是与朝廷做生意的,其中利润自不必说,最重要的是威名远播,其他贵人也都会奔着这个名头来买他们的东西。 从此利滚利,生意越做越大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做生意的人,就没有不想要这个皇商名号的! 这会儿听云浅这么一说,当即都变了脸色。 “睿王妃,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是啊是啊,小人愿意每日向睿王府供给剩菜,一个月只收十两银子!不只是蔬菜,鱼虾肉类什么都有!” “十两?不是我说你啊老张,你也太黑心了,睿王妃明摆着是要拿这些剩菜去做好事的,你竟然还有脸收她十两银子?” “是啊睿王妃,我们天福酒楼只收您一两,意思意思全当做个门面,您看怎么样?” “睿王妃,他俩都不诚心,我们合乐酒楼一文不收!” “……” 这些掌柜,一听有机会当皇商,一个个全都变了嘴脸。 云浅不禁冷笑,皇商选拔大多选的是丝绸瓷器之类的商人,酒楼客栈的当然也有,但是少之又少,只占一成不到。 不过她也没撒谎,她确实可以推荐他们去参加评选,只是皇商的选举大多要做背景调查,像他们这般品性的,估摸着一个也选不上。 到时候可就怪不得她了。 “好。” 她笑意不达眼底,“那就多谢各位掌柜了。” 萧墨栩进门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位胖墩墩的中年掌柜对着她谄媚地笑,“睿王妃,那您答应的事可别忘了。” 他蹙了下眉,在他们走后眯眸看向她,“你答应他们什么事了?” 云浅笑容这才真实了几分,“什么都没有,是他们自己笨。” 萧墨栩嘴角一抽。 这女人,又在使坏么? 他正要继续问,却见她收回视线看向他,“你呢,今日募捐如何?” 萧墨栩顿了下,“十五万两。” 不算多,但是有了她出的主意,他们不需要搭建庇护所,只拿这笔钱买粮食和衣物的话,应该足够了。 ……… 酒楼的掌柜们办事还算利索,当天就把剩菜送到了,甚至有其他酒楼闻讯赶来,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最后一共是三十二家酒楼共同送菜,都是最好的菜色,花销却比买米便宜得多,云浅很是满意。 至于萧墨栩募捐得来的银钱,大多都拿去购买御寒衣物了。 当晚,她就让王府的厨子去了粥棚处,做了大锅菜。 灾民们原本连米都吃不上,如今骤然吃到这么多菜,都感动不已。 但是没多久,这感动就不复存在了。 “老乡们,这菜有问题啊,我刚吃两口就开始腹痛不止!” “不只是你,我刚才看到好多人上吐下泻的嘞!” “听说睿王妃是捡了有钱人的剩菜给灾民吃,这也太过分了!” “什么?剩菜?我就说她怎么这么好心,昨日还给灾民吃稻糠呢,今天就变成大鱼大肉了,原来都是原本要拿去喂猪的泔水啊!” “就算灾民需要接受朝廷的救济,也不能把他们当成猪狗,如此践踏他们的尊严啊!” “……” 一时间,不只是灾民们不满,就连京城的百姓也不满了。 萧墨栩站在远处听着他们的议论,脸色逐渐阴沉下去。 他不在意自己名声被污,可是云浅如此为他们盘算谋划,他们竟然这么说她? “韩离,去把前排喊得最凶的那几个,都给本王抓起来!” “是!” 韩离也十分气愤。 但云浅却皱了下眉,“等等……你们有没有觉得,站在最前排的那群人,过于壮硕了?” 韩离愣了一下。 萧墨栩却当即回过神来,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那并非灾民?” 灾民们一路从西北奔波赶京城,整日饿得前胸贴后背,即便满身赘肉也该掉下来了,所以他们大多都是瘦弱憔悴的可怜人。 但前排这几个中气十足的,却都是彪形大汉! 韩离一惊,“可他们为什么要冒充灾民?” 云浅眼神冷了几分,“自然是因为,有人不想让睿王府好过。” 可是,拿一群可怜人来害他们,未免太丧心病狂了。 “韩离。” 萧墨栩忽然道:“去请大夫,为那些吃坏的灾民诊治,至于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 如果是从前,云浅肯定会出手医治,他也不会阻拦。 但是今日,不行。 韩离又是一惊,“不用管?就任由他们闹吗?“ 萧墨栩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云浅看了他一眼,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勾,“就怕他们闹得不够大。” ……… 夜,皇宫。 景帝正要歇下,萧墨栩就入宫了。 “这么晚了,你有事?” 他皱眉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这混账最近每次求见都没什么好事。 果然下一秒,就听萧墨栩愧疚道:“父皇,儿臣有罪,您把安置灾民的事交给儿臣,儿臣却办砸了!” 景帝脸色微变,“什么叫办砸了?” “回父皇,灾民们今夜在城门口聚众闹事。但是因为他们闹得太厉害,儿臣根本靠近不了,故而……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混账!” 景帝蓦地沉下脸,“灾民闹事,你却连理由都不知道?这何止是事情办砸了,你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萧墨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却没有吭声,一副任他责骂的样子。 景帝气得脸色铁青。 御书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到景帝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响起。 好半晌,帝王才开口道:“李德通,更衣出宫!” ……… 半个时辰后,一辆奢华的马车从皇宫疾驰而出。 原本是朝着城门的方向过去,可是没多久,车夫忽然拉停了马车。 景帝眉心一蹙,“何事?” 李德通连忙告罪,“皇上恕罪,外面忽然有一大批灾民经过,惊了马儿。” 大批灾民? 景帝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果真有一大群浩浩汤汤的灾民,似乎正往某个方向而去。 可此处是主城区,离宫门最近的地方,住的大多是一些朝中重臣和皇孙贵胄,怎么可能大半夜有成批的灾民流动? 他面色沉晦,“跟着他们。” 话音刚落,萧墨栩却皱眉,“父皇,可是城门口那边……” 景帝不悦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两件事都和灾民有关,或许会有什么联系——老七,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跟朕装傻?” 萧墨栩眸色微变,“儿臣不敢。那就劳烦李公公,跟上去看看。” “是!” 外面传来李德通的回应声,车夫重新赶起了马儿,跟上那些灾民。 可是,当他们在某间府邸前停下来,景帝却骤然变了脸色。 那是…… 太子府? 第211章 不如就亲自去看看 太子府前厅。 萧承影坐在主位上,微阖着双眸,听着茱萸跟他汇报外面的情况,唇畔蓄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王爷,城门口现在闹得很大,不少妇孺上吐下泻,有些已经昏迷过去,百姓们群情激奋,都要找睿王府讨一个公道。虽然睿王已经找了大夫替他们医治,但并没有什么用。” 大夫? 萧承影听到这里,皱了下眉,“苏棠那女人最喜欢出风头,如今有她大展身手的机会收揽民心的机会,为什么她没有替灾民医治?” 茱萸一怔,“奴婢不知。” “立刻去查!” 萧承影在她手上栽了那么多次,现在警惕得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他总觉得,这不是苏棠的风格…… “殿下,不好了!” 门外忽然传来侍卫急促的声音,“门外忽然来了一大批灾民!” 灾民? 萧承影倏地拧眉,“他们要干什么?” 下药之事虽是派茱萸去做的,但茱萸也不可能亲自动手,那些灾民怎么可能找到太子府来? “属下不知!”侍卫急道,“属下问了他们,但他们说,此事说出来会有损太子殿下的名声,所以要亲自与殿下谈。” 萧承影脸色微沉。 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这些人在外面久留,否则传到父皇耳朵里还不定惹出什么事儿来。 “那就让他们进来。” “可是……”侍卫欲言又止,“他们还说,若是进了太子府,难保太子会不会杀他们灭口,所以他们不会进来的。” “混账!”萧承影的脸顿时铁青,这些狗奴才竟敢如此得寸进尺! 他们以为站在门口,他就奈何不了他们吗? 等安抚好他们,他照样可以杀他们灭口! 但想归想,萧承影还是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出去。 还没靠近,就看到大门口几十个灾民浩浩汤汤,喧闹不止,一走近,甚至能闻到明显的酸臭味。 萧承影的脸色更难看了,忍着厌恶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没好气的道:“是你们有事找本宫?” “没错!”为首的灾民不悦道,“小的们知道太子殿下贵人事忙,但我们尽心尽力为您办事,您为什么不给我们结算工钱?” “什么工钱?”萧承影皱眉。 “什么工钱?”对方将他这话重复了一遍,震惊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您的手下言而无信也就罢了,就连您也打算赖账吗?” 说话间,还往前走了两步。 空气里那股恶臭明显加重,萧承影顿时大怒,“你站住!不准靠近本宫!” 云浅扯了嘴角,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其实只要太子殿下此刻靠近她一些,或许还能认出她是谁,毕竟——她没有戴人皮面具,只是把脸涂黑,把头发弄乱了一些而已。 可惜,他打心底里看不起灾民,所以已经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她敛了下眸,故作愤怒的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办事的是您,如今事办完了,您倒是嫌弃起我们来了?若是这样,咱们就去皇上面前辨个明白吧——我倒是要看看,若是皇上知道您故意鼓动灾民闹事,会是是没有的结果!” 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 萧承影总算回过神来,眼前这一群,就是茱萸让人收买的混混——今日在灾民中带头闹事的那些。 可是,该给的钱早已分发下去,为什么眼前这混混说没拿到? 难道……是被侍卫吞了? 还是这些人故意撒谎,想拿双份的钱? 可不管是哪种可能,萧承影现在只想破财消灾,否则跟他们多说一句话,他都要吐出来了! “茱萸!”他冷冷的道:“去拿一万两银票出来,让他们滚!” “是。” 茱萸点头应下,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萧承影!” 萧承影听到这道声音,瞳孔骤然一缩,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个瞬间凝固了一般。 这是……父皇? 他猛地转过身,就看到本该正在皇宫里就寝的父皇,此刻竟带着老七从那一片漆黑的墙角中逐渐显露身形。 萧承影顿时大惊,茱萸的脸色也是明显一变。 被她轻轻推了一下,萧承影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父皇……” “别叫朕父皇!” 景帝脸色铁青的怒喝,他怎么也没想到,老七口中的“大批灾民闹事”竟然是太子雇人去做的! 他咬牙切齿的道:“朕真后悔,昨日早朝时放你一条生路,非但没让你诚心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将那些无辜百姓的命当成你野心弄权的踏板——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冰冷的话语,每一个字都仿佛砸在萧承影的心头,让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解释的余地了,因为父皇什么都听到了。 他也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前日父皇会直接判了顾岑的罪,甚至认定他就是背后主谋,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 因为苏棠那个贱人,当时一定也用了这种办法——只有当事人主动承认,父皇才会如此深信不疑! 他恨,恨得抓心挠肺。 可是他也知道,他说不清楚了…… “皇上!” 就在他气急败坏却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的女人忽然开口,“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是茱萸! 只见她一脸委屈的看着景帝,“太子殿下只是听闻睿王府用剩菜泔水去喂灾民,导致灾民上吐下泻,而睿王和睿王妃非但不管,甚至继续我行我素的收购廉价剩菜,殿下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雇来这些壮汉闹事,想要引起睿王爷的注意啊!” 剩菜泔水? 景帝听到这几个字,脸色蓦地变了一下。 萧承影见茱萸的话有效,眸色微亮,立刻又苦笑着补充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对儿臣很失望,所以儿臣不敢上报此事,生怕您觉得儿臣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老七……但儿臣心里其实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想为那些灾民发声,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已。” 顿了顿,“您若要处罚儿臣,儿臣绝无怨言,只是求父皇教教老七,到底用最好的方式解决此事,造福百姓。” 最后四个字落下,景帝脸上的怒火终于彻底消散了。 聚众闹事当然罪大恶极,可若太子没有撒谎,那老七和苏棠实在是太过分了,根本不把灾民当人! “老七。” 他不悦的侧目,“你和苏棠就是这么办事的?” 萧墨栩扯了下唇,没有直接回答,“既然父皇对儿臣和苏棠的处事方式有疑虑,不如就亲自去城门口看看,她是如何解决此事的?” 景帝沉吟片刻,“那朕跟你走一趟!” 说罢,便拂袖上了马车。 只是临走前,又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那群臭烘烘脏兮兮的灾民——为首之人,怎么好像有些熟悉? 第212章 解除误会(1) 云浅抄了近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睿王府,沐浴之后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然后去了灾民闹事的城门口。 虽已是半夜,但四周依旧人声鼎沸。 不管是灾民还是普通百姓,都喊着同一句话,“睿王妃罪大恶极,请睿王府还我们一个公道!” 翡翠气得直跺脚,“王妃,您一心为他们着想,他们怎么能如此污蔑您呢?” 云浅没有吭声,眸光微凝,拿着手中铜锣跳下马车,快步上前。 “铛——” 敲锣声响彻四周,立刻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结果一看是她,百姓们顿时怒从心起。 “原来是睿王妃啊,您终于舍得来了?” “是啊,这里已经出事这么久,探子几次往睿王府跑,您怎么也不像是刚知道此时的样子,却为何迟迟不来?” “这还用说吗?无非就是看不起普通百姓,没把咱们当回事呗!” “传闻说睿王妃善良温和,时常帮助百姓,如今看来都是假的!她根本就是沽名钓誉,和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没什么区别!” “……” 周围的声音骂得越来越难听,翡翠眼睛都红了。 云浅却没什么表情,“说完了吗?你们不是要睿王府给你们一个公道吗?现在我人已经来了,且就是来满足你们要求的——若是你们不能安安静静的听我说,那在这里聚众闹事又有什么意义?”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或许是她的神色过于波澜不惊,好像在看一群无理取闹的人,倒是显得他们理亏了,所以百姓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韩离,将他们抓起来。” 云浅指着闹事灾民最前排的那些壮汉,继续说道。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那些个壮汉先是一惊,然后顿时满面怒容。 “睿王妃为何抓我们?难道这就是您要给我们的公道吗?” “王妃不会以为,抓了我们就能平息此事吧?” “痴心妄想!”有百姓怒道,“我们所有人团结一心,今日就算您抓十人百人,明日也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会问睿王府讨个公道!” 她这举动,毫无疑问犯了众怒。 景帝远远看着她,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却听云浅冷笑一声,“各位西北来的大爷大娘,我让侍卫抓他们,并非因为他们带头闹事,而是因为他们明明不是你们的同乡,却被人收买故意挑动你们的情绪,造成你们与睿王府乃至与朝廷的对立——如此居心叵测,罪不容诛之人,难道不该抓吗?”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被人收买? 怎么可能呢?这些“同乡们”穿得和他们一样又脏又破,还恰好跟他们一样都是西北口音,怎么可能不是同乡呢? 睿王妃莫不是在骗他们? 云浅看出他们的疑惑,又继续道:“衣着口音都是可以装的,难道我今日往脸上抹一把墨水,再换上跟你们一样的衣裳,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我就是你们的同乡了吗?” 她甫一说完,景帝就蓦地变了脸色。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太子府门口看到的那个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那哪里是旁人,分明就是苏棠假扮的! 他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这个苏棠,是觉得他当真认不出来,还是觉得他不会怪罪她,竟敢这么有恃无恐? 他正要上前,却听她又补充了一句,“诸位若是实在不相信我说的话,不如问问他们,西北产的南瓜和京城产的南瓜有什么区别?” 此话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 而刚才被韩离扣押的那几个壮汉当即对视一眼,然后一脸凶狠的瞪着云浅,“能有什么区别?俺们都是大老粗,分不出你们这些女人兜兜转转的心思,在俺们看来,西北和京城的南瓜都长一个样!” 然而话音刚落,四周灾民却是一片哗然。 壮汉们不明所以。 云浅嘲弄的扯了下唇,“可是诸位,西北的土壤根本不可能种植南瓜,你们若当真是当地人,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不知? 在西北,就连三岁小孩也知道这些东西! 除非……这些人真如睿王妃所说,根本不是他们的同乡!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灾民?” “难道睿王妃说的都是真话,他们是被人收买来教唆我们的?” “一定是这样,刚才带头的就是他们几个!” “……” 灾民和京城的百姓顿时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沉了脸。 他们想不通,到底什么人这么恶毒,竟连灾民也要利用? 有人厉声质问道:“到底谁派你们来的?” 闹事的壮汉们见事情彻底败露,气急败坏的道:“就算我们冒充灾民又怎样,本意还不是为了灾民好?他们的家乡闹灾害已经恨可怜了,为什么睿王妃还让他们吃泔水垃圾,害他们上吐下泻?” 是啊,为什么? 景帝远远看着他们,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这些人是太子派来的,他已经知道了,可他不知道,苏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连萧承影也不禁冷笑。 虽然他确实派了人来闹事,也确实在苏棠的食物里加了点料,但是,她给灾民吃泔水也是不争的事实! 无论如何,这一点她就是没法解释!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云浅冷笑一声,“你们说,我给灾民吃的是泔水?” 她说完也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的韩离,吩咐道:“让他们把今日分发给灾民的饭菜都拿出来。” “是!” 韩离应了一声,立刻指使侍卫搬出今日的伙食。 是一大锅的炖菜,为了让每位灾民分到荤腥,鱼类和肉类都是剁碎的,看起来也确实不那么美观。 所以百姓们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这锅菜拿出来。 灾民们也是面面相觑。 其实这锅炖菜十分美味可口,因此他们吃的时候,完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即便后来有人说,这些都是酒楼里倒掉的泔水,他们也只是心里堵了一下,并没有责怪睿王妃。 毕竟,他们来京城的路上,也经常去翻有钱人家的泔水桶。 可是几个时辰后,很多人突然开始呕吐——尤其是身体较弱的妇孺孩子,更是面色惨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而此时这些壮汉又出来带头骂睿王府,他们心里一急,便也跟着一块儿骂了起来,想要讨个说法! 说到底,他们就是想活下去而已。 “睿王妃,其实咱们也不是想怪您。”有人小声道,“只要有口吃的,我们就连尸体都吃过,只是……若是每次吃完以后都这么腹痛不止,我们这些男子也就罢了,可老弱妇孺实在是受不了啊!” “是啊!”立刻又有人接话道,“实在不行,您就把昨日的稻糠拿出来给咱们吃,也比吃完再吐出来好啊!” 此话一出,其他灾民也纷纷点头,一脸哀求的看着她。 云浅心头酸涩,却不是因为被误会,而是因为这些可怜的灾民明明只是想活下去,却被一个畜生狠心利用,落得如此可怜的地步。 她冷声道:“韩离,把剩下的人叫来。” 韩离道了声是,朝远处做了个手势,立刻又有一大群人蜂拥而至。 “他们又是谁?” 景帝远远的看着这些人,蹙眉问道。 萧墨栩低眸答道:“回父皇,是京城各大酒楼的掌柜。” 景帝一愣,“苏棠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这回没等萧墨栩答话,萧承影就讽刺的勾了下唇,“七弟,睿王府的泔水,莫非就是问他们拿的?” 景帝闻言,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萧承影幽幽的道:“可就算他们能证明自己的泔水很干净,那毕竟也是泔水啊——如今已经吃出了问题,七弟妹还不死心吗?还想用什么样的话术来哄骗那些可怜的灾民?” 萧墨栩冷冷看了他一眼,但并未吭声。 萧承影笑意深了几分。 然而下一秒,却听那边的掌柜高呼道:“乡亲们,你们都误会睿王妃了呀!” 第213章 解除误会(2)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萧承影笑容微僵,倏地敛眸看向那名说话的掌柜。 景帝眸色也是一定,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买的哪里是什么泔水,明明都是新鲜的蔬菜和鸡鸭鱼肉啊!” 那为首的掌柜手中提着个篮子,半倾倒过来呈现给众人观看,“你们瞧,这是咱们酒楼今日一早刚进的新货。” “睿王妃昨日找了京城三十几家酒楼的掌柜,与我们签订协议——每日酉时,低价收购各大酒楼每天用剩下的蔬菜和肉类,然后再让睿王府的厨子做一锅炖菜,拿到城门口来分发给所有的灾民。” “虽说这确实是咱们用剩下的菜,可也都是最上好的食材啊,新鲜依旧,与我们客人吃的并无不同,怎么到你们嘴里却成泔水了?” 他起初只是为了应付睿王的命令不得不来,可是说着说着却不禁来了火气,“你们这些人,听风就是雨!睿王妃一心一意为你们筹谋,你们却如此好赖不分地污蔑她,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说到最后,他脸都绿了,险些忍不住要骂人。 众人看着他逐渐暴躁的脸色,一个个眼睛里都写满了震惊。 其实从前在家乡的时候,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难得上酒楼吃一顿,尤其是京城最高档的这些酒楼,他们更是从未踏足过。 可万万没想到,如今变成了灾民,却吃到这样的好东西! 而且,他们也终于想明白,为什么那一大锅炖菜看起来乱糟糟的——毫无疑问,是睿王妃为了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吃上肉,特意吩咐厨子把肉和菜都剁得稀碎,便于平均分配。 这所有的细节,都是睿王妃待他们至诚至善的结果! 可他们呢?非但没有好好感激她,反而叫嚣要向她讨公道! 一时间,所有人脸上都泛起无限的愧疚。 就连景帝也是一脸错愕。 萧承影更是如遭雷击,整个震惊的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这一切。 “可是……” 有人小声道:“这么好的饭菜,为什么吃了会上吐下泻呢?”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不解的看着云浅。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当然是因为,有人在饭菜里下了药!” 下药? 众人听到这两个字,俱是一惊。 景帝的脸色也倏地阴沉下去,骤然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萧承影瞳孔紧缩。 云浅又冷冷的继续道:“刚才我已经检查过这些饭菜,确实都有问题——很明显,有人想借此机会在灾民之中引发暴动,对付睿王府。各位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可以去找大夫前来验证。” 众人闻言,连忙摇头。 经过刚才的误会,他们当然不会再怀疑睿王妃! 只是……会是谁要对付睿王妃呢? “睿王妃,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是啊,虽然我们能力有限,但若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今日是我们对不起您,还望睿王妃不要放在心上啊!” “……” 四周的灾民们都一脸郑重的看着她,眼底还带着丝丝歉意。 云浅摇了摇头,“今日有小人作祟,故意教唆各位闹事,你们一时无法分辨也是正常的,我不怪你们。” 顿了顿,“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父皇已经将安置灾民的事全权交给睿王府,往后睿王府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们。我只希望诸位,往后再遇到什么事,可以试着多相信我一点。” 此话一出,灾民们顿时更愧疚了。 片刻之后,四周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睿王妃放心,我等定不负王妃所托!” 至此,事情算是完美解决了。 所有的百姓对她都又感激又愧疚,还掺杂着丝丝敬佩。 饶是景帝也没想到,苏棠一节女流,能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 可他现在却没心情欣慰,因为这所有的事,本就是太子弄出来的! “太子!” 萧承影听到他一声厉喝,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然后当即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父皇,儿臣没有调查清楚就误会了七弟妹,还找人带头闹事,简直罪该万死!儿臣愿毛遂自荐,查清到底是谁在饭菜中下毒,还七弟妹一个公道!” 他知道,要是把苏棠口中的所有罪名都坐实,那他就完蛋了! 所以他绝对不会承认下药的事! 景帝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冷冷笑了一声,下一秒却不知是想到什么,眯眸看向朝这边走来的云浅。 “苏棠。” 他意味不明的道:“今日之事,你才是受害者,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罚太子才合适?” 云浅脸色微变,脚步也不禁顿了一下。 太子说的话她听到了,他这是只认了带头闹事,却不承认下药的部分——但很明显,饭菜里的药肯定也是他下的。 父皇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只是父皇既然选择问她,而非直接叛处太子,很明显就是只想责罚一半,而另一半却不打算公之于众。 毕竟,虽然下药的是太子,但名声受辱的却将是整个皇室。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父皇,真正的受害者不是臣媳,而是在场的所有灾民。您不妨问问他们,想要如何责罚太子?” 她知道父皇的考量,但她没有办法代替灾民们原谅太子! 景帝眸色一沉。 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苏棠故意不接他的话? “苏棠。” 他威严的嗓音透出一丝警告的气息。 萧墨栩皱了下眉,立刻上前,“父皇,苏棠不懂这些,您莫要怪罪。儿臣以为——既然三哥也是因为关心灾民才闹出这种笑话,不如就小惩大诫,让他捐出太子府七成的家产来赈济这批灾民吧?” 七成家产? 萧承影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虽说他有不分私下的产业不会放在明账上,可即便如此,七成家产也是他大半的身家了! 这混账东西疯了不成? 就连云浅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她并不想让太子轻易逃过一劫,但萧墨栩这个办法却当真不错——毕竟对于灾民而言,能够拿到手里的钱才是最实惠的补偿! “父皇,刚才确实是臣媳不懂事了!” 她郑重道:“既然您问了臣媳,臣媳也赞同王爷的办法!” 萧承影登时大怒,“苏棠,你给本宫住口!”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景帝却怒喝道:“该住口的人是你!” 冰冷的目光危险的落在他脸上,“你最好想清楚,这惩罚你当真不接受吗?” 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如果他不接受,父皇就会再次提出废太子一事! 萧承影呼吸骤然粗沉了好几个度,脸上一阵清白交错,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儿臣不敢,多谢父皇轻饶。” “滚!” 景帝狠狠剜了他一眼,不想在看到他。 萧承影灰溜溜的走了。 景帝这才收回视线,沉默了好半晌,才重新看向云浅,“今日之事,你办得很好——说吧,那日你们想要的赏赐,到底是什么?” 第214章 转机 云浅没想到父皇会突然提起这个,下意识的看了萧墨栩一眼。 萧墨栩顿了一下,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她这才敛眸道:“回父皇,臣媳想为百姓做点实事。” 景帝蹙眉,“这是何意?” “是……臣媳想要入朝为官的意思。” 她斟酌许久,终于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把话说出口。 然而话音刚落,就见景帝脸色大变,“胡闹!” 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当官? “你想为百姓做点事,难道用睿王妃的身份不能做?今日你安置灾民,不也同样是以睿王妃的身份?” 景帝气极,“苏棠,朕一直以为你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没想到竟提出如此不知深浅的要求来!” 不知深浅么? 可是为什么男子当官就是理所当然,女子当官就是不知深浅? 云浅严肃的道:“父皇说得没错,很多事以睿王妃的身份确实也可以做,但是……还有很多事不可以。” 比如她这两日其实碰了不少壁——户部的那些官员,表面敬她是睿王妃,实则却觉得她一介女流难以成事,办起事来百般推诿。 如果说户部是太子的天下,故意刁难也就罢了,可她还去了户籍衙门、京城府尹、城防卫队之类的府衙,这其中甚至有萧墨栩管辖的地盘,可就连他们也是如出一辙的态度。 所有人都因为她是个女子就看轻她——即便她的能力要高于大部分的男子,可是在外行走时,她却寸步难行。 如果说她最初想当官只是因为办起事来方便一些,后来则是想深入朝堂与那些大臣打交道,那么经过这几日的挫折,她还有了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她要为天下女子,闯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女子从不比男子差! 身为女儿家,未必就要相夫教子弹琴绣花,她照样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的踏入朝堂,掌握权力,为百姓谋福祉! “不可能!” 景帝脸色铁青,“今日就算你说破了嘴,朕也不可能答应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便拂袖转身,“李德通,回宫!” 云浅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脸色微微沉了下去。 好半晌才收回视线,正要跟萧墨栩说点什么,可一转头,他竟然不见了踪影。 她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 这男人,走也不说一声么? 但她刚打算离开,却见男人大步流星的从远处走过来,手里还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直至站定在她面前,她才看清楚,那是两块海棠糕。 “旁边有一间海棠糕的铺子。” 他嗓音低低的道:“我记得你最爱吃他们家的海棠糕,便去买了两块,一块给你,一块给砚儿,可好?” 他略显期待的看着她,漆黑的深眸在月色下暗藏情意。 云浅眼眸一紧,几不可察的攥住了手心。 下一秒,她蓦然别开视线,“都给砚儿留着吧,我没心情吃。” “因为父皇拒绝了你?” 他意味不明的道:“可女子当官这种事,父皇本就不可能一听就答应,今日只是个铺垫而已。” 云浅愣了下,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眸色微亮,“你有办法?” 男人勾唇,递上海棠糕,“现在有心情吃了吗?” 云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口。 很甜,很香。 ……… 三日后。 云浅每日核查灾民的各项支出,虽然累了些,却不觉辛苦。 只是她这几日时常出神,一直在想萧墨栩说的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但那男人就是卖关子,不肯告诉她。 今日她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早朝了。 不过,他给她留了一幅画。 云浅用过早膳,便拿起这画细细地端详起来。 画上是一个美艳的异域女子,还有对方的生平简介。 她正好奇此女是谁,门外就有家丁来报,“王妃,西凉太子求见。” 姬君洛? 云浅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闻言连忙起身往外走去。 到前厅的时候,只见客座上一红衣男子俊美如斯,正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的饮着茶,听到她的脚步声,眼梢轻抬,一如初见时那般妖孽。 云浅笑了,“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姬君洛放下茶盏,唇畔也勾起一抹薄薄的弧度,“我要回西凉了。” 云浅一愣。 前阵子姬君洛帮了她不少忙,不过他留在京城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与南诏通商,为西凉富国强兵。 这些日子他连个消息也没有,想必十分忙碌。 没想到今日一来,就是要告别。 她收起笑意,认真的道:“前些日子多谢你帮我,若是往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她就像在跟一个普通朋友道别,有怅惘,却没有不舍。 姬君洛眼神黯了几分,但也只是转瞬便恢复了,“那就劳烦睿王妃,在本宫离开以后,代本宫好好维系西凉与南诏的关系,千万别让东泱那群无耻之徒趁虚而入,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云浅好笑,“放心,我一定办到。你什么时候走?” 姬君洛想了想,挑眉道:“明日吧,今日波斯和天竺入京拜见,听闻他们的圣女十分美貌,本宫得好好瞻仰一番。” 云浅眼角抽了抽。 不过,波斯和天竺? 这两国与东南西北四大国不同,虽也是主权国家,但国土面积要小一半不止,兵力也相差甚多,并没有和四大国抗衡的能力。 每年秋收的时候,甚至要向南诏朝贡。 而且,他们的君主并非通过血脉来继承皇位,而是“由天择定”,每隔二十年举办一次大祭,选出圣女,任下一代女皇。 最重要的是,她忽然想到了萧墨栩留给她的那幅画——那上面的异域美女,倒是很像波斯人。 难道,那就是姬君洛口中的圣女? ……… 皇宫。 金銮殿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 景帝带着群臣站在最靠近这些石头的位置,身旁还有两位美艳的异域女子,而她们身后则是一群同样异域长相的使臣。 南诏这边,所有大臣的脸色都很难看。 波斯圣女黛绮罗却笑道:“陛下,规则刚才已经说过——不管是选石还是炼药,只要南诏有任何一位大人赢了本使,今年的朝贡便会翻倍。如今既然南诏没有这方面的人才,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就在刚才,他们进行了选石和炼药两场比试。 可结果,全都输了。 其实黛绮罗并有说,南诏若是输了便得将朝贡减半,可南诏作为四大国之一,自当有大国气度,怎么可能让波斯单方面吃亏? 所以即便不说,他们也得遵循那一半的规则啊! 但,最重要的不是朝贡,而是南诏的威严啊! 如今他们连波斯这弹丸小国也比不过,岂不颜面扫地? 所以一时间,南诏这边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得要命,包括景帝。 可景帝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圣女刚才说,南诏的任何一位大人都可以?” 是老七! 景帝眸光微凝。 黛绮罗眯起眼睛,目光幽幽的朝他看向他,“这位是……” 男人神色如常的道:“本王乃父皇第七子,睿王萧墨栩。” 黛绮罗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挑眉道:“所以睿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南诏还有哪位大人并未参赛的?” 顿了顿,“方才炼药的时候,出战的是你们太医院的太医,选石的时候,出战的则是你们丞相和大将军——他们应该都是你们南诏最厉害的人才了,难不成睿王还想从军队中另找一人?” 其实从军队中找,也并无不可。 毕竟这位圣女的规矩是——只要是南诏臣子,都可以参赛,包括太医院,包括金銮殿中这些大臣,自然也包括任何府衙的衙役官差。 可是短时间内,他们突然去哪儿找这种人才啊? 当初选石大赛的时候,璇玑老人倒是挺厉害的,可他也不是朝中的大臣,不符合圣女的规矩啊! 所以众人闻言,全都神色复杂的看向了萧墨栩。 “睿王当真还有其他人选吗?” “是啊,若是不能保证输赢的话,还是不要随便举荐了吧?” “万一再输一次,南诏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 大臣们压低声音劝说着。 萧墨栩却没有理会,淡淡的继续道:“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她是父皇昨日刚封的官,只是今日恰巧不在宫里。” 他恭敬的看向景帝,“不知父皇可愿召她入宫一试?” 第215章 她也太自不量力了! 景帝气笑了。 这个逆子,说的毫无疑问就是苏棠! 可他昨日他明明斩钉截铁地拒绝过此事,这逆子都忘了吗?现在竟然还敢跟他来这套? 景帝正要拒绝,却见黛绮罗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睿王为何这么问,既然都是南诏的大人,陛下怎会不愿?” 是啊,为何不愿? 不止她疑惑,就连南诏的大臣们也都一脸狐疑的看向了景帝。 昨日皇上封了谁为官,他们怎么不知道? 若是真有这么个人,又能被睿王特地提起,那必定十分厉害,说不定真能赢了波斯圣女呢——可睿王为什么觉得,皇上会不答应呢? 景帝被四周无数道不解的眼神看着,气得脸都绿了,“圣女多虑了,并非朕不愿,只是她如今有事在忙。” 黛绮罗点点头,“既是如此……”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萧墨栩打断了,“父皇,其实灾民一事已经平息下来,她也没那么忙,入宫一试的时间还是有的。” 景帝蓦地沉下脸,“混账!”若不是当着天竺和波斯使臣的面不好发作,他非得将这逆子狠狠打一顿不可! 其他人见帝王动怒,脸色也俱是微变。 萧墨栩眸色一闪,语气却愈发强硬,“父皇恕罪,儿臣知道您不愿让波斯丢了面子,但是儿臣以为——既是圣女自己提出的比试,想必她也不会如此心胸狭隘,接受不了失败的。” 此话一出,黛绮罗顿时变了脸色。 这男人在说什么胡话,皇帝怕她输,所以不让那个人参赛? 简直就是笑话! “陛下!” 她当即转身,气愤的道:“我黛绮罗赢得起也输得起,您尽管让那个人入宫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什么人能让睿王如此相信他,觉得他一定能赢过我!” 景帝眉骨狠狠跳了两下。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说什么“有事在忙”! 现在事情到这一步,他已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 云浅刚送走姬君洛,宫里就来了人。 听说了宫里发生的那些事,她的表情顿时有变得些微妙,也终于知道萧墨栩为什么会给她看波斯圣女的生平记叙了。 入宫以后,她直接到了金銮殿前。 大臣们看到她,脸上纷纷浮现震惊之色。 “什么情况,皇上不是派人去接昨日新封官员了吗?” “难道睿王口中的大臣,竟是睿王妃?” “不可能,她一介女流如何当官?应该是睿王与皇上的计谋?” 没错,一定是这样! 毕竟睿王妃不管是在选石还是医术方面都是当仁不让的天才,只是波斯圣女规定了只能朝臣参赛,所以他们一开始才没想到她。 但,果然还是睿王和皇上英明啊,竟然想到了欺骗圣女! “微臣苏棠,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浅走到景帝面前,恭敬的行了个礼。 大臣们愈发欣慰,没想到睿王妃已经知道情况,这么快入戏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她又道:“父皇,昨日匆忙,您还未来得及册封微臣具体的官职,不知一夜过后,您可思虑好了?” 众人微微一惊。 景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萧墨栩看了运气那一眼,勾唇道:“父皇,儿臣以为,朝中目前唯一适合苏棠的官职,就是特事钦差。” 所谓特事钦差,不像六部的其他官职,有具体的部门和职务——这是一个特事特办的官职,可督查百官,也可督办所有不平事。 景帝冷冷一笑,“你的口气还真不小?” 特事钦差虽然只是三品官员,却执天子令,办天下事——她一个连朝堂都没上过的女流之辈,竟然一上来就想要特事钦差这种官职? 云浅看出他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父皇,微臣明白您的顾虑,只是……除了微臣是个女子之外,您对微臣还有其他不满吗?” 景帝脸色微变。 他想了很久,好像还真没有。 其实从前他不止一次的感慨过,如果苏棠是个男子就好了——不管是上回东泱西凉使臣来朝,她查出了东泱的阴谋,还是前阵子,她一举剿灭了千刀门总舵,抑或是这几日,她用最好的方式安置了京城所有的灾民,这桩桩件件,即便是朝中多年的老臣也做不到。 所以她若是个男子,他必定会好好的重用她! 可惜…… “苏棠。” 他神色缓和了几分,语重心长的道:“自古以来,南诏并无女子当官的先例,朕认可你的能力,但老祖宗的规矩不可废啊。”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还真的跟她探讨起能不能当官、当什么官的问题来了? 难道……皇上还真有那个心思? 大臣们顿时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他们一直以为皇上和睿王是在演戏,可现在看来,竟然好像是真的——睿王妃还真打算入朝为官? “皇上,不可啊!” “是啊,身为女子就该好好的相夫教子、弹琴绣花,怎么能妄想进入朝堂,插手男儿之事呢?这实在是荒谬啊!” “牝鸡司晨,国将不国!睿王妃胡闹也就罢了,睿王怎么还跟着她胡闹呢?” “……” 周围当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反对声。 就连苏父和周将军一家也不由震惊,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外甥女)会有这样的想法! 黛绮罗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云浅看了她一眼,勾唇复述着那几个字,“这位大人的意思是,波斯在你眼中一文不值,连个国家也不是?” 刚才说这话的正是礼部侍郎,闻言他顿时大惊,惶恐的看了一眼波斯圣女,“您胡说什么,微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怎么没有?”云浅幽幽的道,“波斯和天竺何止是女子当官,就连君王都是女的,你刚才那话不就是在骂他们吗?” “我……”礼部侍郎吓得脸都白了。 “苏棠!”景帝面露警告。 “父皇恕罪。” 云浅嘲弄的道:“微臣只是觉得,朝廷选拔大臣,自然是要有能者居之,怎么能以男女来作为判断的依据?难道诸位大人解决不了的难题,我能解决,却要因为我是个女子,便不让我解决吗?” 景帝眸色重重的暗了下去。 大臣们脸色则愈发难看,因为她说的话,他们竟然都无法反驳! 一时间,周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陛下……” 就在此时,黛绮罗忽然开口,“本使无意干涉贵国朝政,不过贵国的男子加起来都比不过本使,真是好生让人失望呢。看来所谓的泱泱大国也不过如此,养了一群无用之人罢了。” “混账!” 丞相叶修明怒喝道:“我南诏尊重波斯也尊重圣女,可圣女如此出言不逊,未免太不把我南诏放在眼里了!” 萧承影本来不打算开口,毕竟他刚刚被父皇责罚过,还是安分些好,但是此刻见苏棠犯了众怒,终是还是忍不住了。 “就是啊圣女,你刚才比的选石和炼药都不是治国之本,在这种偏门的方面取得成就又能如何?” 他似笑非笑的道:“难道就能让你波斯发展壮大,成为四大国之一了吗?” 黛绮罗脸色一变,“你……” 波斯确实是小国,但这跟女子执政没有任何关系,反而是几百年前男子执政的时候侵略他国,却被打得一败涂地,最终偏安一隅才得以保存血脉,延续至今。 这些年历代圣女登基之后,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波斯也在不断往好的方向发展,国内百姓安居乐业。 可是眼前这些人,自诩大国强者,一个个竟如此看不起女子! 她生气悲愤,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不可能为一时之气,真的和南诏撕破脸,置波斯百姓于不顾。 就在她咬着牙咽下这口气的时候,却听刚才那女子又道:“所以太子殿下觉得,什么才是不偏门的方面?” 黛绮罗脸色微变,下意识的看向了她。 萧承影冷笑一声,“自然是文治武功、水利财政、治国之策!” “好。” 云浅也笑了,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群臣,“既然如此,那不如就比一比太子认为最重要的这些方面——若是我赢了,应该就能让诸位大人心服口服,不再阻挠我入朝为官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大惊。 谁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方向会变成这样,原本睿王妃明明是和波斯圣女比试的,最终却变成了和太子! 不过,她也太自不量力了——那可是太子殿下啊,从小学的就是文治武功,治国之策! 睿王妃就算平日里有些小聪明,也断断比不上精于此道的太子殿下啊! 萧承影更是气笑出来,“就、凭、你?” 第216章 悬殊的差距 云浅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就凭我,你敢吗?” “本宫有什么不敢的?” 萧承影几乎是本能的冷笑反驳。 可这话甫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他明明是反对苏棠当官的,怎么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正要找补两句,可云浅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很好!那不知太子殿下想比什么?” 萧承影的脸色顿时难看下去。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反正这女人是绝对不可能赢过他的,他就算和她比了又何妨? 说到底,她不过是在自取其辱而已! 萧承影当即收回视线,转身面向景帝,“父皇,公平起见,比什么就由您来定吧。” 景帝的脸色十分复杂,他并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尤其是苏棠刚刚立了大功,所以在她和太子之间,他无疑是更偏向她的。 可她就非要较真,非要和太子比——她怎么可能比得过太子? 他恼怒道:“你当真想好了?” “是。” 云浅认真的点头,“请父皇出题。” 景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这么办吧——李德通,拿纸笔来。” 李德通恭敬的颔首,“是。” 景帝淡淡的道:“从前朝廷选拔大臣大多是通过科考,由吏部、刑部、礼部三位尚书一同出最后的策论题,再由考官进行评审。不过今日情况特殊——既然天竺和波斯的圣女都在,那便由朕和二位圣女各出一道策论题,再由在场的所有大臣投票表决,你二人可有意见?” “儿臣/臣媳没有意见!” 二人同时答道。 景帝又看向两位圣女,两位圣女也表示赞同。 景帝便道:“那便二位圣女先请吧。” 黛绮罗点点头,走到天竺圣女凤溪身旁,与她小声商议了几句。 然后抬头道:“陛下,我们二人的题目是——睿王妃坚持入朝为官,嘴上说的是要为百姓做事,可是男子为何难道就不能为百姓办事了吗?女子做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她们这问题,看似是在刁难睿王妃,实则却是在刁难太子啊! 太子本就不赞同女子当官,所以“女子做官的意义”本身就是一个悖论,如何能答得上来? 人群中有大臣想要说点什么,天竺圣女凤溪却在此时道:“陛下,万事皆有利弊,即便女子为官有一百个缺点,但也一定能找出一个优点——策论本就是各抒己见的,若是诸位大人对本使与波斯圣女的问题有意见,那我们二人便不参与出题了。” 大臣们脸色又是一变。 这女人……看似温柔,实则却都是软刀子! 刚才以为黛绮罗已经够难对付的,没想到她更难对付! 景帝目光也是微沉,但,并未说什么。 如此,众大臣也不好多说。 很快李德通就过来了,拿着纸笔,分发给萧承影和云浅二人。 景帝沉吟片刻,也在此时开口,“朕的题目是,如何以最兵不血刃的方式,吞并一个国家。” 众人又是一惊。 包括黛绮罗和凤溪,脸色也俱是一变。 为什么陛下会问这种问题? 难不成,是想借着出题的机会集思广益,想出一个吞并别国的办法,甚至是借着这个机会暗示群臣? “行了,开始答题吧,限时一炷香。” 景帝没有任何解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开始。 萧承影找了个小太监来,将薄薄的纸张放在对方背上,开始作答。 云浅也敛了下眸,找了个空地,将宣纸放在地上,开始答题。 地面粗粝,当然不如在人背上好写,可是这两个问题只怕要写很久,若是在人背上写,那写完以后小太监只怕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所以人群中,不少人的目光生出几分异样。 “睿王妃当真心善啊!” “装模作样罢了!太子本就是国之储君,而这些小太监的存在就是为了伺候人的,难不成还要太子殿下为了他们而辛苦自己?” “是啊,太子是干大事的,若是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总在意这些细节,只怕是干不好大事啊!” “……” 朝臣们各抒己见,也不能说哪个是错的,毕竟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不同的观点。 而这,也正是每次科考的策论部分,都需要由十几位考官投票表决的理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炷香很快就过去了。 忽然,萧承影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道:“父皇,儿臣答题结束了。” 小太监忍着身体的酸疼,僵硬的退到一旁。 黛绮罗和凤溪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几分叹息。 李德通立刻走过去,将他的答卷交给景帝。 景帝大致看了看,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萧承影心下一喜。 不管苏棠的答卷上写了什么,他有信心,这一次他赢定了! “苏棠。” 景帝敛眸看向云浅,“时辰将至,你如何了?” 话音刚落,云浅也放下笔,“父皇,臣媳也完成了。” 她将答卷拿起来,交给李德通。 李德通拿到景帝面前,景帝同样一目十行的扫了下,然而不知是看到什么,脸色蓦地变了一下。 但也只是瞬间便恢复如常,敛眸道:“李德通,你将他们二人写的东西念出来。” “是。” 李德通点了点头,按照瞬息先念了太子的,“第一题,太子写的是——女子为官,虽弊大于利,但也并非全无益处。至少,可以让女子感受到自己被尊重,觉得自己得到了和男子一样的权力。” “那么当国家需要她们的时候,她们也就不会将自己封锁在家中,只知享乐,其他的什么也不做了。所以女子为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有利于整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发展。” 他这意义,说得十分笼统,甚至有些阴阳怪气。 黛绮罗和凤溪的脸色均微微沉了下去。 但南诏的某些大臣却是面带笑意,听得满是赞同,连连点头。 李德通又拿起云浅那张答卷,“第一题,睿王妃写的是——女子为官,为的不是那些表面的荣光,更不是貌似和男子得到了一样的权力,实则却仍一无所有,而是真正为百姓做一些实事!”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一片骚动。 她明明没有和太子互相商议过,也不知道太子会写什么,可她写的东西,就好像在赤裸裸打太子的脸! 有使臣忍不住高呼,“好!睿王妃说得好!” 萧承影脸色顿时难看下去。 这个贱人,故意针对他么? 他冷笑道:“说得好听,难不成男子为官,就不能为百姓做实事?” 云浅没有反驳,而是示意李德通继续。 李德通便又念道:“所谓为民请命,这个“民”不止有男子,也有女子。可是作为生来就不同性别的人,很难完全互相理解。比如——女子是否当真想学女则女戒、绣花作画?又是否真的愿意整日待在闺房里,闭门不出,年满十六便要议亲嫁人?” “凭什么男子就可以骑马射箭,女子却只能相夫教子?凭什么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只能默默垂泪,孤老一生?” “这些规矩全部都是男子所定,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女子想要如何,就好像……女子生来就比男子低一等。” “可若没有女子,男子又从何人的肚子里生出来?” “或许诸位大人会说——男子保家卫国、理当获得更多的权力,可若他们从小学的是绣花女红、而女子从小学的是骑马射箭,那我相信,今日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也一定有无数飒爽英姿的女将军!” 李德通念着念着,声音就不自觉的高昂起来,“所以我认为,朝堂上必须要有女官站出来为女子发声,告诉世人——女子到底想要如何!而这,就是女官存在的意义!” 最后一句话落,四周一片死寂。 凤溪深深地看了云浅一眼,黛绮罗的眼眶也不自觉的泛起了红。 可是死寂过后,四周却爆发了一片喧哗声。 “简直就是胡闹!” “是啊,这胡言乱语说的什么东西,我是肯定不会投她这票的!” “……” 大臣们有些面色复杂,有些愤怒不已。 云浅冷冷看着那些跳脚的人,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为什么他们这么生气? 当然是因为,他们的利益受到了威胁。 她当然也可以写一些好听的话争取他们的投票,可她不愿在这种事上妥协——纸上所写,便是她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景帝的眼神变了好几变,良久才道:“行了,投票吧。” 毫无疑问,半数以上的大臣都站太子。 而投她的,只有凤溪和黛绮罗,还有些忠于睿王府的大臣,以及她的父亲苏哲远和周家父子。 最后的票数,太子六十七,而她只有三十五。 两人的票数差了一半,十分悬殊。 除非第二题她能压倒性地获胜,否则今日这场比试,她输定了! 第217章 压倒性的胜利! “七弟妹。” 萧承影似笑非笑的道:“你当真还要比下去吗?”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赢,但是从前在苏棠手里栽了不少,所以他还以为,这一局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如此放肆,写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场的全都是男子,谁会在意她“为女子发声”? 更何况,这所谓的发声还要建立在侵犯男子权益的基础上! “当然。” 云浅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难道太子殿下想认输了?” 萧承影目光一厉,“你……” 这个贱人还在嘴硬!他已经拥有她两倍的票数,只要下一题能够争取到一半的票,他也赢定了! 更何况,他在第二题花的心思可远比第一题多多了,绝对不止一半的票,这毫无疑问会是一场碾压性的胜利! 想到这里,萧承影也懒得跟她争了,反正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就劳烦李公公,继续往下念吧。” 他目光凉凉的看向李德通。 李德通看了帝王一眼,见帝王点头,便继续念道:“第二题,太子殿下写的是——要想吞并一个国家,大多数人会选择发动战争。但若想要兵不血刃,单纯的战争便不可取,最简单的方式是和亲。” “或许很多人会觉得,战败国才会送公主和亲,可事实上,只要这位公主够聪明,生下皇子与母国里应外合,那要窃国再容易不过。” 里应外合,虽然计策阴毒了点,但确实是个好办法。 有人忍不住点了点头。 萧承影得意的看了云浅一眼。 云浅没有理他,只等着李德通念她的那份。 李德通清了清嗓子,“睿王妃写的是——若要兵不血刃,通婚确实是个办法,但是送公主一人和亲,却是下下之策。” 此话一出,四周众人顿时一惊。 因为睿王妃写的,好死不死又是在反驳太子! 要不是他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简直要怀疑她是看过太子写的东西,然后专门挑出来反驳呢! 萧承影的笑容也僵住了,冷嗤道:“七弟妹这话就好笑了,又说通婚是个办法,又说送公主和亲是下下之策?这不是自相矛盾?” 云浅终于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急什么,你听下去,不就知道矛不矛盾了?” 萧承影脸色又是一沉。 李德通有些尴尬,连忙接着念道:“因为即便国君昏庸,被美色所迷,但朝中大臣也不可能都是废物。他们一定会联合起来大力提防这位和亲公主,不可能任由公主生下皇子并掌握权力。甚至大多数的和亲公主都会被后宫排挤——要想在这种情况下爬上高位,并与母国里应外合,难度实在太高,故为下下之策。” “至于上策,则是百姓间的通婚。” “在两国接壤之处,大力推行通商和通婚,传播我南诏的语言文字、文化传统,如此一来,对面国家出生的孩童都有我南诏血脉,他们学习的文字和语言也都是我南诏所创,心中又岂会排斥南诏?” 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渗透——包括文化渗透、血脉渗透,经济渗透,让敌国自愿对南诏产生归属感。 听起来,确实是个极好的主意! 可是…… “你刚才说,太子的办法难度极高,故为下下之策。” 景帝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可是你的办法,难度不是更高?” 至少太子的办法即便失败了,损失的也只是一位公主。 而她这个办法,却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 云浅勾唇,“可是父皇,太子的办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实行吞并。但臣媳这个办法,不管最终是否进行吞并,都是在实实在在地发展南诏的经济文化——这难道不是南诏上下最重要的国策吗?” 当然是! 所以即便他心里不想让她当官,也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继续问下去! 景帝眼底隐隐透出一丝期待,“你说得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 “是很难。” 云浅目光深了几分,“但那是因为,南诏只动用了整个国家一半的力量——其实父皇您明明知道,臣媳的才智不比任何人差,可就因为臣媳是个女子,所有人都反对臣媳在国事上出谋划策,好像臣媳是为了祸害这个国家一般!” “可南诏也是臣媳的母国啊,臣媳也像那些男子一样爱护它、希望它能成为这片大路上最富强的国家,为什么各位大人,就不愿听一听臣媳的意见呢?”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眼底染上几分哀伤和自嘲。 大臣们纷纷闭上了嘴,面面相觑。 明明方才还义正言词的群臣,一时竟都不敢与她对视。 因为他们发现,在她理直气壮提要求的时候,他们可以反驳她,可是当她说想为南诏出一份力的时候,他们竟找不到反对的理由了! “父皇……” 她收回视线,认真的看向景帝,“臣媳知道,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轻易不可破,可是南诏的律法在几百年间也曾四次修改——每一次修改,都不是为了践踏老祖宗的心血,而是为了完善律法,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既然如此,女子不可干政的陋习,为何不能改?” “臣媳以为,要想让整个南诏万众一心,就不能排斥女子,将她们视作无用的废物——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让女子也和男子一样读书写字、经商理财。”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用好整个国家的所有人才,让南诏的经济发展蒸蒸日上,让南诏的文化传扬四方,让百姓们老有所依、安居乐业,让天下各国全都羡慕我南诏百姓,全都想加入南诏国籍!” 她严肃的道:“如此一来,任何国家在南诏面前,都能不攻自破。” 这,才是真正的兵不血刃。 “好!” 人群短暂的寂静了两秒,然后骤然响起一道激动的嗓音。 是一名御史台的官员,听了她的论述忍不住站出来,“睿王妃说得好!我南诏君主仁义,定能做到上下一心,威名远扬!” 其他大臣也都一脸的慷慨激昂,心情振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南诏一片繁华的前景! 虽然他们起初都不希望睿王妃入朝为官,可是这一刻,他们却瞬间觉得自己格局太小。 就连景帝的目光也泛着幽幽的光。 他倒不是真想吞并哪个国家,只是出了道题而已,可他没想到,苏棠会带给他这么与众不同的回答! 【不攻自破。】 这确实是最兵不血刃的方式——只有他南诏足够好,就能将所有的人才都吸引来他南诏! 景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苏棠,你知道你最聪明的地方是什么吗?” 云浅眨了眨眼,“臣媳不知。” 景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傻,但还是忍不住夸赞道:“第一道题的答案,你将自己置之死地,再用第二题的答案,彻底反转。” 她最聪明的,是将两道题结合起来作答! 用第二题的宏伟目标,扩充了她第一题的答案! 他一直知道她很聪明,可他从未想过,她还有真有当官的潜质! “好了,既然你二人的答案众爱卿都已听过,那便开始投票吧。” 说罢,他便缓缓上前,站在了她的身后。 也就是说,他这一票,投给了云浅! 大臣们俱是一惊。 虽然这个结果也算意料之中,可要知道,皇上在第一道题的时候并未投票——因为皇上的心思,很容易影响在场的其他大臣。 所以他们以为,皇上这一次还是会弃权。 可没想到,皇上竟然义无反顾的站了睿王妃! 这该是多么强烈的认可? 大臣们对视一眼,也纷纷上前。 这一次,竟是所有人都站在了云浅的身后! 压倒性的胜利! 第218章 正式封官 萧承影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脸色瞬间阴沉到极点。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明明上一题他还碾压性的赢了苏棠。 可是现在,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甚至因为父皇的选择,连平日跟随他的那些大臣也不敢选他,以至于此刻他的身后空无一人,耻辱到了极点! “太子殿下,六十七加零,共六十七票。” “睿王妃,三十五加一百零三,共一百三十八票。” “今日的策论考试,睿王妃胜!” 李德通高声宣布的声音响起。 云浅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不到最后一刻,果然永远不会知道鹿死谁手,你说是吗?” 萧承影的脸色更难看了,看她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 周镇国看着她,一边为她高兴,一边又有些无奈。 他发现这位睿王妃和他的外孙女真的很像,大多数的时候都聪明沉稳、运筹帷幄,给人一种老谋深算的感觉,可是有些时候,却又狡黠得像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比如此刻——太子都输得这么惨了,她还幸灾乐祸!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不怕落人口实吗? 好在景帝并未与她计较,“苏棠,既然刚才答应过你,如今结果出来,朕自然不会反悔——从今日起,你便是南诏的特事钦差了,官居三品。往后一定要记住你今日的承诺,好好地为民请命。” “是!” 云浅也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点头,“微臣谨记皇上教诲!” 景帝摆了摆手,“还是叫父皇吧,听着顺耳些。称呼不重要。” 云浅想想也是。 毕竟那些王爷上朝的时候,也不会特意改口。 越没有什么,才越要证明什么。 如今她既然已经是朝廷命官了,也没必要在称谓上较真。 “是,父皇!” 景帝嗯了一声,又侧目看向凤溪和黛绮罗,“二位圣女,如今苏棠已经是我南诏的朝臣了,现在她可与圣女比试了吗?” 黛绮罗娇艳一笑,“陛下说笑了,今日可是南诏朝堂历史性的一刻,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比试上呢?” 说到这里,她温柔的看向云浅,笑意愈深,“本使早就听闻苏钦差的选石功力深不可测,若是本使败了,那多丢人啊——所以,就让这场比试成为一个永远的悬案吧,我波斯愿将朝贡数额维持原样。” 这场比试的本意,就是为了减少朝贡。 可是现在,她忽然不想比了。 因为她若输了,那她的目的就不能达成,还丢了面子,得不偿失。 可若赢了,那这个叫苏棠的女子刚刚当上钦差,却输了这么大一仗,只怕要被南诏这些大臣好好刁难一番。 不管哪个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还是算了。 至于朝贡……就等明年再说吧。 云浅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在帮自己? 虽然自己未必会输给她,可还是很感激她的心意,尤其是从刚才开始,她和那位天竺圣女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支持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父皇,臣媳有一个提议。” “哦?” 景帝眯眸看向她。 云浅敛眸道:“据臣媳所知,波斯的石矿、天竺的香料,都是上好的东西,南诏境内不少贵族都在使用。可南诏与波斯天竺唯一的通商时机便是在每年这两国朝贡的时候,带来的那么些许。” “所以臣媳提议,不如促进两地贸易,将朝贡的数额换成贸易所得的两成,作为进口的赋税,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黛绮罗眼神倏地一亮。 凤溪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其实只要生意做得好,往来贸易的两成收入,绝对大于朝贡的钱! 所以对于南诏而言,这个提议是稳赚不亏的。 但是,对于波斯和天竺,这笔生意同样不亏——因为从前他们是单方面给南诏钱,可若能促进通商,往后他们也有收入,虽然分出去两成,可是对他们而言,这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双赢的建议! 景帝目光扫过大臣们,“众卿以为呢?” 大臣们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臣等没有意见!” 景帝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多谢陛下!” 两国使臣俱是大喜。 ……… 现场很快就散了,但黛绮罗还是忍不住拉着云浅不停的说谢谢。 她没想到,此番来南诏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果然这个世上,最美好的还是女子啊。 黛绮罗走后,周家父子和苏哲远也都来找云浅叮嘱了几句,让她往后在朝堂上一定要小心行事。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关心她,也很为她高兴。 送走了所有人,云浅终于看向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虽然他自始至终未置一词,可她知道,如果不是他,她甚至不会有机会入宫。 不过…… 她奇怪道:“你前几日就猜到,波斯圣女会提出比试?” 萧墨栩勾了下唇,“波斯年年上贡,黛绮罗早有不满。而波斯境内盛产矿石,这就是她最精通的门道,所以我猜,她会用比试作理由。” 刚好,云浅也精于此道。 所以他本想借此机会,让她入宫。 可没想到,她最终竟把与波斯圣女的比试,变成了与太子的。 当时,她整个人都好像都在发光。 云浅没想到他这么料事如神,正色道:“谢谢你,萧墨栩。” 萧墨栩笑意温柔了几分,“是你自己足够好,才能让人信服。” 这男人一本正经的夸人,莫名让人有些脸红。 云浅连忙别开了视线,“回府吧。” 萧墨栩嗯了一声。 只是两人刚回王府,却见睿王府门口浩浩汤汤跪了一地的百姓,“求睿王妃……不,求钦差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准确地说,跪的都是女子。 她们聚集在此,竟是找云浅做主来的! 云浅和萧墨栩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她被封钦差不过一个时辰,消息不可能快传遍京城,这些女子又怎会知道? 莫不是……有心人故意把她们送来的? 第219章 这个女官,她很可能做到头了 她敛眸上前,“你们有何事需要我做主?” 带头的女子哭诉道:“苏大人,民女是……被被睿王欺负过的女子!他明明说过会对民女负责的,可他竟然就再也不管民女了!” 睿王? 云浅蓦然变了脸色,看了萧墨栩一眼。 萧墨栩眸色也是一变,脱口而出,“我没有。” 说完他就当即沉了脸,冷冷瞥向那名女子,“混账东西!你可知道污蔑本王是何罪名?” “民女当然知道!所以民女绝无半句虚言!” 女子怒瞪着他,继而又委屈的看向云浅,“钦差大人,就算您不相信民女说的话,可是在场这么多姐妹都是被睿王玷污过的,您也不相信她们吗?您不是说,女子为官,就是要为女子主持公道的,可如今难道就因为睿王是您的夫君,您就要偏袒他,辜负天下女子吗?” 此话一出,其他女人也纷纷点头垂泪。 “是啊苏钦差,睿王花言巧语哄骗我们失了清白,最后却不愿对我们负责,如此背信弃义之人,您可千万不能袒护他啊!” “我们都是女儿家,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我们相信您也只是被他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可如今既然您已经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管啊!” “求钦差大人为我们做主!” “……” 四周的女子七嘴八舌,一个个带着哭腔,似乎委屈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周围也有不少百姓过来围观。 “没想到睿王表面看着风光霁月,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人啊!”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他若真是正人君子,又怎会在大婚之前冒出一个母不详的世子?” “是啊,虽然听说这就是他和睿王妃的孩子,可他既然能在婚前与睿王妃做出那种苟且之事,谁知道他有没有对其他女子也这样?” “……” 百姓们的声音也逐渐带上了怀疑。 云浅脸色愈发沉了下去。 虽然她和萧墨栩之间有过很多不愉快,但是在这种事上,她还是相信他的。 而且,这些人时机选得这么巧,刚好在她当上钦差以后,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你们叫什么名字?” 她目光扫过四周跪着的女子,大约十几人。 为首的女子立刻道:“民女范嫣然。” 身后那些便也跟着道:“民女周凤娇。” “民女张翠花。” “民女谢三。” “……” 十几个人全部介绍了名字。 云浅点了点头,又问,“你们说睿王玷污了你们,可有证据?” 范嫣然皱眉,“钦差大人,这种事要如何提供证明?” 周凤娇讽刺一笑,“姐姐还听不出来吗?钦差大人这分明就是不想为我们做出,故意找出的搪塞之词啊。” 云浅脸色又是一沉。 萧墨栩不愿她因为自己而受到质疑,立刻将她拉到了身后,冷冷看着面前的女人,“既然你们都说本王与你们有染,那本王倒是要问问,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话音刚落,张翠花头一个回答,“王爷或许自己不记得了,便以为我等也不记得,只可惜,民女记得清清楚楚呢!”她冷冷的道,“我是去年八月初三,聚福酒楼二楼雅间!” 范嫣然也立刻道:“我是去年五月二十,品珍轩天字号雅间。” 谢三冷笑,“民女今年四月十八,宝玉阁雅间!”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报了几个时间地点。 萧墨栩越听,眉头便拧得越紧。 这些时间地点,他虽然不完全记得,但似乎都是他和朝臣们应酬的时间,而且他每次都会让他们先走,所以最后都会剩下他一个人。 也就是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看来今日策划这一局的人,十分了解他。 虽然他这些行踪都不是秘密,但是能这么一五一十的给他挑出来,可谓是精心策划了。 “怎么样睿王爷,是不是哑口无言了?” 周凤娇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目光嘲弄的看向云浅,“如此,钦差大人还是不愿相信我们吗?” 云浅眼神冷了几度。 她当然也看得出来,萧墨栩暂时找不到不在场证据。 现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再拖下去,情况对他们很不利。 “我可以为你们主持公道。” 她沉声道:“但是,另一个当事人睿王并不承认这些行为,所以我需要去你们说的地方核查一下。” 顿了顿,“明日这个时候,你们在睿王府门口等我,我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女人们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作为领头人的范嫣然颔首道:“好,希望明日,钦差大人不要让我们失望!” 说罢,便带着众人离去。 围观的百姓们也散了。 云浅和萧墨栩回到府中,脸色都有些难看,久久没有开口。 直到她发现头顶盘悬着一道灼烫的目光,一抬头,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起就神色复杂的盯着她,眼底是欲言又止的歉意。 她皱眉道:“这件事针对的是我,你若要道歉,那我更应该道歉。” 萧墨栩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她噎了回去。 他眼角抽了抽,沉默了一会儿,“我已经派人跟着她们,若是有人跟她们联系,韩离会立刻回来告知我们。” 云浅点了点头。 但,她觉得韩离那边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幕后黑手大概率不会和那些女子联系。 她该怎么办呢? 虽然已经将事情推迟到了明日,可是明日,她又该如何应对? ………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皇宫。 李德通看着景帝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上前倒了杯茶,斟酌着道:“皇上,奴才觉得……睿王不应该是这种人。” 话音刚落,景帝就冷不丁看了他一眼。 李德通一惊,“奴才该死!” 景帝不耐,“朕相信老七干不出这种事,可民间的声音不会信他。” 如今苏棠恰好刚任女官,正是立威的时候,却出了这种事,很明显是有人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可是这些东西他知道,老七和苏棠也知道,但天下百姓不知道啊! “若是此事她处理不好……” 景帝面色沉晦的道:“这个女官,她很可能就做到头了。” 第220章 一石二鸟之计(1) 天福酒楼。 顾沧海坐在二楼雅间,清杯淡饮,深不可测。 而他对面坐着一个温润如玉的俊秀男子,唇畔蓄着淡淡的笑,“先生果然睿智,这一局,她不可能破得了。” 顾沧海勾唇,“世间最可怕的永远不是板上钉钉的死罪,而是三人成虎的谣言。” 他承认,他的好徒儿确实很厉害,竟能开创历史,当上女官。 可惜,他终究是她的师父,她不可能赢过他的。 所以这一次,睿王注定要身败名裂,她也注定只能当一天的钦差。 ……… 睿王府,夜。 云浅把砚儿哄睡以后,便和萧墨栩坐在书房,商议了几种解决方案,但最后却又一个个的否决了。 “都不行。” 萧墨栩蹙眉道:“此事不管是那些女子诬陷我,还是我想反驳她们,都不可能有明确的证据。所以对方打的就是一手人言可畏。” 没错,人言可畏。 先前不管是萧凌策还是太子——他们对付她的时候,总会先做点什么,然后再来栽赃陷害她。 可他们不知道,当他们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无可避免的留下了痕迹,所以每一次,她都可以借着这些痕迹反败为胜。 但是这回,是没有痕迹的,一切都靠那些女子空口白牙的自述。 但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没有办法反驳。 这一手,确实厉害。 而且行事风格上,很像师父的手笔…… 云浅想到顾沧海,脸色微微沉了下去,可忽然却像是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他,“不对!萧墨栩,我有办法了!” 男人脸色微变。 她目光发亮,“而且,我还能借机查出师父到底在为谁办事!” 顿了顿,“不过,你得先去找两个人。” ……… 翌日中午。 睿王府门口聚集了大量百姓,都是听说睿王欺辱女子,而睿王妃要为她们讨个公道,所以特意看热闹来的。 云浅也是从早朝回来,就让人办了张椅子,坐在大门口等着。 可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昨日说好的时间早已过了,可那十几名女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怎么还不来啊,这站得我都累死了。” “不会是睿王妃给不出个交代,所以将她们全部灭口了吧?” “睿王府竟然这么草菅人命,昨日还说当女官是为民请命,没想到才一天就原形毕露了,碰上他们自己的事,根本不把百姓当人啊!” “……” 百姓们从最初看热闹的心态,到此刻已经变成了愤愤不平。 云浅看了眼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从椅子上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诸位,麻烦安静些。我答应过给她们一个交代,自然不会食言,更不会心虚杀人。甚至,我还不得不保护她们。否则一旦她们死于非命,你们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睿王府——杀人的罪名可远比欺辱女子严重多了,我又怎么会做这种蠢事呢?” 这倒也是。 百姓们忍不住点头,昨日那些女子,是万万不能死的。 否则他们定要联合起来状告睿王府不可! 只是下一秒,又有人质疑道:“那她们现在人在哪儿?您昨日答应的交代,又是什么?” 云浅看了对方一眼,诚恳的道:“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儿,但是诸位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只要找到就会将她们请来。至于交代么——这会儿当事人都不在,我总不能先向你们交代吧?”她笑了下,“还请诸位再耐心等等,事情很快就会真相大白的。” 她都这么说了,百姓们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现场再次恢复了安静。 与此同时,夏王府大门口,也聚集着一大批人。 最前面是十名女子,哭天抢地,委屈至极。 “乡亲们,我的命好苦啊!夏王明明说过会对我负责的,可他竟然要了我的身子便再也没了消息,不管我怎么找他,他都不肯见我!” “姐姐,你这还算好的,至少还知道他是夏王!可怜我若不是前几日刚巧在街上遇到他,都不知道他竟是当朝王爷!” “是啊,他当初跟我说他就是一名画师,还骗我与他私奔,我背弃了婚约随他逃亡,可这个畜生,玩弄我几个月之后就音讯全无了!” “姐妹们,我们的命也太苦了!” “今日无论如何,夏王府也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还我们一个公道!否则我们姐妹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 女子们抱在一起,一个个哭诉着自己凄惨的经历。 四周百姓们脸上写满了同情。 万万没想到,素来君子之风的夏王,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禽兽啊!身为男子,竟然这么没有担当,我与他同为男子都觉得耻辱啊!” “可是你们有没有觉得,此事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不错,昨日睿王府门口,是不是也来了这么一群姑娘?” “那又怎么样?只能说明他们兄弟都是禽兽!” “……” 百姓们越发不满,甚至有人气得上衙门告状去了。 景帝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气得摔了桌上的砚台。 可是更让他生气的还在后头,到了第三日,钱王府的大门口,竟也来了这样一群女子,控诉钱王对她们所犯的“罪行”。 第四日,幽王府和秦王府也都没能幸免。 百姓们终于渐渐回过神来,觉得不对劲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是啊,这些王府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 “我就说皇家的男子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是欺男霸女的混蛋!” “不对,我怎么觉得是有人在陷害他们啊?” “要说陷害也是睿王府陷害他们啊!毕竟睿王府才是第一个爆出来出事的,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心虚,所以将其他王府一起拉下水?” “……” 没错,一定是这样! 众人都觉得这种猜测最靠谱,于是所有人都聚集到了睿王府门口。 可是没等众人开口讨公道,云浅却率先道:“诸位来得正好,今日,我要代表睿王府跟大伙儿宣布一件事。” 众人俱是一愣。 第221章 一石二鸟之计(2) 云浅郑重的继续道:“前几日我得圣上赏识,成功当上女官,也算是足以载入国史的一件大事了。但我深知,我一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所以睿王府决定,在京城及周边五大城捐赠女子学堂,作为试点项目。若是效果好,便上奏朝廷,请朝廷在全国境内进行推广。” 其实睿王府的钱,肯定能捐更多的学堂。 但还是那句话——这种事不该以各人或某个王府的名义去做,否则定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明日起,我就会安排兴建学堂的各项事宜,争取在半年内竣工。若是诸位家中有对此感兴趣的女子,届时欢迎各位报名入学。” 说罢,她便转身要进府。 百姓们从她说捐赠学堂开始,便全都愣住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但眼看着她要走,终于有人回过神来。 “不对啊!为什么她说了半天,都是在说学堂的事?” “就是啊,咱们当然知道兴建学堂是好事,那也不能因为做了一件好事,就可以抵消睿王先前犯下的恶事啊!” “范嫣然和剩下那些女子到底哪儿去了?还没有找到吗?” “睿王到底有没有欺辱她们?如今她们消失不见,真的不是睿王府杀人灭口吗?请睿王府给我们一个交代!” “……” 百姓们喊得越来越大声。 但这一次,云浅却一改先前几日好言相劝的姿态,完全没有要理他们的意思,直接转身进了大门。 众人明显惊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前几日她还好言好语的劝他们,说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为什么今日突然变成这种态度? 难不成……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拖延时间,而今发现实在搞不定范嫣然那些人,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只字不提此事了? “太过分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喝一声,“乡亲们,睿王妃这分明是做贼心虚了呀!想用区区几间学堂来搪塞我们,实在太欺负人了!走,我们闯进去要个说法!” 闯进去? 众人又是一惊。 这可是王府啊,虽然他们仗着人多可以在门口闹几句,可若直接闯进去,那王府的侍卫能放过他们吗?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说话之人一个纵身跳跃,竟然真的推开了睿王府的守卫,直直往里冲了出去。 “站住!” 守卫脸色大变,也跟着冲了进去,似乎是要拦他。 但这么一来,门口立刻就无人把守了! 百姓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面面相觑。 “乡亲们,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啊!” “就是,法不责众,咱们一起进去!跟他们拼了!” 话音刚落,百姓们便手拉着手,团结一致的冲进了睿王府。 跟着最前方那人跑了一阵,来到睿王府后院的花园。 刚要上前,却见那人忽然转身,惊讶的朝他们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还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方向。 众人顿时愣住,停下脚步,一个个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下意识的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结果,竟然看到了睿王妃……不,这还不是关键,他们竟然还看到了以范嫣然为首的十几名女子! 她们全都跪在睿王妃的面前,满脸泪水,瞧着可怜极了。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下一秒,所有人脸上都染上了怒意。 这个睿王妃,实在太过分了啊! 这几日一直说找不到人,可是现在,人竟然就在她面前跪着? 她欺骗他们也就算了,可她对这些可怜的女子——莫不是真打算杀人灭口? 睿王欺辱她们还不够,她作为南诏第一任女官,竟还助纣为虐? 众人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去,可是下一秒,那边的人却开口了。 “睿王妃,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范嫣然哭着磕头。 张翠花和周凤娇等人也是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云浅皱了下眉,“你们当真可以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做这种污蔑他人清白的损事?” 污蔑他人清白? 众人听到这几个字,顿时又是一惊。 什……什么情况? 周凤娇连连点头,“我们保证不会了!” 云浅叹了口气,“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我和睿王不会再追究了。” 顿了顿,“不过现在事情闹得很大,你们若是就这么回家,左邻右舍必定会追问你们事情的结果,一旦他们知道这些日子一直在被你们耍弄,白白让你们当了枪使,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的名声也就毁了。所以刚才在王府门口,我并未说出事情的真相,你们暂且在睿王府别院里避一避,等此事平息下来,风头过去了,你们再回家吧。” 【一直在被耍弄。】 【当枪使。】 这些字眼,清楚的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众人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她们。 所以,范嫣然等人一直在撒谎——睿王根本没有对她们做过什么,是她们联合起来污蔑睿王的? 最重要的是,睿王妃刚才在门口什么都不说,不是因为做贼心虚,而是为了保护这些女子的名声? 天啊! 她竟如此善良,明明是受害者,却非但不怪罪这些女子,反而为了她们的名声,不惜被所有人误会? 甚至,在如此艰难的时刻——在所有人都误会她辱骂她的时候,她和睿王竟还有心思提议兴建学堂,一心一意为了百姓着想!这是多么高尚的品德啊? 而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呀!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的愧疚都达到了顶峰。 “睿王妃恕罪,是我们错了!” 不知是谁先说了这么一句,接二连三的道歉声便响了起来。 “我们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冤枉您和睿王,我们罪该万死!” “睿王妃高义,我等佩服!” “……” 百姓说完,也没脸再待下去,纷纷转身跑了。 云浅看着他们的背影,眸色微微深了几度。 她知道,萧墨栩这件事是不可能解释得清得。 所以她也不打算解释——既然师父用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她,那她也不妨还以一些子虚乌有的“证据”,让韩离混入人群中假扮百姓,带着所有的百姓闯进睿王府,亲眼看到他们想要的“真相”!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她。 而接下来,就该等那关键人物上场了…… 第222章 浅浅,我可以亲你吗? “王妃英明!” 韩离揭下脸上的面皮,恭敬的走到他面前。 而地上的“范嫣然”等人也都站了起来,竟都是睿王府的丫鬟! 云浅敛了下眸,收回视线看向他们,正要说什么,萧墨栩却也在此时从远处走来,学着韩离的语调说:“王妃英明。” 云浅,“……” 她嘴角抽了抽,瞪了他一眼,“去前厅等我们的客人吧。” 萧墨栩点了点头,随她一同去了前厅。 ……… 同时刻。 幽王府和秦王府门前,也都挤满了人。 十几个女子哭着喊着骂幽王和秦王也都是负心汉,欺辱了她们却不肯负责,害得她们声名尽毁,一个个都寻死觅活的。 两位王爷各自坐在自家王府的前厅,脸色都十分难看。 顾沧海站在一旁,“王爷,此事……” “这就是先生说的万无一失吗?” 男人冷淡的打断了他,明明是波澜不惊的声音,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顾沧海皱了下眉,“确是老夫失察了,没想到她会祸水东引。不过睿王府是第一个出事的,我们完全可以引导舆论,说其他王府的女子都是睿王府找来污蔑各位王爷的,为的就是洗清睿王的罪名。” 而且,这也不算撒谎。 因为毫无疑问,这些人就是云浅找来的。 男人眯眸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门外却急匆匆走进来一名侍卫。 “王爷,属下有事要报。” 这是专门派去盯着睿王府的暗卫,迟桑。 他盯着顾沧海,眼底透着几分打量。 男人看出他的心思,直接道:“说吧,先生不是外人。” 迟桑这才点头,脸色凝重的道:“回王爷,睿王府那边的百姓忽然全都散了,属下不知道睿王妃用了什么办法,让百姓们全都信了她的话,甚至离开的时候,一个个都在说睿王妃善良高洁,无人可比。”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空气陡然寂静下来。 男人看了顾沧海一眼,目露讥诮。 顾沧海蓦地变了脸色,“王爷……” “够了!” 男人沉声打断了他,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冷酷,又补充了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先生也并非神仙,输一局也是正常的。” 可是顾沧海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虽然王爷没有怪他,但是这语气,还不如直接怪他。 没想到,他的好徒儿,几年不见竟已成长得如此厉害了。 顾沧海眼底闪过一抹冷色,看了迟桑一眼,“去打听清楚,她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迟桑没应,看向主位上的男人,见男人没有反对,这才点头,“是!” ……… 睿王府。 百姓们离开没多久,夏王就到了,来的时候还带着世子萧弘。 一进门,萧弘就扑到了云浅面前,眼巴巴的抱着她的腿,“仙女姐姐,终于见到你了!我求了父王好久,父王才答应带我一起来!” 萧墨栩见状,脸色顿时一黑。 连他都不能亲近云浅,这个臭小子凭什么? 他毫不犹豫将这娃娃拎起来远离云浅,没好气的道:“叫七婶。” 萧弘委屈的看了他一眼。 夏王难得见老七这种酸溜溜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对自家儿子道:“臭小子,你七婶忙得很,哪有空管你?” 这个臭小子,自从上回过年去温泉山庄以后,就十分喜爱苏棠,嘴边一直挂着这个仙女姐姐。 可是苏棠这么忙,连他都见不着人,这臭小子还想来烦人家? “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 云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再忙,见个面的功夫还是有的。” 说完她就笑着扭头看向萧弘,“下回不需要求你父王,弘儿若是想来,随时可以让府里的嬷嬷带你来。虽然我未必有空,但是府里还有个弟弟,你可以跟他一起玩儿,好吗?” 萧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弟弟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他!” 虽然他喜欢仙女姐姐,但是能玩到一块儿去的,还得是同龄人。 云浅便唤来翡翠,将弘儿带去找砚儿玩了。 看着孩子走远,这才收回视线,严肃的道:“这一次多谢大哥了。” 夏王挑眉道:“谢就不必了,不过你们两个,此番如此破坏本王的名声,可得好好请本王喝顿酒。”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张狂的笑声,“喝酒怎么能少了本王?七弟妹这回破坏的可不是大哥一人的名声,还有咱们兄弟的!” 循声望去,就见钱王萧景行一脸豪爽的从外面走进来,身旁还跟着幽王萧衍之。 云浅脸色微变,当即和萧墨栩对视了一眼。 前几日,他们一共在四家门前安排了女子哭诉闹事的戏码。 一方面是为了洗清萧墨栩的罪名,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找出师父背后的那个人。 第一天是夏王府门口,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可能是夏王,所以他们早在安排之前就跟他通过气了,只是做给百姓看的。 第二天是钱王,这个大大咧咧的逍遥王爷,同样不会做这种事,所以他们也征求了他的同意,才往钱王府派了人。 然后就是幽王府和秦王府。 之前她和萧墨栩合计过,师父背后最有可能的人就是秦王或幽王,所以对于这两位,是真正的试探,事先并未告知过他们。 若是他们问心无愧,必定会上门讨个说法——因为很明显,那些女子就是睿王府派去转移焦点的。 可如今,却只有幽王来了…… “你们两个,发什么呆呢?” 钱王见他们不说话,狐疑的伸手在他们面前挥了挥。 萧墨栩眸光一凝,这才收回视线道:“四哥莫怪,你和大哥不管什么时候想喝酒,随时可以来。” 钱王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萧墨栩复又看向幽王,神色严肃了几分,“六哥,这次把你牵扯进来,是睿王府欠你的。你放心,一会儿本王就会让那些女子解释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幽王挑了下眉,“所以只有大哥和四哥能来喝酒,本王不能?” 萧墨栩从前和幽王并不熟,但这句话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失笑道:“六哥当然也随时可来。” 云浅见气氛正好,当即出门让人准备了酒菜,让四兄弟同桌共饮。 平日里皇宫虽然也有家宴,但勾心斗角居多,难得有这么轻松的时候,所以几兄弟喝得都有些多了。 各自回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云浅安排了暗卫护送他们。 刚要转身进门,身旁的男人却忽然拉住了她。 她愣了一下,以为他要跟她说师父的事,却见男人俊美的脸陡然在视线中放大,凑到她近在咫尺的位置。 “浅浅……” 萧墨栩目光氤氲的看着她,指尖轻撩她的发丝,温热的呼吸带着酒香喷洒在她脸上,熏得她仿佛也要醉了。 云浅瞬间僵直了身体,“干什么?” 男人脸颊轻贴着她的脸,不自觉的揽住她的腰,低低哑哑的道:“我可以亲你吗?” 第223章 萧墨栩,不可以! 他的嗓音,透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 云浅瞳孔微缩,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他,皱眉道:“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男人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云浅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看起来真的只是微醺,便没有多想,扶着他回了房。 可是一进门,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陡然转了身体,将她推到了门上,沉重的身体覆了上来。 云浅脸色一变,“萧墨栩!” “浅浅,我很想你。” 男人轻轻蹭着她的脸,就像一只犯了错的大狼狗,委屈巴巴的模样跟白日里的弘儿看着倒有几分相似。 云浅不自觉的攥住了手心,咬唇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答应过我不会有逾矩的行为,你忘了吗?” 萧墨栩抿了下唇,低哑的嗓音愈发委屈,“可是你让弘儿抱你了……他跟你连合作关系都不是,却可以抱你,我为什么不行?” 云浅气笑了,“他只是个孩子,你们能一样吗?” “他不是!” 男人不满的瞪着她,“他都十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议亲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后不准再让他抱你。” 如果说云浅本来还怀疑他是装醉,那么现在她相信他是真醉了。 跟醉鬼是讲不通道理的,她无奈道:“好好好,我不抱,你现在可以去床上躺好了吗?” 可是话音刚落,男人的气息却再一次覆盖下来,“可是我若是躺下,你一定会走,我不想再让你走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和最初喝醉以后的哑不同,这份沙哑中还掺杂着一丝涩然的苦笑。 云浅呼吸滞了滞,脸上有短暂的失神。 所以当男人拥她入怀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菲薄的唇贴到她颈间,柔软又滚烫的触感烫得她浑身一激灵。 “萧墨栩!” 她短促的低呼出声。 可这声音却像是鼓舞了深醉中的男人,他猝不及防抽开她的腰带,探入她的衣物,粗粝的掌心一寸寸划过她的肌肤。 云浅浑身颤抖。 “不……不可以!” “萧墨栩,你清醒一点!” 她费劲的推拒着他,可是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掐在她腰间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他发了狠似的吻着她脖颈到耳根的每一寸肌肤,似乎要把她整个人拆骨入腹的吃掉,把长久以来心口缺失的那一块弥补回来。 云浅要疯了。 但凡他现在是清醒的,她都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他远离,可他现在醉成这样,她说什么都没用。 她甚至也推不开他——因为她猝不及防的发现,她已经无法像前阵子那样毫无顾忌的伤害他了! 云浅咬着牙,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她连忙把手伸进荷包里,终于摸到了一根银针。 可是还没来得及扎他,男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眸色暗到极点,“浅浅,你要干什么?” 云浅对上他的目光,呼吸一滞,心底本能的生出一股惊惶。 “不干什么……唔!” 他用巧劲将她手腕一翻,指间的银针当即坠落,紧随而来的是男人用粗暴的吻缄封了她的嘴唇,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吞入腹中。 云浅气得眼睛都红了,用力咬他的嘴唇,可男人仿佛不知疼痛一般,闷哼一声之后,灵活的撬开她的唇齿,不断往里索取。 扑鼻的酒香几乎要将她熏醉了。 云浅肺部的空气逐渐被他掠夺殆尽,身体也越来越软,最后终于像是认命一般,闭上眼,放弃了挣扎。 屋子里的空气不断升温。 明明是深秋的天,却让人觉得又热又燥。 “砰——” 身上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一股重力压住了她。 云浅短暂的懵了两秒,一扭头,就发现男人已经倒在她肩上,俊美的脸又红又烫,俨然是昏了过去。 她顿时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狠狠踢了他一脚,才把他搬回床上。 ……… 萧墨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袋很疼,只记得昨夜和几位兄长喝多了,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便像前几日一样,让人准备了一些糕点放在马车上,打算和云浅一同上朝去。 其实从前上朝之前,他是不用早膳的,但自打云浅要和他一起上早朝,他怕她饿着,便让人提前准备了。 可她今日并未在前厅等他,他上了马车才看到她。 而且她似乎脸色不太好,见他坐下,别说像前两日那般主动跟他打招呼了,就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萧墨栩脸色变了变,难道他昨夜喝醉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试探着道:“昨日大哥他们走后,是韩离送我回去的?” 女人终于看了他一眼,却没回答,而是微眯起了眼睛,打量着他。 萧墨栩轻咳一声,“我昨晚喝醉了。” 云浅就笑了,“噢。” 然后,便又收回了视线。 萧墨栩脸色微变。 马车里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我已经派韩离打听过了,确实有人在秦王府附近见过你师父,我们的怀疑没有错。” 她的一石二鸟之计,显然很成功。 不但成功洗清了他的污名,也查出了顾沧海背后的人。 云浅顿了一下,“嗯。” 萧墨栩蹙眉,“那你有什么打算?” 云浅沉默片刻,“没有。” 萧墨栩,“……” 这下就算他再后知后觉,也看出她不高兴了。 他犹豫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你可以直说。” 云浅气笑了,这男人酒后对她做出那种事,现在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还敢用这种无辜的姿态来质问她? “你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敢记得,所以故意跟我装糊涂啊?” 萧墨栩脸色又是一变。 这世上能让他“不敢记得”的事,除非是跟她有关的! 他忽然想起今早醒来的时候,他在房里闻到了淡淡的木兰香——那是她昨日用的香氛! 难道,是她送他回房的? 然后…… 第224章 谁要他负责?! 然后……他犯了禽兽,对她做了那种事? 想到这种可能性,萧墨栩脸色大变,“云浅,我不是故意的,你当时怎么不打晕我?” 云浅脸色微微一沉。 是啊,她怎么没打晕他? 竟然还顾忌着他的身体,选了银针刺穴这种方式,延误了制住他的最佳时机,这才被他轻薄了去! 甚至后来,若不是他突然醉倒过去,她竟然也没想过打他? 云浅本来是恼他的,可是越想,就越恼自己。 却在此时,男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眼皮一跳,一抬头,却见男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要我负责,不管你要怎么惩罚我,我都认。” 负责? 他只是亲了她几下,倒也不至于要负责。 可是“不要负责”这种话她可以说,这男人凭什么自己说? 她越发恼怒,一下甩开他的手,“谁稀罕惩罚你,别碰我!” 萧墨栩脸色一黯,动了动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马车里便陷入了沉默,气氛莫名的诡异。 好在,没多久就到了宫里。 两人一路无话,进了金銮殿上朝。 前几日大臣们对睿王府都是避之不及,今日却都主动迎了上来。 “睿王和苏大人来了!” “老夫就知道睿王一定是冤枉的,你们看,老夫没说错吧?” “是啊,睿王这么爱王妃,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要我说,还得是我们钦差大人厉害啊!短短几日,就把京城的流言全部转换过来,非但没有损毁皇室名声,反而让那些百姓对睿王府赞不绝口,不愧是女中诸葛啊!” “……” 大臣们也并非都有阵营,大多是观望风向的,今日见睿王府安然无恙,便立刻吹捧起来。 不过很多人心底,也是真的佩服这位新任的女钦差。 但萧承影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眼神阴鸷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前几日输了比试,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变得十分微妙——毕竟他可是从小学治国之策的太子,却比不过一个女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好在当天,睿王府就出了事,众人也就没心思笑话他,只等着看睿王府的热闹了。 他以为苏棠这个女官肯定是要当不下去了,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把这件事解决得这么好,再次反转了众人对她的看法! 今日两件事情加在一起,朝臣们对他的态度就愈发微妙起来。 他现在恨不得手撕了苏棠这个贱人! “皇上驾到——!” 尖锐的唱喏声,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萧承影这才敛眸收回了视线。 其他人也纷纷恭敬的下跪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景帝明黄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抬手示意,“众卿平身。” “谢皇上!” 众人起身后,景帝先与大臣们了解了一下西北赈灾的情况。 然后收回视线看向萧墨栩和云浅,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两个做得很好,苏棠这个女官,也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萧承影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下去。 云浅连忙道:“父皇谬赞,臣媳不敢居功。” 景帝嗯了一声,“可查出幕后主使是谁了?” 萧墨栩神色微顿,几不可察的看了秦王一眼。 他这个弟弟,今日也和以往一样,温润和煦,毫无存在感的站在那里,在这朝堂上俨然就是个透明人。 即便他现在告诉父皇所有事都是八弟指使的,父皇也不会信,毕竟一切都只是他和云浅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 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些闹事的女子,可这几日她们被秘密关押在睿王府,不管怎么审都审不出结果,所以这条线索也没什么希望了。 他不想打草惊蛇,遂没有吭声。 云浅和他想的一样,皱眉道:“回父皇,暂时还不曾。” 景帝沉吟片刻,“此人包藏祸心,你们争取尽快查明吧。” 云浅点头,“是。” 景帝又看向众人,“众爱卿若无其他事启奏,便退朝吧。” “吾皇万岁!” 这是无事启奏了。 景帝摆了摆手,便起身离去。 萧墨栩和云浅也出了金銮殿。 从头到尾,他们没有看萧承影一眼,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甚至那些仇恨对他们而言都不值一提。 萧承影气得冷笑不止。 看着他们的背影正要跟上,可是就在此时,一名陌生的小太监匆匆走到他身旁,冷不丁撞了他一下。 萧墨栩本来就心情不佳,这下撞得他险些大骂,可是就在此时,手心里却被人塞了一张字条。 他脸色微变。 看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当即走到了无人处,打开字条一看,他顿时错愕的瞪大了眼睛,表情变得无比震惊。 ……… 云浅和萧墨栩离开皇宫以后,便坐上马车,准备回府。 马车进入闹市区以后,行进速度却忽然慢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萧墨栩皱眉询问车夫。 “王爷恕罪,前面好像有民间杂耍,人太多堵了去路,小人这就去让他们走开。”车夫连忙道。 “不必了。” 睿王府的名声刚有好转,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事端,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只是慢一点而已。 萧墨栩征询着看向云浅,“我们在此等一会儿,可好?” 云浅倒是不介意多等一会儿,可她现在跟这男人共处一室本来就尴尬,现在马车停下来,这时间又无限延长了。 她皱眉道:“我下去逛逛,你在此等着吧。” 说罢便要下车。 可是经过男人身旁的时候,却猝不及防的被他拉住了手腕,紧接着一股重力袭来,猛地将她拽了下去,云浅低呼一声,然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顿时恼了,“萧墨栩!”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男人嘲弄的勾了下唇,眼尾泛红,“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云浅脸色微变。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俊美的脸一寸寸的靠近过来,近在咫尺的贴着她的脸颊,“浅浅,既然昨夜我对你做出那种事你都没杀了我,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 那种事是哪种事? 云浅莫名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错愕道:“昨夜我们什么都没做,你是不是想多了?” 什么都没做? 不可能,她的脖颈里有一团红痕,明显就是被他啃过的。 萧墨栩自嘲的扯了下唇,“你方才还在为此事生气,现在却连我欺负了你都要否认,似乎真的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欺负了你】? 云浅越听越觉得不对,这男人一定是误会了! 她慌乱道:“萧墨栩,你只是亲了我两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不、信。” “……” 云浅蓦地咬住了唇,又急又气,“那你想怎么样?” 他犹豫了一下,蹭了蹭她的脖颈,“我会对你负责的。” 顿了顿,似乎是怕她拒绝,又低低哑哑的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想要,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发生的时候你没有阻止,发生以后你也没有杀我泄愤,我就必须对你负责。” 云浅眼角抽了抽,这男人自说自话绕了半天,分明就是为了这一句! 谁要他负责? 但她似乎也不像预料中那般气恼,只是带着某种嫌弃,没好气的道:“睿王不会忘了,曾经你也说过会对我负责,可若你当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我们两个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萧墨栩的脸瞬间僵住了。 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却在此时,外面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云浅眼角的余光瞥了过去,本来只是不经意第一眼,可是窗帘随风晃动,露出了马车里那张她无比熟悉的脸…… 她顿时脸色大变。 第225章 身份暴露:她就是云浅?!(1) “母亲?” 那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周瑛! 而且母亲正处于昏迷状态,俨然不是自发出门,而是被人掳去的! 萧墨栩一听到她唤母亲就知道事情不对,也顾不得被她讽刺的难受了,骤然掀开了帘子,目光阴沉的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 “来人!” 男人沉眸低喝。 话音刚落,两名暗卫如鬼魅一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恭敬的上前来,“王爷!” 萧墨栩拧眉道:“去将军府看看,周夫人是否在府中。一会儿本王会沿途留下记号,你们得到消息立刻来报。” 先前周夫人已经经历过一次绑架,自那以后,他就在将军府给她留了十几名暗卫,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有人从这么多暗卫手中掳走她。 “是!” 两名暗卫迅速离去。 萧墨栩又吩咐外面的车夫,“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车夫也点头,“是!” 前方的路已经通了,车夫很容易就跟了上去。 只是正常的马车都用单马拉车,可前面那辆马车却用了双马,所以速度要比他们快上很多。 萧墨栩担忧的看了云浅一眼,“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云浅脸色沉得厉害,“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就是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王爷,前面有人!” 外面忽然传来车夫惊恐的声音。 萧墨栩脸色一沉,掀起车帘一看,果然他们的四周都被黑衣人包围了,很明显是为了拦他们。 他沉默片刻,扭头看向云浅,“你骑马去追,我来对付他们。” 云浅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就骤然揽着她的腰将她丢上了马背,然后用力一拍马屁股,马儿便疾驰出去。 她只得收回视线,专注眼前,在他的帮助下突围而去。 前面的马车已经不见踪影,但此处的道路皆是泥土黄沙,被马车碾过的痕迹十分明显,所以她循着车轮的印记,还是摸到了方向。 渐渐地,就进了一座茂密的树林。 云浅下了马,阴着脸四处找寻。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啊——!” 那是母亲的声音! 云浅骤然变了脸色,急忙朝那个方向冲过去。 可是甫一靠近,她就震惊的呆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怖,满地都是竖满钉子的木板,钉子上还有熊熊燃烧的火焰,而母亲就是在这样刀山火海的包围下,被人吊在中央一棵孤零零的大树上。 一旦掉下来,必死无疑! 就算不掉下来,再这样的烈火炙烤中,也迟早会被烧死! 云浅瞳孔骤然紧缩,惊恐的看着母子摇晃的身体,“周夫人……” 周夫人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惊恐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愕然,“浅……睿王妃?你怎么在这儿?” 她险些就要唤出女儿的名字,可是一想到这附近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她当即把嘴边的称呼咽了回去。 她红着眼道:“睿王妃,你快走,别管我!” 如果说云浅刚才还怀疑过这个母亲可能是别人假扮的,那么此刻一听她说话,这种怀疑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就是她的母亲,她不可能认错! 那种血脉相连、心痛震颤的感觉,更不可能错! 云浅猩红着眼眶,不断的朝她走去。 眼看着女儿距离火海越来越近,周瑛脸色大变,“不要!”她惊呼道,“你是不是疯了?看看你眼前都是什么,你如何能进得来?” 是啊,云浅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进去。 放眼望去,茫茫一片都是扎满钉子的木板,根本没有地方落脚,即便是武功再高的强者来了,也不可能找到着力点。 可是……难道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去死吗? 不可能的。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踩着这些钉子,踏着火海,走向母亲。 想到这里,云浅的神色更坚定了几分。 周瑛满脸惊恐,“不,不要……” 云浅几乎就要踩上那些钉子,可是她的脚还没来得及落下,手腕上就骤然传来一股大力,猛地将她拽了回去。 一转头,就看到萧墨栩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满脸不悦的盯着她,“你干什么?” 云浅微冷下脸,“救人,别拦我。” 可她话音刚落,男人却蓦然扬手点了她的穴道。 云浅脸色一变,“萧墨栩!” 周瑛却狠狠松了口气,哽咽道:“睿王,谢谢你,这里不安全,你快带王妃走吧。我能在有生之年知道我女儿过得好,已经死而无憾了。你们不必为我伤心,一定要好好的……” “萧墨栩!” 云浅再也听不下去,眼眶猩红,狠狠瞪着面前的男人,“你最好立刻放开我,若是继续阻我,我此生都不会再原谅你!” 萧墨栩顿了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收回视线,转身往周瑛的方向走去。 云浅脸色又是一变。 他要干什么? 不让她去,是为了亲自去救母亲吗? “萧墨栩……” 她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 男人身形微顿,但并未停下,皱眉在钉板外围站了片刻,似乎在寻找最好的位置,把伤害降到最低。 然而就在此时,一支冷箭猛然从远处射来,却不是朝他们而来,而是朝着周瑛手上吊着的那根绳子。 “啊——” 绳子断裂,周瑛极速的从树下掉了下来。 两人俱是一惊。 萧墨栩眸色骤凛,几乎是立刻用轻功飞向周瑛,但他再也没空去找合适的落脚点,整个人落在火海中,鞋底不断的被钉板刺穿,月白色的鞋面上迅速渗出大片的殷红色血液,触目惊心。 饶是云浅站得远,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心脏仿佛被人攥住了一般,涩涩的疼。 可即便如此,他离母亲实在太远,还是险些接不到人,就在周瑛几乎被钉板刺穿的时候,男人抢先一步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身体垫在她的身下,替她隔绝了所有的伤害。 “萧墨栩!” 云浅尖叫出声。 男人月白色的锦袍瞬间被血染得绯红,她不敢想象他被多少钉子扎遍全身,更遑论还有一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该有多疼? 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可是这一刻,眼泪还是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她费尽全力想要冲破穴道,想要冲进去救他,可是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厉喝,“老七!” 那是……父皇的声音? 云浅猛地震了一下。 视线一转,就看到景帝大步流星的从远处的树后走出来,面色阴沉到极点,而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兴味的萧承影和无数侍卫。 “樊缺,救人!” 景帝冷冷开腔。 樊缺神色复杂的道了声是,然后便带人上前灭火救人。 萧承影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七弟妹,需要本宫替你解了穴道么?或者……本宫应该唤你一声三弟妹,云浅?” 第226章 身份暴露:她就是云浅?!(2) 云浅又是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她终于知道,今日这种种的不对劲,到底来自何处了。 下朝以后,他们每日下朝的必经之路之所以拥堵,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在那里安排了杂耍艺人,好让百姓挡住他们的去路。 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他们看到后来那辆马车里的母亲。 而她看到母亲,就更不是偶然了——如果只是单纯的掳人,必然会秘密进行,不可能用那种窗帘代替窗户的马车,因为一旦窗帘飘起,大街上的人都可能看到马车里的母亲,很容易被人察觉端倪。 所以,他们分明就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后来沿途留下的车轮痕迹,就更是为了让她找到这座树林!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都是为了让她奋不顾身的救母,再让萧墨栩奋不顾身的帮她。 因为,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豁出性命,他们这么做只能说明——周夫人就是她的母亲。 也就是说,她就是云浅。 云浅闭了闭眼,死死掐住了手心,才止住了眼泪看向萧承影,“太子殿下,你在说什么胡话?”她目光一瞬不瞬,冷冷的道,“难不成因为我和睿王救了周夫人,我便是云浅了?” 萧承影笑意深了几度,“事到如今,你还在嘴硬?若她不是你的母亲,你刚才会冒死冲进去救她?老七又会为了她,命悬一线?” “那是因为……” “够了!” 云浅还想说什么,却被景帝冷冷打断,目光森寒的盯着她,“云浅,你把朕当傻子吗?” 她和周夫人刚才的反应,绝对不是简单的认识而已。 何况周夫人见到她的那一刻,脱口而出一个浅字,虽然及时改了口,可他密切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绝对不可能听错! 云浅的脸色更白了。 可是下一秒,却不知想到什么,蓦然笑了出来,“所以今日这一切,都是父皇为了试探臣媳设的局吗?” 她眉梢眼角充斥着浓郁的讽刺,“为此,您竟不惜用周夫人的性命作为筹码,让您的儿子以身犯险,伤至如此?” 景帝脸色微变。 当然不是他的设计,而是下朝之后,太子突然来找他,说要让他看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他原本是不感兴趣的,直到太子说出——苏棠就是云浅。 他万万不敢相信,他最聪明的儿媳,怎么可能会是云浅? 可是当初……在苏棠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云浅也曾是他最聪明最得意的儿媳啊。 她们有太多相像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周夫人失踪的那一次,云芷依假扮云浅,就是被苏棠识破的——苏棠对云家的事、对周家的事,甚至对凌王府和云芷依,实在是太了解了。 当初苏棠给出的解释是,云浅没死,她从云浅那里了解到的。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云浅迟迟不回来? 京城才是她的家,她的仇人都已经消失了,为什么她不去看看她的母亲,看看她的外祖和舅舅? 还有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总隐约觉得苏棠对老三和云芷依有敌意,也曾想过那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当太子说出“苏棠就是云浅”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于是他按捺着心头的震惊,随太子出了宫,来看这场所谓的好戏。 他也没想到,周瑛会被吊在树上,四周会是刀山火海。 他也勃然大怒,呵斥太子将人放下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苏棠来了。 周瑛脱口而出的那一个“浅”字,让他所有的愤怒都在顷刻间偃旗息鼓,震惊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他震惊、他愤怒,他气得恨不得杀了老七和苏棠。 他这么信任他们,他们竟敢如此欺骗他! 可是,看到老七浑身是血的那一刻,他终是忍不住走了出来…… 萧承影看着父皇隐约要动摇的神情,眼眸一沉,当即上前,“云浅,你好大的胆子,犯了欺君之罪还敢质问父皇!”他冷笑道,“你以为这样,父皇就会心软了吗?” 此话一出,景帝的脸果然再次沉了下去。 是啊,他们犯了欺君之罪,他如何能心软? 当初云芷依假扮云浅是用的换脸术,那么如今云浅假扮苏棠,是不是也用了同样的办法? 真正的苏棠又去了哪里? 莫不是……已经死在她的手里? 景帝想到这里,胸中怒火骤然烧得更旺,“来人!将睿王妃给朕抓起来,打入天牢,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探视!” “父皇!” 云浅急声开口,红着眼望着他,“臣媳知道您现在很生气,但是这一切臣媳都可以解释的,您先让臣媳看看睿王好不好?” 不管是要关押她还是怎么样,她现在都没有心思想别的。 那个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死的。 她不想……让他死。 景帝对上她悲痛的目光,心下滞了滞,蓦地别开了视线,眼底深处却仍是闪过一丝迟疑。 萧承影试图劝阻,“父皇……” “朕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景帝冷冷打断了他,重新看向云浅,嗓音冰冷的道:“若是你敢拖延时间,或是有别的企图,朕绝对不会放过你!” 萧承影脸色倏地阴沉下去。 云浅大松一口气,“多谢父皇!” “樊缺,解开她的穴道。”景帝吩咐那边已然把人救出来的樊缺。 “是!”樊缺蹙眉上前,替云浅解了穴。 云浅立刻冲向了萧墨栩的方向。 男人已经昏迷过去,周瑛就在他的身旁,满脸都是泪水,“睿王妃,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们……” 今日有人假传圣旨,从将军带走了她。 她以为是上次绑架她的人,所以刚才并未跟浅儿提起,可她万万没想到,幕后主使竟然会是太子,甚至连皇上也在! 如今……睿王伤成这样,浅儿的身份又眼看着要被拆穿,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做才能救救这两个人? “没事的夫人。” 云浅眼眶红透了,嗓音也透着丝丝沙哑,语气却带着安抚,“我都会解决的,你别怕,你去给我找几块干净的布料来,好不好?” 她知道母亲一静下来定会胡思乱想,所以给她找了点事情做。 果然周瑛闻言就连连点头,踉跄着站了起来,“好,好!” 她虽然也受了点伤,但是并不严重,连忙走到景帝那边,找了个侍卫去寻他们来时的马车,马车里就有干净的布匹。 云浅看着她走远,这才收回视线,颤抖着去拔萧墨栩身上的钉板。 偌大的钉板有他半个人这么高,樊缺根本不敢将他拔出来,生怕血流不止,所以是将他和钉板一同搬出来的。 此时此刻,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要么是被刺穿的,要么被火烧焦了。 她不敢想,他有多痛。 云浅素来手稳,可是这一刻,却颤抖不止,眼泪再次溢满了眼眶,“萧墨栩,你千万别有事,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正要动手去拔那钉子,昏迷中的男人却忽然睁开了眼。 俊美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虚弱的看着她,唇间逸出几不可闻的低喃声,“若我无事,你便原谅我了吗?” 第227章 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原谅你 云浅眼睫一颤。 男人艰难的扯了下唇,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放心,我虽会强行对你负责,却不会强迫你原谅我。” 毕竟,对她负责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只要他想,就可以做。 可是强迫她原谅他,却是会让她不高兴的。 “萧墨栩……” 云浅闭了闭眼,泪水从眼角滑了下来,“昨晚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不管你是真不记得还是装不记得,我都不需要你负责。” 她在拒绝他。 男人的眸色倏地黯了下去,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不痛的,可是这所有疼痛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句话。 就连这样微小的愿望,她都不肯接受么?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听她话锋一转,“但是,我原谅你了。” 她抹去眼泪,郑重的看着他,嗓音沙哑到了极点,“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原谅你——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来过。” 萧墨栩猛地一震,瞳孔紧缩,仿佛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一般,苍白的脸上尽是惊愕,嘴唇翕合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布……布来了!” 远处忽然传来周瑛着急的声音。 云浅皱眉叮嘱萧墨栩,“一会儿拔钉板的时候可能会很疼,但你不要睡,否则会很危险。等我上完药你再睡,好不好?” 男人怔怔的看着她,“好。” 话音刚落,周瑛就赶到了他们身边,帮云浅扶着他背后的钉板。 云浅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了钉板,男人痛得闷哼一声,可灼热的目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脸上。 周瑛莫名有些局促,虽然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胡思乱想,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待在这里,阻挡女儿和女婿眉目传情。 她尴尬道:“那我先去一旁待着,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再喊我。” 云浅,“……” 她瞪了男人一眼,“别这么看着我。” 男人的视线却不肯移开,嘶哑着嗓音道:“你不让我昏睡过去,我总要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而她,是唯一能吸引他全部注意的人。 云浅眼睛一酸,没有再说话,迅速拿干净的布捂上他的伤口,止了一会儿血,才从荷包里取了药替他上药,包扎了那些严重的伤处。 做完这一切,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仔细嘱咐道:“萧墨栩,你现在的情况很严重,我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一会儿回宫以后,必须让太医重新给你处理伤口。” 顿了顿,又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瓷瓶,塞进他的手心,“若是夜里感染发热,就吃这个。” 可她的话,却瞬间让萧墨栩意识到了不对。 明明她就在他身边,为什么要找太医替他处理伤口? 就算她是不想辛苦,可他若是夜里感染了,她不就在他的身边,为什么却要现在急着把药给他? 这莫名其妙的叮嘱,似乎带着一丝即将离别的意味。 萧墨栩心头蓦然升起几分慌乱,“你要去哪儿?”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就响起一道冰冷的嗓音,“好了没有?” 是父皇! 萧墨栩刚才就注意到了父皇的存在,可他满脑子都是云浅竟然原谅他了,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然而此刻,他却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父皇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连太子也在! 还有父皇看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愤怒——即便是他们刚刚成婚那一阵,她犯了那么多的大错小错,父皇也只是懒得搭理她而已,为什么今日会变成这样? 难道…… “多谢父皇成全。” 云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臣媳已经好了,听凭父皇发落。” 景帝冷笑一声,“来人,将云浅给朕拿下!” 萧墨栩脸色骤变。 云浅? 父皇果然知道她的身份了! 刚才他派暗卫去将军府打探消息,结果得知——并非暗卫护卫不力,而是有宫里的小太监假传圣旨,这才接走了周夫人! 很明显,这和上一次周夫人被掳不一样,因为今日种种巧合都表明,设局者并非要藏起周夫人,而是故意引他们过来! 而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揭穿她的身份! “父皇!”他急声道,“这件事不能怪她,儿臣可以解释,她也是受害……” “住口!” 景帝怒吼一声,冰冷的嗓音透着浓浓的警告,“朕不想听你的解释。若不是看你伤成这样,朕连你一同打入天牢!” 萧墨栩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就连周瑛也觉得,他对浅儿已是仁至义尽。 可是下一秒,却听他嘶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道:“既如此,那父皇便将儿臣与她同罪论处吧。” 云浅微微一震。 众人俱是大惊,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不要命的人,明明虚弱得都已经快要昏过去,却还敢顶撞皇上! 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会冲进刀山火海里去救人吧——所有的胆大妄为,奋不顾身,都不过是因为爱惨了一个人。 景帝的脸色骤然阴沉到了极点,“萧、墨、栩!” “皇上息怒!” 樊缺连忙开口,皱眉看向萧墨栩,低声劝道:“睿王爷,您还是先处理伤口要紧,其他的事容后再说,别跟皇上僵着了。” 然而男人靠在云浅身上,一声不吭。 樊缺还想说什么,萧承影却嗤了一声,“樊统领,本宫这七弟可是个情种,既然他这么想跟三弟妹同生共死,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他故意说七弟和三弟妹,分明就是阴阳怪气。 景帝冷冷扫了他一眼,“你也给朕住口!” 萧承影脸色一僵。 现场的气氛骤然陷入了凝滞,伴随着空气中阵阵大火过后的焦臭味,显得寂静而诡异。 在一片沉默之后,云浅终于开口,“萧墨栩……”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刚才答应过我什么吗?” 【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原谅你。】 萧墨栩脸色微变,刚要开口,女人却骤然从荷包里拔出一根银针,扎在他的颈间。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瞳孔一阵紧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喉咙里费力的挤出几个字,“你、干、什、么?” 他死死瞪着她,试图保持清醒。 云浅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目光深深,“你从前已经骗过我很多次了,这一次不要再骗我了。好好活着,嗯?” 第228章 景帝吐血 不…… 不! 萧墨栩内心嘶吼着,颤抖着,想要摇头拒绝她的要求,可是巨大的眩晕感瞬间侵袭了他的脑海,他终是不受控制的昏了过去。 云浅看着他惨白的俊脸,涩然的收回了视线,将他放平在地上。 而后起身看向景帝,哑声道:“父皇,他这个人您也了解,容易感情用事,这回您就莫要与他计较了,毕竟……清妃娘娘若是还在,看到自己的儿子伤成这样,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清妃? 景帝又怎会不知她在这个时候提起清妃是什么用意——无非就是仗着他曾经深爱清妃,赌他如今不会对清妃唯一的儿子下手。 但即便她不说,他也不会这么做的,否则刚才老七那般顶撞他,他早就把人同罪论处了! “只要他肯与你撇清关系,朕不会动他。”他冷淡的道。 “多谢父皇!” 云浅再无迟疑,一步步的走向樊缺。 周瑛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上前,但是最终又都忍住了没有开口。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求情,只会雪上加霜。 她必须要回到家中,求父兄拿出那块免死金牌,才能救浅儿。 ……… 太子府。 萧承影一回到府中,就气得摔了手边所有的花瓶瓷器,乒铃乓啷的碎了一地,但他仍觉不解气,脸色铁青。 茱萸走到门口,看到屋子里满地的碎片,顿了一下才缓缓上前,“殿下,睿王妃已经被打入天牢,您还不高兴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 萧承影冷笑连连,“那个贱人是主谋,老七不也是从犯?可父皇明明知道这一切,却只罚云浅一个人,这是何等的偏心!回来的路上他甚至还责备本宫,说本宫的手段过于残忍?” 不过就是将周瑛吊在了树上而已,这叫什么残忍? 老七伤成那样都是自找的,跟他有什么关系?父皇竟然怪他? “殿下莫恼。” 茱萸劝慰道:“皇上偏心只是一时的,您瞧他当初那般宠爱凌王,可凌王如今不也等着被斩首呢?您才是太子,只有您是永恒不变的。” 被她这么一说,萧承影的怒火总算熄了几分。 不过……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即便他是太子,父皇不也险些废了他吗? 只有除掉所有的眼中钉,他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萧承影眼底闪过一丝锐芒,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对了,你让人去查一查,今日给本宫递纸条的小太监,到底是谁的人。” 茱萸愣了一下,试探着道:“殿下找他做什么?” 萧承影冷笑,“当然是提早防备!”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是云浅的身份藏得这么隐蔽,连他和老三都不知道,这个人却知道,甚至利用他除掉了云浅,连手都没有脏一下,其心机谋略可见一斑! 他可不想再突然冒出一个蛰伏的敌人,所以必须要尽早防备! 茱萸原以为他是要和对方结盟,没想到竟是为了防备对方,脸色变了变,“是。” ……… 秦王府。 昨日一片阴霾的秦王府,今日却气氛正好。 萧衍之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先生竟舍得将自己的徒儿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顾沧海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否则,早在他最初被她识破一切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做了。 “本王知道。” 萧衍之淡淡的道:“先生只是想让她远离朝堂,可奈何她不明白先生的苦心,非要与先生作对。先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啊。 但凡前几日的计划成功了,他都不会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太子——至少不会这么快告知。 顾沧海几不可闻的叹了声气,“王爷,刚才茱萸那边传信过来,太子正在查我们,王爷作何打算?” 萧衍之沉默片刻,“把那小太监杀了吧。” ……… 夜,御书房。 自打周瑛回府将今日之事告知父兄以后,周镇国便带着免死金牌和两个儿子入了宫,此刻已在御书房外跪了两个时辰。 “爹,怎么办啊?皇上这是铁了心不肯见我们啊!”周从武急道。 他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相助他们的睿王妃竟然就浅儿! 这可是他们全家最宝贝的小姑娘啊! 可她好不容易死而复生回来了,他们却一回京城就误会她,后来她帮了不少忙,他们才打消了对她的偏见,但也没来得及与她好好的叙叙旧,她竟然就出了这种事! “不管皇上如何,我们就做我们该做的。”周从文坚定的道,“哪怕跪死在这里,我们也一定要求得皇上宽恕。” 他也没想到,他们一直以来寻找的外甥女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二还曾玩笑般的说起过,睿王妃就是浅儿,可他当时只觉得老二这个蠢东西又在胡思乱想,可没想到,竟然真被老二歪打正着了! “不错!”周镇国也道,“无论如何,老夫都不会让浅儿出事!” 话音刚落,正好看到李德通从御书房里出来。 他脸色一变,连忙道:“李公公,麻烦你再帮我们通传一声吧!” 李德通叹了口气,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重新朝屋里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帝王面色阴沉的坐在龙案后,一言不发。 他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上前,斟酌着道:“皇上,周将军父子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了。” “那又如何?” 景帝一个茶盏摔了过去,冷笑道:“朕没治他们一个株连之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他们还敢凑到朕跟前来?” 李德通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道:“可是皇上,他们带着免死金牌,若是连面都不见,会不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景帝还是听懂了。 免死金牌,能赦免一切死罪,只赐给贡献卓着的忠臣良将,几十年都不会出现一块。 而刚好,周家就有一块。 可若让他就这么放过云浅,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景帝铁青着一张脸,正要开口,外面又传来太医的声音,“皇上,睿王已经醒了,正朝御书房这边赶来,微臣实在……” “滚!”景帝气得连他最心爱的墨砚也一起砸了出去,他实在不想再听到任何人为云浅求情了! “咳咳……咳……” 剧烈的怒火搅动着心扉,景帝只觉一股血气窜上心头,“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李德通脸色大变,“皇上!奴才立刻请太医进来!” “不必了!” 景帝没好气的道,“还不是被这群混账气的!” 李德通神色愈发复杂,心想这还真不是被气的——前几日睿王妃没出事的时候,您不就已经开始吐血了吗? 只是太医看了几次,都没看出什么毛病,此事也就搁置了。 可他一个不懂医术的人也知道,正常人不可能这么隔三差五的吐血,所以皇上的身体肯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所以今早下朝之后他还跟皇上提议,请睿王妃来看看,当时皇上也同意了,没想到太子就先来了…… 第229章 只是需要一个人帮忙 李德通不敢在此时旧事重提,只得道:“皇上,您保重龙体啊!” “他们不来气朕,朕就好得很!” 景帝心里像是堵了团棉花,心躁难耐,在御书房来来回回的踱步。 最后愤怒的拂袖上了床,“让他们跪着吧!从现在开始,不管谁来,不管跪多久,都不必再报!” “是。” ……… 宗人府大牢。 云浅坐在草垛上,倒是不像外面那些人那么紧张,表情十分平静。 她仔细想了今日发生的事,表面上是太子动的手,但太子不可能突然知道她的身份,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 而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她的师父。 “师父,您当真这么狠心吗?” 饶是他们立场不同,可她也从没想过,师父会置她于死地。 她这一生,好像总是在遭遇背叛。 先是萧凌策,再是她的亲生父亲,然后是她的师父,每一个都是她最近的人,可他们却都无情的背叛了她,甚至成为伤她最深的利刃。 云浅苦笑一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把脸深深的埋进了膝盖里。 “浅浅。” 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嗓音。 云浅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毕竟,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宫里接受治疗。 可是很快,那熟悉的嗓音就再次响起,“云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就是她隔壁牢房传来的! 云浅震惊的扭头,就看到面色苍白的男人正坐在她隔壁牢房的草垛上,隔着铁栅栏,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她愕然道。 “父皇不准有人探视,所以我犯了点事,被抓进来的。” 那么大的事,被他说得那么轻而易举! 云浅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什么情况吗?” 男人眸色暗了几分,“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将我弄晕,我还等太医将我的伤全部处理了一遍,才来这里找的你。” 其实他是怪她的,昏迷前的那一刻,他甚至想过,等他醒来,非得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那种情况下,她怎么能让他不省人事,独自承受父皇的怒火? 可是在太医一遍遍念叨着他伤得多重多重的时候,在他服下她留下的那颗药丸的时候,所有的怒火和气愤终是变成了心疼。 说到底……她也是为了他好,不是吗? “浅浅,别担心。” 他的手越过牢房的铁栅栏,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目光深邃的望着她,“我只是换个地方养伤而已,不碍事的。” 云浅的鼻子更酸了,没好气的道:“既然你把这儿当疗伤圣地了,那你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我一个人照样很好。” 男人笑了下,眼底却极快的闪过一丝凝重。 她现在确实很好,可他不敢确定,接下来父皇会怎么对她——是严刑拷打,还是斩首示众? 毕竟,连周家的免死金牌都没能说服父皇。 他担心她在牢里会出什么“意外”,必须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最重要的是,今日对她动手的虽然是太子,可太子不可能突然知道她的身份,必然是有人透漏的。 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师父。 她一次次被身边最亲近的人伤害,此刻一定难过到了极点,他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在这里。 萧墨栩扯了下唇,“当然有区别,你答应过和我重新开始,我怕你反悔,所以迫不及待的来问你要个说法。” 云浅知道他是在安慰她,眼眶瞬间被泪水浸染,酸胀到了极点。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瞪了他一眼,便拍掉他的手,别开了视线,“都变成阶下囚了,还没个正形!” 萧墨栩也不恼,好笑道:“都变成阶下囚了,还要什么正形?” 云浅,“……” 她咬唇道:“你就当真不想出去了,想一辈子关在这儿?” 甚至不是出不出去的问题,父皇一怒之下,可能真的会砍了她。 萧墨栩沉默了一会儿,笑意敛去几分,“其实这件事并非完全不能解释,只是需要一个人帮忙。” 云浅脸色微变,“你是说……萧凌策?” 男人严肃的点了点头。 云浅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其实他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那些过往,如果经由她和萧墨栩的嘴告诉父皇,父皇一定不会信。 而萧凌策既是当事人之一,也和她有着深仇大恨,不可能帮她撒谎,所以只有他说的话,才能让父皇勉强信上几分。 可是,萧凌策很快就要被斩首了,而他落到这一步完全就是因为她,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帮他们解释的。 云浅脸色黯了几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萧墨栩没有吭声,因为他很清楚,没别的办法了。 父皇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连周家父子的面子也不给,明日早朝时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只会有更多人推波助澜,请求处死云浅。 这种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跟父皇说明当年的那些事。 而如今能让父皇相信的,只有老三了。 所以来这里之前,他已经派人去了另一处牢房。 哪怕老三提出的要求是劫狱,他也会不惜一切。 ……… 另一处牢房。 韩离站在萧凌策面前,恭敬的道:“只要凌王能帮这个忙,您的任何要求,我们王爷都可以答应。” “任何要求?” 萧凌策咀嚼着这几个字,讽刺一笑,“若是本王要他的命呢?” 韩离脸色一变,“王爷!” 萧凌策冷冷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告诉老七,除非他死,否则本王绝对不会帮他的!” 睿王府能帮他的,最多就是捡回一条命而已——可他已经失去一切,像个废人一样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与其如此,还不如同归于尽! 能在死前听到苏棠的死期,他只觉无比畅快,又怎么可能帮忙? 韩离皱了下眉,“王爷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 萧凌策看着他的背影,不屑的嗤了一声,有什么好考虑的? 他恨不得将苏棠千刀万剐,怎么可能帮她? 脚步声渐行渐远,可没多久却又再次响起。 萧凌策以为是韩离去而复返,不耐的道:“你怎么又……”可是话只说了一半,却震惊的咽了回去,“太子?” 萧承影似笑非笑的从外面走进来,“许久不见,三弟过得可好?” 萧凌策冷哼一声,没理他。 萧承影也不在意,“本宫今日过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三弟。”他幽幽的道,“你的死对头苏棠……不,应该说是云浅,她犯了欺君之罪,很快就要死了。” 云浅? 萧凌策听到这两个字,骤然变了脸色。 刚才韩离只说有事找他帮忙,他一口回绝,也没细问具体出了什么事,可是……什么叫“应该说是云浅”? 出事的明明就是苏棠,跟云浅有什么关系? 第230章 请云浅,为君治病(1) “什么云浅?谁是云浅?” 萧凌策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怒吼道:“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巨大的力道抓得萧承影手都要断了,心头也有怒火燃起,“就是你从前那个王妃云浅,是她换脸顶替了苏棠!如今此事被父皇发现,判了她一个欺君之罪,就关在宗人府等候发落呢!你先放开本宫!” 换脸顶替? 所以……苏棠就是云浅? 萧凌策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瞳孔不断的紧缩,双腿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巨大的茫然无措中。 这些日子在牢里,他除了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在临死前杀了苏棠复仇,剩下的,就是在想云浅了。 他无数次的后悔过,如果当初没有对她那么狠心,如果她还活着,该有多好? 然后又猛然想起苏棠说她还活着,只是在外面养伤,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于是他又不得不庆幸,还好她不在,否则岂不要受了他的连累? 想着想着,他便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发现,原来在失去她以后,他竟然好像爱上了她。 甚至到最后,他已经无暇去思考复仇的事——如果不是今日韩离突然找来,他甚至都快忘了他这么恨老七和苏棠。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告诉他,云浅和苏棠是一个人? 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个针对他打压他设计他陷害他的仇敌,竟然就是他最思念的女人? 萧凌策只觉无比荒唐,上天仿佛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可是一切又似乎有迹可循——去年的某次家宴上,他当时的敌人还只有太子,并没有把苏棠和老七放在眼里,可她却忽然发难,在家宴上弹琴赢了云芷依不算,还在寿宴结束后推云芷依下水! 他们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结仇的。 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什么苏棠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也一样。 可如今看来,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真的换个了人——从原本那个名声恶臭的苏棠,变成了最聪慧伶俐的云浅! 她……是回来复仇的。 萧凌策闭了闭眼,整个人无法抑制的僵住了。 “三弟?” 萧承影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今日自己可不是来刺激他的,只是单纯想跟他分享一下喜悦而已,毕竟苏棠可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这世上最恨她的除了自己,就莫过于牢里这个弟弟了。 可他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听到云浅改嫁,心里不舒坦? 萧承影好笑道:“三弟不必介怀,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早晚会遭报应的,你瞧她如今不就……啊!” 他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声痛呼取代了,因为萧凌策突然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破口大骂,“萧凌策你疯了?” 萧凌策指着门口的方向,眼神阴鸷到了极点,“滚!” 萧承影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脸色铁青的道:“不识好歹,难怪你们都只能烂死在这宗人府的牢狱里,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说罢,便恶狠狠的拂袖而去。 萧凌策看着他的背影,眼底一片暗色。 殊途同归? 他要的可不是这种殊途同归——早在他庆幸云浅没有被他连累一同关进这座牢狱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她死了。 即便……她是他最恨的苏棠。 萧凌策闭了闭眼,死死握住了拳头,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匆忙踉走到门口,“来人,来人啊!”他大力拍打着铁栅栏,高声喊道,“立刻去禀报父皇,说本王要见父皇!”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喊什么喊?凌王还当自个儿是王爷呢,皇上岂是您想见就能见的?” 是这里的狱卒。 距离他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这里的狱卒也越来越不把他当人看。 萧凌策沉下眉眼,“本王有重要的事要跟父皇说,你最好立刻去禀报一声,否则耽误了事儿,你一百个脑袋也担不起!” 孰料狱卒冷笑,“不好意思啊王爷,皇上已经吩咐过了,若是您提出要见他,直接回绝即可,不必禀报。” 萧凌策微微一震。 父皇当真如此绝情吗?就连他临死前最后一面也不肯见? ……… 龙吟宫。 景帝从御书房回来以后,已经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身体越来越疼,额上甚至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与此同时,李德通俯身站在他的床边禀报道:“皇上,宗人府那边传来消息,说睿王爷去了大牢,就关在睿王妃的隔壁,问您该如何处置?还有凌王那边,向狱卒喊着要见您,说有重要的事禀报。” “见朕?” 景帝面无表情的听着,听到最后,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冷笑,“朕不是说过,任何有关凌王的事都不必再报吗?” 李德通讪讪,“奴才该死。” 狱卒确实已经回绝了凌王,但他以为那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如今即将行刑,又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得禀报皇上一声。 “那睿王……”他迟疑着试探道。 “由他去!”景帝愈发烦躁不耐,“他想关便一辈子关着吧!” “是。” 李德通也不敢再劝,只得转身去照办。 可李德通一走,景帝身体里那股疼痛就更明显了,他自认忍耐力极强,可是此刻却痛得几乎在床上打滚。 太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眼泡浮肿,脸色煞白的模样。 “皇帝!” 她原本是来过问云浅之事的,可没想到会看到他如此模样,急忙上前,惊恐的探了探他的额头,“你这是怎么了?” 景帝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儿臣无事,母后怎么来了?” “怎么可能没事?” 她恼怒的对外喝道:“李德通,快传太医!你在皇上身边怎么伺候的,皇上都这般模样了,你竟也不知道传太医?” 李德通刚对底下人吩咐完,闻言又急急忙忙的进来,欲哭无泪的道:“太后娘娘,不是奴才不关心皇上啊,只是皇上已经请太医看过,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原想今日请睿王妃来瞧瞧,可没想到……睿王妃就出了那档子事儿……” 他越往后说,声音就越小,因为帝王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剜了他。 果然太后一听就沉了脸,没好气的道:“老七媳妇的事哀家已经听说了,难道皇帝的身体还比不上那些琐事吗?” 她当即瞪了李德通一眼,“快去把人请来!” 第231章 请云浅,为君治病(2) 李德通点点头,刚要走,景帝却立刻喝止,“站住!” 他阴沉着脸看向太后,“母后,那怎么能叫琐事?她杀了苏棠,还换脸假扮苏棠,欺瞒整个皇室——当初云芷依假扮她是什么罪,她如今便也是一样的罪,甚至更重!” 难道他不曾偏心过云浅吗? 当年的云浅是他最喜欢的儿媳,如今的苏棠亦然!可她犯下如此大罪,他怎么能因为一点点私心,就置南诏律法于不顾? “好好好,哀家都知道。” 太后难得见他如此大动肝火,只得软下语气,“可你是一国之君啊,你的身体是国之命脉,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我们先让她来瞧瞧你的身子,至于她犯的罪就容后再议吧。” 说罢也不等回答,赶紧朝李德通使了个眼色。 李德通忧心帝王的身体,也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的跑了。 景帝气得头更疼了。 ……… 云浅进门的时候,龙吟宫里的气氛十分紧张。 李德通硬着头皮道:“皇上,太后娘娘,睿王妃到了。” 太后还没来得及开口,景帝就冷喝一声,“滚出去!” 云浅脚步一顿。 太后脸色微变,连忙道:“别听皇帝的,来来来,快给皇帝瞧瞧!” 景帝眉眼更冷,“朕若受了她的医治,还如何能问心无愧的处罚她?母后死了这条心吧!” “皇帝!” 太后瞬间红了眼眶,“难道真要哀家跪下来求你吗?” 景帝脸色微变,正要开口,云浅却率先出声,“父皇放心,臣媳不是那种挟恩图报之人,今日为您治病只是因为臣媳愿意,至于治完之后您如何对待臣媳,那是您的事,臣媳不会以此要求您枉顾律法。” 她倒是大义凛然! 可她这么一说,就显得他冷酷无情了! 景帝冷笑,“你不会以为这么说,朕就会心软吧?” “臣媳不敢,只是臣媳有一事不解,望父皇解答。” “……” 景帝皱了下眉,没吭声。 但这种时候不出声,就已经是一种默许了。 云浅便继续道:“臣媳自己犯了错,父皇生气恼怒,甚至想要杀了臣媳,臣媳都理解。可是即便是刑部断案的时候,也得了解事情的原委才能记录犯罪经过,得出最终判决——可父皇为何都不问臣媳做了些什么,就将臣媳扔在宗人府大牢里,不闻不问?” 这一点,是她在牢里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的。 他可以生气,可以不听她和萧墨栩的解释,可为什么连她“犯了哪些事”都不问? 比如,她是用什么方式假扮苏棠的,易容还是换脸?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假扮的? 再比如,真正的苏棠去了哪里,是否被她杀害?她假扮苏棠又有什么目的,是否利用这层身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此种种,都是断案所必需的问询,可她被关进宗人府大半天的时间,也没有人来提审询问,这就很奇怪了。 景帝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眸色一闪,当即别开了脸。 “咳……咳咳……” 胸口一阵发痒,他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太后急道:“好了好了,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苏……云浅,你先给你父皇看看吧!” 云浅皱了下眉,只好收回视线,“是。” 她说完也不等景帝拒绝,径直上前,伸手去探景帝的脉搏。 可下一秒却倏地变了脸色,“父皇,您可否翻个身,侧对着臣媳?” 这反应,实在吓人! 太后紧张的攥紧了帕子,张了张嘴,又生怕打扰她,赶紧把话咽了回去,一脸忐忑的看着她。 景帝皱了下眉,虽然痛得有些难以翻身,但还是照做了。 云浅的手按了按他的胸口,试探着道:“这里有感觉吗?” 景帝闷闷的嗯了声,“些许疼痛。” 她又把手移到他的右腰处,“这里呢?” 景帝摇头,“没有。” 她的手指又往后些许,用力按了按,“这……” 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闻景帝痛呼一声,“住手!”他大怒道,“云浅,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朕?” 云浅脸色一沉,却不是因为他的愤怒,而是因为痛在这个位置,情况会变得十分棘手。 刚才她探脉的时候其实就有所察觉,但还不敢确定,可是现在父皇这反应…… “浅儿,怎么样啊?”太后一脸紧张的道,“皇帝怎么会疼成这样?可是中了什么罕见的毒?” “不。” 云浅摇了摇头,若是中毒,倒是好办了。 毕竟,只要是毒,都有解药。 她神色凝重的道:“是急性肾炎。” 急性肾炎? 太后从未听过这种病,忐忑道:“不能治吗?” 云浅面上闪过几许迟疑,“如果只是肾炎,当然能治,可我发现父皇的肾脏还有极速衰竭的迹象。” 太后骤然变了脸色。 虽然她不知道肾脏是哪里,可衰竭这两个字她却是能听懂的呀! 她顿时惊恐道:“那怎么办?” 景帝的双眸也死死盯着云浅。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前不久因为凌王谋反的事,我替父皇探过一次脉,那时父皇的脉象还没有问题,可如今才过了多久,就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可见以这肾脏衰竭的速度,普通的治疗方案都没有用了,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手术换肾。” 换肾? 太后和景帝俱是一惊。 太后一言难尽的道:“你说的肾……不会在你刚才摸的位置吧?” 云浅点头,“不错,就是父皇最疼的地方——用刀将外面的皮肉割开,换掉里面的器官。” 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扭头对景帝道:“就像当初在温泉山庄,凌王心脏受损,我为他修补心脏是差不多的道理。不过他只需要修补即可,可父皇的肾脏已经坏了,需要替换。” “胡闹!” 太后原本是十分支持她的,可是闻言却骤然沉了脸。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便更换?” “何况正常人被刺一刀都会危在殆夕,如今你却要在皇帝身上划个口子,取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第232章 态度松动 云浅料到太后不会支持,但也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太后娘娘,臣媳知道这个办法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若还有别的办法,臣媳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景帝冷嗤,“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朕。” 话音刚落,云浅就蓦地看了他一眼。 景帝脸色微变,“你还敢瞪朕?” 云浅眼眶一红,“父皇,隐瞒身份确实是臣媳的错,可臣媳也是迫于无奈。您不愿听臣媳解释便罢了,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臣媳一直十分敬重您,您当真觉得臣媳会拿您的性命安危开玩笑吗?” 景帝脸色变得更厉害了,对上她委屈的双眼,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其实他这么生气,不全是因为她骗了他——若是换了旁人,比如先前的云芷依,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人砍了,根本犯不着生这么久的气。 可是云浅不一样,他是真的欣赏她、喜欢她。 她这一场欺骗,等于将他所有的信任都踩在泥堆里践踏! 他无法控制的想,她过去所有的善良、为民请命,都是装出来的吗? 但,此刻他明明就有机会讽刺她,可是被她这么盯着,却莫名生出几分心虚,蓦地别开了视线,冷哼道:“别跟朕来这套。” 太后看得出来,他的态度明显松动了。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浅儿,皇帝就是嘴硬心软,你别在意。不过你这法子也太危险了,不是哀家不信你,可是……”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但云浅也明白。 手术换肾是顾沧海教她的,但顾沧海也说过,他不是南诏人,而是来自一个叫华国的地方——在他们那个国家,医学科技十分发达,手术环境可以做到完全无菌,可即便如此,成功率也只有一半。 所以此时此地,怕是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 但……若是不做,就连这十分之一的希望也没有了。 “太后娘娘,孙媳没有办法保证什么。”她神色复杂的道,“不瞒您说,孙媳也只有一成把握。” “一成?”太后震惊的看着她。 景帝也错愕的看了她一眼,脸色变了好几变。 龙吟宫内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落针可闻。 好半晌的死寂后,景帝才哑声道:“若是不换肾,朕还能活多久?” 云浅顿了顿,“多则半年,少则几日。” 景帝微微一震。 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泪瞬间砸落下来,悲痛道:“皇帝正值壮年,一辈子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怎么会这么命苦啊?”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想要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好道:“父皇,您可以先请太医院所有太医联合会诊,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若是没有,再考虑要不要手术吧。” “对,对,太医!” 太后忽然像是找到了希望一般,眼神骤亮,踉跄着往外跑去,急声吼道:“李德通,快传太医院所有太医过来!” 她素来是最相信云浅的,可是此时此刻,却只愿云浅医术不精,诊断错误——因为只有这样,皇帝才有活命的希望。 “是!” 李德通应了一声,很快就把所有的太医都请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所有太医终于都诊断完毕。 太后死死盯着他们,眼眶红透,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如何?” 第233章 竟带回来一个人…… “臣等无能!” 太医们齐刷刷的跪下,吓得头也不敢抬。 明明昨日他们探脉的时候,皇上还只是气血亏损、肾虚脾弱,可没想到一日之后,皇上的脉象竟虚弱至此! 若是没有猛药力挽狂澜,只怕回天乏术啊! 可是这种没有具体病症的脉象,又该如何开具猛药? 太医们急得冷汗直流。 林副院判硬着头皮,试探着看了云浅一眼,“太后娘娘,不知睿王妃是否有什么办法?” 到头来,他们竟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云浅身上! 太后顿时大怒,“若是她的办法能用,哀家还犯得着宣你们来?” 明明是她在发泄怒火,可是吼完人,她自己却又红了眼泪,别开脸抹起了眼泪。 太医们惊恐不已,“臣等该死!” 太后还想说什么,景帝却叹了口气道:“好了母后,不必为难他们,让他们都出去吧。” “可是……” “母后。”景帝打断了她,嗓音透着虚弱,却又不容置喙,“他们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太后脸色一变,眼眶顿时更红了。 良久,终是闭上眼,冲着太医们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太医们一脸愧疚的告退了。 景帝又把视线转向云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若是朕选择换肾,具体要怎么做?” 太后脸色又是一变,想要劝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哭着咽了回去。 她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有的太医都已经宣判无解,那云浅就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回父皇——” 云浅神色复杂的道:“既然要换肾,那首先就得有一颗合适的肾。但每个人的身体情况不一样,所以他人的肾脏未必能与您匹配,臣媳得一个个检测才行——但臣媳也不可能在大街上要求所有人进行检测,毕竟这种事十分危险,一旦出问题,无异于剥夺他人的性命。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有人突然死亡,而他体内的器官还未失去活性,此时去检测他的肾脏与您是否匹配,是最合适的。” 这个说法,景帝也太后也认同。 他们都不是草菅人命的人,不可能为了自己活命,随时坑杀百姓。 景帝沉吟片刻,“那器官保持活性的时间有多长?” “两天。” 云浅说完又补充道:“但是臣媳检测配型需要时间、为您换肾也要时间,加上来回的路程时间,最好能在人死后半天内拿到肾脏。” “半天?”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太后就错愕的看着她,“这时间也太短了,除非人刚好死在京城大街上,否则怎么可能?” 景帝也皱起了眉头。 云浅想了想,忽然道:“那这几日行刑的死囚呢?父皇可以派人去牢里问问,若是他们愿意在死后捐赠肾脏,事后您便给他们家人一些抚恤,如此是否可行?”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只是……即便是死囚,也希望自己死了以后能有一具全尸,所以大多数的人只怕都不会愿意。 但如今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景帝叹了口气,“就这么办吧。” 他吩咐李德通,去各个牢房走了一趟,询问那些近日行刑的死囚意愿。 原本只需做一份统计即可,但没想到,李德通竟带回来一个人…… 第234章 聪慧善良、温柔大义 太后震惊的看着面前许久不见的孙儿,“老三?” 景帝也是一脸错愕。 萧凌策恭敬的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太后。” 李德通连忙解释道:“皇上,奴才去狱中询问,但是近期行刑的囚犯很少,刚好凌王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愿意立刻与皇上换肾,只求能见皇上一面,所以奴才斗胆将他带来了。” 几人的面色愈发错愕。 立刻换肾? 不等死后,而是活着的时候? 太后掩唇低呼,“那不就是找死?” 云浅皱了下眉,虽然觉得此时说这话不太合适,但还是开口解释道:“太后娘娘,肾脏和其他器官不一样——每个人的心脏脾胃都有一颗,但肾脏却分左右两颗,少了一颗并不会立刻死亡。只是手术风险太大,身体也会明显虚弱下去,所以臣媳才建议直接找死囚。” 最重要的是,至亲之人的肾脏,会比那些毫无干系的陌生人更适合手术,不但配型概率更高,手术之后排异的概率也会降低。 “原来如此。” 太后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看向萧凌策,“老三,你自愿捐肾,是想求你父皇饶你一命吗?” 萧凌策缓缓抬头,严肃的道:“并非如此,儿臣只是想见父皇一面,跟父皇说一些话。” 太后微愣。 景帝蹙眉,“你要说什么?” 其实李德通今日已经汇报过一次,他拒绝了,但他没想到,这逆子竟然自愿在活着的时候捐肾,也非要见他一面。 到底什么话这么重要? “是关于云浅的。” 此话一出,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因为他们都知道,老三就是被“苏棠”害成这样的,如今苏棠就是他的前王妃云浅——那么这个女人不但背叛了他转投老七怀抱,还如此加害于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之间都有着深仇大恨。 所以老三此时开口,毫无疑问就是为了落井下石的! 景帝眉头拧得更紧,若有似无的看了云浅一眼。 云浅的脸色沉了几分。 萧凌策也看了她一眼,扯了下唇,“云浅,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想方设法的诋毁你?” 云浅眸光微凝,“不是吗?” 她果然是这么想的。 不过也难怪,毕竟他曾经那样伤害过她,所以如今便是一句“我很想你”,他都没有脸说出口。 萧凌策苦笑一声,敛眸看向景帝,“父皇,儿臣知道您怀疑云浅杀了苏棠,取代了苏棠的身份,但是儿臣可以肯定——五年前云浅身中数刀、刀刀毙命,最后还被云芷依扔下悬崖,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此话一出,太后和景帝俱是一惊。 虽然先前云芷依假冒云浅的时候,“苏棠”已经揭露过此事,但如今发现这个“苏棠”竟是云浅假冒的,所以他们当然会怀疑,当初也是云浅嫁祸云芷依的! 可是现在,老三竟然……主动承认了? 云浅也错愕的看向了他。 “不可能生还?” 景帝蓦地冷笑,“那你眼前这个是谁?她自己都承认她是云浅了,难不成你现在要告诉朕,她就是苏棠本人?” 萧凌策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父皇可知,儿臣当初为何要杀她?” 景帝蹙眉,“为了云芷依?”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萧凌策眼底闪过一丝自嘲,“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肯帮儿臣劝说她的外祖周镇国,以兵权支持儿臣。所以儿臣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她杀了,让云芷依这个永安侯府的义女去代她劝说。” 景帝和太后双双变了脸色。 萧凌策深深的看了云浅一眼,“她聪慧善良、温柔大义——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去杀人放火,取代旁人的身份呢?” 第235章 就是……舍不得让她死 云浅震惊的看着他,万万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番话。 她还以为,他是来落井下石的。 景帝和太后也是惊愕不已。 原来,当初的云浅,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丢了性命! 如果老三没有撒谎,那“聪慧善良,温柔大义”这几个字用来形容她,真的丝毫不为过! 甚至,她就和她的外祖舅舅一样,刚毅坚韧,精忠报国!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杀了苏棠呢? 太后不禁红了眼眶,满脸心疼的看了云浅一眼。 景帝神色复杂的道:“那她为什么会变成苏棠?难不成,是苏棠自愿把身份送给她的?” 萧凌策摇了摇头,“儿臣刚才说了,五年前那一遭,她绝无生还的可能性。” 这句话,他刚才已经说过了! 可是刚才景帝和太后都没懂他想表达什么,但现在听完他所有的话,却终于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借尸还魂?” 太后惊呼道:“你的意思是,云浅是借尸还魂在苏棠身上的?” 萧凌策不知道。 借尸还魂这种事听起来太过离奇,他想都不敢想,可偏偏现在云浅身上发生的一切,好像又只能用鬼神之说来解释。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云浅一眼,“这就要问她自己了。” 话落,三道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她脸上。 景帝犀利的双眼充满探究,“你不是要跟朕解释吗?朕现在就给你这个的机会,不得有半句谎言!” 云浅顿了顿,唇畔溢出一丝苦笑,“臣媳不敢欺瞒,可是臣媳接下来说的话,父皇可能一个字也不会信——” “五年前,云芷依将臣媳杀害,臣媳记忆中的最后一幕,便是从绝情崖摔落深渊,尸骨无存。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年前,重生在了苏棠身上——并非臣媳有意夺她身体,是她死了,臣媳才偶然进入的。” “臣媳也不知道为什么人死了还能复生,甚至变成另外一个人,但这对于臣媳而言,就是一次新生,一个绝好的找云芷依报仇的机会,所以臣媳并未向任何人表明身份,或是离开睿王府,而是用苏棠的身份,在很多事情上故意针对了云芷依和凌王府。” “但臣媳可以发誓,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所有的行为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南诏律法——最终云芷依和凌王自食恶果,是他们自己贪婪恶毒、偷鸡不成蚀把米,与臣媳无关!” 说罢,她深深地作了一揖,再无其他辩解之词。 内殿中陷入死寂,安静得落针可闻。 她这番话听起来实在太过离奇,而且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按理说他们根本不应该相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景帝却莫名其妙的动摇了。 他忽然想起她刚刚进门的时候,问他的一个问题—— 【臣媳自己犯了错,父皇生气恼怒,甚至想要杀了臣媳,臣媳都理解。可是即便是刑部断案的时候,也得了解事情的原委才能记录犯罪经过,得出最终判决——可父皇为何都不问臣媳做了些什么,就将臣媳扔在宗人府大牢里,不闻不问?】 为什么把她丢在宗人府不闻不问? 明明他的心里也有很多疑问,想知道她到底犯了哪些事,可是一旦那些疑问得到了答案,她冒充取代睿王妃的身份,必死无疑。 虽然她确实该死,可是当这件事似乎真的要发生的时候,他却又迟疑了——好像只要把她扔在大牢里不闻不问,避免盘问的过程,就既可以表明杀她的决心,又可以让她活着。 归根结底,他就是想逃避,就是……舍不得让她死。 景帝闭了闭眼,“你说苏棠本来就死了?” “是。” “怎么死的?” “……” 云浅想到重生第一天那些事,神情有些尴尬,“回父皇,睿王成婚以后从来没有碰过她,她不甘心,便给自己下药。谁知她天生带着胎毒,两种药性相抗,夺去了她的性命。” 景帝眼角抽了抽,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 但是他记得,苏棠起初真的是带着胎毒的,所以那张脸上布满黑斑,丑陋不堪,只是后来突然有一天就好转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棠就已经不再是苏棠了。 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好像所有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哪怕没有证据证明她说的都是真话,但他还是信了。 就像老三说的,一个坚守道义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去杀人放火,取代旁人的身份呢? “父皇……” 云浅见他迟迟没有说话,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咬唇道:“您可以不相信臣媳的话,但是睿王起初并不知道臣媳的身份,后来偶然得知,也是因为臣媳是砚儿的生母,不忍拆穿。父皇可以责怪臣媳,但睿王是无辜的,请父皇莫要迁怒于他。” 景帝脸色变了变,没吭声。 萧凌策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还想着替萧墨栩,嘲弄的扯了下嘴角,“父皇如此疼爱老七,你都自身难保了,又何必替他操心?” 云浅终于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今日多谢凌王出面替我解释,但是我和睿王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她感激他今日说出真相,但是过去种种,她也不可能原谅他。 萧凌策微微一震,眼底闪过难言的自嘲和痛楚。 她就……这么恨他吗? 虽然他从前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可如今他都快要死了,她还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吗? 他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太后却在此时道:“好了老三,你们的事容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父皇的身体——你当真做好准备,将你的肾给你父皇了吗?” 萧凌策这才收回思绪,涩然垂眸道:“是。” 太后又看向云浅,“什么时候可以换肾?” 云浅严肃道:“臣媳需要先替凌王手术,取出他的肾做配型,若是合适,再替父皇换肾。” 太后点了点头,“那就开始吧。” 云浅便出去找了两位太医进来帮忙。 手术的过程并不复杂,但危险系数却很高,因为排除手术本身的风险,这里的清洁度也并不达标。 所以在手术开始之前,她把所有人请出去,让人将内殿里外打扫了一遍,又用留仙草将简单消毒了一下,然后才重新让相关人员进来。 太后自是不必进来的,可是在她关门的时候,太后却忽然道:“放心吧,你父皇虽然没有直说,但他不会迁怒老七的,甚至对你也……” 话说了一半,却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下去。 但云浅还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郑重的道:“太后放心,无论父皇是否原谅孙媳,孙媳都会尽全力救治他的。” 太后眼眶一红,“好,好孩子!去吧!” 她不敢再打扰云浅,也不等云浅开口,便转身走远了。 云浅也不再耽搁,关上门,快步来到萧凌策的床前。 此刻男人已经用药昏迷,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以这样的状态同处一个空间,甚至她手里拿着刀,却不是为了杀他。 “睿王妃,需要微臣做什么?”林副院判在她耳边问。 “……”云浅敛了下眸,“一会儿我需要什么,会告诉你们,你们及时送到我的手边即可。” “是!” 林副院判和另一位太医连忙点头。 云浅便开始了取肾的手术。 其实这手术还是顾沧海教她的,若是能找他来帮忙,或许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但是她知道,以她和顾沧海如今剑拔弩张的架势,对方是不可能来帮忙的,甚至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使什么坏。 一旦如此,父皇只会更危险,所以她不能这么做。 好在,取肾的过程很顺利,配型也成功了。 接下来,只要替父皇换肾即可。 …… 太子府。 景帝病危的消息虽然没有直接对外宣布,但是毕竟这么多太医来来往往,也不可能捂得太严实,萧承影很快就知道了。 “云浅替父皇治病?” 萧承影咀嚼着这几个字,当即沉了脸,“本宫好不容易才让父皇厌弃她和老七,若是在这个时候她治好了父皇,本宫岂不功亏一篑?” 茱萸眼底闪过一丝晦芒,此事她已经听主人说过了,云浅确实已经被召入皇宫,替皇帝治病去了。 但是可惜,主人说那种病在南诏就是绝症,就算主人亲自来了也未必能治好,更别说区区一个云浅了。 “殿下放心,她一定不会得逞的。”她敛眸道。 “说得轻巧!”萧承影没好气的道,“除非本宫现在入宫去阻止她,否则如何能保证她是成是败?” 那贱人的医术高明得很,先前太后也曾厌恶过她,可是她在所有太医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治好了太后,太后便彻底对她改观,站在她那一边了。 这一次,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殿下,您就信奴婢一回吧。” 茱萸软声道:“奴婢在宫里埋的暗线说,皇上这病是不可能治好了,您现在要做的不是一个人在府中生闷气,而是联络朝中各位大人,逼死云浅。” 暗线? 萧承影有些诧异,茱萸什么时候在宫里埋暗线了? 而且,连他都不知道父皇得了什么病,茱萸的暗线竟然收到了消息? 他心里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但是转念一想,茱萸对他素来忠心,既然这么直白的说出暗线一事,那就表示心里没鬼,坦坦荡荡。 这种时候他该做的不是怀疑她,而是如她所说,带着大臣们闯宫,去向太后讨说法! 思及此,他立刻点了头,“知道了,本宫这就出去一趟!” …… 三个时辰后。 太后让人将萧墨栩从宗人府放了出来,祖孙二人在龙吟宫外站了半天,等着里面的手术情况。 “怎么还不出来?”太后焦急道,“不就是在身上切个口子,换样东西吗?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太后放心,有云浅在,不会出事的。”萧墨栩安抚道。 “哀家也想相信她,可是……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过程,为什么需要这么久?”太后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红着眼道,“她是不是怕哀家怪罪,不敢出来啊?” “太后……” 萧墨栩皱了下眉,还想说什么,却被远处一道厉喝声打断,“是啊老七,这个罪人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萧墨栩蓦地变了脸色。 第236章 求治云浅死罪! 一转头,就看到萧承影带着十几名大臣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走来。 太后一惊,“太子?你怎么来了?” “回太后……”萧承影故作悲痛的道,“父皇今日迟迟没有上朝,孙儿和各位大人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父皇和云浅已经单独在龙吟宫待了四五个时辰——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可是昨日云浅假扮苏棠的事刚刚被揭露,还被父皇下令打入天牢,您就不怕她怀恨在心,趁机对父皇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吗?” “混账!”没等太后开口,萧墨栩就骤然沉下脸,“父皇病了,云浅正在里面救治父皇,太子何故诬陷本王的王妃?” “你的王妃?”萧承影冷笑一声,“本宫怎么记得,七弟的王妃名唤苏棠呢?什么时候变成云浅了?” 萧墨栩脸色又是一变。 太后忙道:“太子,此事都是误会!” 她似乎想要解释点什么,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跟这些人说,云浅是借尸还魂的吧? 有些话,私下知道可以,但不可能对着全天下人公之于众。 萧承影看着她一脸纠结的表情,笑意深了几分。 他就知道,太后无从解释。 毕竟,云浅身份作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太后袒护她,不过是因为她能救父皇而已,可若一会儿发现她救不了父皇呢? “太后。”他叹息道,“孙儿知道您是担忧父皇,才会让云浅去救治父皇。可是您怎么不想想,像父皇这般大公无私的人,即便被她救了也不可能徇私枉法,到时云浅还是免不了一死——她明明清楚这一点,又怎么可能真的尽心尽力救父皇呢?依孙儿看,她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加害父皇,报了父皇将她打入牢狱的仇啊!”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言辞恳切,就差声泪俱下了。 大臣们觉得有理,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太后娘娘,您可不能再被此女蒙蔽啊!云浅伪造身份假扮睿王妃,欺君罔上、十恶不赦,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可怜苏尚书疼爱女儿,处处为她着想,却不知自己真正的女儿早已死在云浅手中,如今不过是在给仇人做嫁衣啊!” “若是太后娘娘当真为皇上着想,就请随臣等进去看看吧!否则她一个人在里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 大臣们越说越气,群情激奋。 今日太子将此事告诉他们的时候,他们大多数人的反应,就和景帝最初得知此事的时候一样愤慨——毕竟他们是真的佩服睿王妃,以为她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没想到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如今就算不能立刻处置她,也不能让她继续和皇上独处啊,否则谁知道皇上会遭遇什么不测? “这……”太后面露迟疑。 虽然她已经知道云浅假冒身份的事是误会,可是大臣们现在这么激动,她若强行阻挠,只怕会适得其反。 而且,她刚才本来就很担心皇帝,生怕出什么事。 她试探着看向萧墨栩,“老七,不如就让他们进去看看?” “不可!” 萧墨栩当即沉了脸,“云浅治病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否则出了事,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话音刚落,没等太后开口,萧承影就嗤了一声,“七弟这话说得可真好笑,我们看一眼就能耽误父皇的病情?你确定不是云浅故意谋害父皇,还想把屎盆子扣在我等头上吗?” 说到这里,他立刻看向太后,“太后,若是当真如老七所说,他不让我们进去只是怕打扰云浅治病,那孙儿和诸位大人也可以退让一步——我们不同时进去,只由您选两个信得过的人,安安静静的去看一眼。只要确认父皇没事,我们便出来,绝不打扰云浅为父皇治病。” 他们话都说到这一步了,实在很难拒绝。 太后的脸色愈发复杂,再次看向萧墨栩,“老七,不是哀家不相信浅儿,可是……只是看一眼而已,未必就会影响浅儿治病吧?” 虽然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萧墨栩还是听懂了。 她这是默许了太子的意见,要让人进去! 萧墨栩脸色顿时更沉,“太后糊涂了,请恕孙儿不能遵命。今日只要有孙儿在,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父皇寝宫半步。” “放肆!” 萧承影陡然厉喝,“连太后的懿旨你也敢违背,莫不是真的和云浅串通好了,要对父皇做什么?”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是啊,这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 “睿王与睿王妃,不会是要谋朝篡位吧?” “恳请太后下旨,让太子进去看看皇上到底如何了!” “……” 四周的声音越来越高,太后的表情也明显越来越纠结。 忽然,一道人影趁着众人不备,大步冲向内殿。 正是太子的党羽之一! 萧墨栩骤然阴沉下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抓住了对方的衣带,狠狠往外一摔。 “哎哟!” 那人被摔出几米远,哀嚎声响起,“睿王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这下,萧墨栩彻底犯了众怒。 萧承影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表情却是又惊又怒,“七弟怎敢如此欺辱朝廷命官?若非心虚,本宫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让你这么做!” 说罢,立刻扬手号召和众人,“诸位大人,快跟我上!本宫拖住睿王,你们立刻进去看看父皇的情况!”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所有人一窝蜂的往前涌去。 萧墨栩眉眼愈发阴沉,守在门口,手中内力逐渐凝聚,可是就在此时,身后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吱呀——”一声。 众人俱是一惊,本能的抬头看去。 只见云浅不徐不疾的从殿中走出来,然后关上门,目光缓缓扫过四周,“太子带着这么多人闯宫,是嫌父皇前阵子对凌王的判决太轻了,所以想要以身试法,看看父皇还会不会再纵容你一回吗?” 萧承影脸色骤然一变。 可下一秒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冷笑道:“本宫不过是担心父皇的安危,想与诸位大人看看父皇而已,甚至还征得了太后的首肯——倒是你和老七一再阻挠,甚至连太后懿旨也不顾,到底安的什么心?” 太后? 云浅眸光深了几分,越过众人,看向了后面那位眼眶发红的老人。 太后眸色一闪,莫名有些不敢看她,“浅儿,哀家只是担心……” “太后不必与她解释!” 萧承影沉声打断,“既然她刚才的理由是替父皇治病,那现在她本人都已经出来了,是不是也能让我们进去看父皇了?” 大臣们也纷纷点头。 事情到这一步,他们实在想不出,睿王妃还有什么阻挠的理由! 但太后此刻有些心虚,也不愿再强迫式的提要求,只小心翼翼的看着云浅,“浅儿,皇帝到底怎么样了?” 云浅也知道她是关心则乱,神色缓和了几分,“太后放心,父皇一切安好,只是此刻刚手术完需要静养,不能让这么多人进去打扰。” 她没有撒谎,手术确实很成功,萧凌策的肾已经成功换到了父皇体内,两个人现在虽都还在昏迷,但也都安然无恙。 她不让他们进去,并非全是因为静养的事,而是病房内需要保持绝对的清洁,任何人的出入都可能增加污染,导致术后感染。 但这些东西都是顾沧海教她的,连太医们都未必懂得,这些人就更不可能懂了,所以她也没必要解释得这么详细。 她目光凉凉的看向萧承影,“若是太子非得进去探望,也不是不行,但我只能让你一个人进去,出了事也由你一人负责,如何?” 萧承影对上她诱导性的目光,眸色骤然凌厉了几分。 这个贱人,当他是傻子吗?父皇出事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她此时让他进去,莫不是想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他头上? 他才不上这个当! 只要再等几个时辰,父皇暴毙的消息绝对藏不住,而他身为太子,自然就是南诏的下一任君王,根本不需要急于一时! 萧承影冷冷的道:“既然你一再保证父皇无事,本宫也不是非得进去打扰,可是即便你救了父皇,也改变不了你冒充苏棠犯下的欺君之罪!现在本宫就替天行道,代表父皇重新将你关进宗人府!” 说罢,对着远处的侍卫厉声吩咐,“来人——!” 侍卫们阔步上前。 云浅脸色蓦地一沉。 她以为太子会执着于进去探视,那她或许还有机会拖延时间,可她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父皇还在昏迷中,若是这个时候她被押入宗人府,就不是关着那么简单了——太子一定会趁此机会要她的命! “住手!” 萧墨栩厉喝一声,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一字一顿的道:“谁敢动她一根汗毛,别怪本王不客气!” 侍卫们微微一惊。 萧承影却幽幽的笑了,他正愁没法把老七拉下水呢,现在这个情种非要自己站出来,那就怪不得他了! “七弟保护自己的王妃无可厚非,可她已经不是你的王妃了——她是云浅,是假冒的苏棠,你如今还站在她这一边,莫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故意帮她欺瞒父皇和天下百姓的?” 萧墨栩脸色更沉。 正要开口,却听有人带着哭腔道:“睿王爷!老臣相信您什么都不知道,您一定是被这个女人骗了,对不对?” 是苏哲远! 苏棠的亲生父亲! 他素来是站在睿王那边的,不管是作为睿王的岳丈还是礼部尚书,他心里支持的一直都是睿王,可若睿王真的和这个女人联起手来杀了他的女儿,他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萧墨栩对上他猩红的眼眸,脸色微微变了下。 对于其他人他可以色厉内荏,可苏哲远毕竟是苏棠的父亲,若是他在这个时候与之划清界限,那毫无疑问会被所有人诟病! “苏尚书,此事并非你想的那样。” 他神色复杂的道:“苏棠早就死了,并不是云浅杀了她。” 然后话音刚落,苏哲远却狠狠震了一下,整个人如遭雷击。 “你说什么?” 从刚才开始,他一直不敢质问云浅,他的棠儿到底去了哪里——因为他还抱着一丝希望,盼着云浅能够手下留情,没有杀她的女儿。 可是现在……棠儿竟然死了? 苏哲远的眼泪倏然掉了下来,痛苦的哀嚎道:“为什么?我的棠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不明白,云浅本来就是凌王妃,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王妃之位,为什么要残忍杀他的棠儿? 还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云浅早就和睿王勾搭上了? 棠儿深爱睿王,自然不肯腾位,所以这两个人就联手将她杀了? 想到这里,苏哲远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后面前,又是悲痛又是愤怒的磕头道:“太后娘娘,微臣求您,一定要给棠儿做主啊!” 太后也红了眼眶,“苏尚书,你别这样,哀家能理解你爱女心切,但是苏棠真不是云浅杀的,此事都是误会啊……” 误会? 苏哲远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太后,连您也要偏袒她吗?” 萧承影眼底也闪过一丝错愕,他也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种话,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云浅已经把父皇和太后都说服了。 不行,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他绝对不能让云浅就这么脱罪了! “太后!”他也重重的跪了下去,一脸义愤填膺的道,“求您为苏尚书做主,治云浅死罪!” 此话一出,大臣们纷纷跪下附和。 “求太后为苏尚书做主,治云浅死罪!” 齐呼声震天。 太后踉跄了两步,瞳孔紧缩,“你们……你们这是想逼哀家?”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太子这是要携众臣逼她处置云浅? 她想要解释,可又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间只能惊惶的摇着头,不断的往后退去。 四周的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份沉寂。 “吱呀——” 房门竟再次被打开了! 第237章 帝王苏醒 众人又是一惊。 一回头,发现站在门内的人,竟是太医院副院正林松——想必是刚才在里面帮云浅一同医治皇上的。 他皱眉看向萧承影,“太子殿下,皇上有话跟您说。” 父皇? 萧承影蓦然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殿内传出一道虚弱的嗓音,却又充满威严和冷戾,“你是盼着朕死,所以觉得朕再也不会醒来了吗?” 萧承影猛地一震。 这声音……还真是父皇! 可是茱萸明明说过,父皇这病是不可能治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 他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眸色微变,然后疾步上前,“父皇,儿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太担心您,加上老七和云浅刚才不让儿臣靠近您的寝宫,所以乍一听您醒来的消息,儿臣才惊讶得失了方寸。” 顿了顿,“您现在身体如何了,儿臣可以进来看看您吗?”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林松面前,目光不断的往里探去,想要越过对方踏入寝宫。 可是林松见状,立刻伸手拦住了他,根本不让他进。 萧承影眉眼一冷,“林副院正这是干什么?不是说父皇有话要跟本宫说吗,为什么不让本宫进去?” 林松眉头皱得更紧,“很抱歉太子殿下,皇上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宜见人,他只是跟您说两句话而已,您站门外听着即可。” 门外? 萧承影愈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云浅这个贱人素来聪明,凡事都会做两手准备,她在替父皇治病之前一定找了个会变声的——为的就是此刻治病失败,让对方出来模仿父皇的声音,替她解决麻烦! “你以为本宫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萧承影冷笑一声,“这里面的人绝对不是父皇,你们定是心虚,所以才不敢让本宫探视!”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把推开林松,朝屋里冲了进去。 众人都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纷纷大惊。 就连萧墨栩和云浅也是脸色大变。 “萧承影!” 云浅厉喝一声,眉梢眼角都在顷刻间阴沉下去。 她知道太子一定会发难,所以她的手术明明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结束,可她却迟迟没有出来——正常来说,半个时辰内患者就能从麻醉中苏醒,所以她就是故意拖延时间,等父皇醒来! 只要父皇醒了,所有的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会直接冲进去! 隔着一扇门便罢了,可是这样破门而入,谁知道会带进去什么病菌,又会不会增加父皇感染的几率? 她心里着急,也慌忙冲了进去,想要把人拉出来。 可是刚一进门,却见萧承影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满面错愕的站在原地,“父……父皇?” 而他的对面,萧凌策正扶着景帝坐在长榻上! 两人都是刚手术完,脸色都苍白得吓人,虚弱不已,可偏偏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满脸怒容的样子,哪里有半分病患的自觉? 云浅先是一惊,然后当即沉下脸,“父皇,臣媳明明说过做完手术要好好休息,不能下床,您这是干什么?” 景帝斜睨了她一眼,没接话。 他扭过头,哑声对着林松道:“让外面的人都进来吧。” “父皇!”云浅彻底怒了,“您若是当真不要命了,那又何必浪费臣媳的时间,让臣媳白白辛苦这么久救您?” “……” 景帝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骂,人都懵了。 外面的大臣也是大为震惊。 他们虽然不在房里,但也都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先前太子说睿王和睿王妃联手害死了皇上,他们几乎都信了,所以才嚷嚷着非要进来探视。可是现在,没想到皇上竟然还好端端的坐在里面? 最重要的是,睿王妃竟敢如此咒骂皇上? 她一个戴罪之身,莫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景帝反应过来之后,也险些气笑出来,“你放肆!” 云浅理直气壮,“臣媳是放肆,可是臣媳叮嘱过无数遍,手术之后不能吹风不能见人,您为何一句也不听?”她蓦然红了眼眶,“若是伤口感染了,臣媳也束手无策,那您又该怎么办?” 虽然她的态度和言辞可谓嚣张,可言语之中,又分明满载着担忧。 说到底,都是关心他罢了。 景帝眼神变了变,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片刻之后,蹙眉看向林松,不耐道:“罢了,让他们不必进来了,都站在门外听吧。你把门关上。” 外面的大臣又是一阵惊骇。 谁能想到,睿王妃都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了,竟还能全身而退,甚至还让皇上心甘情愿听她的? 林松恭敬的点头,“是。” 他转身关上门,将大臣们隔绝在外。 景帝这才看向萧承影,犀利的目光逼视着他,“你刚才说什么——朕绝对不是你的父皇?” 萧承影猛地震了一下,瞳孔骤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儿臣该死!” 虽然他没有检查过眼前这个人是否戴着人皮面具,但是他敢确定,这个人就是他的父皇! 或许声音可以伪装,容貌可以篡改,可是这种与生俱来的帝王之威,是绝对不可能在一夕之间伪装出来的! 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父皇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难道云浅的医术真就这么高,连绝症病人也能治好? “你是该死。” 景帝冷冷的道:“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敢带着这么多大臣来逼宫!” 最后两个字落下,萧承影狠狠震了一下。 逼宫,这是多么严厉的指控啊! “不……” 萧承影惊恐的道:“父皇,儿臣只是担心您出事啊!毕竟云浅假冒苏棠犯了欺君之罪,儿臣如何能放心让她来救治您?” 欺君之罪? 景帝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晦光,旋即淡淡的道:“谁告诉你,她犯了欺君之罪?” 萧承影又是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外面的大臣也蓦然瞪大眼睛,愕然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什么情况? 云浅假扮苏棠,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吗? 为什么皇上会说这种话? 第238章 全部解释 萧承影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又惊又怒的道:“父皇!您不能因为云浅救了您,就徇私枉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当日是他亲自带父皇去的树林,父皇的震惊和怒火他也都看在眼里,所以云浅欺骗父皇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怎么就不是欺君之罪了? 很明显,父皇这就是要偏袒这个贱人啊! 景帝瞥了他一眼,危险的眯起眼睛,“原来在太子眼里,朕就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萧承影脸色微变,“儿臣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 景帝骤然沉声打断,“云浅假扮苏棠,是朕的授意,当然不是欺君之罪,又何需徇私枉法?” 此话一出,萧承影蓦然大惊,门外的大臣们也是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此事怎会是皇上授意的?” “是啊,皇上要一个假苏棠做什么?真正的苏棠又去了哪里?” “难道是为了监视睿王?” “……” 大臣们满腹疑问,面面相觑。 苏哲远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忽而高声道:“老臣苏哲远,敢问皇上,为何要这么做!” 苏哲远。 景帝听到他的声音,眼底的怒意凝固了一瞬,逐渐化作复杂的叹息,对于这个忠心耿耿却失了女儿的老臣,他说不出任何苛责的话。 “朕只是想找出当初云浅死亡的真相罢了。”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门外的每一个人听到,“五年前,云浅遭遇意外坠落绝情崖,朕觉得事有蹊跷,不忍如此聪慧的女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派人四处找寻她的尸体。没想到找到她的时候,她竟没有死,朕便命人将她带去深山养伤,这一养就是四年。” “她说坠崖之事是有人陷害,但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刚好此时睿王府传来苏棠的死讯,朕这才让她改换容颜,假扮苏棠,继续追查当年的真相。” “后来一切水落石出,原来当初害她的人就是云芷依与凌王,朕正犹豫着如何处置凌王,凌王却在此时谋朝篡位,被朕下令处斩。” “至此,一切本已尘埃落定,但云浅当了这么久的苏棠,与睿王日久生情,若是恢复她本来的身份,实在尴尬。且苏爱卿也尚且不知自己的女儿已经没了,若是突然知晓,定不能承受这丧女之痛,所以几次商议之后,朕迟迟没有让云浅恢复身份。” “却不想今日,竟造成如此误会,终究是朕考虑不周了。” 他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经过全都解释清楚了。 大臣们愈发震惊,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难怪这么长时间,他们觉得睿王妃的变化越来越大,和从前的苏棠判若两人——原来她早已不是苏棠,而是那个名满京城的云浅了! 原来这些年,她竟受了这么多苦——先前她指认云芷依的时候,他们都只当她是一个与云浅交好的局外人,没想到她就是云浅本人! 原来五年前,她真的是被凌王和云芷依害死的! 一时间,门外所有大臣的怒火和愤恨,都逐渐变成了同情。 就连苏哲远也一改刚才怒不可遏的样子,颓然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那扇紧闭的殿内,泪流满面。 只是此刻大殿内,云浅却是满脸错愕的看着景帝。 她知道,那种死而复生的鬼神之说,是不可能拿出来跟这么多人解释的,所以刚才面对苏哲远的质问,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也知道,父皇这种说法,就是最好的解释之法。 可她没想到,父皇竟然愿意为她撒谎,欺骗群臣。 “不……不是这样的!” 萧承影也终于回过神来,猛地摇头,“父皇,您明明不知道云浅的身份!”他愤怒的咆哮道,“那天在树林里,您得知她身份的时候比儿臣还要震惊还要生气,她假扮苏棠怎么可能是您指使的?”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父皇绝对不知道真相,现在这番说辞,分明就是拿来搪塞众人的! “混账!” 景帝厉喝一声,“朕有没有做过,难道朕自己不知道,你比朕还清楚?”他说着便扫了萧凌策一眼,“老三,朕刚才说的是否属实,旁人或许不清楚,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萧凌策敛眸道:“是,父皇说得句句属实。” 他稍稍提高了音量,虽然在回答景帝,却也是说给外面的大臣听的,“当日就是儿臣与云芷依联手害死云浅,这一年多的时间,她假扮苏棠,也确实是为了找儿臣复仇。” “你撒谎!” 萧承影大怒,怎么也没想到,他去牢里探望这位三弟是为了和对方分享好消息,可对方竟然临阵倒戈,站在云浅那边! 他咬牙切齿的道:“萧凌策,你是不是疯了,她和老七私相授受背叛了你,还把你害到这种地步,你竟然还帮她说话?” 萧凌策自嘲的扯了下嘴角,确实,是她把他害到这个地步的。 可是当太子说出苏棠就是云浅的那一刻,他竟然再也生出半分报复的心思,只希望能洗清她的罪名。 “太子说得没错,她都把我害成这样了,我又怎么可能为了帮她,撒谎欺骗诸位大人呢?” 他淡淡的道,“所以本王所言绝无半句虚假,如今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了。” 是啊! 如果说皇上刚刚被云浅所救,还有撒谎保护她的可能性,可是凌王与她深仇大恨,又怎么可能帮她撒谎呢? 门外的大臣原本还有一丝怀疑,可是这一刻,见凌王都站出来作证,终于彻底信了皇上的说辞。 “原来,咱们今日又来错了!睿王妃非但没有犯任何错,反而遭奸人迫害,受了天大的委屈,实在是可怜啊!” “是啊,今日她明明在替皇上治病,立了天大的功劳,可我们竟然这么冤枉她逼问她,老夫实在是惭愧!” “臣等该死,请皇上责罚!” “……” 第239章 吃醋的男人 门外一声声,都从最初的质问变成了此刻的自责。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老三的倒戈! 萧承影听着那些刺耳的声音,险些气疯了,“萧、凌、策!” “够了!” 景帝怒声打断了他,“朕念太子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计较你今日闯宫之事,但你最好不要再无理取闹,否则朕定不轻饶!” 萧承影猛地震了一下,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他知道,事已至此,他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一局,他又败了…… 萧承影狠狠闭了下眼睛,好半晌才挤出四个字,“儿臣知错。” “既然知错,那就请太子殿下出去吧。” 云浅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父皇和凌王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这几日没事就别来打扰他们了。” 这个贱人,还敢嚣张! 萧承影狠狠瞪了她一眼,可是对上父皇威胁的目光,终是没有说出话来,灰溜溜的点头告退了。 房门一开一关,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景帝又对外面的大臣道:“传朕口谕,从今日起,睿王妃可恢复身份,做回她自己——她不再是苏棠,而是堂堂正正的云浅!” “是!” 大臣们异口同声。 他们知道,皇上这话不仅代表着云浅可以堂堂正正的用回她自己的身份,还包含了另一层意思——她依旧是睿王妃! 皇上承认了她和睿王的夫妻关系! “行了,退下吧。” 殿内再次传出帝王威严的嗓音,大臣们纷纷行礼告退。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 屋子里。 云浅走到景帝面前,深深的作了一揖,“多谢父皇为臣媳解围。” 景帝冷哼一声,“朕可不是为了你,只是不想有人说朕忘恩负义,更不想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传出去!” 什么死了又活了,什么醒来就变成苏棠了,简直莫名其妙! 若是让人听去,岂不丢尽皇室颜面? 云浅知道他嘴硬,也不再多说,把这份感激藏到了心底。 她扭头道:“林副院正,你扶父皇回床上休息吧。” 景帝闻言眉骨一跳,不悦的睨了她一眼。 他说不必谢,她就当真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吗?连扶他一下都不愿意,非要舍近求远,找林松来? “你和老七都没长手吗?”他没好气的道。 林松原本都已经走到他面前,正要伸手,可是闻言,只得讪讪的停下动作,看向了云浅。 云浅眼角抽搐了一下,“父皇,不是臣媳不愿搀扶,只是臣媳和睿王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已经脏了,还没消毒,怕弄脏了父皇。” 消毒? 景帝发现她今日反复提到这个词,刚才不让那些大臣进来似乎也是因为这个,他蹙眉道:“你不过是出去了一趟,又没碰过任何东西,身上也干干净净的,能有多脏?” 话落,林松也立刻竖起了耳朵。 因为睿王妃今日可算让他见识到了医术的博大精深,皇上这个问题他也十分好奇,不明白睿王妃为什么要做一些无谓的“清洁”。 “这个……” 云浅表情有些复杂,想了一会儿才解释道:“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很多脏东西并非肉眼可见的。比如空气中一颗小小的灰尘——它已经足够小了,若是有什么脏东西只有这灰尘的百分之一、甚至更小,是不是就完全更看不见了?” 景帝眉头皱得更紧,“这么小的脏东西,不能忽略吗?” “当然不行。” 云浅认真道:“它们有些是死物便也罢了,但有些并非死物,一旦接触到人的身体或血液,便可迅速繁殖出大量的菌群,造成伤口感染恶化。臣媳之所以要在手术前将这屋子消毒,就是为了尽量消灭这些东西。当然,以现有的医疗条件,可能做不到完全杀死它们,所以臣媳才说父皇这手术风险很大,手术的过程只是其中一个难题,术后的康复、以及如何避免接触这些脏东西,也是重中之重。” 这些东西景帝从未听过,只觉十分惊奇。 林松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萧墨栩目光专注的盯着她,虽然早就知道她博学广识,但是每一次看到她发挥才学的时候,都觉得她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萧凌策看着他眼底毫不避讳的爱意,自嘲的垂下了眼帘。 明明最开始,他才是云浅的夫婿,她也曾钟情过他,可是他怎么就这么蠢,误把明珠当尘埃,亲手丢弃了她呢? “咳……咳咳……” 喉咙忽然有些发痒,萧凌策咳嗽了两声,牵疼了伤口,不由吸了口凉气,脸色隐隐发白。 云浅脸色微变,“是不是伤口疼?林副院正,你快扶他们躺下。” 她第一次说的只有父皇,可这一次,却还带上了他! 萧凌策眼神蓦地亮了一下。 而且因为咳嗽,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于是此刻看她的眼神竟透着一丝委屈,哑声道:“无碍,为了你,我怎么样都可以。” 云浅,“……” 景帝,“……” 林松,“……” 殿内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萧墨栩蓦地沉下脸,“凌王还是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了,免得父皇觉得你先前为本王的王妃作证,也都是因为被她迷昏了头。” 本王的王妃这几个字,他刻意咬重了,似乎在提醒什么。 四周的氛围愈发微妙了。 萧凌策冷笑,“七弟不必吓唬本王,父皇圣明,早已判云浅无罪,自然不会再改变。倒是你——别口口声声说什么王妃,当初与你拜堂成亲的可不是云浅,她真正行过大礼的人,是本王!” 最后三个字落下,萧墨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冷冽的拳风已经朝着萧凌策狠狠挥了出去。 “老七!” 景帝惊呼出声。 萧墨栩的动作也紧跟着停了下来,拳头距离萧凌策的脸只有咫尺之遥,可却不是他自己停下的,而是被人紧紧抓住的! 萧墨栩薄唇倏地抿成一条直线,“放手。” “不放!” 云浅没好气的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一生气就动手打人?” 萧墨栩胸膛震了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眸色暗炙到极点。 他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她竟然还会帮着萧凌策! 就因为这男人为她说了几句话,她就忘记所有的仇恨,冰释前嫌了吗? 萧凌策的眼神却愈发亮了起来。 她不让老七打他,是因为心里还有他吗? 他就知道,她是爱他的! 只是他当初选择了云芷依,所以她才这么恨他,想方设法的报复他,而今他回心转意了,她也万万不会对他这么绝情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却见她收回视线看向了他。 其实他本来并不觉得她的态度会有什么区别——毕竟,只是一个回眸而已,又能有什么区别? 可是,就那么一个瞬间的时间,她的眼神竟就从无可奈何的薄怒变成了淡漠的疏离——前者明显是看自己亲近之人,而后者……却像对一个素不相关的陌生人。 “凌王说得没错,我当初确实与你有过夫妻之名。” 她淡淡的道:“如今我既然用回了自己的身份,那也该去宗人府与你解除婚约了。” 第240章 他有权知道真相 萧凌策瞳孔骤然一缩。 女人又淡淡的继续道:“至于我和睿王——虽然没有拜过堂,但我们早有夫妻之实,孩子都已经几岁了,也不必在乎这些虚名。” 她说到这里,又重新扭头看了萧墨栩一眼,“若是你在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官府重新登记备案,立下婚书。” 萧凌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他记得很多年前,她虽然一如既往的聪慧,可当时的她,是绝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类似告白的情话的。 可如今,她竟然毫不避讳么?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她劝萧墨栩不要打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了。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她这语气,根本就不是在意他的死活,只是单纯不想让萧墨栩打人而已——或许是因为他刚刚帮过她,或许是因为当着父皇的面,可不管是哪个理由,却唯独不是因为她还留恋着他! 萧凌策想到这一点,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明明早就知道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却还可笑地抱着一丝侥幸的期待,以为她对他或许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可如今,这份侥幸却终是被她亲手打破了…… 萧凌策闭了闭眼,只觉一股绵长的疼痛感猝不及防的袭来,混杂着多年以来的思念,逐渐演变成了再也化不开的冰雪,寒彻心骨。 萧墨栩的震惊不比他少震惊。 虽然昨日他救周夫人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原谅他,和他重新开始,可他以为那只是出于感激,不想欠他的而已。 所以方才她帮萧凌策说话的时候,他心底的不安瞬间达到了顶峰。 然而此刻,所有的不安却都被她认真诚恳的眼神打消了。 萧墨栩眼神剧烈颤动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我当然在意。” “好。” 她毫不犹豫的道:“那一会儿出宫就去办。” 萧墨栩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如果说昨日是因为昏迷,后来是因为各自被关押在牢房,再往后则是担心父皇会如何罚她,他始终被各种事情牵绊,没来得及好好抱过她,那么此刻,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胸膛里震荡的情绪了。 他哑声到:“不要一会儿,现在就出宫。” 云浅无奈,“我还要把这里消毒一下,跟林副院正嘱咐一些事。” 景帝,“……” 他怎么觉得,自己耽误这俩人谈情说爱了呢? 不过,他真的从未见过老七这般模样,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稚气地撒着娇耍无赖。 景帝没好气的道:“行了行了,这儿还有其他人呢,赶紧把事儿都解决了,从朕眼前消失。” 云浅顿时有些尴尬,赶紧推开萧墨栩,拿起她特制的那些消毒药水,把屋子里重新消毒了一遍,然后看着景帝和萧凌策各自躺下,叮嘱了一些术后休养的事宜,才和萧墨栩离开。 两人走后,林松和另一名太医便守在外殿,随时等候帝王差遣。 内殿中只剩下景帝和萧凌策两个人。 好半晌的沉默后,景帝忽然看了他一眼。 萧凌策虽然已经躺在床上,可是眼神却怔怔的盯着云浅消失的方向,到这一刻仍未收回,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景帝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选择都是你自己做的,如今她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你又何必再执着呢?” 萧凌策眸色一黯,“错了一次,便再没有弥补的机会了吗?” 弥补? 景帝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可光是这一次,你已经害死了她,若非她侥幸重生,你哪里还有弥补的机会?” 萧凌策微微一震。 是啊,他欠她的是命,拿什么补? “别再执迷不悟了。” 景帝淡淡的道:“等你身体好了,离开皇宫吧。” 萧凌策又是一震,愕然的看了他一眼,“父皇?” 景帝闭上了眼,嗓音透着一丝疲惫,“不管你从前对朕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这一次,朕相信你是真心的。父子一场,朕也不想做得太绝,往后你便离开京城,再也别回来了。” ……… 云浅一出门,就注意到了树影下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福公公,看到她出门,立刻朝她走过来,恭敬的道:“睿王妃,这是太后娘娘命奴才交给您的人参雪莲,若是还有其他需要,您可随时来找奴才。” 云浅皱眉接过,“太后回去了?” “是。” 福公公表情顿了一下,“太后说她今日优柔寡断,无颜面对您。” 云浅叹息道:“你回去告诉太后,不必放在心上。” 福公公这才松了口气,感激的点头,“多谢睿王妃,奴才告辞。” 说罢,便离开了现场。 另一道身影这才朝她走过来,恭敬的作了一揖,“参见王妃。” 云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上前一步,想要搀扶他。 “父亲……” 可是苏哲远却蓦然变了脸色,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王妃既已恢复身份,往后便不必再唤老臣父亲。” 他的眼底,透着明显的疏离。 虽然已经得知一切都是皇上的命令,可是对于这个假扮自己女儿的人,他还是不想有过多的接触。 他恭敬又冷淡的道:“老臣知道王妃没有做错什么,也不敢责怪王妃,只是老臣不希望女儿死了以后还做个孤魂野鬼,所以能不能请王妃告诉老臣,棠儿的尸骨如今埋在何处?” 云浅看着他通红的眼眶,不知道是不是被苏棠的感情影响了,只觉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 “对不起,苏尚书。” 她神色愈发复杂,“刚才当着群臣的面,我和父皇撒谎了。” 苏哲远脸色一变。 云浅抿唇道:“我是云浅没错,但我假扮苏棠的方式,并非换脸替代她——五年前没有任何人救我,我确确实实被凌王和云芷依害死,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孤魂野鬼。” 苏哲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害死。】 【孤魂野鬼。】 她这是什么意思? 云浅又继续道:“一年多前,苏棠给自己和睿王妃下了合欢药,药性与她的胎毒产生反应,变成了剧毒,她就这样把自己毒死了——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您女儿的身体里。” 此话一出,苏哲远彻底震在了原地,如遭雷击。 什么叫……就到了他女儿的身体里? 借尸还魂吗? 这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可是更让苏哲远感到难过的,却是云浅的前一句话。 【她就这样把自己毒死了。】 他的棠儿,竟然是这么死的? 她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啊! 苏哲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可是这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 他呜咽着道:“早知如此,老夫就不该这么纵容她,把她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事都敢做,最后害死了自己呀!” 是他从前太过溺爱女儿,这才害死了女儿。 都是他的错! 可是为什么上天不惩罚他,却要惩罚他的女儿啊? 云浅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模样,脸上的愧疚更深,“我很抱歉,占用了您女儿的身体,但是这件事,确实不是我能控制的……若是您愿意的话,往后我会代她向您二老尽孝的。” 顿了顿,又立刻补充了一句,“您放心,我不是想要霸占您对女儿的爱,您和苏夫人都可以不用理我,只是往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把我当女儿一样吩咐,云浅定当竭尽全力!” 第241章 天降异象(1) 苏哲远迟迟没有理她,捂着脸抽噎了半天,才终于控制住情绪。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明明可以不说的。 只要像糊弄其他人一样糊弄他,随便扔给他一具尸体说是棠儿的,他就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云浅郑重的看着他,“因为您是苏棠的父亲,有权知道真相。” 她确实可以撒谎,但是她知道苏哲远有多疼爱这个女儿,不忍心用那种搪塞众人的说辞来欺骗他。 哪怕他恨她,因此报复她,也是她必须承受的。 “好,好。” 苏哲远闭了闭眼,长长的吁了口气,好半晌才继续道:“睿王妃放心吧,既然不是你害死棠儿,老夫不会迁怒你的。”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老夫也不需要你为苏家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便是对老夫和棠儿最大的报答了。” 棠儿死了,他确实很难过。可是换个角度想,与其让棠儿长埋地下,倒不如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继续欣赏这个世界。 而他和夫人,能够看到这样“活生生”的棠儿,也算是个慰藉了。 ……… 太子府。 萧承影回府之后大发雷霆,即便是从前从不受罚的茱萸,今日也没能幸免于难,挨了二十大板。 茱萸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脸色惨白,虚弱得连眼皮都抬不动一下,却仍咬着牙开口道:“对不起殿下,都是奴婢的错。” “知错就好。” 萧承影目光森森,“这二十个板子是教会你,不要再乱说话!” 父皇明明没事,她却跟他保证父皇会死!今日他受此大辱,一半是因为云浅那个贱人,还有一半却是因为轻信了她! 可他这厢生气,茱萸却也是满腹委屈。 她怎么知道皇上会没事呢? 她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主子的耳目遍布天下,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这一次也是主子跟她说皇上必死无疑,她怎么知道会没事? 茱萸眼眶充血,委屈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看着太子气愤地拂袖离去,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蹒跚着回到自己房里,写了一张字条,绑在信鸽腿上飞了出去。 ……… 秦王府。 顾沧海低垂着眼帘,紧紧捏着手中的字条,面上一片晦暗,整个人都仿佛被阴影笼罩了。 可他面前的萧衍之脸色更差。 “每一次先生都与本王说万无一失,可是每一次都功败垂成。” 男人讥诮的道:“本王真不得不怀疑,先生到底是有心偏袒你的徒儿,不想让她死呢,还是能力不济?” 最后四个字落下,顾沧海脸色彻底难看到了极点。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能力不济,可是……皇帝为什么平安无事? 那样的重病,即便是他也未必能治好,云浅就这么大本事吗? 揭穿她的身份已经是一步杀招,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化险为夷!难道,她就真的命不该绝? “顾沧海!” 萧衍之见他迟迟不说话,骤然沉了嗓音。 顾沧海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王爷息怒,这一次确实是老夫低估她了,老夫一定会想办法补救的。” “补救?” 萧衍之冷嗤,“如何补救?” 顾沧海沉默片刻,“丞相府的那颗棋子,也该启用了。” ……… 睿王府。 云浅和萧墨栩去官府领了婚书,才回到王府。 他伤得很重,这两天却乱跑乱动,伤口都恶化了不少,云浅一边站在他面前给他上药,一边忍不住训斥。 “你们萧家的男子都怎么回事,明知道自己快死了,还到处蹦跶不遵医嘱,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 萧墨栩眸色一暗,一脸幽怨的盯着她,“谁不让你省心了?” 云浅瞪他,“除了你和父皇还有谁?你这是外伤也就罢了,可他刚刚动过手术竟然还乱来,出了事连我也救不了他!” 原来她说的是父皇。 萧墨栩还以为她在担心老三,闻言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抱她,“父皇吉人自有天相,不用担心……” “别乱动!”云浅皱眉拍了下他的手,“上药呢!”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抱过你了。”萧墨栩坐着而她站着,所以只能抬着头仰视她,深邃的目光透着几分委屈,“如今好不容易能重新抱着你,我还不能多抱会儿吗?” “……” 云浅对上他可怜兮兮偏又充满爱意的眼神,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也不会扭捏,所以看着他这样,便也放下了手中的药,避开那些伤口,俯身抱住了他。 “可以。” 她蹭了蹭他的脸,软声道:“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想什么时候抱就什么时候抱。但是你跟我母亲一样,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往后不许再用这么危险的办法救人了,听到没有?” 萧墨栩听着她关切的声音,心脏骤然收缩了一下,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好。” 他紧紧抱住了她,“知道。” ……… 接连几日,景帝都没有上早朝,因为身体还在恢复中,不宜见人。 七日后,终于征得云浅的同意,在龙吟宫召见了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处理了一些积压的政务。 出乎云浅意料的是,景帝还特意为她颁了一道圣旨,向天下百姓公示她的身份。 “多谢父皇!”云浅感激的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 景帝淡淡的道:“众爱卿若是没有其他事,便散了吧。” 其他大臣的事倒是都说完了,正要告退,却见钦天监在此时站出来,“皇上,老臣有事要奏!” “哦?” 景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平日里钦天监负责的都是观星象、通神明之类的事,这些年几乎就没有主动上奏过,今日倒是稀奇了? “钦天监有何事?” “回皇上——” 钦天监恭敬的道:“老臣这些日子夜观星象,发现一颗启明星在南方逐渐亮起,经过多日的演算,老臣推测今日午时,登星台上将有异象发生,请皇上移步一观。” 话落,所有大臣俱是一惊。 第242章 天降异象(2) 启明星亮起,天降异象? 这是莫大的好事啊! 大臣们脸上当即浮现出欣喜的表情,激动的道:“臣等恭贺皇上,天降祥瑞,佑我南诏!” 景帝的眼神也明显一亮,“好!那众爱卿便与朕一同看看这祥瑞!” 君臣一片和乐,云浅却蹙了下眉。 她不知道旁人怎么想,但是在她看来,星辰变换不过是自然天象而已,不存在什么祥瑞与否。 但她自己是经历过重生的,也不敢十分肯定的否认这种说法。 可越是如此,她就是越是觉得,这祥瑞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 “父皇。”她担忧道,“可是您的身体还没有……” “朕已然无碍!” 景帝打断了她,不容置喙的道:“何况朕又不出皇宫——登星台那么高,朕只需在宫里的倚天阁远远观看一番即可,不会有事的。” 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 “是啊,皇上气色正好,天地护佑,云大人不必担忧!” “天降异象,二十年难见一次,皇上自然要去看看!” “有云大人这样的神医陪同,怎么可能出事呢?” “……” 周围的声音很快就把云浅淹没下去。 云浅看了萧墨栩一眼,可萧墨栩也蹙着眉,冲她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觉得事有古怪,但是很显然,父皇现在是不可能改变主意的,她再劝也没用。 云浅见状,只好作罢。 待众人出门后,她为景帝做了件简易的防护服,虽说手术的伤口已经愈发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小心为上。 而后让人找了辆轮椅,才推着景帝往外走去。 景帝瞥了她一眼,冷哼道:“怎么不说话?可是在怪朕?” 云浅忙低眸道:“臣媳不敢。” 景帝也没再刁难她,语气缓和了几分,“朕知道你是担心朕,但这种大事,不管真假,朕身为一国之君,如何能不亲自去看看?” 这算是……解释么? 云浅没想到父皇会和她说这些,神色复杂的道:“是臣媳考虑不周了,不过父皇一会儿还是得小心些,莫感染了风寒。” 景帝嗯了一声。 侯在外面的大臣看到他们出来,纷纷过来跟在他身后,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前往皇宫最东边的倚天阁。 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午时将至,阳光正好。 可是渐渐的,明媚的光线似乎被什么东西吞没,四周的天气竟也逐渐暗了下来,整个苍穹灰蒙蒙的一片。 大臣们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天怎么黑了?” “是啊,感觉周围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 大臣们窃窃私语之际,天空中的阴影还在不断扩大,忽然,太阳被彻底遮盖,整个苍穹一片漆黑,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什么情况?” “不是天降祥瑞吗?什么祥瑞是这样的,这分明是不祥之兆啊!” “钦天监何在?你快给大伙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周围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惊恐和愤怒,大声质问着钦天监。 萧墨栩骤然冲到云浅面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云浅也当即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景帝的胳膊。 景帝愣了下,心情有些微妙。 其实他虽然没见过这种场面,但也不至于害怕,云浅现在这么抓着他,明显是怕他发生意外。 这孩子虽然有时候倔强又叛逆,还时不时说些大不敬的话、做些大不敬的事,可他知道,她是真的关心他这个父皇的。 景帝正要开口安抚众人,可是下一秒,却见天又猝不及防的亮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 伴随着人群中一声惊呼,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去,包括景帝。 只见远处那座登星台上,一道曼妙的身影穿着白衣翩然起舞,如仙女下凡一般,婀娜的身姿随风舞动,美不胜收! 四周又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景帝瞳孔骤缩。 下一秒,他腾地一下从轮椅上站起来,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不敢置信的迈着双腿踉跄向前。 云浅原本也震惊于登星台上突然出现的女子,没关注他的变化,可他突然站起来,却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父皇,您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扶他,却被景帝狠狠推开。 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登星台的方向,不断的往前走去。 云浅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但也顾不上生气,眼底只有震惊,连忙回头看向萧墨栩,“怎么回事?” 她发现不只是父皇,其他大臣的反应也一个比一个震撼,甚至包括萧墨栩也一样——虽然登星台上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美人起舞确实吸睛,但也不至于让这些见惯风月的人如此失态吧?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问题? “是母妃。” 萧墨栩竭力压下眼底的惊愕,低声解释道:“当年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但是我听人说过——父皇第一次见到母妃,就是在倚天阁上,远远看到登星台上一名白衣美人起舞。” 也就是说,和今日的这场面一模一样。 云浅先是一惊,紧接着却皱眉道:“可这件事并不是秘密,有人模仿清妃不也很正常?” 谁都知道,清妃是当年最得圣宠的嫔妃,虽然被巫蛊娃娃逼死,可是多年来,再也没人能出其右。 所以若有人想复刻她的成功,那登星台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当年确实有人模仿过母妃。” 萧墨栩神色复杂的摇头,“但是父皇下令处斩了那个人,甚至封了登星台,正常来说,今日没人能上得去。” 就算能上去,也没必要。 毕竟,父皇很可能再一次把人砍了。 “皇上!” 李德通忽然惊呼出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云浅下意识的回头,只见景帝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转身下阁。 她顿时一惊,“父皇!” 可景帝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也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很显然,是要出宫去找那个女人! 萧墨栩顿时变了脸色,墨色的身影快如闪电,飞身上前,猝不及防的点了他的穴道。 “放肆!” 景帝大怒。 萧墨栩神色复杂,“父皇,儿臣该死,但您的身体不能这么折腾。若是您非要出宫,儿臣用轮椅推着您去,可好?” 景帝目光冷到极致,但终是没有再开口拒绝。 萧墨栩和云浅对视一眼,见她没有阻拦,这才推着轮椅往宫外去。 皇宫距离登星台很近,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地方。 但是…… 当他们看到高台上的女子,所有人俱是大惊。 第243章 立妃 因为那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叶丞相的女儿,叶拂衣! “怎么回事,前阵子不是传闻叶大姑娘已经死了吗?” “是啊,她死而复生也就罢了,老夫还听说她从前和睿王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今日怎么会出现在登星台上?” “难不成她因爱生恨,追求睿王失败,便将目标对准了皇上?” “……” 最后一句话落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微妙,甚至一个个都看向了丞相叶修明。 可叶修明脸上也是满是错愕,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就连云浅和萧墨栩也呆在了原地。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们会不知道呢——叶拂衣可是萧墨栩亲手杀的,当日那一刀刀捅进胸口,怎么可能还没有死? 除非…… “你手下留情了?”云浅眯起眼睛看向他。 “当然没有!”萧墨栩恼怒的否认。 他最初对叶拂衣有恻隐之心,完全是因为当初青城山上的那段过往,可是那天在悬崖上,他已经知道了叶拂衣冒名顶替云浅,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怎么可能还会留她一条命? 云浅眼神黯了几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那天叶拂衣的情况不可能自救,只能是有人赶到救了她。 可是连她都未必有这个能力,所以救人的……只可能是她们的师父,顾沧海了。 看来今日这场“天降异象”,又是出自他的手笔! 萧墨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眸色沉了沉,正要开口,却听景帝一声厉喝,“来人,把她给朕抓起来!” 他还是和当年一样,看到这般模仿清妃的女子,就恨得咬牙切齿。 “是!” 樊缺应声上前。 可是就在此时,高台上的叶拂衣也注意到了他们,不徐不疾的停下舞蹈动作,从登星台上俯视着他们。 她没有看景帝,只是目光深深的看向萧墨栩,嗓音空灵中透着一丝怅惘,“好久不见,我的小七再也不是那个喜欢木马的孩子了。” 此话一出,景帝脸色又是一变,“住手!” 樊缺心下微惊,急忙停下了动作。 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 云浅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会听不出来,叶拂衣和萧墨栩说话的口吻根本不是站在本人的角度说的,而是以一种长辈的口吻! 这女人,不会真想模仿清妃吧? “父皇……” 她正要开口,景帝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撑着身子再次从轮椅上站起来,浑身僵硬的朝着登星台走去。 萧墨栩想要劝阻,也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不准跟着朕!” 两人脸色更难看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楼梯,走向上面的叶拂衣。 好在樊缺还在上面,他的安危倒是不成问题。 只是当他走到登星台上,叶拂衣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他的神情竟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忽然一把抱住了她。 云浅蓦然瞪大了眼睛。 大臣们也不由吸了口凉气。 下一秒,景帝转身对着众人,高声宣布道:“从今日起,丞相府长女叶拂衣便是朕的皇妃了,赐封号叶妃。” 刹那间,全场死寂。 云浅和萧墨栩不约而同的沉下脸。 男人冷冷道:“父皇不可!” 话音未落,景帝倏地眯起眼睛,不悦的看向他,“有何不可?” 帝王要立妃,他一个当儿子的有什么资格阻拦? 萧墨栩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拧眉道:“若是父皇要立其他妃嫔,儿臣自然不敢有异议,但是叶拂衣蛇蝎心肠、恶毒叵测,此番想方设法的接近父皇,定是别有所图,父皇千万不能被她蒙蔽了!” 蛇蝎心肠? 景帝回想着叶拂衣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虽然他知道得不全面,但光是那些不够全面的部分,就足以令人生厌。 只是…… 他凝眸道:“朕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 “父皇!” “够了!”景帝不耐的摆手,“礼部去准备册封事宜,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 大臣们可不敢有异议。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睿王和叶拂衣之间发生过什么,单从身份上来说,此女要入后宫,完全合乎礼法,他们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 但萧墨栩和云浅却不肯就这么离开,两人跟着景帝,一路回到龙吟宫。 景帝并没有阻止他们,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甚至默许了这种行为。 进门之后,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进来吧。” 两人对视一眼,皱眉进门。 叶拂衣扶着景帝走到书案后,小心翼翼的伺候他坐下,神态举止都温柔不已,可是落在云浅和萧墨栩眼里,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们两个……” 景帝有些无奈,“可知道朕为什么立她为妃?” 云浅没吭声,萧墨栩抿唇道:“儿臣不知,还请父皇赐教。” 景帝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老七,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大约几岁时喜欢过木马?” 木马? 萧墨栩知道父皇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叶拂衣刚才提到过。 【好久不见,我的小七再也不是那个喜欢木马的孩子了。】 但他并不记得自己喜欢过木马,甚至自他记事起,就从来没有玩过木马,所以在他看来,叶拂衣这句话明显就是想模仿母妃的口吻,但画虎不成反类犬,纯属没话找话,虚情假意。 父皇这么聪明,不该被这种话骗了才对。 可是下一秒,却听景帝道:“你应该不记得了,那时你才刚刚满月而已——朕选了一堆玩具给你,可你却唯独抓了一只小木马。后来的很多次都是如此,明明眼前摆着无数玩具,你却独爱小木马。” “所以你母妃曾说,你长大后定能驰骋沙场,为国尽忠。” 后来也果然如此,他的老七,确实成了一位勇猛的将军。 只可惜几年前摔断了腿,再也没能上过战场。 景帝眸色黯了几度,“不过奇怪的是,你三岁以后,别的孩子都开始玩木马的年纪,你却一次也没玩过。所以旁人都不知道你小时候喜欢木马,只有朕和你母妃,还有几个看着你长大的嬷嬷知道。” 萧墨栩震惊的看着他,怎么没想到,他幼时竟还有这些经历。 难怪,父皇本来那般恼恨登星台上的叶拂衣,甚至要让樊缺上去抓人,可是听到这句话以后,却当即喝止了樊缺。 “可是父皇……” 云浅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就算这样,又能说明什么?” 她蹙眉道:“您也说了,这件事除了您和清妃娘娘,还有一些嬷嬷也知道。难道就因为叶拂衣模仿清妃娘娘跳了段舞,又从过去那些嬷嬷口中得知了一些睿王幼时的事,便能成为娘娘的替代品了吗?” 第244章 她也是借尸还魂?! “她不是替代品!” 景帝的声音陡然变得冷戾无比,“她就是清妃,就是郑芳菲本人!” 云浅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郑芳菲是清妃的闺名,父皇若是把叶拂衣当替代品也就算了,可现在竟然说,叶拂衣就是清妃? 他是不是疯了? 萧墨栩也是一脸惊愕,“父皇,她怎么可能……” “朕没有跟你们开玩笑。” 景帝冷冷打断了他,“除了木马的事,她还知道很多旁人都不知道的事,那是朕和她独有的记忆——除非她本人回来,其他人不可能知道这些,所以老七,她就是你的母妃。”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莫名温和了几分,扭头看向叶拂衣,郑重的握住她的手,眼底饱含着多年积攒的相思和怀念。 叶拂衣眼底也满是柔情。 萧墨栩看着他们情意绵绵的样子,眼神倏地冷了几度,沉声道:“可是父皇,她是叶拂衣——若是母妃当真回来了,为什么要换成她的脸,甚至为了模仿她专门弄断一条手臂?您不觉得很离谱吗?” 模仿? 景帝嗤了一声,“可她根本不是模仿——难道云浅是怎么变成苏棠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云浅变成苏棠? 那是借尸还魂,根本不是易容! 萧墨栩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忽然意识到什么,陡然止住了声音,瞳孔骤然紧缩。 云浅也当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色一变,震惊道:“您的意思是,她也是借尸还魂?” “不错。” 景帝严肃的点头,“她不是叶拂衣,叶拂衣已经死在了老七手里,而今回来的,是清妃的魂魄。” 今日钦天监预言,天降祥瑞,他原本还觉得一派胡言——乌云蔽日、烈日被被吞噬,哪有任何祥瑞之兆? 可转瞬之间,天空再度亮起,叶拂衣出现在登星台上,跳着清妃当年跳过的舞——这不是他最爱的清妃回来了,又是什么呢? 云浅愈发震惊的看着他。 【清妃的魂魄。】 所以现在的叶拂衣,当真是借尸还魂的清妃吗? 可是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她告诉父皇她是借尸还魂的以后,清妃也还魂了?而且还刚好在叶拂衣身上? 这一切实在太蹊跷了,她没有办法不怀疑。 可同时她也无法十分肯定的反驳,毕竟她自己也是用的这个理由,现在又凭什么说叶拂衣就一定不是清妃呢? 云浅动了动唇,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浅儿。” 思绪纷乱之际,叶拂衣忽然走到她面前,叹息着拍了拍她的肩,“本宫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互相了解。如今本宫能见到皇上和栩儿,还有你这样的好儿媳,已经很欣慰了。” 明明她温柔宽厚,俨然一副慈母的模样。 可是云浅对上这张叶拂衣的脸,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咬唇道:“既然父皇已经认定这是清妃娘娘,那臣媳和睿王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件事想单独禀报父皇,不知可否请娘娘出去一下?” 景帝眸色微沉,刚要说什么,叶拂衣就率先道:“皇上不必为难,这两个孩子如今不相信臣妾也是正常的,臣妾先出去等您。” 说罢,便款款而去。 她倒是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委屈,可她一走,景帝就蓦地沉了脸,不悦的看向云浅,“什么话不能当着叶妃的面说?” 云浅苦笑,“父皇,臣媳不知道她有没有撒谎,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是有一点——臣媳对父皇的关心都是真的,所以还请父皇答应臣媳,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饮食用度切不可交给此人打理。” 景帝顿了一下,好半晌,脸色终是缓和了几分。 他当然知道云浅和老七的担心,虽然他们属实杞人忧天了,但无论如何也是为他着想,他不想拂了他们的意。 “好,朕答应你。” 他蹙眉道:“朕会照顾好自己,暂时不会让叶妃插手朕的生活。” 云浅松了口气,“多谢父皇!”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告退离开了。 一出门,院中的女人就缓缓扬唇,“栩儿怎么走得这么急,不留下来和父皇母妃共进晚膳吗?” 萧墨栩冷冷扫了她一眼,牵着云浅就走。 擦身而过的瞬间,叶拂衣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闪过凛冽的寒光。 ……… 离宫后,云浅和萧墨栩各自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都没有说话。 直到坐上马车,车夫朝着睿王府的方向驶去,云浅才忽然道:“不回王府,去找钦天监。” 萧墨栩脸色微变,立刻反应过来,“你觉得此事与钦天监有关?” 云浅不答反问,“今日的异象,你还记得吗?” 烈日被吞噬,整片天空变得漆黑,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下一秒光线骤然亮起,登星台上出现了悠扬跳舞的叶拂衣。 如此震撼的一幕,萧墨栩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蹙眉道:“这场异象是叶拂衣设计的?” “不……” 云浅摇了摇头,“她还没这么大本事——我在古籍中见过这种现场的记载,它名唤日全食,也叫天狗食日。是说月亮遮挡了太阳,才会造成这种太阳被乌云吞噬的假象,让整片大地变得漆黑一片。” 顿了顿,“但这只是一种自然天象而已,就和刮风下雨是一样的,只是出现的频率很低,大家都不曾见过而已。” 也就是说,这并非什么异象。 钦天监既然能说出这场天象的具体时间,就表示他对日全食十分了解,可他却非要往“异象”上扯,明显就是为了引父皇过去一观。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若是今日朝堂上忽然有人将叶拂衣送来,和父皇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父皇或许只会信七分。但是老天突然降下如此浩瀚的“异象”,让他最心爱的女人在这异象中出现,那七分也变成十分了。 所以整件事,怎么看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且,绝对和钦天监脱不了干系! 第245章 可怕的猜测 萧墨栩听明白她的意思,眸色沉了几度,“若是如此,那整件事就说得通了——你重生的事除了父皇和太后以外,就只告诉过顾沧海。而叶拂衣当日能够获救,大概率也是因为顾沧海。所以她这次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很有可能就是受了顾沧海的指使!” “不错。” 云浅点了点头,利用借尸还魂一说来迷惑父皇,确实很像顾沧海的手笔。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对付她的时候也从来不会直接出手,留下任何证据,但偏偏每一次都能正中要害。 不愧是她的师父! 可是有一件事,她不明白…… 云浅凝重的道:“你有没有觉得,叶拂衣今日假扮你母妃的行为,有些似曾相识?” 萧墨栩愣了下,当即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你是说她当初假扮你的事?” “对。” 云浅神色复杂的道:“父皇说,他之所以相信叶拂衣,是因为叶拂衣拥有很多他和清妃之间的记忆——这不正是她当初偷我身份的手段吗?可是当初在青城山上,叶拂衣能获取我的记忆,是因为顾沧海催眠了我,可如今她为什么会拥有清妃的记忆?” 难道,顾沧海也催眠过清妃? 可是清妃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顾沧海就算再未卜先知,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料到现在的事吧? 萧墨栩显然也想到这一点,眸色愈发沉了下去。 对于顾沧海这个人,了解越深,就越是觉得阴森恐怖。 好像他无时无刻不充斥在他们的生活中——不只是现在,还有他们的过去,甚至是他们还有没开始记事的时候。 这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这些阴谋的? 如此费尽心思,当真只是为了辅佐秦王吗? “王爷,到了!” 外面忽然响起车夫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云浅和萧墨栩对视一眼,没有再想下去,立刻下车,准备去盘问一下钦天监的情况。 可是还没进府,就听到府中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师父,您死得好惨啊!您这么好的人,到底是谁要害您?” 两人俱是一惊,急忙冲进府去,就看到钦天监身边的两个小童跪在一具尸体旁,哭得眼睛都肿了。 云浅的脸色狠狠沉了下去,大步上前,检查了一下钦天监的尸体。 结果发现他中了青龙毒,死了至少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在去登星台之前他就已经中毒了,今日唯一的任务就是将父皇引去登星台,而后等待死亡降临! “看来,顾沧海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找他。” 萧墨栩嗓音冷透了,“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 话音未落,就见云浅骤然转身冲了出去。 他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拉住她,“浅浅,你去哪儿?” 云浅没吭声,眼眶通红的咬着牙。 萧墨栩顿了顿,还是猜到了。 她想去找顾沧海——哪怕失望到极点,哪怕恨透了,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毕竟,那曾经是她最信任和尊敬的师父啊,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若是你想去,我不拦着。” 云浅闭上眼,强行压下眼底的酸楚,“你放心吧,我不会去的。” 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可是即便他不拦着,她也不可能去。 因为她知道,师父早已不是她的师父了,如今这个顾沧海,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丧心病狂之徒。 云浅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已经恢复镇定,“萧墨栩,我要见皇后。” 男人脸色微变,“为何?” 云浅皱眉道:“我觉得顾沧海和你母妃的事,有蹊跷。” 顾沧海能得到清妃的记忆,有一种可能,就是顾沧海二十多年前就认识清妃,对清妃和父皇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或者就是催眠过清妃,探过清妃的记忆。 只有这样,才能在如今事无巨细的教给叶拂衣。 但她不相信顾沧海能够未卜先知,在二十年前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她更倾向于另外一种可能…… 但这个猜测太过可怕,云浅不敢直接说出来。 她微凝了眸光,“我要重新入宫一趟。” ……… 静幽宫。 自从皇后上回帮了皇贵妃,皇贵妃就和这里的宫人打过招呼,没有人再来欺负她这个疯疯癫癫的皇后。 此刻,皇后坐在树荫下,从远处看倒是难得的宁静祥和,只是背对着众人的方向,她冰冷的双眼充满恨意。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日就是策儿处斩的日子了。 她想要找人求情,想要求皇上饶策儿一命,甚至哪怕只是去刑场送送她的策儿也好——可是就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没有办法实现。 皇贵妃那边明明受了她的恩惠,如今却连见她一面也不愿意了! 这个贱人,真是该死! “皇后娘娘。” 就在她恨得咬牙切齿之际,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皇后瞳孔骤缩,猛地抬起了头。 如果说皇贵妃该死,那么最该死的,还是眼前这个小贱人——苏棠!如果不是因为她,策儿也不会被处斩! 可现在,她竟然还敢来? 皇后几乎就要冲上去掐死她,反正策儿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也没必要继续装疯卖傻,还不如跟这个小贱人同归于尽算了! 可是就在此时,却听对方淡淡的道:“我知道你没有疯,所以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皇后气极反笑,“你算什么东西,本宫凭什么回答你?” 虽然她不知道苏棠要问什么,可不管是什么,她绝对不会说的! 如今唯一能让她感到慰藉的事,就是这个小贱人不痛快!所以她怎么可能回答呢? “就凭我给你带了礼物。” 云浅当然知道,以她们之间的仇恨,皇后不可能轻易回答她。 所以来这里之前,她还去见了另外一个人。 她眸色深了几度,扭头对外面的人道:“进来吧。” 第246章 还她这个人情 皇后冷冷一笑,“你以为本宫会……”吃你这套吗?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她日思夜想的人,她以为今日就要别处以极刑的儿子,竟然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策儿?” 皇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眶里蓄满泪水,却还是用力的睁大眼睛,生怕一眨眼就发现这只是她的幻觉。 可下一秒她又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骤然冷了下去,快步上前,用力扯弄着萧凌策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个人,很可能不是策儿! 只是苏棠有求于她,所以找人假扮策儿来欺骗她的——这小贱人从前也用过这招,以为她还会再上一次当吗? 可是她折腾了半天,扯得萧凌策脸都红了,也没有发现任何易容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 “母后。” 萧凌策知道她在想什么,心口一酸,骤然俯身抱住了她,哽咽道:“是儿臣,不是旁人假扮的,真的是儿臣来看您了。” 是他错了。 他不该任性妄为,肖想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最后连累母后受了这么多苦,还要为他担惊受怕,堂堂一国之母竟然沦落成这般模样。 “你真的是策儿?”皇后怔怔的看着他,眼泪刷的流了下来,颤抖着捧着他的脸,“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你父皇……” “父皇已经免了儿臣的死罪。”萧凌策连忙道,“只是父皇不准儿臣来探望您,是云浅买通了宫人,带儿臣过来的。” “云浅?”皇后瞪大眼睛,愕然的看向他身后的女子。 “是,她不是苏棠,是云浅。”萧凌策哑声道,“其中细节太过复杂,儿臣一会儿再与母后解释,现在还请母后先回答她的问题。” “……” 皇后眼底闪过明显的震惊,不是苏棠,是云浅? 难怪这小贱人突然从一个蠢货变得那么聪明,还时不时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这是云浅! 她忽然又不知是想到什么,蓦地冷笑一声,别开了视线,“本宫不想知道其中的细节,也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你让她滚吧。” 萧凌策脸色一变,“母后……” “住口!” 皇后愤怒的打断了他,“不管她是云浅还是苏棠,都是她把你害成这样的,事到如今你还对她旧情难忘,要任她摆布吗?” “我把他害成这样?” 云浅也笑了,只是眼底一片冷意,“皇后娘娘在冷宫关了这么久,还没有反思过自己吗?如果不是你把儿子教得眼中只有权势没有情义,当年他又怎会杀我,又怎会有如今回来复仇的我?难不成我要感恩戴得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才叫没有害你们吗?” “明明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可你从来不想自己的问题,永远都把错归在别人身上——这就是你落到这一步的根本原因啊,皇后。” 最后两个字,透着不加掩饰的讥诮。 “云、浅!” 皇后气得几乎发疯,暴怒的朝她扑过来。 萧凌策一把抓住了她,“母后,够了!”他低吼道,“是我们做错事对不起人家,才导致了如今这样的结果,您还不能接受现实吗?” 皇后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满脸受伤,大约是没想到事到如今,连自己唯一的儿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 萧凌策心底一痛,“母后,对不起。” 他承认,如果苏棠只是苏棠,不是云浅,他或许至今也无法原谅这个女人,也不可能这么快想明白,所以他理解母后的怒火和不甘。 可是,他既然已经想明白了,也不希望母后继续这么折磨自己了。 萧凌策紧紧握住她的手,“儿臣知道不该这么跟您说话,但如果不是云浅,父皇也不可能赦免儿臣。如今我们母子平安,还能聚在这里好好的说话,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皇后怔怔的看着他,“她救了你?” “是。” 虽然云浅只是取了他的肾,并未说过半句求情的话。 可她其实可以从中作梗破坏此事的——换肾的方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条件自然也是随她来定,所以李德通将他带到父皇面前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说,亲生父子的肾不能互相匹配,让父皇换一个死囚。 或者她只要事后请求父皇继续处死他,父皇想必也不会拒绝的。 可是她都没有。 她就这么放任了事情的发展,饶了他一条命。 “母后。” 萧凌策哑声道:“是我们欠她的,如今儿臣还能活着,是她手下留情。我们就让所有的恩怨都成为过去,还她这个人情,好不好?” 皇后动了动唇,想要摇头,可却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对她来说,策儿就是最重要的。 哪怕她还是恨云浅,可是在所有人都拒绝帮她的时候,云浅救了策儿——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她无法拒绝任何要求了。 皇后闭了闭眼,“你想知道什么?” 云浅道:“清妃的事。” 当年清妃宫里出了一个巫蛊娃娃,皇后和平西王府联合起来在前朝后宫给父皇施压,逼着父皇处死清妃。 清妃不忍皇上为难,一把火烧死了自己。 “当年清妃宫里的巫蛊娃娃是你让人放的,也是你第一个发现清妃之死的,对不对?” 皇后瞳孔一缩,怎么也没想到,她要问的竟然会是此事。 云浅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跟我说的话,我也不会告诉父皇。” 皇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 云浅皱眉,“你确定,你是亲眼看着清妃死的?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皇后愣了下,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回答她的后半个问题,“那天她驱散了锦绣宫所有的宫人,我正好过去找她,可是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着火,里面还响起了清妃的惨叫声……后来宫人们都来了,可是火势很大,灭火已经来不及了。” 惨叫声? 云浅眯起眼睛,“所以,你并没有亲眼看见清妃被烧死?” 第247章 清妃一定还活着! 皇后又是一愣,神色有些古怪,“她被抬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烧毁了,确实看不出容貌,但她身上残留的衣角配饰都能看出她就是清妃。而且放火之前,她还让人给皇上送了一封信,写的就是她不愿让皇上为难,所以心甘情愿的赴死——这怎么可能不是清妃?” 最重要的是,如果清妃没有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 当年的风头过去之后,清妃明明可以回来的,以皇上对她的偏爱,绝对不可能再让她死第二次。 即便不愿再回这个伤心地,可是去见自己的儿子总是可以的吧? 但现在很明显,连云浅和老七也不知道清妃的死活。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清妃确实死了。 “不……” 云浅眉头皱得更紧,虽然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清妃已死,但这些都只是辅助证据,没有任何一条可以明确的证明这一点。 甚至,皇后听到的那声惨叫有些刻意——既然清妃自愿赴死,起初火势还没那么大的时候,应该十分平静,不至于惨叫。后面火势大了以后,肺部吸入浓烟,就根本不可能叫得出来。 所以这惨叫声,就好像专门为了告诉外面的人,里面死的是清妃。 “不什么?” 皇后狐疑的看着她,“都二十多年了,你不会真的觉得清妃还活着吧?如果活着,她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有人不想让她回来! 顾沧海不可能在二十年多前就摄取了清妃的记忆,就为了让今日的叶拂衣去假冒清妃,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清妃根本还活着! 云浅眼底闪过一抹深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清妃死的那一日,娘娘去锦绣宫并非是突发奇想,而是有人建议或怂恿您去的?” 皇后脸色微变,眼底闪过明显的诧异。 这件事云浅不提,她自己都快忘了! “你怎么知道的?” “而且,用巫蛊娃娃来陷害清妃,甚至联合王府逼迫皇上,应该也不是娘娘自己的主意,而是旁人建议您的?” “……” 皇后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这个云浅,真的神了吧? 难怪自己会败在她手里,她竟然如此料事如神,就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快忘记的过往,竟然被她一件件的说中了! 云浅看着皇后震惊的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本来她还不敢确定清妃还活着的事,也没敢直接跟萧墨栩说,可是现在,却能基本肯定了。 当年清妃的“死”,绝对是顾沧海一手主导的! 如今,清妃一定还活着,且就藏在顾沧海的身边! ……… 秦王府。 叶修明被管家领着,欣喜的走进前厅,见到萧衍之,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王爷当真神机妙算啊!” 今日拂衣能成为叶妃,多亏了秦王的计谋! 前些日子,秦王将半死不活的叶拂衣丢给他时,他一度想让她死了算了。可是秦王劝他,不过是多一口口粮,试试又何妨? 他这才答应下来,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丞相客气了。” 萧衍之淡淡的道:“多亏了叶相这段时间的精心照料,才能让叶妃娘娘身体好转。往后你们父女同心,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叶修明笑意更深,“王爷放心,老臣一定尽心尽力的辅佐您。” 当然,这话只是说说而已。 他的女儿都成为嫔妃了,往后若是生下皇子,他自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自己登上更高的位子,又何须和这么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合作? 萧衍之勾唇,“那就多谢丞相了。” “老臣不敢!” 叶修明恭敬的道:“不过……老臣有一件事想请教王爷。” 萧衍之挑眉,“哦?” 叶修明眯起眼睛,“清妃娘娘早已亡故,为何您会知道她和皇上之间的那些过往?” 话音未落,萧衍之的笑容就淡了几分。 他怎么会看不出这老狐狸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探听他背后的人,亲手掌控所有的线索,好在必要的时候一脚踹开他。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 萧衍之淡淡的笑道:“当初与叶相合作的时候就说过,不得向本王打听任何事——叶相现在是想和本王分道扬镳了吗?” 他虽然在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叶修明眼眸一紧,“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萧衍之笑意深了几分,“不是就好,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叶相可以走了。” 叶修明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是,那老臣就先告辞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萧衍之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来,变成冰凉的寒意。 下一秒,屏风后就缓缓走出一道人影,“王爷放心,拂衣心里根本没这个爹,真要闹翻了,也不可能受他掌控。” 萧衍之眼底的冷意这才褪去几分,满意的转头看向他,“先生睿智,此番多亏先生出奇制胜,才能在睿王府手中扳回一局。” 顾沧海笑了下,嘴角的弧度却透着几分嘲弄。 他可不会忘了,昨日在这个地方,秦王是怎样对他冷嘲热讽的。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顾沧海神色如常的道:“王爷,老夫还有些私事要出去一趟。” 萧衍之点了点头,“去吧。” 顾沧海这才离开,态度还算恭敬。 只是,萧衍之的脸却再度冷了下来。 其实他不肯告诉叶修明关于清妃的事,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顾沧海虽然听命于他,可是很多事却并不告诉他,时常叫人心里堵得慌——这种太过聪明的棋子,就是这点不好。 不过好在,顾沧海有把柄在他手里,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他。 ……… 离开秦王府之后,顾沧海去了一间别院。 繁华的府邸,进门之后却只有一个做饭的嬷嬷,没有其他下人,似乎主人家并不在此居住。 可他却一路往里,直至走到后院书房,转动了壁画后面的花瓶。 “轰——” 一声惊响,书案后的柜子竟缓缓移开,露出一间密室! 第248章 分头行动 顾沧海走到书柜后,面前便是一排通往地下的台阶,眼前的光线逐渐暗下来,他点燃了烛火,顺着台阶缓缓往下走去。 二十级的台阶,他早已走过无数次。 走完台阶,便是一处狭小的空间,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 桌上有两个菜一碗米饭,而床上……则躺着一个女人。 她的容貌十分美丽,即便看得出有些年纪,可是风韵不减,加上这些年在暗不见光的密室里待着,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羸弱而风情。 只是此刻,她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折着弯,似乎动弹不得。 听到脚步声,她似乎并不意外,平静的开口,“你来了。” 顾沧海脚步顿了一下,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复杂。 阮清见他不说话,奇怪的转过头,“怎么了?” 顾沧海动了下唇,好半晌才开口,“你变成这般模样,心里就没有丝毫的怨愤和不甘吗?” 阮清愣了下,有些好笑,“若是怨愤有用,我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 叶修明离开秦王府以后,便打算直接回相府了。 可是马车行至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 叶修明愣了下,询问外面的车夫,“怎么了?” 然,外面却没有任何声音。 叶修明蓦地变了脸色,这些年他身居高位,不是没有遇到过刺杀,所以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多想。 可是下一秒,车门却被人打开了。 云浅笑吟吟的走到他身边坐下,“丞相大人不必这么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聊聊而已。” 叶修明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但脸色却也沉了下去,“睿王妃不请自来,用这种方式上老夫的马车,恕老夫没空奉陪!” “是么?” 云浅笑意深了几分,“叶相当真是因为我来的方式不对,还是猜到了我想说什么? 叶修明冷冷盯着她,没有吭声。 云浅也不在意,“这一次帮你女儿成为叶妃的人,是秦王吧?”她幽幽的道,“可怜叶相自以为聪明,实则却是帮他人做了嫁衣。” 此话一出,叶修明脸色骤然更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想说什么? 当然是秦王如何利用他的! 其实今日登星台见到叶拂衣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怀疑叶修明,毕竟他当时的表情也和其他人一样震惊,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而且,他从前因为叶青霜之死,也十分讨厌叶拂衣,父女俩大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可是仔细一想,却发现不对——若是丞相大人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结束以后不去问问叶拂衣? 万一叶拂衣假冒清妃,那可是欺君之罪,一定会连累到他! 即便他实在不想搭理叶拂衣,可若想撇清与此事的关系,那他至少也该去劝说父皇不要立叶拂衣为妃。 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早就知道这一切——登星台下的震惊,是故意装出来的欺骗众人的! 为的就是让人相信,这所谓的“天降异象”是真的异象,就连他这个当爹的也事先不知道! 云浅冷声道:“你以为叶拂衣是你的女儿,这件事的得利者就会是你吗?别做梦了——你心里很清楚,你当初那样对她,她上位以后不来报复你都算孝顺了,怎么可能任由你摆布?” 说到这里,她忽然话锋一转,讽刺的道:“相比之下,当日她险些死在睿王手里,而秦王救了她——你说,秦王府对她的这份救命之恩,比起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爹来说,是不是要好上千万倍?” 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戳中了叶修明的心坎。 叶拂衣上位,他确实很高兴,但也不是毫无顾虑的。 尤其是刚才去了一趟秦王府以后,这种顾虑就更甚了——因为他很明显的感觉到,秦王只是想利用他而已。 说实话,他起初也只想利用秦王,所以并不在意秦王怎么想,只要能控制叶拂衣,就一切好说。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秦王对叶拂衣竟有救命之恩! 当日秦王府侍卫把她送来的时候,只说她自己不小心弄伤了,可没说睿王要杀她啊! 云浅说得对,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凭什么控制叶拂衣?凭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的父女之情吗? 叶修明脸色变了好几变,“所以,睿王妃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拉拂衣下位?”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 毕竟,睿王当初既然要杀拂衣,两人必定是结了仇。 而今拂衣不但活了下来,还当上叶妃,毫无疑问会成为睿王府的眼中钉,云浅想把她拽下来也无可厚非。 但是,就算他对叶拂衣有顾虑,也不可能帮着云浅拆自己的台! “不……” 却见云浅摇了摇头,定定的道:“我的目标不是你,也不是叶拂衣。我只想知道,秦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而已。” 叶修明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不只是因为她不针对自己和拂衣,更是因为她竟然知道这么多事! 刚才她信誓旦旦的说出,此番主导拂衣成为叶妃的人是秦王,他也没当回事,只当她是看到他出入秦王府了。 可是现在,她竟然知道秦王背后有高人相助? 连他都不知道! 叶修明惊疑不定的道:“可是,老夫要去哪来打听此事?” 云浅笑了,“旁人不知道,你的女儿肯定知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试试她对你的感情,不是一举两得吗?” …… 皇宫,锦绣宫。 叶拂衣从龙吟宫回来,看着眼前奢华雅致的装饰,据说都是从前清妃最喜欢的布置,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嘲意。 她这一生,似乎没有什么人是真心实意对她的。 不管是她的父亲,还是她曾经以为的爱人,前者从未给过她半分父爱,后者不过是她偷来的,享受了短暂的不属于她的温情。 而今日,她又一次偷了旁人的东西,而且对方还是萧墨栩的母妃。 他一定更恨她了吧? “叶妃娘娘。” 门外忽然传来宫女恭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睿王求见。” 叶拂衣脸色一变。 下一秒,急忙道:“快请!” 第249章 因为我爱你,我愿意 她的眼底是爱恨交织的激动,可是当男人进门的时候,她却连忙压下了所有的情绪,心虚的迎上去。 “栩儿,你怎么来了?” 所有的表情,都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母亲该有的样子。 萧墨栩扯了下嘴角,“这里并没有其他人,还要装吗?” 叶拂衣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微微攥住了手心,面上却闪过一丝受伤,“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萧墨栩无动于衷的看着她。 叶拂衣眸色黯了黯,还想说什么,却听男人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冒充我母妃犯下欺君之罪,若是被父皇发现了——秦王府或许能保你无恙,将你送出京城,可你爹该怎么办?叶家该怎么办?” 爹? 叶拂衣听到这个字,蓦地笑了出来,“栩儿,虽然本宫不是叶拂衣,不过——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叶拂衣和叶修明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父女之情吧?从前叶修明心里只有叶青霜,甚至叶青霜也不过是占了个嫡女的名头,是他想要送到后宫讨好皇上的棋子罢了,这样猪狗不如的人,也配当爹?也配让叶拂衣管他的死活?”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来的。 虽然她不能直接表露身份,以防隔墙有耳,可她是叶拂衣这件事,他们两个都心照不宣,所以她也没必要装! 最重要的是,她忍不住! 这男人凭什么这么质问她,弄得好像她对不起叶家一样?难道他不知道,叶修明对她有多过分吗? 不说从前,就说这一次师父救了她,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被送回叶家,可叶修明看到她,非但没有半分心疼,甚至想把重伤的她丢出叶家——若非秦王劝说,叶修明根本不可能让她在叶家养伤! 这样的爹,她凭什么要管他的死活? “拂衣。” 男人皱了下眉,眼神复杂的道:“我知道他对不起你,可他毕竟是你爹,对你有生养之恩。” 他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隐约还掺杂着一丝丝心疼。 或许是这样的关怀太过稀罕,阔别已久,又或许是她本就对他旧情难忘,所以听着他这样的语气,叶拂衣眼眶一下子红了,胸腔里骤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楚。 “我没有这样的爹!” 她低吼出声,说完才陡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补充了一句,“你外公虽然只是一个镖局的镖头,但他对我很好,一辈子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和叶修明那种人渣根本不一样。你就算不相信我是你的母妃,也不能这么污蔑你外公!” 她找补得十分及时,就算这话被人听了去,也抓不到什么错处。 所以,云浅也根本没想抓这点错处。 她侧目看着身旁的叶修明,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压低声音道:“看来也没必要试了,她不会背叛秦王府,也不会告诉你的。” 叶修明本就铁青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 【我只想知道,秦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而已。】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去试试她对你的感情,不是一举两得吗?】 一举两得? 他分明是一无所获! 如果说他来之前还抱着一丝期待,那么听了叶拂衣这番话,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叶拂衣对他这个爹完全没有半点感情,更不可能为他所用——她永远只会是秦王府手中的棋子! “哼!” 叶修明气得拂袖而去。 云浅看着他的背影,扯了下唇,也快步跟了上去。 屋子里,萧墨栩听了叶拂衣的话,沉默了好半晌。 就在叶拂衣以为他会继续劝说的时候,他却敛眸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随你吧。” 话落,便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叶拂衣脸色一变,“萧墨栩……” 她想要挽留,想要再跟他多说几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宫女走到她面前,担忧道:“娘娘,刚才睿王妃和叶丞相来过,但进门没多久,叶丞相就气冲冲的走了,您和他吵架了吗?” 叶拂衣脸色又是一变。 叶修明和云浅? 她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萧墨栩会来找她了! 明明早在他亲手把刀插进她身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打算管她死活,甚至盼着她早点死了,可今日却又跑来说一些貌似关心劝诫的话——原来他根本不是真的关心她,而是故意让叶修明听到这番话,离间她和叶修明的关系! “啪——!” 她忽然狠狠一巴掌抽向了宫女,“父亲来了为什么不报?为什么让他们随便靠近本宫的屋子?” “奴婢该死!”宫女大惊,“是叶丞相说的不必禀报,娘娘恕罪!” “这锦绣宫到底听他的还是听本宫的?”叶拂衣恶狠狠的盯着她,怒喝道,“往后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本宫要你的命!” 说罢,她也再顾不得去管萧墨栩的事,急匆匆往外走了出去。 但是走到一半,却又忽然停下来。 不对…… 萧墨栩为什么要离间她和叶修明? 一旦她欺君之事被拆穿,叶修明也一定会受牵连,所以即便再生气,叶修明也不可能去皇上那里举报她。 那萧墨栩和云浅又能得到什么呢? 叶拂衣只觉事情说不出的古怪,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能轻举妄动,免得中了那两个人的圈套! 她重新回到宫里,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了秦王府。 信上用的是暗语,即便被拦截,也不可能有人看得懂。 ……… 御花园。 云浅站在暗处,看着锦绣宫出来的宫女,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鱼儿上钩了。” 萧墨栩脸上却无甚笑意,闷闷的嗯了一声。 云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她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我的计划有什么问题吗?” 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就更臭了。 云浅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也许,跟她的计划没关系? 她试探着道:“是不是她冒充你母妃,你不高兴了?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她得逞的,你……” “不是!” 男人忽然沉声打断了她,恼怒的瞪着她,薄唇紧抿着,“从前我与她多说一句话你都不高兴,现在不但让我主动去找她,甚至我和她共处一室这么久,你都没有半点反应,也不问问我跟她说了什么?” 他明显很不高兴,但眼神却透着一丝委屈。 云浅震惊的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敢情这男人是因为她没有吃醋,觉得她对他没感情了? 她顿时哭笑不得,“所以,你更喜欢我跟你吵架?” 萧墨栩冷冷别开脸,明明态度十分恶劣,却又像一个怄气的孩子。 云浅有些无奈,软下声音道:“我不会不高兴,是因为如今在你眼里,她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若不是我让你去找她,你连话都懒得跟她多说一句——这种关系,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这样没错。 但她表现得也太自然,太不当回事了。 萧墨栩知道她的做法挑不出任何错处,她只是……不那么爱他了而已。但是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们才刚刚和好,她能愿意这样哄着他,已经是他从前做梦也不敢奢求的事了。 人果然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就想要更多一点。 可是他知道,他若再纠缠这个问题,未免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她或许会扭头就走也不一定。 思及此,他眸色黯了几度,低低的道:“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云浅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下,钻进了他的怀里。 萧墨栩瞳孔一缩。 就见怀里的女人仰起脑袋,认真的看着他,“我若想报恩,自有无数种方式,绝不会委屈我自己献身。而今我既然回到你身边,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因为我爱你,我愿意。” 萧墨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我爱你。】 他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她嘴里在听到这三个字。 “浅浅……” 他似乎想说什么,薄唇动了动,却被女人打断了,“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你又不喜欢她,我有什么好吃醋的?整日让女人吃醋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男人,知道了吗?” 萧墨栩喉结滚了滚,怔怔的点头,“好。” 云浅笑了,“那走吧,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 叶修明出宫以后,等了半天,竟然没有人来追他。 他以为叶拂衣会追来解释些什么,可是她竟然连这种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这个不孝女,当真以为他拿她没办法了吗? 还有那个云浅! 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她分明就是故意把他带去锦绣宫的,否则萧墨栩不可能在里面!而且她还特意不让宫女通报,不就是想让他听到叶拂衣说的那些话吗? 可她这么费尽心思的挑拨他们的关系,肯定是要有什么动作。 为什么连她也不来追他? 第250章 底牌 叶修明想不通,但又不可能主动去找她,回到相府,便找来管家。 “去,给我盯着秦王府!” 他冷冷吩咐道:“把我们手底下所有人都派出去,确保秦王府每一个人的动向都有人盯着,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过!” 管家愣了下,相爷这些年暗中培养了几百精英,都拿去盯着秦王府,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 可是见相爷脸色不好,他也不敢拒绝,连忙点头,“是!” 叶修明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我只想知道,秦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而已。】 耳畔再一次回荡起了云浅这句话。 虽然他即便查到了也不可能告诉她,可是,他当然要查! 叶拂衣已经靠不住了,他只有拿到秦王的把柄和第一手消息,才能彻底掌控整件事的走向,而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 秦王府。 管家收到叶拂衣的信,立刻送到了萧衍之面前。 萧衍之看完,几不可察的拧了下眉,看向一旁的顾沧海,“先生觉得,云浅为什么这么做?” “激怒顾沧海。” 这是毫无疑问的。 虽然顾沧海不会彻底和叶拂衣撕破脸,但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跟他们合作了。 萧衍之眉心蹙得更紧,“可是这样,她又能得到什么?” 顾沧海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开口。 可是就在此时,外面忽然匆匆忙忙的走进来一名侍卫,脸色严峻的道:“王爷,我们的人发现,王府周围忽然多了很多暗哨。” 果然! 顾沧海脸色蓦地沉了下去,他就知道,云浅那丫头一定是想让叶修明帮忙盯着他们——毕竟叶修明那个老狐狸本来就不是全然信任他们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肯定就更想查他们的底细了! 而现在果然,这么快就来了! “先生,现在怎么办?” 萧衍之再次看向了他,脸色有些难看。 顾沧海眸色暗了几度,“王爷现在地位不稳,不能和他正面起冲突,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我们的人尽量不要出府。” 萧衍之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只要他们不做什么,那他们就可以说,自己是真心实意与相府合作的,至于叶拂衣说的那番话,只代表她个人对于叶修明的感想,并不是秦王府能控制的。 如此,就能把矛盾维持在他们父女之间了。 “就这么办!” 他沉眸看向那名侍卫,“吩咐下去,这段时间,除了后厨采买,其他人都不得离府。” ……… 丞相府的暗卫有些装成了茶楼酒楼的小厮,有些装成了走街串巷的小贩,将秦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但整整两日,只看到后院的厨娘和管家出去过,做的也都是一些日常采买工作,并无特别。 “大哥,你说咱们真能跟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是啊,咱们都不眠不休盯了两天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啊!你说丞相到底要我们找什么?” 两名装成买糖葫芦的小贩不免抱怨。 装成烧饼铺老板的为首之人皱了下眉,“都闭嘴!丞相让我们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不需要问为什么!” 两人顿时不敢再吭声。 就在此时,一名装成茶楼小二的暗卫急匆匆走过来,“统领,有发现!丞相府后门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溜出来!” 众人眼神俱是一亮。 为首之人立刻道:“走,看看去!” ……… 傍晚,丞相府。 叶修明听着暗卫回禀,震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秦王府有人偷偷溜出来,去了一间别院,看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还是个坐轮椅的? “长什么模样?” “这……大约四十多岁,但是完全不显老,依旧美貌惊人。眼睛很大,皮肤很白,右边眼尾还有一颗小痣,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 泪痣? 如果说前面那些描述都很模糊,叶修明无法判断出什么,那么听到这颗泪痣的时候,他的心跳却骤然漏了一拍。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太巧了——当年的清妃,眼尾也有一颗泪痣! 而且这些日子他一直觉得奇怪,秦王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皇上与清妃之间那些过往,然后再灌输给叶拂衣的?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一定是清妃还活着! 叶修明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惊疑不定的在厅里来回踱步,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他猛地看向那暗卫,“别院有多少人?” 暗卫愣了下,“前后门各守着两人,但院子里洒扫的家丁都是练家子儿,大约十几人,还有些不确定的加起来,大约三十人左右。” 三十? 确实很多。 可他这次出动所有精英,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叶修明眼底闪过一丝晦芒,“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把人带回来!” 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清妃,但能让秦王府这么严加看管的,一定不是简单的角色。 这种底牌,当然要捏在自己手里,才能不受制于人。 ……… 皇宫,龙吟宫。 景帝看着底下站着的云浅和萧墨栩,有些头疼。 这两个人说来说去,就是让他不要听信叶妃的谗言。 他现在觉得他们就是谗言本身! “又有什么事?” 他没好气的道:“若是关于叶妃的,那就不必说了,退下吧。” 云浅没想到短短一日,父皇竟已这么相信叶拂衣了。 她神色复杂的道:“父皇有没有想过,若是清妃娘娘知道您把旁人当成她的替身,该有多难过?” “什么替身?” 景帝蓦地沉下脸,不悦道:“云浅,别以为朕平日宠着你,就能如此放肆!朕从来没有把谁当成清妃的替身,叶拂衣拥有清妃的记忆,就是清妃本人!” 本人? 云浅讽刺一笑,“可清妃本人明明还活着,您却说叶拂衣就是她,这不是替身是什么?” 此话一出,景帝和萧墨栩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尤其是萧墨栩。 这两日她一直跟他说,已经有了安排,可就是不肯告诉他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是现在,她竟然说母妃还活着? 她是在……欺骗父皇吗? “混账!” 景帝忽然怒喝,“朕亲眼看着清妃死的,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信不信朕朕现在就把你扔回宗人府去?” 萧墨栩眼眸一紧,听到这话才陡然回过神来,“父皇,云浅绝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您不如听听她为何这么说?” 第251章 揭穿(1) “好,你让她说!” 景帝冷冷发笑,脸色铁青的盯着云浅。 云浅目光不闪不避,直言道:“臣媳要说的都已经说了——清妃娘娘还活着,此刻就在叶丞相的府中,您若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景帝猛地震了一下。 他觉得云浅疯了,这种疯话他当然是不会信的! 可是……清妃还活着这件事,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是真的,他也不可能错过。 所以好几次话到嘴边,最终却变成了一个字,“走!” ……… 秦王府。 萧衍之听着侍卫的禀报,瞳孔一缩,骤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暗卫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的模样,心下也是一惊,连忙道:“王爷恕罪,或许只是一个女子的而已!” 寻常的女子? 不,绝对不可能! 丞相府这两日一直派人盯着秦王府,他知道那老狐狸的心思,所以他吩咐过底下人,最近不得有任何动静。同时让后厨在采买的时候找了个机会,往外送了封信,让王府的暗卫也去盯着丞相府! 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丞相府竟然绑回去一个女子,言语间还提到了清妃,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毫无疑问,是叶修明那老狐狸想釜底抽薪! 萧衍之蓦地看向一旁的顾沧海,眼神冰冷,“你不是说,你把人藏得极好,绝对不可能被找到?” 关于清妃的事,顾沧海原本并不肯告诉他,还是他这两日几次询问,顾沧海躲不过去,才终于说了实话——原来清妃还活着,被关在一间只有顾沧海知道的密室里! 可是现在,清妃竟然被丞相府的带走了? “不……” 顾沧海的眼神也是惊疑不定,闻言当即沉下脸,“王爷,他们绝对不可能找到清妃的藏身地!” 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拧眉看向那侍卫,“你们看到的那名女子,可有什么特征?” 暗卫愣了下,回禀道:“她生得十分貌美,右边眼尾有一颗泪痣,不过她似乎身体不好,坐在轮椅上。” 轮椅? 萧衍之听到这两个字,脸色更沉了。 清妃的手筋脚筋全部被挑断,这一点叶修明不可能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故意让人伪装成这样来骗他们。 唯一的解释,就是丞相府当真找到了人! “顾沧海!” 他脸色更差。 顾沧海瞳孔一缩,连忙道:“王爷,此人或许只是个诱饵,他们故意弄出一个假清妃,就是想引诱老夫去清妃的藏身处看看清妃是否还在,然后他们就能跟踪老夫,找到清妃,我们绝对不能上当啊!” 萧衍之脸色变了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沧海说得没错,这确实也是一种可能性。 他沉默了一会儿,“可若那女人当真是清妃呢?” 任何事都不是万无一失的,即便顾沧海藏得再隐蔽,可是在亲自验证之前,也没有人能保证丞相府那个不是清妃。 顾沧海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那就劳烦王爷,亲自去相府走一趟吧。” 第252章 揭穿(2) 丞相府。 叶修明看着面前清雅瑰丽的女人,眼底闪过明显的震惊,几乎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是……”清妃? 竟当真是清妃? 叶修明万万没想到,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清妃,竟然还好端端的活着,而且还被秦王挑断了手筋和脚筋,囚于京城的别院之中! 虽说他派暗卫去抢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可是此刻亲眼看到清妃,还是心惊不已。 “丞相大人,久违了。” 清妃也淡淡的注视着他,虽四肢尽废,可那张脸依旧如二十年前一样貌美惊人,气质出尘。 叶修明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迟疑着伸出手,想看看这清妃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假扮的。 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女人却又道:“本宫在秦王手里的事,这么多年无人知晓,不知叶相是如何救出本宫的?不会是早就与秦王有所勾结,如今撕破了脸,才想拿本宫当筹码吧?” 叶修明陡然一惊,手中的动作也跟着顿住了。 被她这么一问,他才反应过来,今日他抢人的时候只顾着和秦王博弈,可他怎么忘了,这女人是个何等烫手的山芋? 原本秦王囚着她只是秦王一个人的事,与相府无关——即便有朝一日被皇上找到了,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可现在清妃进了丞相府,那他再想撇清关系可就难了啊! 思及此,他连忙解释道:“清妃娘娘,您误会了,老臣和秦王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前几日收到密报,说您没死,而是被秦王关在别院,老臣这才想尽办法将您救出来的。” “这么说,本宫还要谢谢丞相了?”清妃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 “老臣不敢!”叶修明连忙道。 “既然丞相是一片好心,那本宫就在这里给丞相赔个不是。”清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知丞相打算何时送本宫回宫?” “……” 叶修明眉眼沉了几分,他当然是不可能送她回去的。刚才那番解释,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被找到罢了。 他微笑道:“娘娘放心,老臣自会送您回去的,不过您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老臣怕皇上担心,还是想先为您请个大夫看看。” 清妃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厉喝—— “叶修明!” 是秦王到了! 叶修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转瞬即逝,旋即扭头对身旁的暗卫吩咐道:“把清妃娘娘送到后院,好生照料。” “是。” 暗卫立刻点头,带着人便走。 可是萧衍之进来的时候,暗卫还没走远,他刚好就看到一道坐着轮椅的背影。 萧衍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沉了脸,“站住!” 暗卫当然不会听他的,反而走得更快了。 萧衍之脸色更沉,冷冷看向叶修明,“丞相这是何意?” 叶修明面不改色的道:“这话应该老臣问您才对——您这突然不请自来,甚至没让人通报一声就闯进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他还敢装傻? 萧衍之不怒反笑,“叶修明,你劫走清妃,是要与本王撕破脸吗?” 他撕破脸? 叶修明讽刺一笑,“若非王爷毫无合作的诚意,什么都不肯告诉老臣,还将叶拂衣那个不孝女牢牢捏在手中,老臣又何至于此呢?” “叶修明!” 萧衍之厉喝,“你就不怕本王将清妃在你府上的事禀报父皇吗?” 叶修明笑意深了几度,“可是王爷,老臣只是将清妃娘娘从您的别院里救出来而已——要说错,也是您多年来瞒报清妃死讯,挑断其四肢把人囚禁,就算您将此事禀报皇上,您猜皇上会信谁呢?” “你……” 萧衍之脸色狠狠阴沉下去,素来修养极好的面容此刻染着极致的怒意,似乎随时会爆发。 可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门外却响起一道阴沉至极的嗓音,“你又觉得朕会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