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看不上的那几个实习生，被辜萤全招进来。
周五下午，辜萤专门腾出三小时时间，召集齐所有实习生，给他们上课。
除了新招的实习生，大伟和小舒也都到了。一共六个人再加颜风微，都挤在小会议室里。
“咱们组预算有限，不给实习薪资。但我也不会让你们白干活，肯定会让大家有所收获。”辜萤给每个人发材料，“我用最短的时间，把二级行研基本情况、食品饮料板块，还有Wind这些常用工具给大家讲一下。会后大家可以给我留言，最感兴趣的是哪一块。这样安排会议纪要和深度报告的时候，我按兴趣给大家匹配。”
颜风微也在旁边认真听讲。辜萤讲的行业知识有深度却不难懂，涉及行研的内容丰富实用。听完课后，每个实习生都说有用。
“这位辜老师真的很厉害！不愧是新财富组出来的！”小舒说，“我之前写报告不明白的部分，问也没处问，她一讲我懂了！”
大伟也说：“这种带教太难得了！我之前两个实习，都是让你干脏活的，根本没人讲！”
小舒说：“丰泰真的没白来！”
可是，有用归有用，活也是真的多。
刚进来的实习生个个青春靓丽衣着光鲜。只用一周行研，全体全妆变素颜。
也不知道顾瑶是成心还是无意，一下给颜风微布置了五个深度。而看下个月日程，二十个会议纪要也没跑。
这些工作其实跟辜萤无关。但晚上工区没人以后，辜萤主动跟颜风微讨论工作的分配以及怎么去完成。
在辜萤的提示下，颜风微向顾瑶重新要到每份深度报告的具体要求。辜萤再根据这些要求，跟颜风微做好报告的基本框架。给实习生布置任务时，给予明确提示。
忙得昏天黑地，但又收获良多。
从那以后每周五下午，辜萤专门抽出两小时答疑。实习生们聚在会议室里。辜萤就像老师，一个个把问题解决掉。
除此以外，辜萤组建“丰泰实习天团”微信群。实习生可以随时在群里提问。
早两周，颜风微还为辜萤被团队排挤而鸣不平。可两周以后，颜风微发现，这种担心纯是多余。
她忽然明白，遇到在职场被孤立的情况，应对的唯一办法，就是做好自己。
辜萤实在太忙了。从早到晚被路演和电话会占满，下班后要干陈天钧抛过来的研究课题，余下的时间还要照顾实习生，半夜十二点都在回复“实习天团”群里的问题。
大学生们投桃报李，每天在群里彩虹屁。
“你是我遇到最好的带教！”
“辜老师我永远的神！”
颜风微私下偷偷问辜萤：“辜老师，真的有必要花这么多时间在实习生身上吗？他们干两三个月，很快就走了。”
辜萤说：“有必要！二级的圈子就这么大。只要入行，他今天是你的实习生，明天也许就是你的客户。像我这种没背景、没关系、没学历的行研狗，只有抓住一切机会发展客户，才有可能在这个竞争残酷的行业中生存下来。”
*
两位首席观点上的交锋，最终演化为团队的分裂。
月度复盘会，食饮组九人坐进会议室。田玦与陈天钧相对而坐，各占了一边。
一番复盘报告后，顾瑶如往常一样给出下个月的推票方向，“总体策略仍然以大盘股为主，主推白酒、调味品，同时关注细分领域的龙头……”
顾瑶接着点开PPT页面，罗列推荐股票。
辜萤却不客气地打断，“不好意思，我说一句。白酒酱油面临回调，上个月我们已经看到了。何况大部分公募基金白酒酱油仓位都不轻。这么推票有什么意义？”
田玦细细的柳眉拧到了一块儿。
顾瑶不悦地看向辜萤，“上个月回调，说明价格更合适了。推票有什么问题？”
辜萤摇头说：“晨会上已经说过，白酒和调味品的回调没有到位，会持续一段时间。继续持有或者加仓只会面临损失。应该提醒客户减仓，同时关注细分领域有望成为龙头的小盘股。比如饮料板块的匠心，预制菜板块的佳味食品、新厨食品……”
顾瑶艳丽的红唇勾出一抹冷笑，“首席在晨会上也已经说过，小盘股前景不明朗，推票风险很大。匠心暴涨以后就是暴跌。这种波动并不是好事。公募持仓应当以稳健为主……”
辜萤心平气和道：“所以要建议客户分散投资，同时买入有可能成为龙头的股票，并根据业绩即时调整仓位。”
两人的辩论实际上是田玦与陈天钧观点复现。但此刻，田玦蹙眉不语，而陈天钧坐在侧首一言不发。
组里其他人也没人敢说话。许欢杨叶低着头。张海小唐把脸埋到笔记本后面。
颜风微一直看着辜萤。她发现辜萤情绪很稳定。顾瑶明显已经被激怒，辜萤却只是冷静地陈述观点。
两人争辩到后来，顾瑶抬高了声音，“那你想怎么样！首席已经定下策略，你又说这不行那不行！你这么本事你自立门户啊！不是已经搞了一堆实习生吗？自己搞个团队去啊！”
辜萤微微一笑，“顾老师，别生气。实习生是公用的资源，怎么能说搞团队呢？不过，顾老师既然这么说的话，我觉得倒不如这样：想推白酒酱油的老师，就给客户推白酒酱油；想推小盘股的老师，就给客户推小盘股……”
“你什么意思？一场路演所有人一哄而上，各讲各的拆对方台？”
辜萤笑得更厉害，“那也不必一拥而上。只是各自输出观点，客户爱听哪个听哪个，爱给谁打派点，给谁打派点。”
顾瑶的红唇紧紧抿起。
辜萤继续道：“人力已经放风了，明年要缩减编制，裁员是肯定的。听说食饮组定员七个人。现在有九人。而且每年招新要给新人腾名额吧？裁三个是最少的。顾老师你说这样好不好？干脆我们就分成两个组，各自拉派点。明年一季度两个组比派点。输了的那个组配合裁员——”
“辜萤！”陈天钧厉声道，“这是你该管的吗？”
辜萤闭上嘴。
田玦露出和蔼的笑容，慢慢道：“我觉得，小辜说得也有道理。我们组现在，确实是超额的。总得有人要走。”
她微微笑着，望向陈天钧，“天钧总跟我的策略分歧确实比较大。到底谁的策略更有效，也需要时间去验证。那就不如我们分成两个组，各自面向客户推策略。明年一季度，看看会是什么结果。”
陈天钧的眼睛藏在镜片之后。窗外的阳光射进来，正落在他的脸上。那镜面上一派反光。
陈天钧温声道：“既然田首席那么说，那当然就听田首席的。”
田玦微笑着，扫视会议室中诸人，“那好，咱们干脆今天就把组分了。愿意跟我一组的，就坐到我这边。愿意跟陈总的，就往陈总那边坐。”
会议室里一片轻微的骚动。
顾瑶坐在田玦身边，辜萤坐在陈天钧身边。这四人都没有动。
许欢和杨叶坐在田玦这一侧，也没有动。
张海和小唐坐在陈天钧那一边。他俩犹豫片刻，偷偷对视一眼，站起身，抱着笔记本走向田玦。
长桌的另一侧，只剩陈天钧和辜萤。
硝烟味在会议室中无声弥漫。
田玦脸上露出愉快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抱歉啊，天钧总。我团队的这些小朋友，好像都不太认可过于激进的策略——”
颜风微从顾瑶旁边站起，大踏步走向辜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