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在战场中经历过生死的,流萤虽有些后怕,但很快便平复了下来,见乔英淇进门来,忙挣扎着要起身来迎。
乔英淇连忙制止住她:“无需多礼,身子要紧。”
流萤也不推辞,顺着她的意思靠坐在软棍上,冷静地道:“这院里近身照顾我的便只得采青与采蓝,负责煎药的是小芹,除却这三人,还有两名只做些粗重活的仆妇,只她们平日里甚少出现在我面前。”
乔英淇微微颔首,道:“我都知道了,你好生保重,一切都有我在,我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见她比早几日又消瘦了几分,她不禁有些担忧,柔声安慰道:“边关战事你也莫要过于担忧,前不久才传回来捷报,我军连连打了几场胜仗,相信再过不了多久便能得胜回朝了。”
流萤勉强扯了一个笑容,低声道:“我知道,有殿下在,必是会一切顺利平安的。”
两人又低低地说了半晌话,乔英淇又叮嘱了采青与采蓝好生照顾着,这才起身离开。
***
“已经全部查过了,采青、采蓝、小芹以及两位负责打扫的婶子都没有可疑,这些日也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当差,并不曾外出过。”隔得几日,绿茵便将查探的结果回禀乔英淇。
乔英淇‘嗯’了一声,并没有接话。这些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可信之人,若是果真在她们当中有人怀了二心,那便说明她自己识人不明,这样的结果,她也不希望出现。
纤指抚在手腕上的玉镯来回轻轻摩挲,双唇微微抿着,半晌之后,她突然发问:“近来可有人到府里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绿茵愣了愣,她只顾着去查探这几人近日可曾出过府,一时倒忘了查一查是否有人到府里找她们。
她羞愧地低下了头:“奴婢未曾查过。”
“嗯,那便再去查查。”乔英淇并没有责怪她的失误,挥挥手让她下去后,定定地凝视着屋内摆放着的屏风,脑子飞速运转——
下的是落子药,说明并非误伤,乃是有预谋的针对性行为。而流萤自幼跟在她的身边,与她可称得上是形影不离,若说是她曾经得罪了人,从而惹来这一桩祸事,她宁愿相信她是受自己牵连。
受她的牵连?
乔英淇心口一突,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油然而生,并渐渐变得清晰,还未等她想个明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响起,不过片刻,新近提上来暂替流萤位置的侍女兰鹃一脸惊慌地走了进来。
“王妃,大事不好了,小公子在祈山后坡失足落河摔断了腿。”
“什么?!”乔英淇大惊失色,心腔‘呯呯呯’地急促乱跳,脑子里全是前世乔峥堕河失踪,归来却断了双腿的一幕幕,根本来不及多作思考。
“立即备车!”她一面大步往门外走,一面大声吩咐道。
自然有下人连忙一溜烟地跑去着人备车。
兰鹃小跑着跟上她,简略地将得来的消息向她道来:“是小公子身边侍候的小厮请了位砍柴的男子前来报的信,小公子怕惊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不敢回府,加上祈山离恒王府最近,故而才想到向王妃求救。”
乔英淇越走越快,根本无心听她多说,一直到出了府门,径自上了马车,吩咐王府车夫往祈山方向驶去。
车夫见她急切赶路,略想了想,遂驱马往西边方向驶去。西边有一条近路,往来人烟稀少,最快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达祈山。
车内的乔英淇忐忑不安地揪着锦帕,下唇紧紧地咬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峥儿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已经在亲人身边平平安安地长到这般大,必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他定是会一辈子健健康康,快乐无忧。
一定会这样的,庄馥妍死了,他三岁之劫已过,余下的只会是幸福的美好日子……
心腔失序乱跳,脸色更是越来越白,越来越难看,哪怕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劝慰着自己,可上一世乔峥归来后的种种历历在目,使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痛了起来。
她再不要看着她最疼爱的弟弟落寞神伤,在她面前却故作无事,更不愿他余生活在众人同情惋惜又鄙夷的目光当中……
马车急促行驶带来阵阵颠簸,颠得她脑子更感混乱,不得已伸出手去紧紧扶着车壁以稳着身子。
突然,马匹一阵长嘶,紧接着便是一股强烈的冲撞力,直将她狠狠地撞向车的另一边,再重重地摔向车内的小长桌。
腹部撞上桌子一边的那一刻,她痛得闷哼一声,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几滴冷汗从额际滑落。
兰鹃的情况比她稍稍好一些,只也被摔得七荦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到车帘子‘呼啦’一直被人从外头掀开来,随即便是马夫惊慌的声音:“王妃,都是奴才大意,没注意路中央有大石头……”
“没、没事。”乔英淇白着脸,双手捂着腹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旁的兰鹃好不容易才回转过来,闻言吓得一咕噜爬了起来,扶起她失声道:“伤到了何处?快让奴婢瞧瞧!”
乔英淇不停地轻揉着小腹,半晌之后,那股痛楚才稍稍缓解。
她扶着兰鹃的手下了马车,目光落到路正中央那两块大石上,蛾眉轻蹙,略顿了顿,抬眸查看周遭环境。
“王妃,这两块石头出现得太过于不自然,倒像是有人刻意摆在路上。”兰鹃轻声道。
乔英淇深以为然。这错,这两块石头出现得太突兀,就是不知对方此举是冲着自己,还是……
“你可曾见到来报信的那人?”她突然问。
冷静下来后,她便发觉一切来得过于巧合,只恨她一时被前世峥儿的遭遇迷了理智,这才不知不觉地中了圈套。枉她自负见惯阴谋诡计,如今居然连这小小的圈套都看不出,这叫什么?阴沟里翻船?
“见过,因事关小公子,奴婢便亲自去见了来人,瞧他言行举止、穿着打扮,确是山里砍柴人家。”
乔英淇冷笑一声:“便是身份是真,也不代表他所说之话定然是真,也有可能他也是被人所误导。”
兰鹃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她既说来人无可疑,她自然是相信的,怕只怕来人也是受人蒙蔽。
“调头往镇国公府……”话音嘎然而断,兰鹃正感奇怪,便听乔英淇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不远处的草垛一眼,继而若无其事地上了马车。
她心中狐疑,顺着她方才的视线望过去,却并没什么有何不妥之处,只能跟在她的身后亦上了车。
车夫见状松了口气,幸而王妃不曾怪罪,否则他便是死一千次也不能够了。
乔英淇神色平静地上了车,待车帘放下的那一瞬间,她探出手去在车壁内四处按,兰鹃不解,正欲细问,却听见细细的一下‘啪’的响声,小方桌下竟然打开了一个暗格,里头赫然放着一把短剑。
不等她发问,乔英淇‘嗖’的一下掀开车帘,一个纵身跳了下去,她大惊,还未来得及呼叫,便听到对方传来的话:“继续赶车,莫要停!”
身后兰鹃与车夫的焦急表情乔英淇无暇理会,她提着短剑运气朝方才那草垛急奔而去,直到见前方两个着蓝衣的男子慌慌张张往树林方向逃去,她一咬牙,几个纵步,手起剑落,‘噌’的一下将当中一名男子头上的蓝布巾削了下来,不待那人反应,又是一剑往他身上刺去,眼看着就要刺入对方体内,却听‘当’的一声,短剑被刀挡了开来,原来是另一名男子挥刀来助。
她冷笑一声,提剑迎战,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接声在静谧的林间显得异常刺耳。尽管自回京后过的便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可毕竟久经沙场,武艺并未落下,故而对方虽是两名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但也并未能在她剑下讨得了便宜。
趁着对方不留意,她故意卖了个破绽,待对方大刀劈过来的瞬间,她飞身一闪,娇喝一声,短剑应声插.入一人胸前,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另一人见同伴受伤,大喝一声舞起大刀砍来,乔英淇回身一脚,直直便踢掉他的刀,同时短剑一挥就要向他喉咙刺去,忽然间身后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她心中一凛,连忙侧身闪避,却见眼前一花,急得她忙阖眼几翻跳跃,险险地避过了身后人的偷袭。
只是,当她睁开眼睛时,入目也再不见任何人,只余地上的斑斑血渍,见证着方才一番惊心动魄的打斗。
她皱紧了眉头,望着那滩血渍若有所思。
“王妃、王妃……”远处一阵焦急的呼唤顺着林间清风传入耳中,她收起短剑,纵身从高石上跳了下去,朝着一前一后正急急赶来的车夫及兰鹃走过去。
“回府吧!”她沉声吩咐。
到如今,她已经可以确定乔峥摔断腿之事不过是对方引她出府的名头,自然也无需那般突然地往镇国公府,陡让爹娘担心。
兰鹃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确定她并无受伤,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