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木材厂后,周知又和一个穿黑风衣的中年人交接。
这个风衣男人,正是负责在木材厂中转的张海生,周知的招工任务和租住的小区,也都是他安排的。
就这样,陈文明与其他民工一起被安排在了一个屋子里,张海生让他们暂时先休息休息,等晚一点儿再去工作的地方。
虽然有的民工产生了质疑,但是张海生的解释是,白天进山有查超载的,晚上比较安全。
民工多数文化不高,也就被张海生忽悠过去了。
傍晚一顿好吃好喝的饭菜,甚至还安排了啤酒,民工们也就卸下了警觉。
转眼挨到了晚上,陈文明和几个民工,被通勤车送入了深山矿场。
下了车,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扑面而来。
陈文明看到不远处,有一群刚出矿井的夜班工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疲惫地往远处走。
他看着那些疲惫不堪的背影,不难想象他们承受着怎样高强度的重体力劳动。
这时,一阵话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站在同来的几个民工后面,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暗暗观察周知的一举一动。
周知在和一个膀大腰圆男人小声说话,那男人个头儿比周知稍高一些,眼神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凶狠。
这人,正是杨栋梁。
“这批人咋样?”杨栋梁扫视着新带来的民工问道。
周知显然很畏惧那个男人,连忙答道:“杨哥,还行,今天岁数小得多,而且瞅着都挺老实的。”
杨栋梁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让周知带着通勤车马上离开。
然后,他对跟在旁边的马仔低声道:“把人带工棚去,新来的得看紧了,要是有人不听摆弄,就给我往死里揍一顿。”
新来的几个民工意识到不对劲,嚷嚷着不干了。
这时,几个个马仔抄起棍棒,就对着那几个要走的民工暴打起来。
啊!
啊!
啊!
那几个民工被打得哭爹喊娘,很快便头破血流。
站在一旁的周知,被这一幕吓得激灵了几下,想起了自己被打的日子,两腿逗得不行。
杨栋梁瞥了一眼发抖的周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怂样儿!至于么?以后你得练练胆儿,这样可不行。”
“是是是,杨哥。”周知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
此刻,其他民工吓得惊恐万分,闭嘴噤声,不得不跟着马仔往工棚走。
陈文明瞥一眼周知的背影,闷声不吭跟着民工们走。
他心里暗自思索,如果周知就是个跑腿的小角色,真的能连杀四人制造出震惊绥城的“红丝巾系列杀人案”吗?
今天他暗中观察周知一整天,表面看来的确如韩涛所说,这是个胆小怕事的农村青年。
这让他感到十分困惑,原本清晰的判断思路也跟着乱了。
琢磨片刻,陈文明暗暗宽慰自己。
既然已经混进这座黑矿场,那就找机会调查清楚周知的底细。
同时,也要为将来端掉黑矿场收集证据。
陈文明和民工们被那马仔带到工棚,门一开,污浊酸臭的气味猛地从屋里冲出来,差点把他呛得当场吐出来。
他用力吞了口唾沫勉强忍住,等马仔比比划划不耐烦地往里走了两步,才实在憋不住干呕了两下。
“你们几个新来的,哪有空铺就在哪做窝,别他妈让我操这些闲心。”马仔骂骂咧咧随便指了指空着的木板床,说完话立即转身快步离开,“真他妈臭!”
马仔走后,陈文明走到靠墙角的空床位,把行李袋放在下,坐在一整张黑心棉似的薄褥子上,抬手在心口摩挲着。
这时,旁边铺位的老头往他这边凑了凑,靠着锈迹斑驳的铁床架,打量他:“待几天你就闻不着屋里的臭味儿了,习惯就好了。”
这老头是山东口音,陈文明应声扭头看他,对他语气中流露出的善意安抚感到挺意外:“我不嫌臭,是心脏病,颠簸一路胸口有憋得慌。”
他边说边掏出烟递过去一根,上眼一打量,觉得这老头得有六十多岁了,便小声问,“老哥,你在这干多长时间了?”
“别闹,叫啥老哥。”那老头接过烟点上,叹了一口气,“我今年才三十七,进矿一年了,叫我小山东就行。”
好家伙,进来一年就造这样了,才三十多岁的人,活成了六十多岁的模样。
可见,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陈文明看了看围着墙一圈床铺上七倒八歪的工人,岁数都不算大,只有他一个老头子。
他想再问两句这些矿工的事,刚张开嘴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小山东一抬手,靠近他低声道:“老哥,想活命就别瞎打听。”
陈文明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沉默下来。
小东山也不再多话,挪了挪屁股倒头一歪,斜倚着破被子抽烟。
陈文明看看自己的铺位,除了一张薄褥子什么都没有。
他枕着旅行袋躺下,闭起眼睛开始盘算,要尽快跟小山东混熟,或许可以作为暗中调查周知的突破口。
在沉入熟睡之际他暗自祈祷,能在这次暗查中确定红丝巾案的凶手到底是不是周知。
就在陈文明在黑矿中的暗查即将开始时,“203专案组”的调查有了重大突破。
次日上午,警方接到匿名电话举报,称海兰装饰公司的工人胡大海,在“红丝巾系列凶杀案”上有重大嫌疑。
经过一番打探,得知胡大海正与工友在祥和小区装修,于是警方便在单元门口做好了布控。
中午时分,几个脏兮兮的装修工拎着装修工具,疲惫地从A栋四单元里走出来。
其中有一个个子不高,走路稍微有点驼背的中年男人,正是胡大海。
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躲在拐角处的韩涛等人就看到了胡大海的背影,他们迅速跟了上去,准备一拥而上。
可是,胡大海似乎警觉到了,他突然撒腿就跑。
“站住!别跑!”
韩涛大声呼喊着,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臂,示意其他警察紧紧跟上。
胡大海很快跑出了小区,横穿过马路,头也不回地冲进一条小巷,瞬间不见了踪影。
韩涛等警察追到巷子口,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喘着粗气,眉头紧锁。
少顷,他迅速示意其他警察同时去别的巷子,绕过去包抄围堵胡大海。
其他警察点了点头,随后分别钻进了不同的巷子。
韩涛看着同事们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也钻进了胡大海逃入的巷子中。
很快,几路警察将胡大海逼到了一个死胡同。
胡大海绝望地看着四周高耸的墙壁,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咬咬牙,决定翻墙逃跑。
胡大海手脚并用,奋力地爬上墙壁。
就在他即将翻过去的时候,韩涛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住了胡大海的脚脖子。
胡大海惊恐地挣扎着,想要摆脱掉韩涛。
“下来!你跑不掉的!”韩涛大声喝道,手上的力气丝毫不减。
啪嚓!
胡大海无奈地被韩涛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其他警察一拥而上,将他紧紧地按在地上,并迅速给他戴上了手铐。
胡大海躺在地上,眼神空洞,满脸绝望。
韩涛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看着胡大海问道:“是不是叫胡大海?”
胡大海无力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韩涛又问:“知不知道为啥抓你?”
胡大海沉默片刻,缓缓地闭上眼睛,一脸绝望:“知道,红丝巾。”
“带走!”
韩涛一挥手,几个警察押着胡大海离开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