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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送走林深时, 遇繁星关上房门,坐到床上回想他方才嗫嚅结巴的样子。
他面颊染上微红, 眼睛瞪着她, 你啊你的, 分明要说什么, 却又你不出来, 最后好像郁闷得不行,直接抿唇缄默无语地甩手走人。
她没想到简简单单一句回击,就将林深时给怼走了。
无语的同时,又觉得熟悉和可爱。
这事儿他从前可没少干,吵起架或者起了争执时,他总是结结巴巴, 一副望着她很想开口但又不开口的神情, 然后沉默地低头看书, 书都拿倒还一无所觉。
她起先喜欢逼他把话都给说出来,失败数次, 她干脆嗤之以鼻,爱说不说憋死他得了……
后来有几回他被逼急了,会气鼓鼓地对她说:“遇繁星, 你怎么那么笨?”
当然, 她是无法苟同这句评价的, 她觉得, 这可能是林深时平常太不会吵架, 在他人生字典里, 这句就算很具有攻击性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今他成熟了那么多,冷漠儒雅的壳子还是一戳就破。
摇摇头,遇繁星好笑地靠在床头,拿着手机打发时间。
她身上外伤都是些磕磕碰碰的小伤口,不碍事,倒是脖颈这一圈瘀痕,估摸着还要再等上半月多才能恢复如初。
所以明日她便可以出院了。
指腹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微顿,遇繁星蹙眉。她与林深时,只怕再难彻底的形同陌路。
心情倏地低落,她蔫蔫丢开手机,抱着枕头无力地侧躺在榻上,眼睛呆呆望向窗外昏黄初现的天色……
他救了她,因她受伤而躺在医院。她还怎么理直气壮的对他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起码得照顾他直至出院吧?出了院,路上偶遇,不能不打招呼吧?打招呼的时候不能不笑吧?
想到这些她就不得不感叹人生的路真是艰难。
遇繁星闭上双眼,轻叹一声长气。
她需要做好准备了。
做好面对他心如止水不起波澜的准备……
一夜无事,第二天中午,邹远牵亲自过来送营养汤,顺便探望她。
依旧是两份,遇繁星盯着汤,灵机一动,打着工作之名,带着邹远牵去了隔壁病房。
两个人尴尬,那三个人呢?
这样她就没有时间和机会胡思乱想了!
他们叩门进入,林深时抬眸时愣了愣,眼中蓦地平淡了些。
两个男人都属于话少的沉闷性子,彼此问候便各自无话。
邹远牵得了遇繁星命令,不准走,要谈工作,他只好缄默地坐到远处沙发,一言不吭。
遇繁星将汤搁在桌上,同昨日般,用勺子将香喷喷的排骨盛出来,递给林深时。
她继续为自己盛了一碗,扭头问邹远牵:“小邹你吃了么?”
“吃了。”
“那你再吃个水果。”遇繁星怕他们用餐,留他一人窘迫,便随意地上前从果篮里取出一个苹果,同水果刀一起递给他。
邹远牵接过来,目光与正朝他看来的林深时在半空对上。
他挪开视线,道谢后垂头开始削水果。
“你之前不是要亲自到厂房叮嘱材料的种类?”遇繁星咬着玉米,朝林深时抬了抬下颔,示意他看坐在后面的邹远牵,“这是小邹,特别厉害,我们工作室的很多材料都是他加工研制出来,实际运用时比市面同种材料的水平要高出很多,你若亲自了解就会知道。”
林深时低眉喝汤,神情寡淡,动作很慢。
等了会儿,不见他吱声,连头也不抬。遇繁星放下勺儿,定定望着他斯文的侧脸:“你怎么不说话?”
淡淡睨她一眼,林深时语气沉闷:“你要我吃饭时还谈工作?”
不可以么?
很多工作不都是在饭桌酒桌上促成的?
而且就只是几句话罢了。
遇繁星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妥协:“那等你吃完再说。”
她继续喝汤,与邹远牵时不时的谈论,或是工作或是生活,还有天气。
“你还没吃完?”将碗筷收拾好,遇繁星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深时,为了配合他,她都又磨磨蹭蹭多喝了一碗汤了。
“头疼,没有食欲。”
“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林深时搁下汤匙,眸中幽深:“叫医生有用么?”
噎住,遇繁星望着他,觉得这人有情绪,难不成还在记仇昨天的事儿?
站在病榻边,遇繁星尴尬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她看了眼疑似闹情绪的林深时,又看了眼一直等在这里的小邹,很想说,她头也疼。
犹豫的一瞬间,兜里手机突然响起,遇繁星取出来瞥了眼来电显示,是合作方的电话。
她抿唇道:“我出门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伴着她离去,室内霎时陷入静寂。
邹远牵起身将片成块的苹果碟搁到床边桌上,他望向病榻上面色沉沉的男人,启唇道:“你不要再用警惕的目光看我,我一直只拿她当姐姐看。”
缄默中,林深时掀起眼皮,他攫住邹远牵淡然的面色,语气平静,矢口否认:“我没有用警惕的眼神看你。”
“嗯,你没有。”不与他争辩,邹远牵折身走回去,重新坐在沙发上。
林深时独自闷了会儿,别扭道:“她说你做的材料很厉害?明天取几份小样过来给我看看,还有材料试验结果。”
“好。”
遇繁星接完电话,回来后小邹便起身告辞,要走。
她斜了眼坐在榻上面色依旧寡淡的林深时,歉愧地送小邹出去:“不好意思啊,把你枯留在这儿,却什么事儿都没做。”
“没有,我们已经谈完了。”
“嗯?”讶异地瞪大眼,遇繁星问:“就我打电话的功夫,你们俩就谈完了?”
颔首,邹远牵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低眉望着她笑:“你跟他在一起不累么?”
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而且——
遇繁星挑眉盯着他:“你好像比他好不了多少?”
邹远牵不作声了,他瞥了眼她,沉默。
“好啦,开玩笑。”笑着将人送入电梯,遇繁星转身回到林深时病房,她把保温桶和汤匙全部收拾好,不给他吐槽她记忆力不好的机会!
“傍晚要不要出门走走?”离去前,遇繁星试探道,“可以在后院散散心什么的。”
“我一个人?”
“不是,我陪你。”
林深时顿了几秒,点头。
“那我先走。”见他还算配合,她心底略松了口气。
与他约定好后,遇繁星回病房睡了会午觉,然后换好衣服,起身去办出院手续。
下午四点半,她去找林深时。
他看起来无聊透顶,因着脑震荡,不能看书,便侧眸望着窗外,呆呆的。
听到开门声,林深时偏头望去,微微一怔。
她已换下了病号服,穿着浅蓝色的长连衣裙,遮住了胳膊与腿上轻轻浅浅的伤痕,脖颈处绕了一条同色丝巾,走起路来,那轻薄的纱随风飘逸。
“我办了出院手续。”遇繁星朝他解释,又补充道,“但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随你便。”
遇繁星当没听到他的咕哝,她上前搀扶他下床,却被他微微避开。
两人出门,乘电梯下楼,并肩无言地走到后院。
院子里人很多,有老人,也有小孩。
此时的阳光已不炽热,照在人身上并不觉难忍。
他们徐徐穿过小片树林,听着耳畔各种各样的嘈杂声。
“你究竟会不会按摩?手劲这么小?是不是根本不想伺候我这个老婆子?”
和谐的氛围里,遇繁星被这道突然的尖锐谩骂声吸引目光,她抬眸朝声源望去。不远处,一个老妇人满脸嫌弃地瞪着站在她身后的年轻女人,那被骂的,却是唐莲。
“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工作没用,全靠我儿子养着。”
“连着两个孩子都没保住,都怪你年轻时候不检点,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有你这么个媳妇儿!”
“煲个汤都不会,我看你存心是想让我吃不下饭……”
……
林深时蹙眉,俨然也认了出来。
他牵着她手避开她们,朝另边走去。
依然沉默着,遇繁星漫步往前,胸有感慨,关于唐莲,只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走了好几分钟,她才慢半拍意识到得手心好热,原来林深时还牵着她。
怎么没松开呢?
他忘了?
顿足不前,遇繁星抬眸望着他。
“怎么?”林深时以为她还在想方才看到的画面,便抿唇攫住她眸子皱眉道:“上次说了,我跟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你是不是又没放在心上?”
“不是。”低眉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遇繁星微微用力,从他手中挣脱。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空长椅,佯装轻松的转移话题,“我们去那儿坐坐吧!”语毕,率先踱步朝前。
手中空落落的。
林深时驻足望着她背影,须臾,默默跟上去。
“你出院后能不能帮我个忙。”他坐下,等了片刻,主动开口。
“好,什么忙?”
林深时睨她一眼,视线挪开,望向前方几个在吹泡泡的小孩子:“帮我去家里拿几套换洗衣物。”
“好,你家在哪?”
报了地址,林深时将房卡钥匙全交给她,闷声道,“内裤都放在衣橱左边倒数第二个抽屉里。”
“只拿……”遇繁星低头把玩着卡和钥匙,“只拿内裤么?”
“嗯,只拿内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