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什么高冷》 第一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一章 “遇繁星,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玩弄的傻瓜?” 脑中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回旋着他这句轻飘飘的话。失魂落魄地行在暗青色方砖路,遇繁星右手无力垂拎着包,底部不时摩擦着砖面,一无所觉。 肩上锁骨处似乎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以及他方才狠狠用手碾压过的痛感…… “够了,别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幼稚的手段!”攥住她手腕,他轻而易举将她抵在电梯逼仄角落,眼底沁出几许淡淡的漠然。 他模样罕见的未被岁月侵蚀改变,清秀中透着冽,一如田埂上迎风而立的一株青麦。 这姿势很熟悉,不过调换了个位置。 曾几何时,她就是这般将他抵在教学楼后的红墙上,那墙上攀生了许多绿油油的爬山虎,娇嫩青翠,像衬托着他这朵寡淡深处便浓艳的花…… 顿足不前,遇繁星站在香樟树下,闭眸。参差不齐的阴影落在她眉眼之间,随微风轻轻摇曳。 林深时,怎么又遇见他了?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脑海中凌乱纷飞的画面像城市夜晚里的霓虹彩灯,晃得人头晕眼花。 九年,他们九年未见,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毕竟,这世界对无缘人来说,很大—— 三小时前。 广贸世界中心一楼咖啡厅。 临窗位置下的男人扯了扯衬衫衣领,目光似有若无打量对面美艳女人,“遇小姐,很遗憾,您这批记忆合金材料与我们要求不符。” “为什么?”遇繁星微抿红唇,搅拌咖啡的右手略顿,“陈经理,您清楚目前市场形势,我们屿森无论从质量或是报价,绝对是您最优选择,况且我们之前有过良好的……” “遇小姐,我很想与你保持合作,但……遗憾呐!”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属眼镜,陈磊心生鄙夷,这女人貌美肤白,红唇饱满,该纤细的蛮腰不盈一握,该丰腴的胸脯鼓鼓囊囊,性感明艳,却非在他面前装清纯假矜持。去年他放弃其它大品牌而选择与小作坊屿森合作,除却利益,就是想得到她,可她总是敷衍应付,拿当他傻x糊弄是不是? “叮”,桌上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陈磊摸起手机,打开聊天界面,一张年轻美女露出半面酥胸的照片弹跳出来。 “陈经理,人家已经拿着合同在酒店等你了哦,你怎么还不来?[委屈][委屈]” 下身绷紧,陈磊扫过图片上ps过度白得发光的半面酥胸与脸庞,虽然明煌公司的这个女人与遇繁星相比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好歹直爽不做作。 迫不及待地回了句“马上就来”,陈磊将手机放入裤兜,急急起身,睨一眼她雪白纤细的脖颈,撇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面色微冷,遇繁星视力好,一眼瞥到了他手机里露骨的“艳照”。 “陈经理,您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分明在生产前我们已经谈得八/九不离十,您现在这样令我们很为难。” “遇小姐。”赶着时间,陈磊面色不耐,他已不满足于意淫,他需要一个身娇体软的女人躺在他身下顺从臣服他,哪怕那女人姿色连中等都算不上,“实不相瞒遇小姐,我们晟正是知名大集团,去年我选择与遇小姐合作是因为你我之间非常投缘,加上你们材料质量确实不错。但今年不同,我们集团空降了一名林总监,代理总裁之职,纽约归国,履历令人咂舌,厉害得紧。新官上任什么都管,这批材料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得林总监过目定夺,所以遇小姐第一道就涮了下去,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完全没用,那林总监就认品牌名气,无奈啊……” 目送男人夹着大腿迅速离去。 遇繁星嗤笑着买单,拿起包转身走人。 知名大集团?林总监?他唬三岁小孩儿?就一批材料还要才回国新上任的总监亲自监管?何必将锅甩给旁人来糊弄她? 阳光炽热,遇繁星撩开被风吹乱的卷发,行去停车场。 解锁拉开门,她刚上车,接到了林含岫的电话。 “繁星,成了么?” “没那么快!”手机里的声音疲惫嘶哑,遇繁星倒在驾驶座。转移话题,“纤纤好些了?有没有乖乖吃药打针?” “嗯她很乖,刚刚她还在医院说想小妈了,想见你。” 眼眸弯弯,遇繁星展颜,“我……” “繁星,我才从医生那儿出来,他说……”顿了顿,哽咽,“他说纤纤月底前可以尝试再做一次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繁星,我害怕!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别怕!”剩余的话堵在咽喉,团成团,冲不出禁锢,眼泪却不承重地坠了下来。 林纤纤,八岁,去年岁末查出髓母细胞瘤。第一次手术不算成功,恶瘤很快复发。这忐忑心惊的第二次手术,即将到来。 挂断电话,遇繁星摁了摁寒飕飕的太阳穴。 她为她方才的口拙木讷感到抱歉崩溃,林含岫如今正是需要宽慰鼓舞的时候,她却——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会拿心爱的红蘑菇发卡戴在她头上,笑盈盈道,“虽然纤纤没有爸爸,可我有两个爱我的妈妈!我很幸福!” 眼眶揉出红肿,双手狠狠攥住方向盘,遇繁星倒车,笃定地开往晟正集团总部。 她与林含岫没有亲人,在这个繁华孤独的世界撞来撞去,真的需要这一抹软糯的温暖来治愈所有的头破血流。 这是一场漫长的硬仗,首先,她们需要钱。 停车场泊好车。 遇繁星补了个妆,掩去痕迹。 抬眸望着这幢高耸入云的蓝色大楼,她拾阶而上。 “我与陈经理约好洽谈合作。”将名片递去前台,遇繁星露出职业性微笑。 她不是第一次来,美貌妖艳的女人在女人们心中,同样印象深刻。 “请稍等,我给陈经理打电话确认一下。”前台小姐起身拿起听筒,伸出食指拨号,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腕拦住她动作。 “方才联系过,他人办差在外,大约半小时后回公司,让我直接上会客室等他就可以!”遇繁星解释,心底认定,陈磊此行怕没几个小时不能全身而退。 女人明媚笑颜如耀眼光芒,灼得人生不出厌,更生不出喜。前台小姐睨她一眼,公事公办,依然拨打电话确认。 铃音嘟嘟,无人接听。连拨两次,皆是如此。 遇繁星噙着笑,不开口,不催促。 迟疑半晌,前台小姐思忖着按照经验妥协。 “谢谢!”遇繁星转身,大大方方入电梯。 电梯空阔,寥寥数人。 她瞥了眼楼层数字,摁下顶楼。 行到五楼,有两个女员工捧着一叠资料进来,遇繁星朝内避了避。 短发女人瞅她一眼,被旁边另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转移走注意力。 “听说林总监是祝总特地请来的?林总监倒是低调,上周来公司没摆什么排场,估计迄今没几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你这会儿给他送人事档案,趁机快瞧瞧他长什么样儿!” 短发女人轻笑,同样压低声线,“没听前线人员发来的快报?模样周正,气质清冷,看起来很……禁欲!” “禁欲?这个形容词够特别!” “附议。”短发女人颔首,“前线评价很高,说找不着最合适的描述,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大帅哥,却有令人挪不开眼的特殊魅力,不像吃荤的,像茹素僧人。” “食草系?” “唔,这什么词,还怪贴切……” “叮”,电梯门划开。 “我走了啊!”其中一个女人离开电梯。 一路来来去去,电梯内只余二人,遇繁星立即跟着走出去,她与短发女人目的地相同,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半晌。 遇繁星重新搭乘电梯上楼。 每层都要刷卡才能进入办公区域,她站在白色廊道,望着封闭玻璃门,右转半隐在拐角墙面后。 没有预约,难以面见。 等,除了等,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尽管此行欠妥,但人已在这里,退缩不值当…… 陈磊应该是在利用公职谋取私利,所以她不想放弃与这个大集团保持合作的一丝可能性。 蹲在楼梯处,遇繁星从包里拿出手机玩一款打发时间的消除游戏。 脚步声中,短发女人离开,一切恢复寂静。 两小时左右,耳畔传来轻微动静,门开了。 “林总监,祝总出国前未取消行程,现在我联系不上祝总,您看明日的行程是……” “我看看。” 男人似乎走了回去,声音低沉,再听不见。 遇繁星收起手机,目光微闪,一抹迟疑在眼底悄悄蔓延开。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很久很久前曾听过…… 五分钟左右。 “林总监慢走。” “你们也准时下班。” “好的林总监!” 轻浅脚步声不急不缓,很稳的节奏曲调。 遇繁星揉着酸麻小腿,起身。 电梯发出“叮”一声,她踩着细高跟急急冲出去,赶在电梯门关上前闯入。 “稍等——”她略狼狈地抬眸,恰巧对面清隽男人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 一眼仿佛万年。 然而精确时间,或许只有短短两秒。 “林深时。”她艰难启唇,眸光落在他陌生又熟悉的脸颊上。 难怪,她们口中谈论的对象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撇开目光,他面无表情伸出修长食指,摁电梯按钮,门开,要出去。 “别。”下意识伸出胳膊横在他身前,遇繁星心中羞愤,他自然认出了她,“林深时,那批材料,你知道是我所以不愿合作?你就这么讨厌我?” 分明知道不合理,却失去理智的问出了这番话。 而最后一句,她早该问,却自始至终没机会问出口…… 他一动不动。 拦在他身前的左臂颤抖着,遇繁星勉力硬撑。她面皮不薄,日渐深厚,却抵抗不住他无言的沉默。僵持着,想放弃了!遇繁星徐徐垂下手腕。 “遇繁星,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玩弄的傻瓜?”他语气轻飘飘的,嘴角噙着讽刺!但无论什么神情,他总是只流露两三分,永远显得冷静自持。 她愕然望向他,唇瓣嗫嚅。 “够了!”捉住她未完全收回的手腕,林深时攥着她抵在电梯一角,左手捏住她裸/露在外的削肩,他俯首贴近她耳畔,一团带着温热的气息拂来,“别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幼稚的手段!” 第二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二章 如果早知会遇见林深时,她应该…… 可惜哪儿有如果? 合作彻底泡了汤,离开晟正集团大楼,遇繁星颓了一个下午,开始积极寻求其他合作伙伴。 翻烂了通讯录,联系约见,吃饭饮茶。可生意难做,来来往往的博弈谁都不肯率先妥协。 连续三日,她很忙很忙,只午夜梦回似醒非醒时,那些陈年旧事才如海潮般涌来,将她从头到脚的淹没。 或许她应该让自己更忙碌,让所有的悲秋伤怀找不着缝隙伺机渗入她心与肺,没错,就该这样…… 医院回家路上,进了一通电话。 塞耳机,遇繁星“喂”了声。 “您好,请问是屿森的遇繁星遇小姐么?” “没错。” “您好,我这边是晟正……” 摁断电话,遇繁星蹙眉。 马路上密集的铁皮盒子拥堵成蜿蜒曲折的线,她撑着方向盘,怔怔盯着远处发愣! 晟正那边让她明天上午九点带着材料样板重新参加筛选。 她……要去么? 晟正集团大楼。 “林总监。”办公室未关,特助王安霆礼貌抬头轻叩了叩门。 “进。” “林总监,祝总将集团委托给您,所以我应该告诉您内部人员关系链。”王安霆睨了眼低眉望着电脑屏幕的男人,顿了顿,继续道,“昨日被您勒令革职的陈磊是赵董夫人娘家舅舅那边的亲戚。” 顿了片刻,林深时淡淡望向他,“这种微不足道的裙带关系,没有在我跟前提及的必要。” “是。”王安霆在他漠然眼神下微震,退了出去…… 站在走廊,回头望着办公室,王安霆释然轻笑。也是,祝总亲自找来的人,怎会真如外貌般无欲无求? 翌日。 包好材料小样放在后座,遇繁星深吸一口气,开车前去晟正集团。 不管这个机会与林深时有无关系,不,他不会给她任何优待。 他竟如此厌恶她,连九年的时间都不能将这份厌恶褪去半分半毫? 摇头苦笑,专注驾驶。抵达目的地,泊车,遇繁星取出材料斜抱着入楼。 紧张,前所未有的紧张,不是担忧合作能否顺利,只因为—— 他在那里。 仰头迎着灼眼日光,遇繁星望了眼高处,拾阶而上。 进入大堂。 遇繁星根据简讯内容上三楼。 上班时间,人多,她折身前往楼梯口。 “秦公子,这边请,林总监在楼上等您。” 一记轻笑声在她背后响起,旋即是浸着不屑的嗓音,“林总监?让他等着呗,我还能立刻飞上去不成?” 遇繁星脚步微顿,林深时? 她侧眸朝声源处望去,看到两个男人。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与卑躬屈膝的男职工。 短暂一瞥,收回视线,拔步往前。 “秦公子?秦公子……”男职工周志强一连唤了几声。 耳畔嗡嗡,秦景宁怔住,她回眸的刹那芳华,真是过目不忘,美极艳极,像一幅色彩旖旎的油画! “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倩影消失在转角,秦景宁单手插入裤兜,眸中微深地转头定定盯着周志强。 摇头,周志强迷茫,“不认识。” “这么美艳的女员工你居然连她芳名都不知?”秦景宁不可置信。 “若是集团上下同事,不可能不知。但晟正合作单位数不胜数,还有旗下诸多分司,所以可能是她是过来办事儿的!”尴尬一笑,周志强尽管不悦,却认同这番话,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在公司,哪能藏掖得住?只怕早就引得追求者门庭若市。 “既然她能来这里,肯定有迹可循,去查查!”抬了抬下颔,秦景宁示意。 “秦公子,林总监在等着您,我……” “我自己上去呗!”皱眉,秦景宁嗤笑,“哪怕我舅舅在,我也从没必要上赶着去朝见吧?” “不是,林总监马上有个集团会议,所以才……” “行了行了!”不耐摆手,“我立即就去,出来时你必须好好给我查清那女人详细情况!” 撇开跟屁虫,秦景宁独上电梯。他脑海里仍念念不忘女人回眸间的惊艳容颜,美,美得动人心魄!明艳却不庸俗,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佳人! 须臾,电梯门开,秦景宁撇嘴,林深时?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他舅舅倒是不怕引狼入室…… 绕过前台,直接推门而入,秦景宁抬眸,目光并不友好的上下打量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也就长那样儿!靠一副苦行僧的假正经模样蛊惑诱骗众人?实际上? “听说你是我舅舅曾经资助留学的穷学生之一?”信步上前,秦景宁双臂颇具挑衅地撑在办公桌,掀起眼皮睨着面前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 林深时将一份文件朝他推了推,面色不变,“你的履历我已看过,莫斯科国立大学肄业,主修经济学。”顿了顿,淡淡对上他目光,“既然你肯吃苦从基层做起,晟正这里有一个职位适合你。”语罢,拨打电话。 面色微变,秦景宁冷冷盯着他,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短促几分钟,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敲门进来。 “袁经理,秦公子交由你负责!祝总及秦夫人有交待,公子从基层做起,无需优待!”林深时言简意赅。 “是,林总监。” “带他下去了解公司及其部门业务。” “是。”袁书凯微笑,他识人有术,并不因这番话而改变态度,恭维客气地伸手指引,他笑道,“秦公子,您这边请。” 转身就走,秦景宁跟着袁书凯下楼。才出电梯,恰好撞见正等着他的周志强。眸中一亮,他甩下后面跟着的袁书凯,迎上去,问,“名字!” “遇繁星。” “遇、繁、星。”沉醉的逐字品了品,秦景宁嘴角微弯,赞道,“人如其名,美,遇见她,有如遇见漫天繁星!妙极!”继续追问,“快说说她具体情况。” 周志强低声道,“一个小工作室的负责人之一,到晟正是为卖一批记忆合金的建筑材料。” “她现在人呢?” “如果人没走,应该还在三楼!” 秦景宁不悦道,“你就应该等在那儿替我把她拦着!” “秦公子。”见他转身离开,袁书凯面无表情地抬眸,“林总监让我带您……” “什么林总监?我现在可没国际时间跟你熟悉什么业务,办完事儿后回来找你。”秦景宁语气不耐,可电梯却停在七层不动,他调头便往楼梯间跑。 “咚咚咚!”迅速攀爬楼梯,秦景宁脑海里全是她方才蓦然一回眸的画面! 他在上楼,有人却在下楼。 余角视线里,女人及膝紫罗兰色裙摆翩跹,小腿匀称修长白皙,一股暗香涌动,空气里仿佛氤氲起一股清甜微风。 心跳漏了一拍,秦景宁似有所感地抬头,果然是她! 擦肩而过,她一缕蜷曲秀发在空中晃动,像飘飞的柳絮坠落在了他心尖,奇痒难耐! “遇繁星!”他猛地转身,开口。 止步,侧眸。 遇繁星静静望向他。 “你好。”词穷一瞬,秦景宁轻笑着朝她眨了眨眼,“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共进午餐。” “不好意思,有事。” “诶,你先别走。”下楼拦住冷漠的女人,秦景宁挑眉,“你在争取与晟正的合作?我可以帮你,一句话,绝对ok,但你先得赏脸陪我吃顿饭!” 她不言不语,眸中流转着盈盈波光,像剔透的水晶。蓦地,她戛然一笑,剔透水晶瞬息化为万紫千红的花瓣,一片片朝他涌来。 秦景宁霎时怔住,原来世上真存在这样的女人,她一笑,他骨头就酥了。 “先生,可听过空手套白狼?”遇繁星面上含笑。 秦景宁愣了愣,“不,你误会了,其实只要我一句话,何止是一批材料,哪怕……” “抱歉,高攀不上。”不再浪费口舌,遇繁星兴趣缺缺地转身拾阶而下。 面色微变,秦景宁自觉碰了壁,什么空手套白狼?他可是很有诚意的,盯着女人远去的背影,他笃定在她身后轻笑道,“不就一批材料么?等着,待我办妥这事儿,遇繁星,你一定要陪我吃饭!” 女人没有回头,窈窕背影毫不犹豫消失在尽头…… 两日后,晟正集团大楼,总监办公室。 “林总监,程总下午临时有事,秘书致电,想将预约改至明日。” “嗯。”应声,林深时蹙眉,蓦地抬头,顿了顿,低眉似随意问,“那批材料,定下了?” 怔了须臾,王安霆反应过来,他话里指的应该是陈磊因公谋私的那批材料合作,“还未最终定下,会在三家公司里选取最合适的一家。” “嗯!”薄唇溢出一声低应,再无话语。 王安霆见他很快投入工作中,欲转身,却顿住,他迟疑着开口,“林总监,秦公子……” “如何?” “秦公子近日一直在给相关部门施压和走关系,似乎是个人私生活方面的原因,极力促成屿森得到这次合作。” “屿森?”手上动作顿住,林深时蓦地掀起眼皮,眸中微冷。 第三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三章 在他凛冽目光下,王安霆微微垂眸。林总监其人,短短几日接触下来,连见惯牛鬼蛇神的他都有些捉摸不透。 “私生活?”扯了扯唇,林深时低眉。 王安霆答:“是,好像是秦公子正在追求屿森的负责人,想在她面前献个殷勤。” 轻笑,林深时深邃的眸色逐渐趋于平淡,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凉凉道,“由着他闹!他有这个资本,况且,不过是一批可有可无的材料罢了!” 果不其然! 王安霆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这个社会就这样,无人能免俗。 只是—— 林总监这句话的语气,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过于寡淡,寡淡得近乎刻意…… 从上午到下午,遇繁星依然在约见客户,她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晟正,这不明智。 可惜生意谈得不冷不热!对方是男性,有的男人话语里总似有若无透着暗示,接下茬儿他就能顺顺利利讨个便宜,不接,就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 实在是累了!遇繁星懒得再蹉跎时间,她找了个由头,起身离开,惹得对面男人脸上讽笑不断。 回程路途,进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畔未说话,却率先笑了几声,“遇繁星,陪我吃饭这事儿你陪定了!”他嗓音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遇繁星蹙眉,努力回忆,想起那日在楼梯间拦住她的轻佻公子哥儿。 她不吭声,对面“喂”了声,继续道,“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这事儿!如今三家公司进入最终待选阶段,你是其中之一。明日上午他们会约你过来详细洽谈,谈完之后呢你就陪我吃饭,我保证合同后天就能敲定签字。” 对畔毫无回应,秦景宁等了等,疑问道,“遇繁星,你有在听么?”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也没有给你任何让你误解的承诺!” “是是是,你当然没承诺什么。”他笑声落在她耳畔,透着几丝讨好,“是我秦景宁诚心邀请你遇繁星吃饭,材料那事儿表达的是我一点点诚意,希望你能喜欢。”嗓音蓦地低沉,秦景宁道,“我现在就已经无比期待着那刻的到来,前所未有的期待!遇繁星,我们明日见……” 直接摁电话。 遇繁星略微烦躁。 不多久,晟正那边紧跟着来了消息,约她明日上午九点去集团总部面谈。 “不好意思,明日上午临时有些事情,不知可否下午再去?”遇繁星笑着解释。 “可以,那遇小姐,我们明日下午两点见!” “好,谢谢,麻烦了!”挂断,将耳机摘下,遇繁星望向茫茫前方悠长的路途,嘴角划过一丝讽刺。这位莫名其妙的秦公子,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他真正所图的,难道就是一场饭约? 翌日下午两点整。 如约抵达晟正后,遇繁星公事公办的与接替陈磊负责这批材料的经理刘廷义洽谈。 该解释的事情必须说清楚,她不想去承受被动的代价,望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遇繁星不卑不亢道,“刘经理,屿森之前与贵集团有过良好合作,相信您对我们的材料有所了解,希望您最终的选择是基于我们公司的诚意与品质!而不是其它无关紧要的原因。” 刘廷义挑了挑眉,很快有所领悟,知道她指的是秦公子那档子事儿。 说起来,秦公子为了这个女人,当真下了不少功夫。在他看来,遇繁星确实有这个资本。女人长得太漂亮,有时是优势,有时也会是一件苦恼的麻烦。 他玩味地笑了笑,手上漫不经心转动着一支钢笔,其实屿森本身在质量上就不错,虽是个小作坊,但与另两家材料的水平不相上下,可影响选择的因素很多,譬如秦公子的介入!但她此时似乎在拒绝潜/规/则…… 谈完,搭乘电梯下楼,遇繁星松了口气。 走出集团大门,她站在檐下,蓦然回首,望向大楼深处。 林深时,他们时隔九年第一次见,怕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日后……再没有机会了! 想用一记微笑告别曾经与现在,却笑不出来,遇繁星闭了闭眸,转身,拾步下楼。 眼前却蓦地闪现出一抹高大暗影,直直挡住她去路。 愕然抬眸,看着来人,遇繁星几不可察地皱眉。 秦景宁伸出手臂横在她身前,因走得急,胸脯上下起伏,他喘着气儿,歇了须臾才道,“遇繁星,你躲我?”俯首攫住她完美无瑕的脸蛋,怒气逐渐褪去些许,对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实在说不出重话,“你不肯接受我的善意?我只是想给你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你开口,我都会尽力办到。况且一批材料而已,只要你愿意,我秦景宁能给你更多。” “是么?” “当然。”眸中浮出喜色,秦景宁忙不迭点头,“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我的就是你的,我都给你。” 遇繁星轻笑,不搭话。 “我本来想请你在奥塔夫共进午餐,后来才得知你上午有事儿没来。”从胸前衬衫口袋取出一张房卡,秦景宁弯唇,“所以我临时准备了这个,你知道这座城市最闻名的酒店是哪家?”将卡递去她面前,他挑眉道,“就是这里,星如雨,坐落繁华都市中心,以旖旎星空夜景闻名。我特地订了位置最好的一间套房,今日天气好,夜里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品酒聊天看星星。你觉得如何?遇繁星,星如雨,这一定会是个无与伦比的夜晚!” 斜了眼那张房卡,遇繁星面色淡漠。 见她不肯接,秦景宁将卡强行塞到她手里,“你别误会,咱们就单纯品酒聊天看星星,晚上八点,你一定要来,我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惊喜!”语毕,秦景宁展颜轻笑,转身匆匆离开,挥着手不忘与她嘱咐,“我先去准备,遇繁星,晚上不见不散,我会给你电话,等我亲自去接你……” 别误会? 都是成年人了,在宾馆浪漫套房单纯的品酒聊天看星星?碍于公众场合,又是集团大楼前,遇繁星不想与这个公子哥儿推让拉扯惹得来往行人指点。右手食指中指夹着房卡,她用力,却没能如愿将它折断。 她扫了眼远处的环保垃圾箱,重新拾步…… 可不知为何,胸口微闷,有股怪怪的直觉! 脚步慢下,她略有所觉地偏头,霎时怔住。 循着几缕白光望去,那静静伫立在玻璃墙后的清隽男人,是……林深时! 他穿着款式大方的衬衫西裤,背脊挺直,目光淡淡望向远方,而那个远方里的人或物,显然并不包括她! 尽管如此,遇繁星身体仍一阵发寒。 下意识将右手里的房卡藏到背后,她甚至开始懊恼后悔,为什么要与秦景宁站在这里说话?为什么要顾及颜面不与他纠缠推却? 他何时站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什么?会不会误解…… 僵硬地干站着,她忘记了离开。 当然,也没有勇气或者理由走到他面前。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她曾经接近他调侃他捉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道理,纯粹就是想罢了! 可现在—— 现在好像无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需要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而她找不到! 她望着他! 他视线不曾有一瞬的挪移。 蓦地,他微微抬步,走出集团大门,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步履不慌不忙。 一辆黑车慢悠悠驶来,停在他棕色皮鞋前。 拉开车门,上车,阖窗,一气呵成。黑色轿车启动,很快没入人山车海,再瞧不见! 遇繁星攥紧房卡。 下阶梯,将它丢入垃圾桶。 “姐姐,我要扔东西,你站在垃圾桶前面做什么?” 遇繁星慢半拍地意识到这声“姐姐”喊的是她,连忙朝一侧避开空出位置,她俯首略带歉意地望着手里捏了冰棍纸袋的小男孩。 “姐姐,你是不是丢错东西了?”眨巴着漆黑的圆眸,男孩仰头,“很重要?” “没有。”摇头,遇繁星弯唇,“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半知半解地颔首,小男孩将纸袋团成团掷进去,笑着朝她挥手,转身跑远。 目送他离去,遇繁星轻扯红唇,真是个长得漂亮的男孩。眼帘中,他背影一点点缩小,彻底湮没在灿烂日光里…… 眸中溢出浅浅笑意,遇繁星突然想起从前有一次,她骗他,“林深时,我好像怀孕了,是个男孩儿!” 他震得一动不动,寡淡平静的面色第二次浮现出如此失措的神态,那画面她至今不忘! 他目光从她脸上一直下移,定定落在她平坦的腹部,又从她腹部重新落在她面颊,浅色唇瓣嗫嚅,很久很久,他声音干巴巴的,像老化的机械齿轮,“咔嚓咔嚓”艰难缓慢地转动着,“才、才多久?就能知道是男是女、女?” 扑哧一笑,她不知羞地轻咳,故意学他道,“什么才、才多久?” 面色瞬间绯红,连脖颈都透着一层粉色,他干瞪她半晌,才意识到她在骗人!既然……没多久,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怀孕? 第四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四章 黑色轿车匀速行驶在高速公路。 林深时面无表情坐着后座,他本是依照约定赶去与方正程总会面,不曾想竟会撞见这一出好戏。 阖目,眼前便是她闪躲着将那张房卡藏在背后的动作,分明已收下,为何却要在他面前多此一举? 遇繁星!心底默念着这三个字,他掀起眼皮,眸中深色一闪即逝…… “林总监,您的意思是让秦公子临时加入团队,当晚跟我们一起乘机去岭市参与这个项目?可秦公子他能愿意么?”电话那畔的男人为难不已,语气纠结。 “秦家有企业,秦夫人却坚持送他进晟正磨砺。”林深时音色没有明显起伏,“你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所以如果秦公子不服从,您是让我去找……”男声很快领悟,“好的林总监!” 摁断电话,林深时将手机丢到一边,面色晦暗不明。 他缓慢抬手,指腹用力覆在太阳穴处。 窗外车水马龙,一排排油桐树被抛在身后。他兀然轻笑一声,嘲讽自己。 说她多此一举,他又何尝不是?他也在犯同样的错误! 抵达公馆时,接到了回复简讯。 “林总监,事情已办妥,秦公子答应七点准时出现在机场,与我们同去岭市。” 林深时一眼扫过,他将手机设置静音,收起来,抬眸前去雅间与程总洽谈商务合作。 这场会面比他想象中更无趣。 晚餐在觥筹交错中进行,方正的韩经理过来给他递烟,他摆了摆手,撞上对面程总的笑脸,林深时弯唇,执起桌上的大半杯汾酒,昂首一饮而尽。 程华荣挑眉,似讶异,“小林年纪轻轻酒量倒是不错!我听老祝说,你是新锐建筑大师,拿了建筑与商管的双学位,前两年躁动一时的南非海岛上竣工的那什么时什么窗新世界就有你参与设计,还是你上学时参与的?真是厉害!”说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工程庞大,不过是参与其中一环罢了!不值一提。”林深时抬眸,“倒是一直听说程总白手起家,如今在电商行业中稳稳占据鳌首地位,这才教人心生崇敬!” 爽朗大笑,程华荣望着他略有深意道,“像我们这种出身贫寒的人与他们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不同,一个字,拼!” 林深时闻言,俯首替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举杯,不说多话,“敬程总!”语罢,一饮而尽。 他喝酒时的样子很斯文儒雅,整杯入腹,面不改色。程华荣受到了小辈的恭维,自然顺心,他眸中渗出一丝赞许,“果然好酒量!” 席至中途。 林深时借去卫生间的由头躲会儿清净。 他站在廊道,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烟味儿,他蹙眉,从裤兜取出已静音的手机。 两通未接来电,一则简讯。 面色渐深,点开。 “林总监,我们马上要登机,秦公子本来答应要过来,但人却毫无影踪,他电话也已关机,实在联系不上人。不好意思林总监,有负嘱托!” 目光落在屏幕左上角,北京时间19:38. 收起手机,林深时回雅间坐下,与席上众人继续交杯换盏。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 “有事?” 林深时闻声抬眸看向对面男人。 抿唇举了举酒杯,程华荣抬起下颚,睨了眼他左手腕上的石英表,“你看了两次。”顿了顿,挑眉,“虽都只是轻轻一瞥,但小林你为人谨慎守礼,若非有事在身,应当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跟着轻笑,林深时答:“不是什么大事儿!扰了程总雅兴!” “不。”摇头,程华荣放下酒杯,以过来人的口吻轻飘飘道,“在我看来,能扰乱个人心绪的事情都不容小觑。” 林深时无言,嘴角笑容略牵强。 “你去吧!我们今天聊得很愉快,老祝识人眼力不错,下次见面,咱们再好好聊聊合作的细节。” “好,失陪!”将桌上玻璃杯里剩余的酒液饮尽,林深时明白,此时再诸多推脱并不可取,他朝程总等人颔首告别,转身离去。 拾阶而下,夜风迎面拂来,令人精神一振。 行去停车场,林深时拉开车门,落座。 “林总监,回酒店?”驾驶座上的男司机偏头问。 “嗯。”颔首,林深时双眸紧阖。 汽车嗡鸣一声,旋即启程。 车窗外是大都市的繁华旖旎。 眯开眼缝,林深时眺望黑黢黢的看不见尽头的远方,半晌,他取出手机,扫了眼时间,20:02. 指腹在屏幕轻轻划过,他迟疑地摁开通讯录,拨出电话。 机械化的女音在耳畔回荡,果然关机。 林深时勾唇,深邃眸中覆了层薄薄雾气,这个时间点,他们在做什么? 可笑。 他想这个又做什么? 从傍晚那通电话起,他大抵就精神失常,彻底疯了…… 夜色渐浓。 街道川流不息,五彩灯光比空中的星子更耀眼。 林含岫将车停在楼下,疲惫地踩着一地光晕上楼,回家。 开门,客厅漆黑一片,摸索着开灯,林含岫随处扫了眼,视线一顿。 “繁星!你怎么在这儿睡觉?” “没睡着,你怎么突然回了?”被她一系列声响拉回茫茫神识,遇繁星掀起薄毯,撑着沙发半坐起身,她发丝睡得怪凌乱的,慵懒中透着风情。 “拿些换洗衣物。” “哦。” “繁星。”顿了顿,林含岫走到她身旁坐好,低眉从包里取出卡,望着她轻笑,“下午你过来医院时我不在,纤纤说是你给的。” “密码是我生日。”遇繁星低眉扫了眼,弯唇,语气平静,“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一直没存下什么钱,卡里只有十几万,你先用着。” 失笑,林含岫憔悴的眸中沁出水光,她当然了解她性格,尽管不清楚她的过去与家庭。但确实如她所说,她过得随性率真,仿佛从不计算考虑未来,一年上头衣服基本不重样,永远光鲜亮丽,连带着将纤纤都打扮的像个小公主! “那我先留着,不够的时候就用。”没有过多推却,林含岫紧紧攥着卡,“我去拿衣服,纤纤还在等我,你,没事儿吧?” 摇头示意无事,遇繁星目送她走进房间,蜷缩着无力地陷入柔软沙发里,她朝落地玻璃门望去,天已经彻底黑了!头昏昏涨涨的,她抬手,想揉揉刺痛的太阳穴。 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嗡嗡”震动着,是来电。 当没听到般,遇繁星抱住膝盖,偏头懒懒靠在沙发上,秀发半遮住挺翘的秀鼻。 良久,手机终于回归平静。 大概十分钟,林含岫离去。 空荡荡的房子里沉寂无声,遇繁星眨了眨眼,轻叹一声气。 叹完了,苦笑,不懂自己突然在叹什么! 可能就是…… 蓦地,手机震动声再度在安谧的客厅里响起。 遇繁星朝玻璃桌上投去一瞥,眸中尽是不耐与厌倦,她拾起手机,屏幕上是陌生号码,与方才的一串数字并不相同。 那位轻佻的秦公子已经接连给她打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理所当然的让她认定,这通电话依旧是他拨打来的。 她心情很糟糕! 或许是因为秦景宁的纠缠不休,或许是因为…… 摁下接听,遇繁星冷着眸将手机放到耳畔,不吱声。 对畔亦没人说话。 两相默然。 大抵十多秒逝去。 遇繁星斜眼睨向桌上的一束西洋杜鹃,她嗫嚅唇瓣,没好气的话语即将脱口而出。 “遇繁星。”寥寥三字。 清冷的嗓音落在耳畔,她戛然一惊,视线怔住,她愣愣望着桃红的杜鹃花,仿佛穿透它们,看到了曾经隽秀的少年面庞。 第一次见他是盛夏,风里裹着难言的燥热。 她逃了令人厌恶的数学课,百无聊赖在这座陌生的校园逛来逛去。 最后被偏僻一隅的茂密爬山虎瀑布吸引。 她随手扯了一片绿叶,毫不怜惜扔掉,像出气般,胡乱晃动着郁郁葱葱的无辜的藤蔓们…… 簌簌簌簌簌簌…… 络绎不绝。 她望着颤抖的叶片们,余光视线里,一抹瘦削的男生身影从左侧阶梯处走下来。 他穿着校服,白衬衫与长裤,发丝柔顺,手上卷着本超厚的砖头书。书被他翻开,单手拎着,并不知具体类型。但绝对是枯燥乏味的,啧,瞧他那模范好学生的样儿就知道。 几片爬山虎随风摇曳,在两人之间晃动。 他淡淡睨了她一眼,隐约含着轻浅的斥责意味,尔后收回目光,走人。 轻嗤一声,她报复性的立即冲他背影吹出一记嘹亮的口哨。 他身影顿了顿。 迅速加快脚步。 这就很令人得意了!她失笑出声,眼眸狡黠一转,顷刻朝他飞奔追去,趁他察觉却不备之际从他手中抢走那块砖头书。 瞬间就后悔,“好重啊!”她“嘶”了声,双手兜着书,努嘴瞪他。 他也不来争抢,就冷冷望着她,清润的眸中像盛满了一整个夏天。 一瞬间,她好像突然就get到了他的颜值,他原来长得一点儿都不普通!清清秀秀,是一种别致的好看!女人如花,男人为草,果然有出处。他立在那儿,真像一株迎风青麦,孤傲矜持中透着与世隔绝,不染俗世凡尘,唔,大抵是株待采撷的仙草吧…… 第五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五章 星如雨3801.关于合同,谈谈。 电话早已被挂断,遇繁星握着手机的手却仍僵在耳畔。 他统共就短短几句话,言简意赅! 一阵风从窗外幽幽溜进来,悄悄拂过她脖颈,像打了个寒噤,遇繁星猛然一颤。 她倏地从沙发上起身,掉头去洗浴间,冷水扑在面颊,水珠沿着弧线圆润的下颔滴落。遇繁星望着镜子里面色略苍白的自己,蹙眉。 林深时约她去酒店谈生意?他不是这样的人! 星如雨?或许是别有隐情?又或许…… 动作迟疑片刻,重新加快。要化妆么?她的素颜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可大晚上的,她妆才卸,重新化是不是显得特别刻意?算了,涂个口红吧! 遇繁星用干毛巾擦拭脸上的水渍,做了个简单的护肤打底,急急回卧室。盯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口红唇釉,犯起了难。 选哪种色系?她鲜少涂抹粉色浅色系,寻常都是明亮娇媚为主。 但他这样的人,似乎不适合过于浓烈的颜色。 手指在一支支口红身上划过,遇繁星咬唇,如果选常用的色号,在夜晚看来或许过于正式,可选浅色的,是不是有向他表示,她在刻意迎合他? 她站在化妆台前,一时无法抉择。 想来想去,幡然醒悟,自嘲一笑。 他并不会在乎她穿了什么裙子,抹了什么口红,或者喷了什么香水。 闭眼,拾起平常惯用的枫叶红唇釉,她薄薄涂了一层,转身去找衣服。 尽管他不在乎,遇繁星依然有点犹豫。 纯色吧?黑或白?黑吧…… 穿上高跟鞋,拿包。遇繁星抬腕看时间,北京时间20:30,匆匆下楼,她取车开往都市繁华中心的星如雨酒店。 街上堵车,双手搭在方向盘,指尖轻轻敲打着,忽然一顿。遇繁星抿了抿唇,低眉从包里找出化妆镜,飞快睨了眼镜子里的脸。 等了几分钟,路况稍好,她顺畅抵达酒店,泊车,搭乘电梯。 抬眸定定望着不断攀升的楼层数字,终于,“叮”一声,停下。 微提一口气,遇繁星走出电梯。 她找到房号,下意识咬唇,咬完,又从包里找出唇釉补了补。 林深时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约她到此处洽谈那份材料合作?他身居高位,这种细枝末节难道需要他亲自出面? 脑子里乱糟糟的,越想越理不清楚。 甚至萌生了丝丝缕缕的退意,当然,她不会退。 不是在乎什么生意,是因为让她来这里的人是他,林深时。 试探地轻轻叩门。 三下。 好像没有回应,遇繁星抬手,方要再叩,“吱呀”,门蓦地从内打开。 他静静站在门后,目光平淡地落在她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 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遇繁星瞥他一眼,很快挪开视线。他似刚沐浴毕,穿着一套浅灰蓝的长衣长裤,发丝凝结着小小的水珠,偶尔一颗坠下,滑落在他上衣迅速化为一小团濡湿。 “你电话里说……” 他面无波澜的往边侧让了让,遇繁星紧张,她小心翼翼踩着高跟鞋走进去,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砰”,门在身后被关上。 遇繁星略拘束,她站在墙侧,“你说想找我谈谈那批材料的合作。” 轻笑着从她身旁经过,林深时走到玻璃桌拿起一瓶刚开的冰啤,仰首抿了一口,侧眸定定攫住她。他目光从她脸颊往下移,落在她光滑无暇的脖颈,又轻飘飘落在她饱满闪耀着光泽的红唇…… 客厅水晶灯奢华精致,切碎的白光纷纷坠入他眼底,却化不开那愈发深沉的浓郁。 遇繁星手脚微麻,不知如何是好。 “合作的事情,你想怎么和我谈?”她干巴巴的揪住这唯一的话题,掀起眼皮望着他眼睛问。 “这么心急?”口吻寡淡,林深时语气随意,“你们约的几点?”搁下冰啤,他嘴角微弯,挑眉掀起眼皮,“听不懂?” 确实听不太懂他莫名其妙的话。 遇繁星却感受到了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或者并不那么愿意看见她。 “那换句简明扼要的。”折身,林深时不疾不徐朝她走来,在一步之距停下,他突然俯首盯住她,漠然道,“遇繁星,你以为所谓的到酒店来谈生意?就只是单纯的谈生意?” 猛地抬起下颔,立即撞上他沁着讥讽嗤笑的眸。 遇繁星面色发白,如有一记巴掌狠狠打在脸上,她双唇轻颤,说不出话。 他外貌没变,可真的与从前很不一样。 从他薄唇里溢出的话语不再只是冷清漠然,他每一个字像裹着锋利的刃,不见血誓不罢休。 “怎么?”林深时扯了扯嘴角,“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踉跄后退,遇繁星右脚狼狈地崴了下,她躲开他注视,转身就朝大门走去。 “就这样走了?赶着下家?”他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或是已经稳稳拿下了第一家,到这儿来走个过场?” 遇繁星不傻,她已经彻底明白,他将下午那画面瞧得清清楚楚,什么谈生意?他是故意在折辱她! 凭什么?当初她明明松手放过了他,没有死皮赖脸没有纠缠不休,她以为是和平分手,也或许在他眼底,他们根本就从未真正在一起过…… 步伐顿住。 遇繁星闭眼,她紧紧攥住双手,偏头望向他。 他姿势慵懒,眸中微冷。 重新转身,遇繁星不想与他解释或者倾诉委屈,这些重要么? 因为太过轻而易举的和他睡过?所以他就与那些猥琐男人的想法不无区别,认为她人尽可夫? “想清楚,那份合同,我不点头,你拿下秦景宁也没任何用处。”背后声音不咸不淡。 遇繁星气得开始发抖,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眸中沁出水雾,她旋身,失去理智的迅速朝他走去。扔开手里拎着的包,她伸出手猛地用力推他。 失去重心地往后倒退几步,林深时眼眸一厉,他拽住她纤细手腕,意图制止她莽撞的动作。 两人纠缠推攘,同时栽进宽大柔软的杏色沙发里。 林深时压住她身体,单手将她双臂扣在背后,膝盖重重顶住她修长的不停挣扎的双腿。 衣衫凌乱,黑色及膝裙一边往上卷,露出白皙的大腿根部。 微喘着睨了眼,并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林深时定定望着她绯红的脸颊,她双唇微张,胸脯上下起伏,蜷曲的长发扑在面上,有些狼狈和……挠心。 俯首用空出的右手拨开挡住她脸的发丝,他沉默地看着。 她也没变,不,变了…… 比之以前,更妩媚更勾人。 他讨厌她这样不端庄的模样。 面色阴郁,林深时用长衫袖边擦拭她唇上红得惹眼的口红。 奋力躲开,遇繁星将头埋入沙发,她大力喘息着,嗓音嘶哑,“林深时,你混蛋!” 混蛋? 林深时低笑出声,他捏住她下颔,强迫她转过头,她唇上颜色浅了许多,却有一抹红色从嘴角往下蔓延,像流星的形状。 “比那些男人更混蛋?”盯着她倔强恼怒的眼眸,林深时淡淡问。 “没错。” 冷笑,右手拇指拭去她嘴角口红痕迹,他俯首吻咬住她唇。 刺痛的感觉袭来,遇繁星“唔”了声,旋即被他唇齿间淡淡的醇香酒气湮没吞噬…… 算不上接吻,他更像是在折磨她。 没有章法,步调紊乱。 他人看着瘦,却很沉。 他温热胸膛狠狠压在她胸脯,没有间隙,遇繁星鼻尖酸涩,水汽便化作眼泪滚了出来。他真的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随意逗弄就轻易脸红的清秀羞涩少年…… 尝到咸味。 仿若是长期茹素的僧侣不小心沾了荤腥,林深时脑中一震,倏地起开。 他怔怔望着身下凌乱的女人,半晌,偏头望向落地窗外,嗤笑道,“原来跟我做这么痛苦?宁愿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也不愿迎合一个曾经有过露水情缘的男人?” 面容凛冽,林深时松开桎梏住她双腕的手,欲起身离开,耳畔却传来一记轻笑。 遇繁星撑起上半身,她肩上衣裙往下倾斜滑落,裸/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乱糟糟的卷发更显媚态。 “你说得对。”她抬起下颔,轻挑眉梢,望着他挑衅讥讽道,“不就是好处么?既然无论跟谁睡都能得到,自然还是挑熟人下手好!”语毕,她赌气的刻意往下扯了扯衣领,露出胸前轻微起伏的小半圆润。 两人直直对视着,遇繁星蓦地用力抓住他肩,啃啮般的吻上他喉结。 第六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六章 不像亲热,更似博弈。 林深时愠意渐浓,恼她不知廉耻的话语,恨她不断贴近的柔软身躯,却难以抵抗她的攻击。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喘息声嘶哑,还有不断升温的空气。 有短暂刹那,岁月好像回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彼此身体都有成熟的变化,探索的吻杂乱无章地落在脸颊、下颔、脖颈,甚至胸口。林深时攥住她故意在他腰上使劲揉捏点火的手,狠狠含住她唇舌,惩罚性地啮啃吮吸,他讨厌她所有主动的方式方法,是不是换作其他男人,她也如此放肆放纵的在身下媚态尽显? 黑色连衣裙愈加显得碍事。 林深时右手探到她后背,摩挲到拉链扣,他用力扯了扯,顿时一顺到底。 掌住她纤细的腰肢,他啃咬她白皙脖颈,沿锁骨不停往下…… 全身滚烫敏感,每一次接触都是一阵难言的战栗,遇繁星被他牢牢箍住,无法动弹。 有一瞬间,她甚至不相信他是林深时。 难以置信,有朝一日,他的眼眸染尽了情/欲,压在她身上疯狂而狠戾。 内裤被扯掉,他挤入她双腿之间。 两人目光赫然近距离碰撞在一起,遇繁星轻喘着,眸中盛着旖旎的水光,盛着动情的媚色,盛着震惊的讶异! 动作戛然止住。 汗渍从额间滑落,林深时眸色深邃的定定攫住愕然的脸。 他讥讽地勾了勾唇,朝她更进一步。这就觉得陌生了?不认识他了? 房中寂静。 唯有喘息声暧昧的流淌不息。 林深时紧紧抓住她手腕,冲动的欲望撞破了理智,却剩单薄的最后一层堡垒。 想不顾一切的狠狠占有蹂/躏她…… 但为什么? 因为可笑的爱?还是因为无法收敛的欲望?可连最无用的欲望都控制不住的男人算什么? 瞧瞧她陌生的眼神。 她喜欢的从来都只是她想象中的他的样子。 更何况,那份喜欢浅薄的根本不值一提。 松开她手,林深时艰难地从她身上挪开。 他喘着气整理衣衫,抬袖随意抹了把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渍。 没再看她一眼,他拾起桌上的半听啤酒,昂首一饮而尽,酒水从嘴角肆无忌惮地滴落。 林深时用力捏瘪了啤酒瓶,却轻稳搁在桌面,他闭了闭眼,转身毫无犹豫地开门离开套房…… 怔了半晌。 遇繁星撑着沙发半坐起身。 全身上下似乎都残留着他的味道,她双手颤抖地将褪到腰间的连衣裙穿上。 拉拉链,却不知为何,总拉不上。 猛地咬牙用劲,“刺啦”一声,直接将锁扣拽了下来。 烦不胜烦地将之摔在地上,遇繁星往后背扫了眼,觉得一切都糟糕透顶!她无力起身,走了两步,眸中泛起水雾。 蹲在沙发边,她将头埋入膝盖。 她了解林深时,他后悔了!果然,他再怎么变,骨子里却一如从前。 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能令他真正的闯出桎梏奋不顾身。 至少她不行,都做到了这步,依然不行…… 找到丢在地上的包,遇繁星翻了个底朝天。 包小,没有装上防晒披巾。 翻找手机通讯录,也没有合适的人随传即到!所以她要怎么走出这间酒店?裸/露着后背内衣走出去? 视线逡巡四周,遇繁星拿着手机起身,她凭感觉走到卧室,拉开衣柜,满满一排浅色系调男士衬衫。想必这里是他暂时落榻的酒店?遇繁星了然地垂眸,她伸手随意拿出一件衬衫,慢条斯理穿在身上。 不用着急,急什么?他不会回来。 轻笑一声,她跌坐在衣柜,仰头望着琳琅满目的衬衫,头晕目眩…… 一路搭乘电梯下楼。 林深时逃似地走出酒店大楼,站在檐下,他漠然望向远处,忽地折身,去柜台拿了两瓶白酒。 其实在很久之前,他完全都不会喝酒。 找到一方僻静处,林深时坐在红木长椅。 娴熟打开瓶盖,他仰头灌了一口,还是会觉得辣,但并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丢人,呛得个咳嗽不停面红耳赤。 怔怔喝着酒,仰头望向幽深的天空,林深时才突然发觉,今夜的星子不算少,一颗一颗又一颗。繁星,遇繁星? 耳畔蓦地萦绕起一股从遥远记忆中传来的清脆笑声…… “林深时,你不会没喝过酒吧?”她晃着手里一罐啤酒,递过来,“不喝?”拎起地上一瓶白酒,她拧开,挑起眉梢道,“那你喝这个?” “喝酒不好。”话语冷淡,他不接,潜台词是女孩子喝酒更不好…… 嘁了声,她置之不理,一口一口喝着啤酒,接连喝了两罐,转头看他,眼睛里璀璨着切碎的星光,“林深时,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哪里?”或许压根不需要他回答,她托腮睁着明亮的眼睛,不挪眼地瞧着他,“我就喜欢你从不动摇从不犹豫,你不喜欢我,我就更喜欢你。” 别过头,他蹙眉懒得搭理她。 “林深时,在这世界上,我最讨厌钱,最喜欢你。” “你正在喝的酒就是钱买的!” “你能不能别打断我?”拧了下他胳膊,她瞪他一眼,转而又笑起来,不顾他挣扎,她无赖地抱住他胳膊,俯首闻了闻,“林深时,你身上一点都没有钱的腐朽肮脏味,清爽好闻,我喜欢,世界上一定再没有像你这样的人,不染尘埃,眼睛干净,你不是人,你是……是……” 他偏目淡淡望着她纠结的神情,他身上没有钱的拂袖肮脏味?的确没有,但不是因为什么干净透彻!而是因为,他穷! 拾起她脚畔的一瓶白酒,他猛地仰头灌了一口,辛辣刺鼻的怪味瞬息在舌尖炸开,头晕脑钝,他顷刻大力咳嗽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翻。 在他不停歇的咳嗽声下…… 曾经那般狼狈。 如今却早已面不改色。 一瓶白酒见底,林深时拎起第二瓶,撬开瓶盖,他仰头灌下满满一大口。 醉了么?他需要醉,勉强牵唇,继续饮。 第二瓶亦空了,林深时抬头,眼睛疲惫地盯着夜空,星星有了重影,恍恍惚惚大片星河。 大抵是醉了,唔,他忽的一笑,觉得这会儿才是繁星,真正的遇繁星…… 踉跄起身,他拎着空酒瓶丢入垃圾桶,略摇晃地朝酒店而行。 路灯昏黄,望着地上孤独的影子,林深时揉了揉太阳穴。 那个晚上,他喝醉了,可笑,几口白酒醉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被她搀着,沿着长长的街,夜里,明月和着清风和着星辰,他们穿过一颗颗氤氲着光晕的高大香樟树。地上两道影子左偏右拐,踏进狭窄脏乱的小巷,彼此搀着吃力地爬上最顶层的阁楼,开门,歪歪斜斜倒在单人床。 “林深时,你怎么连床上都铺满了乱七八糟的书?我的天,你这屋子哪儿哪儿都是乱七八糟的书!” “不是乱、乱七八糟!” 她笑了,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床上用手锤了下他胸口,不可置信道,“瞧瞧这都是什么,《建筑理论》、《勒·柯布西耶建筑创作中的九个原型》、《软件架构设计》,居然还有医学和商业经济方面的,我的天呐,林深时,你是想成神么?你有多闲才看这么多种类的砖头书?” 他不闲,很累很累。 但是未来不确定,他需要逐一判断了解,才能找到最容易赚钱最能赚钱的专业。 她懂什么? “是是是,我不懂。”轻笑着扑在他身上,她用手指戳他脸,“你好好看啊,以后等你成神了我就是神夫人!” 他拍开她手,模模糊糊听到了这怪异的词语,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好笑。 破旧的老灯泡悬在房顶中央,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微摇晃,却尽力尽责地散发着暗沉朦胧的暖光。它们丝丝缕缕坠落在她莹润的脸颊,点缀着她灿烂耀眼的笑容。 应该怪距离太近,一伸手就触到了她柔嫩的肌肤,他指腹下意识压在她唇瓣,微微用力辗转,很明显不够,想要更多,却不知要什么。他口中干燥难耐,明明醉了,怎么还有力气撑起头,甚至含住了她唇? 年轻的身体只能凭借所有的本能,她吻他鼻尖,吻他眉眼,像春风拂过,他想抓住这股温柔的风…… 单人床狭小,她躺在散乱的群书上,他翻身压住她,床“吱吱呀呀”的叫。 醉得神志不清,醉得只剩本能,但他从来都分得清身下躺着的人是谁。吻得越来越深入,所有的累赘牵绊被胡乱扯去,他们像刚出生的婴儿,不着寸缕,紧紧纠缠在一起。汗水与喘息,温暖与拥抱,他右手插/入她浓密乌黑的长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狠狠揉进他的身体里…… 第七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七章 酒店客厅外传来窸窣的开门声响。 坐在衣柜里的遇繁星猛地一惊,她忙起身,紧紧攥住穿在身上的他的白色衬衫衣领。 不可能?林深时回来了?这个几率分明微乎其微! 蹙眉,她匆匆从卧室走出去,方行数步,门口便浮现出一抹身影…… 他浑身酒气。 慵懒侧靠在门边,短发已经风干,柔顺垂下。 淡淡掀起眼皮,林深时望着她身上的衣裳,半晌,似是领悟,勾唇笑了下。 遇繁星别开视线,这件衬衣很大,袖边来不及卷,包住她手后还长了不少。 他人瘦且高,从前就是如此,只不过那时她与他身高差距貌似没这么大。一件衣服而已,遇繁星没什么不好意思,她掌心用力扣住手机,从他身边越过去。 袖口却被抓住。 抿唇,遇繁星迟疑地抬眸看他。他眼中都像是浸了酒气,雾蒙蒙湿漉漉的,干净剔透,与方才狠戾冷漠的样子迥然不同。 这才应该是她记忆中不曾模糊的林深时。 “遇繁星。”他嗓音低低哑哑的,左手扯了扯她袖口,并顺着捉住她手腕,俯身贴过来抱她。 他很沉,下巴搁在她肩窝。 重心不稳,遇繁星踉跄着往后倒退两小步,撞在冰冷墙壁上,他跟着她踉跄,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遇繁星推了推,没推动。他呼吸平稳,醇香酒气一下下扑在她脖颈,旋即萦绕至鼻尖。 他从前不会喝酒,也不爱喝酒。可时过境迁,那么多年了,他有所变化很正常。 但她却一直肯定,林深时绝非池中物,事实证明,如今年纪轻轻的他,确实已抵达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攀顶的高度。 被他困着,遇繁星轻叹一声气。 “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她泄气地揽住他腰,搀着他摇摇晃晃地往里走。短短几步路,额头沁出些汗渍。 到了床畔,她扶他躺下,却被他缠绕得同时摔了下去,手一松,掌心手机跌出去。 发丝扑了满脸,遇繁星累得喘气。几绺蜷曲的发丝伴着她呼吸拂动,起起伏伏。 林深时近在咫尺凝视着她,意动地伸手拨开那几缕不安分的发丝,露出她姣好面庞。 他动作突兀,遇繁星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却撞上他攫住她的目光,他眸中沉静,如有一弯涓涓细水在慢流。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那晚橘黄色的朦胧灯晕,一圈圈,被风吹得如绿波荡漾。 支起上半身,她俯身捧住他脸。 房顶是奢华水晶灯,明亮如白昼,清晰勾勒出他五官轮廓。 外貌当然还是有细微的变化,他变得更成熟了,不知是不是太久不见,她甚至觉得他睫毛都长了许多,扑闪着,衬得他眼眸愈加生动。 弯唇轻笑,遇繁星指腹落在他眉梢。 这些年,她一直再没遇上喜欢的人,可能有他珠玉在前,也可能是还未真正遇到对的人。 所以她偶尔会对过去耿耿于怀,大抵是他们分开的太过突然,痛过后她便记得深了。 倘若好好告别,为那段青涩的过去画上一个完美句号,或许她就能潇潇洒洒转身阔步离开,再见他亦能自然的弯唇一笑。毕竟大多数人都这样,完美与残缺,倾向于记住后者,而她,不过就是冥冥众生的其中之一罢了! 低首吻住他唇,酒香浓烈。 遇繁星在他温软唇瓣上顿了顿,起身退开,她要走了。 “你过得很好,真替你高兴。”微笑,遇繁星望入他漂亮的眼睛,眉眼弯起。 少年时的憧憬与爱慕都太固执,人长大的唯一好处是更理智更清醒,她与他,能这样说再见,哪怕不是十分完美,也能有七八分。 替他高兴?他过得很好? 他过得好不好,她怎么会知道? 林深时跟着弯唇,她头发又垂了下来,轻轻摩挲着他脸,痒痒的。 她想走?凭直觉单手扣住她腰,林深时蹙眉凝望着她。 瞥了眼腰间,遇繁星伸手去掰开他的禁锢。 刚得逞,他另只手又攀了上来。 着恼地瞪他,他却忽的一笑,竟还笑出了声。 遇繁星怔忪了瞬,很快回神。 “林深时。”她愠道。 “嗯。”他应了,双手都扣住她腰,似乎想借她力起身。 可他那般沉,遇繁星努力稳了稳,没稳住,反被他带连得扑到了他胸膛上,有些疼。 目光碰撞在一起,恍惚中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 大约是气氛? 他朝她唇吻来时,与那晚一模一样,微醺的眼神,炽热的呼吸,还有他偏爱的小动作。 而她对他一直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样子的他。 不再是蛮横粗鲁的侵占,他吻得十分轻柔,徐徐深入,试探的吮吸与摩挲。 酒店位置得天独厚,卧室整扇落地窗外,一幢幢建筑像孩童手里的积木,高低错落,天上星与地下灯交相辉映,连成一片。她目光游离,仿佛有了错觉,好像那些星与灯都化作了会飞的萤火虫,它们争先恐后的纷纷朝她扑来。 分明楼层很高,她依稀还是听到了汽车鸣笛声。 那晚的小阁楼,楼下也有汽车经过,车灯透过窗照来,特别亮。她虽胆大,却吓得不轻,低头便猛地钻进他炽热的胸膛里。夜里比白日宁静多了,却时不时有脚步声响起,还有夜间收摊了,小商贩拖着小货车轱辘辘碾压进小胡同巷子里。她一颗心被杂乱的动静闹得七上八下,没有心思再逞强与他较劲争个主动权,她躺在那些冷硬的书上,吃力咬住唇瓣,忍住所有的喘息声,被动承受他一波又一波的骇浪。 而一贯矜持拘束的他,似乎并没有将这些小事放在眼底,又或者他压根没听到,他吻她的动作没停,一直没有停…… 这算是喜欢么? 她以前认为,他就是她的了。 像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都是他的一样,这叫归属权。 但她现在不那么天真了。 就算再睡上一觉,他们不过是旖旎气氛下双方都未把持住的一夜风流。 他被酒精蒙蔽了神智,她呢?可能她的罪过比较大,因为她清醒着。 就是—— 他吻她时,她也很想吻他。 他扯她衣服时,她也不想看见他一本正经纹丝不乱的样子。 她忍不住想喘息出声时,他眸中绝不能古井无波。 终究她骨子里,也存着与他博弈的倔强。或者说,既然是一夜风流,那就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朝阳升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第八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八章 晨光熹微,折射在偌大落地窗,丝丝缕缕渗入。 遇繁星醒了,她睁开双眸,视线有所察觉地飘向窗下,他已穿好衣服,背对她站在明亮处,但光未盛,他笼罩在浅浅弱弱的晨阳下,身长玉立。 愣了小半分钟,遇繁星略皱眉,手肘撑着床往上挪了挪。 圆润的肩裸/露在外,她扯了扯薄毯盖住自己,在满是折痕的凌乱床榻上寻找衣物。 内衣歪斜地躺在地板上。 她欲伸手去拾起,余光微晃,落在榻角。 那里整整齐齐叠着一套女式衣裙,崭新,黑色,胸罩内裤俱是黑色。 遇繁星用右脚将它们勾过来,她随意一划,便将规规矩矩的豆腐块弄得乱七八糟,裙子好上脚,小巧的内裤与胸罩却遗落在半途。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林深时回神,他一侧身便看到她修长匀称的大腿从薄毯里伸出,正懒懒散散地用脚够取衣物,姿态随意,却风情万种。 不自然地偏过头,他蹙了蹙眉,余光落在床沿。内裤被她弄得不进反退,一半已经倾斜,似乎快掉落下去。脚尖微转,来不及拔步向前,林深时余光瞥到她突然的动作,倏地转过身,面向窗外,彻底背对她。 遇繁星淡淡睨他一眼。 她半坐着,薄毯已褪至腰下,没有停顿的将胸罩穿上,再穿上长袖黑色连衣裙,她半跪着用手抓住边缘上的内裤。 估算她整理得差不多,林深时面无表情转身,他没看她,顾自走到床畔桌台,从抽屉里取出档案袋,递给她合同,薄唇翕合,“签字。” 低眉扫了眼他手上的纸张,遇繁星僵硬地扬了扬眉梢,勾唇。 她从桌上找到精致钢笔,努力稳住颤抖,双手用力拔开笔帽,她就着他手龙飞凤舞地签上大名。轻飘飘将钢笔搁回桌上,坐在榻上,遇繁星微微后仰,掀起眼皮攫住他眼眸,当酒精与色/欲褪去,里头便幽幽一团,恢复了以往的古井无波。 “公平交易。”遇繁星慵懒轻笑,漫不经心道,“你说得对,与其找其他人搞定这份合同,不如找你。你的肉体对我来说,熟悉且年轻,正好也可以借机回忆一下满是青春的豆蔻年华。所以严格算起来,应该是我占了便宜。”她笑着伸手握住他掌心的那份合同,拽了拽,没能成功拿走。 遇繁星收敛笑意,定定望向高高在上的他。 他面上看似沉静,或许是背对着整片微光,眼眸显得暗沉森冷了几分。 察觉到他动了怒!遇繁星不以为意地弯唇,她再度用力扯了扯那份合同,依旧未能得逞。干脆松手,她略耸了下肩,动作随意的往后拨了拨蜷曲的长发,重新望向他,眸中沁出些明媚的笑意,“怎么?听我这么说,觉得吃亏了?”目光自然地划过他腰下,遇繁星思索着建议道,“没关系,听说男人清晨都会有生理反应,要不在我拿着合同走之前抓紧时间再来一次?” 紧紧攥着合同,手上青筋凸起,林深时低眉锁住她媚眼如丝的神态,眸中如冰。 冷冷盯着她无所谓的样子,他将合同扔在她怀里,漠然望向窗外。 轻笑出声。 遇繁星从床上起身。 他都已经酒醒了,哪还能控制不住自己? 无论她怎么撩拨,只怕都难再见昨晚他沉沦的模样。 拿着合同,遇繁星赤脚踩过地上皱巴巴的蕾丝内裤与白色衬衫,出了卧室。 她的包还摔在客厅里,里面被她昨晚翻得乱七八糟。 遇繁星弯腰将零碎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装进包,拎着换上高跟鞋,开门离去。 “砰”,不轻不重,没有刻意的发泄,只是普通的关门声。 顿足在门口站了几秒,遇繁星不再停留地加快脚步匆匆去搭电梯。 取车,将包与合同放在副驾驶座,她喘了口气,双手伏在方向盘,埋头,头发蓬松地扑在脸颊。 苦笑一声,遇繁星用手梳着乱糟糟的长发,她方才的一气呵成与伶牙俐齿,是这些年在社会上磨砺出来的本能伪装,要走,自然要当着他面漂漂亮亮的走,不能像曾经,走得那样落寞…… 酒店卧室。 冷眼俯瞰高楼下的世界,林深时紧攥成拳的手徐徐松开。 人走室空,他侧眸,目光定在地面,一片狼藉。 她昨晚穿来的一身衣裳散落在地,包括她企图穿走的他的白色衬衫。 黑色连衣裙与白衬衫纠缠堆叠在一起,黑与白,对比鲜明。 抬手摁了摁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林深时转身,抬脚迈过地上的凌乱,走进浴室。 背后一串悠扬手机铃声却蓦地响起,步伐戛然而止,林深时蹙眉站在门槛处,这并不是他的手机来电。 眸色略深,他折身走到床榻边,跟随铃声,在床与柜的缝隙里找到了遗落于此的手机。 扫了眼屏幕,来电显示人被她备注成“小宝贝”。 小宝贝? 嗤笑一声,林深时滑下接听,率先冷冷“喂”了声。 对畔似是怔住,半晌没声音,直至听筒里传来一记遥远的女人笑声,“纤纤,又在跟你的漂亮妈妈打电话啊?别用太长时间知道么?” “好,可是……”软糯乖巧的女孩声音氤氲在耳畔,林深时面色骤变,妈妈?他抿唇,“遇繁星是你妈妈?” “那你又是谁?” “你父亲呢?” “我没有爸爸,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是你接电话?我……” “她手机忘拿,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林深时打断她脆生的嗓音,一口气急促问道,说完,才猛地闭眸,他忘了电话那头只是个小女孩,不该用这种严厉质问的语气,深吸一口气,林深时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他放缓声音,“别怕,我是你妈妈朋友,你先告诉我,我等下就把手机拿去还给她。” 电话摁断。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林深时失力地靠在落地窗。 东边太阳往上攀升,温度渐高,搅得他浑身血液都像煮沸了的水,翻涌滚动着。 林纤纤?八岁?她姓林,八岁了?八岁…… 疯狂想找到她质问,可她的手机正在他手中。林深时抹了把额头汗渍,从玻璃柜找出车钥匙,随意换了身衣服,他茫然空洞地加快脚步一路疾行,从车库取车。 黑色汽车飞驰在高速公路。 林深时双眼直直盯着前方,脑中一刹那划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有多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有更荒唐的昨晚,她笑起来的眼眸,她站在阁楼门前望着他的不可置信的目光…… “林深时,这个很贵的,你又突然生什么气,你知道它多少钱么……” “林深时,这个很贵的,你又突然……” “林深时,很贵的……” 绿灯,他猛地大力深吸一口气,在十字路口戛然踩下刹车,轮胎“嗤”一声,紧急停止。 窗外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少五颜六色,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晃花了人眼。 摇了摇头,林深时闭眼抹了把额头汩汩冷汗,他拾起一旁矿泉水,拧开盖一口灌下,水渍沿着嘴角往下颔蔓延,然后淌入他胸口,濡湿了白色衬衫。 他胸口起伏,后背重重倒入驾驶座…… 第九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九章 抵达医院,林深时冷汗淋漓的靠边泊车。 拔了钥匙,他踉跄下地,半扶着车门,眩晕不止。日中四面八方的光线仿佛连成了一片偌大的蜘蛛网,密密麻麻从头到脚的将他笼罩其中,无处可逃。 用力深呼吸,他脚步略虚浮地攀上阶梯,一层层往上,进医院大门。 扑面药味儿随风飘来,驻足一秒,林深时掩饰眼底的排斥,蹙眉经过前院,依照林纤纤给的楼号房号去搭乘电梯…… 白色群楼高高耸立,医院门前人来人往,或是病患,或是家属,神情或是愁云不展,或是如释重负。悲欢离合永远在这儿循环不息的上演。 与此同时,医院大门前的临江大道上,遇繁星正马不停蹄从家里赶往医院。 她来不及换下衣服,仍穿着从酒店里出来的那一身长及脚踝的黑色连衣裙。 可惜这条路一向拥堵,烦躁地抬手将额发往脑后捋,遇繁星望向水泄不通的路况,狠狠闭眼又睁开。 先前从酒店离开后,她麻木回了家,并未察觉手机给丢了。 愣愣蹲在沙发前发怔,足足半晌,她才想起来的起身前去洗漱,家里座机却戛然“叮铃铃”响起。 原来是纤纤。 她强撑着笑容与她好生说话,孰料她带给她的消息实在令她再做不出任何伪装的平静假象。 林深时要去医院找纤纤? 说要还给她手机? 敏感察觉到不对劲,她追问细节,脑海中不得不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答案。 林深时他、他该不是以为纤纤是他女儿吧?虽然纤纤一直亲热的叫她小妈,但她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况且林纤纤…… 她姓林完全是因为随她母亲林含岫啊! 这应该算是个很好笑的误会,可遇繁星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她就是觉得林深时怎会变得如此冲动?他这样聪明理性的人,哪怕再多问几句,也能顷刻得到否认的结果。 他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或是?他是迫不及待地找她兴师问罪亦或是? 前方无数的铁皮盒子排着队一动不动,遇繁星坐在其中的这个铁皮盒子里,突然跟着荒谬的想,如果是真的,倘若她当年真的怀了孕,生下了他们的孩子,现在他会做出哪种反应和处理方式? 无非只是想想罢了! 残酷的现实警醒她,空想这种浪费时间浪费情感的事情,何必呢?还是放过自己吧! 遇繁星苦笑着摇了摇头。 渐渐地,马路上的铁皮盒子终于开始缓缓挪动。 她跟着如蜗牛般往前挪,颇具阿q精神的安慰自己,没事儿,是林深时他自己误会,并非她给他那样的误导,怨不着她! 堵车就堵车吧,林深时要是比她早到医院,那等她过去时,大概他已经弄清真相了?倒也省得她去解释,徒增尴尬! 尽管试图这样的说服自己,她心底终归还是焦切。 经过漫长地行驶,终于到了。 将车驶入医院门前的停车场,遇繁星拿着包推开门,匆匆往医院里赶。 一楼电梯门开,她跟着周围的人一同挤进去。 红色数字往上跳动,“叮”,楼层到,遇繁星惴惴不安地冲出电梯门,廊道右转第三间,她猛地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大门,霎时一怔。 跟随病榻上纤纤的目光流转,她才惊觉他竟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遇繁星侧眸,与他目光突然撞上。 他面色很白很白,额头上一层细密汗渍。 有些像中暑虚脱的样子,他背部蔫蔫靠在壁面,仿佛脱离这扇墙,就会顷刻重心不稳。 林深时他…… “小妈,你来啦!”床上纤纤弯唇笑得很灿烂,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因为脑瘤没有办法留头发,遇繁星便给她变着花样儿的买了许多顶假发,今日她戴的是一顶蘑菇头,刘海上别了向日葵发卡。 “小妈,叔叔好像很热,可是护士阿姨说现在天气不算很热,让我先不要随便开冷气。” 歪了歪头,林纤纤眸中闪烁着好奇,继续问道,“小妈,叔叔说和你是同学,是这样子的么?” “嗯。”遇繁星朝她笑了笑,见她精神状态不错,便转身朝林深时走了两步,她目光担忧地落在他格外不对劲的脸颊上,伸手想去搀他,又怕他误会,遇繁星压低嗓音细声道,“林深时,纤纤她、她不是……” 薄唇溢出一声轻笑,藏着浓郁的自我讽刺。林深时猛地避开她的触碰,他抬起沉重僵硬的右臂,虚抹了把额头冷汗。 她不是她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孩子。 是啊,她姓林又如何?她今年八岁又如何?他大概真的是魔障了,所以才会在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脑细胞全部死亡,他像个不会思考的提线木偶,仅凭自己的想象就像个傻子般疯狂地跑来这里,甚至在这个小女孩开口说话前,他的神智都没能有丝毫的清醒,他以为这间可怕的病房躺着他与她可怜的女儿…… 他与她的女儿? 林深时,他喘不上气地狠狠阖上双眼,在心底鄙夷嘲弄自己。 为什么要把自己那么当做一回事?她遇繁星,可不是那种会偷偷生下他孩子的女人。 若是当年她怀了孕,她怎么可能放他走,她不会,她不会的…… “对不起,一路匆忙,我、我下次再来看你。”两手空空,连脑子里都是空茫一片,林深时寒碜地扯了扯唇,他根本笑不出来,望着对面病榻上可爱年幼的小姑娘,他努力牵强的笑,尽管知道她并非他女儿,但这样小的孩子却生了这种重病,自然令人痛惜。 “我下、下次来看你。”语气寡淡的反复说了两遍,林深时支起身子,他踉跄着扶了把墙,低头越过遇繁星,略摇晃地离开病房。 “小妈……”林纤纤望着他们,敏感的觉得气氛不大对劲。 “有事按铃叫护士阿姨,小妈出去下,马上回。”遇繁星紧紧蹙眉嘱咐她道。 “嗯嗯。”林纤纤望了眼墙上挂钟,笑道,“妈妈说十五分钟就回来,还有五分钟,小妈你去吧,叔叔身体似乎不舒服。” “好。”急急应声,遇繁星仓促地转身朝廊道前方追去,林深时那副模样,她怕他身体真的哪儿不适…… “林深时。”叫住他,遇繁星小跑着拦在他身前。 他却垂头不语的越过她继续往前走,魂不守舍般。 拉住他白色衬衫衣袖,遇繁星顾不上尴尬或是避嫌,又或是别的什么,她认真问,“林深时,你需要看医生么?你这样怕是开不了车,你……” “可笑么?”蓦地抬起下巴,林深时勾了勾唇,冷笑着打断她的声音。他深邃眼眸定定攫住她,眸中如同一潭搅乱了的黑水,“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她不答,林深时颓废地晃开她扯住他衣袖的手,重重跌靠在廊道墙壁,他掀起眼皮,嗤笑道,“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林深时……” “别叫我。”感受着墙壁散发的冷寒之气,林深时抬手扶住额头,喃喃低语,“你别叫我名字。” 盯着脚面,遇繁星抿唇,她沉默了几秒,笑着望向他,“林深时,你别怕,我没怀孕过,从来没有,这次也不会。” 眸中愈发森冷,林深时面色凛然地直直回望着她带笑的眸,是啊,他魔怔了而已,只是他魔怔了。 再度轻笑。 林深时侧眸,重拾步伐往前,恰好电梯门开,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踟蹰片刻,遇繁星在电梯门阖上前,跟着步入。 两人沉默无言,下了几层后,陆续有人进电梯,逐渐拥堵起来。 抵达一楼,遇繁星落后几步跟着他往前走,直至他拾阶而下,不疾不徐行在前院,即将走出大门…… 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遇繁星转身折回。 “遇繁星?”一道含着疑惑的女声蓦地在她耳畔响起。 不知是幻听或是真实,遇繁星摇了摇头恢复几分清醒,朝声源处望去。 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瘦削女子手上提着保温餐盒,她长发披肩,面色略憔悴。遇繁星看着她朝此走来,然后站定在她面前。 “你该不会都记不得我了吧?我是唐莲。”瘦削女人笑了笑,上下打量她,哪怕只是一袭普通款式的黑色连衣裙,也藏不住那一身凹凸有致,甚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仿佛刻意诱着男人解开她修长脖颈间的那几粒纽扣。 笑容淡了些,她语气微妙,夸得颇有些嘴不对心,“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遇繁星对这个名字只有微乎其微的印象,她高中转了学,已经不记得唐莲是她哪所高中的同学,便礼貌问道,“你也来医院?” “对,我婆婆前不久做了个手术,我给她送点营养汤。”不太自然的回答,唐莲挑了挑眉,像是不经意般提及道,“你还记得林深时么?他现在啊,应该是我们那所高中最有出息的人吧!倒是令人咋舌,他人闷闷的,从前在学校里平凡无奇庸庸碌碌,没想到居然运气这么好,听人说他从耶鲁建筑系毕业后,一连参与了好几个国外大型项目,早已是人中龙凤。哎,要是早知他有这番际遇,哪个女生都会紧紧抓住他死皮赖脸都不松手吧?不过男人嘛,档次不一样了,自然也看不上曾经同档次的女人了……” 遇繁星望着她喋喋不休的嘴,有些好笑。 不是听不出她的别有深意,只是有一点,关于林深时是颗拂尘明珠这件事,她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怀疑过。 第十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章 这九年,遇繁星从没在别人嘴里听到过任何关于林深时的消息。 从他出国留学,他与她之间,像是被划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戛然而止,断了讯号,毫无联络,没有共同朋友,各奔东西,湮没在五湖四海的翻涌浪潮之中。 伴着面前女人不太友善的语调,她的记忆像是找到了引子,一点点循着轨迹回溯。 唐莲?好像与她是同班同学?如果可以浅薄的用上“朋友”这个词语来形容她们曾经的关系,那她们一定是最不“朋友”的“朋友”。 “他以前向我告白过,你不知道吧?” “确实不知道。” 唐莲微挑秀气的眉梢,“我当你是朋友,知道你那会儿正在热烈的追求他,而且……”顿了顿,唐莲轻笑,像是有些惋惜,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苍凉,“那时谁能知道平平无奇的林深时竟能鱼跃龙门?他沉默寡言得像块木头,在学校顶多就是个穷酸的路人,我……” 话语中断,唐莲蹙眉,对于遇繁星的走神,她非常不满,抿唇随着她突然怔住的目光朝后看,她眸中渐渐露出一抹迟疑。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逆光,他的脸被昏暗笼罩住,瞧不太清楚。 是瘦高的身形,白衬衫+黑色西裤,普通至极的常规打扮最考验气质,显然他是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人。 关键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很另类,像是一种独特清新的香味,瞬间从尘世凡浊中脱颖而出。 人来人往,他定定望着这边,蓦地拾步。 分明是拥攘吵闹繁杂的背景,他却如一缕淡淡的微风,步步生出濯清涟而不妖的莲。 他走得不急不缓,走出了那片逆光之地,面容浮现在夺目日光里…… 林、林深时? 是了,除却他,很难再找到给人这种感觉的男人,寡淡如白开水一样的男人。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同? 他长相没有很多变化,时间真是过分,在他与遇繁星的脸上好像格外手下留情。 尽管不想承认,唐莲却没办法欺骗自己,遇繁星越发妩媚,像是彻底成熟了的水蜜桃。而林深时呢?那时她在心底暗讽他穷酸小家子气,是没有见识还是不懂欣赏? 一步两步,他终于站定在她们身前。 唐莲愣愣仰视他,他从前身上的那股穷酸寡淡更浓郁了,但依她现在的眼光和审美,这明明是扑面而来的清隽儒雅气息。 长大了,才知怎样的男人最为可贵。 毫无疑问,从不拈花惹草从不招惹是非从不逞强好胜,甚至连对着遇繁星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能无动于衷的林深时,才是真正所有女人都向往心仪的完美男人。更何况他在这样的年轻的年纪,已经算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学历收入地位,他样样都是人上人。 不过—— 林深时?遇繁星?他们为什么还有联系?难道他们一直都藕断丝连?难道禁欲如林深时也抵抗不住妖媚的狐狸精? 比起这个,唐莲赫然想起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番话,他就站在她们身后,并没有太远的距离。 所以他是不是听得一清二楚,耳根烧透了,唐莲羞愤懊恼又尴尬,无地自容。 目光没有丝毫游移或者好奇,林深时低眉攫住她精致面容,将掌心中握着的手机递给她,“你落在酒店的。” 林深时折身而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不然呢?他还能是因为什么?遇繁星扯唇,伸手接住,“谢谢。” 她触到手机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他温热的手,但只是短短的瞬间,便分开。 没再搭腔,林深时静静看她一眼,转身,朝出口而去…… “林深时。”听着他们的对话,唐莲胸中百感交集,她站在身后,突然冲动的开口叫住他。 她嗓音不算轻,一瞬间,引得周遭过往路人纷纷侧目投来一瞥,尔后眸中闪过几丝兴味,两女一男站在医院,模样又都不差,实在容易让无聊的人浮想联翩。 驻足,林深时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那目光,没有责怨没有鄙夷,根本没有一丝情绪,可他刚刚望着遇繁星,不是这样儿的,好吧,大概男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繁华世界的诱惑? “林深时,你现在成功了,你有金钱有地位了,但你就不嫌弃她脏么?”唐莲讽刺地勾唇,她冷冷睨了眼对面的女人,朝他讥诮道。 遇繁星有一秒的蒙圈。 所以这出祸事是怎么蔓延到她身上的? 她脏? 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莲,遇繁星轻视地勾唇,眼神渐沉,她感受着路人落在她身上或谴责或蔑然的目光,到底不适。 她喜欢她的长相,她热衷于打扮她这张老天爷馈赠的脸,甚至是身材。关键她今日还不够低调么?清汤挂面,黑不溜秋一点都不暴露的连衣裙,人心脏,所以说的话,看人的目光,才那么的脏!仅凭一句话,便自以为是推测出了前因后果?这世道包拯好多啊…… 低头将手机扔进包里,遇繁星不想杵在这儿再与唐莲胡搅蛮缠。 正义不需要摇旗呐喊,而围观的那么多人他们也不一定需要真相。 脚尖微转,遇繁星方要拾步,伫立不动的男人却突然快步朝她走来,距离本就近,加之他步履急促,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她身前。 “林……”遇繁星张了张嘴,蓦地僵住。 他修长右臂亲昵地揽住她肩,没有说话,他薄唇紧抿,手上使了劲,毫不停顿地带她离开医院大楼。 低眉看了眼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昨晚他们距离更近,毫无空隙,但却不大一样。他此时此刻,是无比清醒地搂着她,他们步伐一致,频率一致,在不少鄙夷的目光中像一对奸夫淫/妇般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这真可笑。 步出大楼后,遇繁星在心里如是想道。 第十一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一章 “谢谢。”步出医院,遇繁星低声朝身旁的男人道。她不会察觉不到林深时是在替她解围,尽管对他们来说,都算天降恶祸。 “我没有。”须臾,他淡淡开口。 “啊?”遇繁星偏头,望着他阳光下精致挺立的侧脸。他声音很低很浅,就三个字。她听得不明不白,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 定定攫住她眸,林深时收回手,停留了一个瞬间,旋即再无别话地转身朝停车场而去…… 肩膀处被他暖热的温度一点点随风而逝。遇繁星驻足原地,目送他驾驶黑色汽车离开,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可能是在说他没有对唐莲告白过? 扯唇,遇繁星望向远处,他却早已淹没在来来往往的车海中。 她知道的,她没有相信唐莲嘴里的话。 林深时告白?那样的画面她竟想象不出,尤其是高中时代的林深时,在彼时的他眼底,可能与她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如多看几页书?事实证明,看书好啊,她当年若能不那么恋爱脑,把花在他身上的精力都花在学习上,特别是那股执拗劲儿,他上耶鲁,她考上清华北大不难吧? 不过,也不后悔的! 回想起这二十大几年的人生,好像就只有她曾认真用力的喜欢过他林深时这件事特别能拿得出手。 医院人来人往,这地方囊括了太多喜怒哀乐。 遇繁星折身进去时,一楼的人早换了一拨,窗口固定的工作人员忙着解答患者家属们的咨询,疲惫得无暇顾及其它。 方才小小的闹剧早挥散得一干二净,一切回归平和。 遇繁星淡定搭乘电梯上楼,病房里林含岫已经回来。 “繁星,吃午餐了么?”林含岫笑着招呼她,“刚开车去沈记排队买了叉烧包,挺多的,你过来一起吃。” 摇头,遇繁星实在没有胃口,她走过去坐下,朝榻上正吃得一本满足的纤纤勉强笑了笑。 “小妈,那个叔叔他是不是喜欢你?”鼓着油亮亮的嘴,林纤纤问。 “不是。” 才不信,林纤纤与林含岫对视一眼,天真的嗓音里存着小孩子的打趣,“那小妈是不是喜欢那个叔叔?” 遇繁星不吱声,这么多年,她早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虽然偶尔想起他时会忍不住眼眶微湿,但这些情绪可以归纳为缅怀逝去的青春。那昨晚呢?所谓一夜风流,为什么不是别的男人都可以?因为她和林深时是睡过的关系,所以再睡一次没所谓吗?可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太能站得住脚。她好像不得不承认,他吻她时,她心中像夜晚月光下被风吹拂的湖面,是有波动的。 “繁星。”见她沉默,林含岫这才眸中诧异,追她的男人不少,但她大多都是不屑一顾。因此见她流露出这种神情,她特别震惊,“纤纤口中的林叔叔……” “曾经的高中同学。”遇繁星不想再谈及林深时,刻意转移话题,“晟正那个合同,敲定了。” “是么?繁星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可以!”顿了顿,低眉,林颔首嗓音温软,透着感激,“这两年若不是你,我和纤纤……好像有你在,我就特别有安全感。” 林纤纤突然插嘴,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妈妈还说小妈你把买裙子买包包的钱都拿来给纤纤治病了,所以小妈你今天才没有以前漂亮么……” “纤纤。”林含岫哭笑不得的打断她,脸上挂着不好意思。 童言无忌,倒令人心情突然好转了些,遇繁星失笑,逗她道,“小妈今天很难看?” “不难看。”上下打量她,林纤纤举着叉烧包,弯唇甜笑道,“只是没有从前那么超好看,小妈,等纤纤病好,长大了,纤纤就赚钱给你买一堆漂亮裙子,让你和妈妈做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大家都笑了。 林含岫起身去卫生间,转身的刹那,遇繁星看到她正在抹眼角。 嘴角笑容淡了些,遇繁星努力控制情绪,与纤纤继续说笑。 “小妈,那个叔叔说还会来看我,真的么?” “不知道,他很忙,或许……随口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遇繁星削水果的动作顿了顿,面上不大自然。 “可纤纤觉得他说话很认真呀!他应该会来的!” 弯唇,不再回应,遇繁星尽量专注地削苹果。确实,过去的林深时是个说话极其算数的人,从不撒谎,从不轻易许下承诺,所以他没说过喜欢她,也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但现在,谁知道呢? 起码他说话算数的给了她合同,用这种屈辱的方式。 “小妈……” 惊呼声中,遇繁星吃痛,她低头看着指尖上沁出的一团殷红血珠,忙安抚林纤纤,“没事,小伤口而已,有创可贴。” 起身去卫生间,遇繁星清洗伤口,找出创可贴包扎指尖,处理毕,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好像真的不算好看…… 往常她绝不允许自己以这么寡淡苍白的面容见人,今天倒是破了例。 从包里找出口红,她薄薄涂了一层,气色瞬间变化。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妆容,但好像一支口红一支眉笔,它们就能瞬间勾勒出一层铠甲,让她在面对所有的狼狈时都能显得更从容淡定,哪怕只是伪装而已。 靠在墙壁,遇繁星偏头,望向卫生间的小窗外。 阳光很好,特别好…… 人来车往,耳畔喧嚣。 没有回酒店,林深时漫不经心随意开着车,最后也不知停在了哪儿。 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应该很有了些年头,不然长不出这样沧桑又庄重的样子。 摇下车窗,他怔怔盯着空中某一点。 后悔么? 不知道。 曾经慌乱中醒来看到昏睡沉沉的她,是懊悔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还不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大多数人都懵懵懂懂着,但他并不,他很早就知道责任意味着什么。 但她呢?她好像一直都懵懵懂懂的。 至于昨晚…… 他醉了么?醉了。 毫无意识么?怎么可能?林深时蓦地勾唇嗤笑,他恨自己没醉得彻底,否则,不必坐在这里思过,又或者是在思别的乱七八糟纯属浪费时间的东西。 头顶太阳慢慢滑落,近黄昏。 前方不知何时来了个流浪男歌手,他调好弦,随意地盘坐在地开始唱歌。 他嗓音略带嘶哑,不知是烟酒嗓还是天生的,很有味道。 “有些时候,你怀念从前日子,可天真离开时,你却没说一个字。你只是挥一挥手,像扔掉废纸,说是人生必经的事。” “酒喝到七分,却又感觉怅然若失,镜子里面,像看到人生终点……” 林深时不太熟悉华语歌,英文或者别的文,都不熟悉。 旋律缓缓流淌在耳畔,他听着这些歌词,每一句,好像都轻轻叩在他心尖。 “习惯说谎,就是变得成熟了吗?有一套房子之后,才能去爱别人吗?” “总是以为,成功之后,就能抚平伤痕。” “欲望边埋着错过的人,当青春耗尽,只剩面目可憎……” …… 推开车门。 林深时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闭眼弹唱的流浪歌手走去,从钱包里随意抽了几张人民币放在盒子里,他转身上车,启动,离开此地。 车渐行渐远,歌声被嘈杂吞没,再听不见。 第十二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二章 一周转瞬即逝。 周日夜里十点,林深时麻木地踩着霓虹彩灯,如约抵达本市最受年轻人追捧的seabed酒吧。 泊车,他抬头望着这栋高调的奢华建筑,步入大门。内里人满为患,dj磁性电音环绕在大厅每一个角落,舞池上年轻男女疯狂扭动着姣好身躯,发丝肆意飞舞,张扬着青春。 略蹙眉,林深时跟随侍者进入指定包厢。 门开,热烘烘的气氛暂停一瞬,一个穿t恤潮裤左耳戴重金属耳钉的年轻男人从沙发里起身,兴奋朝他挥手,“林深时,这儿!” “来,都好好瞧瞧,这就是我常跟你们唠叨的才回国的哥们儿,林深时。”他眉飞色舞对包厢里另外的五男三女介绍,又转头对林深时咧嘴一笑,“这些都和我一样,混吃等死的一帮兄弟。” “霍天琪,谁是你兄弟?”角落里低头盯着手机的女孩儿闻声掀起眼皮,却在看到他旁边站着的男人时愣了愣。 “行行行,姐妹行了吧?我的蓉儿妹妹。” 邱融蓉回神,抿唇笑了笑,目光几不可察地再瞥了眼那个男人,怎么说?并不是为他长相所惊艳,而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赫然有股清风霁月跌入俗世尘埃的感觉。 颔首,林深时报以微笑。 随招呼他的霍天琪落座,林深时客随主便,来了杯威士忌。 许是因为他穿得太过正式,包厢里气氛滞缓了会儿,才逐渐恢复热闹。 “霍天琪,你这破烂样儿是怎么交到他这种朋友的?” “去,什么叫我这破烂样儿?”踹了对面说话的常飞宇一脚,霍天琪挑眉,右臂搭在林深时肩膀,挤眉弄眼朝众人嗤道,“这中间有我血泪史,且听我慢慢道来。” 他这刻意拿捏的京剧腔顿时招得大家伙儿一阵挤兑。 求饶地抱拳,霍天琪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大学时候吧,我看上一外国妞儿,胸大腰细,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那模样儿,说是人间极品都不为过。这么漂亮的妞儿,我得不要脸不要皮的追吧,那段日子,爷爷我谄媚奉承得都快跟狗一样了,结果人不屑搭理,却特别主动的朝隔壁建筑系的‘中华小陀螺’投怀送抱,喏,就是这个每天除了学习学习就是打工打工的中华小陀螺。”语气带酸,他用力锤了把林深时肩膀,转头瞪他,“你老实交待,林深时,你就真没动心?那妞儿唇形特好看,像清晨树上挂着的一颗红色樱桃,是吧?” 抿了口酒,林深时摇头,“没印象。” 众人捧腹大笑,邱融蓉将手机丢进包里,揶揄霍天琪,“就你那审美,我看悬。” “什么叫悬?那可是我见过的姑娘里最美的一个,林深时……”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男人,霍天琪急道,“你凭良心说,那姑娘长相在你见过的妞儿中排第几?” 看了眼霍天琪,林深时皱眉,他真没什么印象,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他不驳他面子,却也很难妥协,他徐徐启唇,“不算第一。” 闻此,一帮年轻男女继续哈哈哈笑得乱颤。 话题起了一个又一个,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林深时有问必答,却并不主动开口。 他静静听着这帮不知忧愁疾苦的天之骄子们互相调侃,默默饮酒。霍天琪是国内地产巨鳄霍家国的二公子,而另外几位,林深时虽不认识,但凭着姓名和谈吐间少量透露的信息,可以得知常飞宇是原迪集团掌门人的曾孙,邱融蓉乃珠宝大亨最为疼爱的老来娇女。单单这三位,已足以窥见其他人的身份地位。 所以这约,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他没什么朋友,倘若有朋友,为人洒脱的霍天琪应算一个。 “听说你是国际建筑圈子里总结出的当代十大后起新秀之一?怎么这么想不开来经商?多俗气呀!”另个女孩抱着手机不知查到了什么,眨着眼突然问他。 林深时愣了愣,笑,“工作不分贵贱,都是营生活儿,本就难逃俗气。” “这话在理,咱们就活在这个俗气的世上,追求什么清高啊!来来来喝酒!” 几个大男孩活跃气氛,喝酒海聊玩游戏,倒也算其乐融融。 林深时不擅长他们玩的东西,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愿去琢磨,输了便罚酒。 灯光旖旎缤纷,他喝得多,脑子有些昏沉。酒这东西似乎很容易喝上瘾,起码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停。 霍天琪大概也喝多了,他端着酒杯醉醺醺地拉住林深时,叹声长气,“那妞儿真特别好看,林、林深时,你怎么就不喜欢她?多漂亮啊!我现在都记得她那样儿呢!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投怀送炮都不约,你就跟咱们这帮人头顶上的兄长一样,整日规规矩矩的上班工作,吃饭时间都得按行程来,累不累?我哥就说特别羡慕我过的这混样儿,想要什么妞就要,他却不行……”摇头,霍天琪赫然想起的又将话题绕回来,他眯眼打量他,试探着朝他下/身偷瞄,“你不会还是童子之身吧!” 这话声音不大,但包厢气氛却瞬间凝滞。 林深时倒没什么尴尬,他将玻璃杯里的透明酒液一饮而尽,语气极淡,“不是。” 语毕,男人们流露出这才正常的神情,而几个女孩儿,则挑了挑眉梢,兴趣缺缺。 最好奇的还是霍天琪,大学几年,他能不了解这名副其实的“中华小陀螺”么?连那么漂亮的妞儿都拒绝,他哪有时间和别的女人上床?也就是说这事儿要么在毕业之前,要么是在毕业之后咯?按他推理,或许现在进行时也不一定? “什么样的女人?”他两眼放光,十分八卦。 林深时不吭声,缄默地递给他一杯酒。 “你不回答,该你喝酒呗!”霍天琪将酒杯反推给他,“罚三杯!” 弯唇,摇了摇盛满五彩灯光的酒水,林深时连饮三杯,脑中蓦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轮廓剪影,她明媚精致的眉眼,她的唇,还有她落在他耳畔压抑的喘息声。 过去一周了,他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 望着倒在沙发上意识混沌的林深时,霍天琪真没料到将他灌醉居然这么容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不过酒倒浪费了不少。 他转了转眼珠,从他身上翻找出手机,试着输入圆周率解锁,得,成了! “你干嘛?”邱融蓉沉声问。 “你们不了解我这哥们儿。”头也不抬的翻找通讯录,霍天琪从鼻腔里嗡声道,“说他有女人了我才不信,要是有我一定要找出来瞧瞧,看什么样儿的天仙能把他搞定,就那顶漂亮身材顶好的外国妞儿他都看不上,他得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另道声音也不赞同,“可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动作顿了顿,霍天琪犹豫地嗫嚅唇瓣,转而振振有词,“他醉成这样,找人来接他成不成?既然有女人了,那她不该来接她男人?再说万一这家伙唬我呢……”低眉看了眼神情不太舒展的林深时,霍天琪狐疑地抿唇,拿出自己手机,试着连续拨了几通电话,一听到男音,立即就道歉,“不好意思打错了打错了,不好意思。” 连续五六通,都是男人,中间还有他认识的叔伯之类,吓得霍天琪够呛,生怕被认出来,匆匆挂了。 “我看他唬我呢!”摇了摇头,霍天琪愁,自言自语呢喃:“我待会儿把他送哪儿去?听说他没住酒店了,搬了家,可我也不知道地址啊!” 指腹在最近联系人目录滑动,霍天琪完全没再抱什么期望,他随意滑动,突然一怔。 有一通电话,格外与众不同。 林深时没给存名字,用的一个星星符号,单调而浪漫的一颗黄色星星?啧,有戏…… 凭直觉,霍天琪慎重地在自己手机上输入这串电话号码,屏息等待。 漫长的一阵嘟嘟嘟嘟…… 接听了。 “喂。”年轻女声慵懒微哑,似乎是被吵醒,几丝淡淡的不耐。 朝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霍天琪笑道,“你认识林深时吧?我是他朋友。” 对畔迟疑了半晌,“认识。” 认识就好认识就好,霍天琪轻咳,“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深更半夜,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提到了林深时? 遇繁星掀开薄毯,坐在床上朝落地窗外看,微风拂动米白色纱帘,她思绪跟着起伏,她跟他什么关系? 蓦地回神,遇繁星抿唇,“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林深时喝多了,酩酊大醉。我们大家伙儿也都喝了酒,没法开车,所以……” “他让你给我打电话?”遇繁星觉得不可思议,这不可能,她攥紧薄毯,转而警惕道,“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拿他手机跟你视频通话成不成?” 霍天琪觉得这事儿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他拿起林深时的手机按了视频通话,放到他面前,推攘他,“这个星星,星星的电话。” 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林深时难受地紧紧拧眉,他艰难睁开眼,手机屏幕里黑乎乎的,只有特别朦胧的浅浅轮廓,他看不清,又觉得熟悉,“星星?”嘴角微勾,他摁了摁太阳穴,轻笑,语气低浅,像是糅杂进了一地温柔月光,“遇繁星?” 第十三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三章 遇什么星? 霍天琪没听清,他从林深时手中夺过手机,望着一团墨的屏幕,对面明显没开灯。 他略微失望,换作别人的女人,他是真没兴致,可林深时的女人……他却太想窥见其真容了! “瞧,我没骗你,林深时醉了,要不你过来将他带走?” 电话对畔沉默,霍天琪耐心等着。 半晌,她声音清淡:“在哪儿?” 霍天琪笑着报了酒吧地址,“你来吧,我先替你守着人。” 电话挂断,他低眉睨了眼意识模糊的林深时,摇头坐下,朝寡然无味的众人道,“都凌晨一点多了,要散就散吧!我留在这儿等人。” 无言中,邱融蓉轻笑着抿了口酒,“听你描述得那般厉害,我都好奇对方是什么样儿的女人了。”她似是随意地朝沙发上的男人投去一瞥,温声道:“不介意我多赖在这儿一会吧?” “融蓉不走,我也不走。” “就是,不能你一个人大饱眼福,咱们都要看。” 七嘴八舌,结果大家都不走了,组团坐在包厢里翘首以待。 霍天琪好笑,强行解释自己这种行为真不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儿干,“你们不懂,他这人……”用手挡嘴,他小声吐槽道,“我曾经还怀疑过林深时他不喜欢女人呢!” “一看就喜欢女人啊!”邱融蓉轻轻搁下酒杯,望向黯淡昏光下眉心微蹙的男人,语气莫名的有些肯定,“但他跟你们的喜欢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就是就是,融蓉你这话几个意思?” 嘈杂声中,醉卧在沙发上的林深时紧皱额头,他眯开双眼,视线朦胧地扫过一张张陌生的人脸。 星星?遇繁星?许是错觉吧!但他方才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感觉到了熟悉的轮廓。 勾唇嗤笑,林深时顾自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酒就是这样,会令人产生虚幻的副作用。但他喜欢酒,每每此时,酒总是能让人轻而易举找到放纵自己的理由,譬如此刻,他可以不问来处不问归处,就静静躺在这里枯等岁月流逝…… “没什么意思。”邱融蓉轻笑,她只是有股女人的直觉。 从林深时踏入这间包厢,她看到他第一眼起,就认为这个男人很特别。他说话的嗓音,他笑起来的弧度,他与人相处保持的距离,都可以反映出他本人的微末性格。张弛有度中严守底线,好听点儿叫稳重,难听点儿叫死板。但他又很有个人魅力,好像只要他深邃的眼睛里真正望见了你,就只有你,其它皆是虚无! 所以,她跟着霍天琪好奇,住进他眼底的女人,跟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夜半,灯火依旧阑珊。 遇繁星打了辆车,直奔seabed酒吧。 她望向车窗外,微风拂面,透着凉意,将她最后几分惺忪尽数挥散。 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一周了,她去过两次晟正,都是走合同相关的程序,自然没能见到林深时。 露水情缘罢了!她不会天真到要与林深时再有任何联系或关系,那晚的放纵,事后想必他是极其懊恼的,既然悔了,怎会愿意见她? 所以—— 他让人给她打电话去接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是他喝醉了,信口乱说? 脑子里乱七八糟,遇繁星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卷发。 事出突然,她都已睡下,是手机忘记关才被铃声吵醒,照平常,她都接不到这通电话。 真是难言的巧合! 大概半小时左右,出租车停在seabed酒吧建筑前。 遇繁星推开车门站在路畔,抬眸望向精心设计打造的招牌。她知道这里,本市知名三大酒吧之一,seabed是其中最受年轻人欢迎的。但她嫌吵,一般去相对清净不少的灯塔酒吧。 她都受不住,林深时却在这里喝得烂醉如泥,遇繁星摇头轻笑,看来岁月还是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他,换做以前,不敢设想。 根据自称他朋友给的包厢号,她上旋转楼梯,找到房间,门虚掩着,她犹豫了一瞬,轻叩。 但音乐声太大了,他们大概根本没听见。抿唇,遇繁星手上稍微用力,门却忽的朝后倒去,包厢里的人闻声抬眸,顿时一片安静…… 一眼望入内室,遇繁星率先看到方才视频通话中出现的林深时朋友。 他穿得很时尚,时尚中透着张扬与叛逆,不过品味很好,看着只是一个有野性的大男孩罢了,并不低俗。 视线微移,她扫了眼众人,而后落在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果然是林深时。他发丝凌乱,几缕黑色发丝遮住了眼睛。 “你是……那个星星?”霍天琪恍然,他连忙起身,介绍自己,“我叫霍天琪,林深时他校友。” “你好。”遇繁星疑惑地看着他,星星?她走进包间,停在沙发旁,弯腰看着他因醉酒而染上了红晕的脸颊,抬手将掉下来的秀发捋到耳后,她问他们,“林深时喝了很多?” “啊?”心虚地触了触鼻尖,霍天琪自觉这话是带着审讯谴责意味的,他立即磕巴着摆手,“也、也不算太多吧!他平常很能喝,谁知道……” 遇繁星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她总不能与他们这群人毫无交流就带林深时走吧? 目光自然地看了眼包厢里其余数人,应该是群家世都不错的子弟。他们穿得都很休闲,唯独林深时穿着衬衫西裤在这里,真是另类。 嘴角微弯,遇繁星迟疑了一瞬,伸手抓住他手腕晃了晃,“林深时。”她轻唤道。 “唔……”难受皱眉,他困顿地睁开眼,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人,眸色逐渐浮现出迷惘之色。 她头顶灯光太过璀璨,林深时闭眸晃了晃脑袋,反捉住她手不松开。 “你还能走么?” “能。”他睁开眼,低声答。 遇繁星上前将他搀起,他身子沉,中途晃荡了下,好在有一旁霍天琪搭把手才算稳住。 “谢谢。”遇繁星笑道。她此行来得匆忙,发丝随便梳了梳,没束住,一番狼狈,好几缕都扑在了脸颊上,但此时也不顾不上形象了,更何况,她此刻本就没有形象,裙子是随手拿的一件,脸上清汤挂面,基本的打底都没做,好在是晚上,这帮人她第一次见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不客气。”霍天琪怔了怔,回以一笑。 毫无疑问,这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方才那瞬间,她眼眸弯起,才真正暴击在他心头。 难怪林深时说那外国妞儿排不上第一,难怪…… “那先走了。”扶着林深时,遇繁星步履小心缓慢地走出包厢。 愣了几秒,霍天琪反应过来的跟上去帮忙。 直至他们三消失在视线尽头,屋内剩余的人才对视一笑。常飞宇深吸一口气,啧啧称叹,“开了眼了,比线上正红的一票女明星都好看,这若出道,绝对触顶。” “是啊,那身段儿,那脸蛋儿。” “林兄好福气哦!” 男人夸赞声中,坐在邱融蓉旁边的女孩耸了耸肩,“是漂亮,可我觉得漂亮得太浓艳太具有攻击性了,和林深时站在一起,不觉得很别扭么?” “是是是,不适合林深时,适合我这样的,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她抛弃林兄转投我怀抱哦!” “嘁,你这撬墙角的话当着人林深时面儿再说一次,纯属找削呢!” “哈哈哈其实我想说我也不介意……” 邱融蓉对他们彼此之间的唱和轻笑一声,短暂片刻功夫,其实她都没太注意到那个女人有多美,而是她轻轻启唇的一句话,那么低浅,醉倒在沙发里的林深时居然就给了她回应,果然,他眼底看见了她,就只有她…… 第十四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四章 走出seabed酒吧,霍天琪帮忙将林深时送到车上。他站在车旁,看着那颗星星低眉给林深时系安全带,她乌黑发丝蜷曲在脸颊,显得女人味十足。 “谢谢你,我先送他回去。”遇繁星微喘着将头发全部捋到脑后,抬头朝路边的男人微笑。 “一路小心。” 颔首告别,遇繁星踩下油门,黑色汽车缓缓滑入街道,匀速往前行驶…… 立在晕黄路灯下,霍天琪目送他们离去,直至黑色汽车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 怎么说?那个星星与他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原以为林深时应该喜欢仙气渺渺的类型?就是瞧着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那种。 当然,话里没有任何贬低这颗星星的意思,只是她太美!美得不相信林深时会屈服于她华丽妩媚的石榴裙下。 摇头失笑,霍天琪耸肩,转身进入酒吧。其实他觉得他这话说得怪怪的,这么美的女人,为什么林深时就不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终归到底,他也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嘛!况且清莲与牡丹,为何就不能搭配在一起?想想这两者拥簇着,倒也别具韵味…… 都市霓虹灯陆续熄灭,万家灯火独剩千家灯火,夜逐渐的寂静了。 遇繁星开着车朝星如雨酒店驾驶,绿灯,她转头望向副驾驶座上的林深时。 他神情带有痛苦之色,双眸紧阖,眉尖微蹙。 酒这东西确实不是好的!可这过错若往前追溯,却与她脱不了干系。曾经她好玩儿般的怂恿林深时喝酒,那是他第一次,一口白酒下去,呛得要死要活,如今呢?怕是他早已面不改色! “林深时。”她蓦地出声唤道。 “嗯。”林深时未启唇,低沉的嗓音似是从鼻腔里哼出。 遇繁星忽然轻笑,他眼睛都没睁开,却知道应和她?这一周,她过得不好不坏,那晚的事情,算是她平静生活里被风偶然吹起的一片涟漪,没有任何预兆就扰乱了步调。 她会忘记掉,可也需要时间啊…… 所以为什么要来招惹她?他对她的招惹不屑一顾,可她不一样,她很容易被他影响,可能这是爱过的后遗症? 绿灯漫长,遇繁星突然后悔了。 “我不该来。”她双手搭在方向盘,望向远方,喃喃自语。 副驾驶座的男人动了动,旋即睁开幽暗的眸,睫毛眨动,面前女人模糊的样子逐渐变得清楚。林深时偏头望向窗外,黑黢黢的深夜,他蓦地面无表情开口,“我要下车。” “想吐么?”遇繁星回神,绿灯已过,她打量四周环境,下意识安抚他,“这里不能停车,我先开到旁边小道上。” 右转,黑色汽车稳稳当当拐入密林下的小道。遇繁星这才掉头看他,“好了,右边有垃圾桶,你……” 话语戛然而止。 她发现他深邃的眸正直直盯着她。 “我没叫你过来。”林深时薄唇翕合,他吐字时酒香扑面而来,却字字清晰,“不是我,是霍天琪。” 全身顷刻僵硬,遇繁星狼狈地别开眼,两秒后,她开始解腰间安全带,旋即推开门,转身匆匆下车。 风拂在光溜溜的胳膊,是冷的。 遇繁星疾步往前,深更半夜,这里较为偏僻,鬼影都没有一只,连公路上出租车好久才途经一辆。 她将眼眶里的酸涩逼退回去,但委屈却盘旋在心尖久久不散。 委屈什么呀?遇繁星胡乱将碍眼的头发往后拨弄,嘲讽嗤笑,她这叫自找作践!怨不得别人。 站在马路边,她背靠着树深呼吸。 等了许久,没有出租车经过。 盯着水泥地上斑驳的树影,遇繁星揉了揉眼睛。安静中,刺耳“滴滴”声戛然响起,一辆私家车蓦地停靠在她脚畔。 车窗摇下,一个年轻男人暧昧地上下打量她,待看到她微微抬起的脸颊,眸中霎时惊艳,他吹着口哨,为这场艳遇感到兴奋,“美女一个人?我家就在前面的别墅区,不如跟我回去喝杯茶?” “滚。”遇繁星不耐烦道。 年轻男人推开车门,挑眉,“你站在这儿难道不是……”话未说完,戛然而止。他望着她身后赫然出现的男人,隐隐生惧,那男人眸中阴森,醉醺醺站在那儿,像突兀冒出来的孤鬼。暗啐了声“晦气”,年轻男人转身上车,骂骂咧咧着离开。 汽车绝尘而去,尾烟肮脏,遇繁星皱鼻,伸手挥散。 陡然察觉不对,她倏地转身,一道暗影猛地朝她拂来,沉沉倒在她肩上。 心脏砰砰乱跳,直至熟悉的酒味儿萦绕在鼻尖,她紧绷的情绪好转,但一颗心却又很快提了起来,原来是他? 想起他方才的话,遇繁星面色难堪,她伸手推他,看着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险些跌在地上。 目光冷冷落在他身上,她微微怔住。 路灯虽昏黄,却将他白色衬衫上的污秽照得清晰无比,他刚刚摔倒了?竟然连西裤上都是大片灰尘。 强制挪开视线,遇繁星面不改色,他摔不摔倒关她什么事?再也不要作践自己,她不是离了谁就活不了的菟丝花,更何况时过境迁,她当初都没寻死觅活死缠烂打,难道现在还跨不过去这道小坎?不愿再与他站在一块儿,遇繁星拾步往前,与他拉开距离。 一步两步,从他身边越过,渐行渐远。 真的很远了。 遇繁星驻足闭眼,突然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是在与林深时置气么?倒是可笑,这算置得哪门子的气? 如果想松开手,如果想诚心实意的忘掉这么个人,她明白,绝对不该是这样子。 睁开双目,遇繁星酝酿片刻,旋身走回去。 林深时仍站在那处,形单影只。 她不快不慢走到他身前停下,不言不语。 沉默了会儿,主动上前,她搀扶着他,往汽车停靠的地方徐徐走去。 路不长,但他们好像走了很久。 她联想到那个晚上,情形类似,她扶着醉倒的他,走在孤零零的街道。只是多年前那条小道路灯坏了,黑漆漆的,但天上闪烁着很多星子。 思及此地抬头仰望夜空,遇繁星轻笑,可惜,都市越来越繁华,星星却越来越少。逝去的记忆与情怀,终究不可能再复制。 扶他上车,她关上车门,从另边上去。 坐到驾驶座,遇繁星凑过去俯身给他系安全带。 她声音很浅很柔,并没有抬眸看他,“林深时,我送你回酒店,自此一别两宽,我们以后再也不见了好么?” 等了等,他毫无回应。 遇繁星继续给他系安全带,她也没指望他会给她什么反应,这句话,可能更多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只是安全带突然好像变得难系起来,遇繁星皱眉,下一瞬,她忙碌不停的手腕陡然被攥住,他漠然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我不住酒店。” “那你住哪儿?”遇繁星抬眸,与他冷清的目光撞击在一起。 定定攫住她脸,林深时掌心用力,他看着她吃痛的神情,突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 她饱满干净的双唇嗫嚅,大概又要说些烦人的话了。 赶在她开口前,他俯身紧紧搂住她,下颔靠在她肩,林深时略侧头,唇擦在她细腻且散发着微香的脖颈。 是熟悉的香味,情不自禁令人想靠得再近一点,他轻轻吮吸着,逐渐加深力道…… “林深时。”或轻或重的吮吸伴着热汽扑来,遇繁星偏头退避,“你醒醒!”她语气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质问与讽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亲谁?每次喝醉酒,是不是身边只要有女人,你就得睡了她?” 他成功被她遏止住,抱着她一动不动。 遇繁星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她微喘着,方要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他却如疾风骤雨般突然席卷重来。 手脚被他缠住,他将她压在驾驶座,狠狠地吻她。 明明瘦削,为什么又沉,力气还大。 一切来得太快,她毫无反击时间,他浸着酒香的舌尖熟稔地探入她唇齿之间,带着浓厚的侵略意味。 旋即胸前几颗纽扣被解开,他温热右掌探入,轻重交替地揉捏摩挲。 痛苦却也有快感。 可正因为有快感,反而更令人羞耻。 她愿意和他男欢女爱,却不愿意被作践,但她越尝试挣扎,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便更重。 遇繁星感觉到了,他故意的,故意折磨她。他好像很清楚她哪里碰不得,然后恶意满满的手就一直逗留在那儿,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林深时,你别……唔……”她想辱骂想警告他,可失败了,咬唇压抑住喘息声,遇繁星不甘心。 她不能沉沦,她不要再承受一次他酒醒后的冷漠。 额头沁出细密汗渍,双方身体明显变化着,仿佛只要穿过那薄薄的一层布料,就能抵达彼此的心灵深处。 心灵深处?纯属幻觉罢了! 遇繁星忽的讥笑出声,但嗓音染了情/欲,听着更像是催/情的香氛。 她承认自己有感觉,他也一样不是么? 醉了酒后的林深时和平常判若两人,他不再是无欲无求的佛陀,他双手抚遍她全身,沾染了满满的色/欲,他占有她的意图强烈而汹涌…… “林深时。”搂住他腰,遇繁星不再做无用的抵御,她肩上连衣裙往下滑落,内衣早就被解开,他一次比一次经验丰富,她也越发扛不住这样的他。所以人为什么要与天伦之乐做斗争?至少也不该她一个人在备受折磨。 “你车上没套儿吧?”勾唇,遇繁星蓦地往后仰了仰头,露出纤细性感的修长脖颈。 他额头汗渍比她更多,滴滴往下坠。 眸色幽深地望着她,林深时不作声,显而易见,车上并没有这玩意儿。 “那你可想好。”遇繁星媚眼如丝地望着他,语气软绵绵的,透着似有若无的撩拨,然而这话本身却透着冷意,“不做措施,我若怀孕了,就生下来如何?” “想清楚。”她轻笑出声,右手扯住他衬衫衣领,继续道,“这话听着,酒有没有清醒点?”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僵硬不动,只默默盯着她的眸色更浓。 遇繁星自认得逞,心中却没有一丝痛快,她讽笑着别过头,斜睨着他精致的面部轮廓,“还不下去?既然不做了我得穿上衣裳吧?又或者你需要再考虑考虑?那可得抓紧时间,我已经等得快没感觉了,况且……” 后座蓦然朝后倒,遇繁星惊了下,随后意识到座椅被他放平了。 她想撑腰起身,他身体却重重压了下来。 唇被他用力咬住,膝盖连衣裙往上推,小裤被他轻轻一扯,所有攻势一触即发,这才是真正的骤雨疾风混着闪电雷鸣而来。 来不及反应,身体已被他充斥得满满当当,遇繁星未抑制住地娇喘出声,旋即尴尬地死死抿嘴。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压在她身上抽动的男人,觉得林深时他大概真的是疯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竟然在大街上在车里做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尽管是黑不溜秋的深夜,可依然令人羞耻。哪怕她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也从来没想过要体验这种刺激,更遑论他这样循规蹈矩的男人? 或许碰上酒,林深时就真的真的疯了! 关键他什么意思?他没做任何保护措施,难道怀孕了,他会愿意让她生下孩子?还是他纯粹的仗着她只是说着玩玩儿而已? 骇浪一波越过一波,遇繁星乱糟糟的思绪逐渐化为须有…… 怕什么? 反正他都不怕。 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做,她当然要舒舒服服的做。 当然,除却多年前并不太愉快的初夜,上次他们在酒店,每一次的拥吻结合,契合得甚至让她以为他们是一对情投意合的爱侣。不过事实证明,可能鱼水之欢这档子事儿,除了情与爱以外,身体的本能需求或许同样占了极大因素,不然怎么说明这一刻,就在这狭小的车内,他们好像也并不算困难的一次次攀上了巅峰。 这个陌生而危险的环境,遇繁星到底是怕的。 她时不时扫向窗外,生怕会突然出现一副陌生的面孔。 可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却不管那么多,他明明醉了,却精力旺盛的过分,一次次折腾,让她无力招架。 他终于释放时,遇繁星也累的实在顾不上畏惧,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依稀感觉他还在轻轻碎碎地吻她锁骨、吻她额头…… 天微微亮了,夜却将逝未逝,时辰交替,万物氤氲在白与黑交融的灰度中。 许是太过安静,便显得偶尔的动静格外明显。远处一记老人的咳嗽模模糊糊传来,还有早点铺子忙碌的些微嘈杂声。 一切都极轻极轻…… 没睡够,但身体有异样,很沉。 遇繁星猛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登时掀起眼皮,恰好对上似乎也才初醒的一双清澈眼眸。 然后—— 她意识到了比远处这些细微声响更令人尴尬的事情,他竟然还留在她体内。 一动不敢动,却感觉有变化。 遇繁星不肯露怯,她平静地望着他,不作声。 他更没躲闪或者是慌乱,起身离开时,林深时面色只滞了一瞬,逐渐趋于平淡。 从后座捞起薄毯,他给她裹住,然后低眉整理身上乱绉绉的衬衫与西裤。 第十五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五章 黑色汽车里,遇繁星忽略身下异感,裹着他给她披上的薄毯,低眉摸索到内衣穿好,然后将连衣裙胸前的纽扣一颗颗系上。 昨夜荒唐程度不亚于在酒店的那晚,相比甚至还更激烈些,若两人上次属于平分秋色,这次明显是林深时占据着主导地位,所以,他此时清醒后是不是更懊恼? “你现在很爱喝酒。”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遇繁星顿了顿,轻笑道:“以后少喝点,别稀里糊涂睡了难缠的女人。” 这话别有深意,林深时整理衬衫袖边的动作顿了顿,他掀起眼皮望着她轻勾的嘴角,蹙眉不语。 车内霎时陷入缄默。 遇繁星穿戴整齐,随手把肩上薄毯丢到后座,转头又将放倒的驾驶座调整好,她对着镜子撩了撩略微凌乱的长卷发,顺便觑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不到。 “你身上酒味浓郁,我好人做到底,现在开车送你回酒店?”似想起什么,遇繁星紧接着耸肩,“忘了你不住酒店,那你现在住哪儿?” “你先回去。”林深时望着前方,淡淡开口。 “好。”顿了一秒,遇繁星侧身打开车门,右臂却突然被他倾身攥住。 她面色愠怒,扭头瞪着他。 林深时一怔,箍着她手腕的劲道微松,他知道她误会了,便讷讷启唇道,“开我的车回去。”又多作解释,“你先开车回家。” 虽说了两遍,可意思并没有任何变化,林深时眉心紧紧拧住。 原来是这个意思? 遇繁星睨他一眼,愠色稍缓,她以为他是想跟她彻彻底底划开界限,不愿告知他住址。 她说了,她不是难缠的女人。男女双方纯属自愿的鱼水之欢中,若彼此都得到了美妙的享受与高.潮,那就不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所以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慰藉罢了! 低眉,遇繁星认真考虑他的说辞。 昨晚她接到电话时人正睡得迷糊,加之是去酒吧接他,便没有开车。 另外,她刚刚才与他翻来覆去的折腾过,没沐浴,身上缠绕着未散去的欢/爱气息,跑去打出租车似乎…… 思及此,没有拒绝,她“砰”一声关上车门,双手搭在方向盘,踩下油门,速度颇快的立即冲入行道。 车窗摇下,清晨的风透着爽利,遇繁星打开电台音乐,飞驰在人烟车辆皆稀少的宽阔大街。 左拐右转,开了十多分钟,她将车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门前。 “下车买个东西。”解开腰间安全带,遇繁星轻飘飘道。 “买什么?”望着近在眼前的药店,林深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侧头盯着她,眸中裹着团团墨色,说不清道不明都是些什么情绪。 遇繁星很讨厌他的眼神。 什么意思? 她冷冷回望着他,目光讥诮。 他是在讽刺鄙夷轻视她么?因为昨晚她放下狠话,敢睡她她就敢生下他的孩子?结果他睡了她,她却胆怯懦弱的去买避孕药? 可都是开玩笑而已,她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怎么可能不要脸?用孩子捆绑住一个男人是多么愚不可及的做法,她正值年轻,风华正茂,为什么要作死?为什么要连累一个有可能的无辜小生命。 对峙半晌,林深时突然轻笑,他偏过头不再看她,语气寡淡,“你去吧!” 遇繁星一脚踹开车门,她沉着脸绕过车上台阶,药店玻璃门自动朝两侧滑开,她踏入前脚步却兀然止住。 很生气! 说不出的生气! 停顿半晌,改变主意地旋身走下阶梯,遇繁星拧开车门坐到驾驶座。 没说一个字,她沉默地狠狠踩油门,将车开离此处…… 天逐渐亮了,仅剩的黑暗一点点被光明彻底吞噬,金色晨光挥洒,均匀公平地落在大地每个角落。 迎着日光,遇繁星将车开到小区门口,她默不作声地解安全带,“你怎么回去?” “打出租。” “那车呢?”话问出口,遇繁星便后悔,她不该多此一举。 “停在你这里。”林深时面色不改,很平静,但耳后根却微微发烫。 “没有多的停车位。” 她话语冷漠,林深时滞了下,继续道:“那你帮我开到附近商场或酒店停着。” 遇繁星抿唇,她挑了挑眉梢,斜睨他一眼,帮他? 将额发捋到耳后,遇繁星默不作声的将车驶入小区,停好,淡淡开口:“纤纤妈妈的车位,她一般在医院。” 拔下车钥匙丢给他,推开车门,遇繁星转身走入居民楼,头也未回。 站在车旁,林深时望着她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又定定站了半晌,徐徐踱步离开…… 上楼开门,遇繁星丢下包,无力地倒在沙发。 她这是在做什么? 林深时又是在做什么? 将头埋入枕头里,遇繁星轻叹一声长气,算了,不想了!想又有什么用?她起身去浴室,将身上他残留的味道一点点冲洗干净…… 后面连着三日,遇繁星每天出门回家,停车时都发现那辆黑色汽车仍在旁边,纹丝不动。 虽然有他联系方式,不过她没打算跟林深时再有瓜葛或者牵扯。 睡过又如何? 她在睡前与他说的话很认真,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她不应该再上赶着去作践自己,更何况林深时他根本不需要。 周六,遇繁星起床梳洗毕,下楼取车。 走到停车场,她微微一愣,车不在了。 而后摇头失笑,这不是很正常么?他的车早不该停在这里。 驱车抵达附近一家口味不错的甜品店,遇繁星进去挑了些口味清淡的蛋糕与奶酪,买单后放在副驾驶座,前往医院探望纤纤。 双休医院来往人群尤其多,她找了个停车位泊车,提着糕点上电梯。 她今日专程打扮过。 纤纤在她熏陶下,是个爱美的小姑娘,不光自己爱美,也喜欢别人穿得美美的。 脑瘤这个病,说实话,遇繁星不知能不能…… 她一直不敢在林含岫面前多说,甚至悲伤的表情都不敢流露,怕她受不住。 站在病房外,遇繁星深呼吸,她堆出一抹自然的笑容,拧门进入。 门开的一瞬间,耳畔传来低低浅浅的说笑声,男人?并且他的嗓音很熟悉。 她反应过来时,想退避已来不及,林纤纤坐在床榻猛地闻声抬头,高兴的朝她喊道,“小妈,林叔叔来看我了。” 伴着这句清脆的嗓音,林深时随之侧眸,他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短暂停顿,旋即挪开视线。 遇繁星驻足几秒,踏入病房,旋身将门关上。 说好了再不要见面,可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看到他拔腿就跑? 倒显得她很亏心…… 关键她怎么亏心了?他虽然次次都烂醉如泥,但怎么都不能算作是她乘人之危占他便宜。 “妈妈呢?” “去和周医师商量手术时间了。”林纤纤乖巧的有问必答。 颔首,遇繁星刻意避开林深时,她走到另边将手上糕点放下,“这是我……”余光微瞥,话语噎住,旁边放着一堆甜品,精致的礼盒上印着与她同样的品牌店名。 “林叔叔买的。”林纤纤解释,又转头对林深时甜笑道,“虽然小妈说林叔叔很忙,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我就知道林叔叔一定会来看我的。” 弯唇,林深时语气温和,却明显是在反驳她,“我从不随口乱说。” 遇繁星顿了顿,扯唇将甜品丢到桌上。 她坐到远处窗下,拿起桌上一本漫画书,《美女与野兽》,随手翻到中间,野兽同意让焦急的贝儿离开城堡回去找她父亲。 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漫画内容里,耳边却飘来二人的说话声。 “林叔叔,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嗯,因为我在美国。” “哇,那你是回来找我小妈的么?” “不是。”林深时望着她天真可爱的脸颊,弯唇道,“工作。” 似懂非懂地点头,林纤纤歪头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小妈?” 身体僵硬,林深时余光觑见她不为所动地坐在窗下,几道明媚的光斜倾在她长发与红裙上,美得仿佛孩童吹的彩色泡泡,轻轻用手一触,就碎了,旋即无影无踪…… 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其实当初离开她,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为了回来找她。 但岁月漫长,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惦念着她,渐渐地,麻木了,随着年纪增长,人变得理智世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没法活着,相应的,没有谁会在原地一直等着谁。 她没有在等他,他也不必再抱着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九年前,他日日都在努力让未来的自己能够赚很多的钱,她是莽莽撞撞跌进他人生中的一抹色彩。 而九年后,除却挣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 第十六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六章 “纤纤。”合上《美女与野兽》,遇繁星抬起下颔,望向她的眸色浸染着严肃,“小孩子不要问这些问题。” 呶了呶嘴,林纤纤噘嘴不作声,拿起放在枕头边的一个洋娃娃,低头不高兴地整理它的粉色洋装蓬蓬裙。 “小妈明天给你带些新款娃娃连衣裙和发饰过来,你给它换一套漂亮的新衣怎么样?” “嗯嗯。”顿了一秒,林纤纤抬头,望着她咧嘴一笑,露出刚换的小牙齿。 小孩大都好哄得很,遇繁星松了口气,目光不经意略过坐在床畔的林深时。 他正好望向她这边,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上,遇繁星率先别过眼,心中因纤纤方才的问题变得有些尴尬,想必林深时也应该是。 为什么不回来找她?这实在是个可笑的问题。 因为不是所有分别的人最终都一定要找到彼此,如果需要这么费尽心力的去找,当初怎会那般轻而易举的分开?这世界说小很渺小,说大很广阔,人山人海之中,又哪能这么容易想找就找得到? 病房内气氛蓦地低沉,好在林含岫及时归来。 她与林深时双方礼节性的问候,以纤纤作为话题圆心,展开了疏离客气的聊天。 彼此不认识,这很容易冷场,加上林深时本就不是热络的人。 林含岫求助地望向窗下的遇繁星,见她自始至终垂眸不语,心下为难,她视线瞥到桌上的圆钟,眸中微亮,“时间过得真快,都十一点半了。纤纤昨儿说想吃披萨,你们若不嫌弃,我马上点些快餐一起吃如何?我要照顾纤纤,没办法请你们出去吃饭,真是失礼,还请见谅!” 起身,遇繁星拿起包,语气略淡:“不了,你们用吧,我约了人谈业务。” “我也告辞。”林深时跟着站起来,他朝纤纤笑了笑,道别。 “林叔叔小妈你们都要走呀?” 看出女儿的依依不舍,林含岫挽留他们道:“是啊,再坐会儿吧!”她望着不大对劲的遇繁星,知道他们两人关系怕是不简单,这位林先生为何要来探望非亲非故的纤纤?其中缘由很是耐人寻味,想来定是与繁星有关。 “不了,纤纤你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再过来。”林深时嗓音尽量温和。 “那我坐会儿再走,反正约的地点就在附近。”遇繁星脚步却戛然而止,她旋身重新踱回窗下沙发,施施然坐下,神情平静。 笑容牵强,林含岫知道她应该是故意的。 “林先生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一顿简陋的午餐?”她抬眸问。 “不了,谢谢。”林深时偏头淡淡朝窗下女人投去一瞥,转而收回目光,与床榻上望着他灿笑的林纤纤微笑,拾步毫不犹豫地走出病房。 遇繁星坐着一动不动,林含岫只得跟出去,将人送到电梯,她回到病房,掩上房门,眸光复杂,“繁星,你……” “我坐会儿就走。”遇繁星打断她的话,走到床边,拿着漫画书与纤纤笑着讨论里面的漂亮裙子。 摇了摇头,林含岫无奈,当着纤纤的面儿,她其实也不好多说大人们之间的情感问题。 二十分钟后,遇繁星离开医院。 她没有约人,方才不过是借口罢了,她不想与林深时一路同行。 下电梯,她走到医院地面停车场,从包里翻出车钥匙,刚按下解锁,抬眸,蓦地怔住。 她车旁不知何时停靠着一辆并不陌生的黑色汽车,而那个更不陌生的男人正站在两辆车狭小的缝隙内,淡淡看着她。 低眉,遇繁星面上无动于衷,眸中愠色一闪而逝。 当做没有看到他,她拉开车门,却被他走过来伸手拦住。 遇繁星蹙眉避开,往后退一步,不看他:“什么事?” 深深攫住她低垂的面庞,林深时言简意赅:“确实有事,你等着。” 他旋身从车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她。 以为是上次合同有什么问题,遇繁星伸手接过,翻开,当看到一排排黑色汉字时,她全身有一瞬间的僵硬,包括面部肌肉。 缓了几秒,她狠狠攥住这份所谓的合同,抬起下巴仰视面前的男人,扯唇轻蔑道,“林深时,你想先上车后补票,怎么不先问问我价钱?” “你们工作室材料质量过关,恰巧分部需要,工作而已。” “工作而已?”遇繁星冷冷将合同递还给他,“我不需要它。” 林深时不接,他凝视她盘旋着漠然愤怒的双眸,语气放缓了些:“纤纤的病不好治,她们需要钱。” “但还没到需要我卖身赚医药费的地步。” “遇繁星。”声音不自觉加重,沉闷中透着阴骘,林深时定定锁住她弥漫着漫不经心的眼睛,明显动了怒。 轻笑,遇繁星勾唇。 他生什么气?她不都还没生气么? 两相对峙,遇繁星甩了甩被风扑到额前的秀发,她收回拿着合同的手,慵懒靠在车身:“若你觉得非要这样才好受的话,那我成全你啊!只不过——林深时,原来你也是会开后门的人啊!”她轻飘飘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从头到脚,然后朝他那边挪了挪,仰头望着他笑道,“你真的是有出息了。以前陪你一夜,第二天就给几颗奶糖哄哄我而已,如今手笔一次比一次大方,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笑看他手背青筋鼓起,遇繁星颇有些解气,她上前,用空着的手给他整理白色衬衫衣领,望着他黑黢黢的眼眸:“突然觉得挺划算的,你以后要是有生理需要,可以联系我。当然,价格我们先谈好,放心,老相识了,不会比这份合同贵。” “遇繁星。”兀然用力拽住她手腕,林深时切齿道。 “拦住我干嘛?不让我走?现在就要?”遇繁星挑眉斜了眼身旁的空车,淡淡道,“青天白日,车里怕是不方便,带我去酒店好了。” 盯着她饱满诱人的红唇,林深时一把甩开她手,转身扯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猛地狠踩油门,驱车离开…… 望着汽车瞬间消失在视线尽头,仿佛逃命般似的,遇繁星好笑地捋了捋额发,眸中却一片冷清。她将合同丢进车内,再不多看一眼,系上安全带,随之开离医院。 医院大门檐下。 男人猩红的眼睛阴森盯着分别离去的男女,唇间溢出一声冷笑,喃喃道:“遇繁星,好你个遇繁星,原来都是你们害我变成这样。” 陈雷捂着包扎好的右臂,靠在方柱上,面颊抽搐。 林深时?那个自以为是勒令他离职的年轻总监?还有那个遇繁星,难怪,难怪他一向在晟正如鱼得水却突然被革职。竟然是遇繁星这个妖艳女人攀上了林深时,所以在他耳畔吹枕边风对不对?凭什么林深时与她苟且给她合同,他就不能给别人合同?可恶! 都是他们一对狗男女将他变成如今的凄惨模样!他被人耻笑,意难平喝醉酒,不小心撞死了个老女人,所有积蓄抵出去才不用坐牢。现在却被亲朋好友嘲讽嫌弃,老婆疯狂闹离婚,他如丧家之犬般处处受制,跟条流浪狗一样…… 他饶不了他们,尤其遇繁星,遇繁星…… 陈雷面色狠戾,一步步下楼,沉沉走出医院,背影消失在川流不息中。 日中,艳阳炙烤着大地,柏油公路滚烫。 林深时面色阴霾地开着车,脑子里一句句回荡着她讽刺的话语。 她自然是故意的,故意激怒他,她很成功! 攥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筋凸起,林深时猛地将车靠边停,他闭上眼,用力深呼吸,曾经的记忆犹如海潮般朝他汹涌袭来…… 清晨的小阁楼光线很好,几缕晨阳透过陈旧的窗,一道道横纹影子落在墙上贴着的世界地图上。 他宿醉醒来,怀中软绵绵一团。那刹间,他神智是麻木的,脑子空茫茫,什么都想不出。 她随后醒来,沉默地穿好满是褶皱的衣裳。可能是疼,她动作不大自然。 “早餐吃什么?”他干巴巴道:“我去买回来。” 她没看他,坐在床边,脚丫晃着,白得刺眼,“不饿,但想吃点甜的。” 他慌乱挪开视线:“糖行么?” “嗯。” 穿鞋离开,他走到附近最大的超市,站在糖区,望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糖果,还有价格。 拿了一包转身就走,大概十多步,他折身退回去,将手里的放到原先位置。侧眸盯着另边的淡粉色包装袋,眸露迟疑。这种糖一袋只有几颗,却分外昂贵,他母亲爱吃,从前父亲下班回家会时不时带上一包,母亲笑着拆开,递给他几颗,他摇头,不喜欢,但却一直记得那股甜味,是很甜的。 伸手拿起它,他结账离开,沿着蜿蜒道路左转右拐,绕回阴暗的小巷子里…… 第十七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七章 自周六从医院离开,后面四五日,遇繁星偶尔会感到有些怪怪的。 莫名有种被尾随的直觉,却不是时时都有,间或性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或许只是错觉吧…… 但她是个很注重安危的人,当即找物业查了小区录像,并没有可疑人物。 日常出行没有固定场所,她很难再找到线索,只好谨慎的在包里准备了匕首辣椒喷雾与钥匙圈报警器,以防不测。 单身女性在社会上被害率很高,尤其年轻女人。 遇繁星往包里塞了所有的防身小工具后,稍微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她偏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漆黑夜幕,上前拉好窗帘,折身去浴室洗澡。 明日她要去郊区厂房,查看材料的最新生产进度,以及顺便将最近签的几个合同明细送去给邹远牵。屿森是专门做记忆合金材料的工作室,研发生产统归邹远牵负责,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由她与林含岫完成,她是后加入的,这些年,三人合作得非常和谐。 定好闹钟,遇繁星上床休息。 次日七点,她拿着钥匙圈下楼取车,开往厂房。 阳光明媚的清晨,一望无际的宽道,两畔金黄的麦浪,还有新鲜的好空气。 遇繁星这阵子郁结的心情稍微好转,她摇下车窗,感受大自然献给人类的馈赠…… 抵达厂房后,遇繁星找到邹远牵,他是个沉默的年轻男人,清瘦,五官好看,做事认真,一旦用心投入便很容易沉迷在工作里。 “这是最近的单子。”遇繁星递给他。 邹远牵脱掉脏兮兮的手套,接过来低眉看:“工人们两天后才有时间,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行不行?” “当然可以了。”遇繁星歪头一笑,看着他身后桌子上的几份材料,“小邹,你又研究出什么好东西了?” “想试试材料的抗震自我修复性。” “哇,听起来就好高端的样子,前不久好像听说别的国家已经开始用抗震记忆合金材料建造大型桥梁了对么?”遇繁星挑眉,“等你研制出来哦!” 邹远牵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极淡的笑意:“只是闲来试试。” “我相信你。”遇繁星笑道:“别整日闷在这儿,有时间来找我吃饭。” “纤纤最近如何?” “快手术了。” 气氛因为这个严肃的话题变得凝滞。 邹远牵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样子,他低头看着合同,突然抬眸望着她:“晟正的这份合同材料方面没写太细致,他们要的那种记忆合金又分三种。” “里面没写?”遇繁星凑过去。 “嗯,要联系他们。” 对上邹远牵肯定的眸光,遇繁星迟疑了下,这份合同她攥在手里本就滚烫,而且与上一份不同,这些日子并没有合同项目负责人来联系她,所以一旦有什么问题她只能找林深时。 “我去外面打个电话。”扯唇,遇繁星僵硬转身,面上笑容旋即逝去。 她沉重地走到厂房外,从包里翻找出手机。 抿唇,遇繁星甚至怀疑林深时是不是故意的,可她实在找不到他这样做的出发点。 低头盯着墙缝顽强生长出的几丛杂草,遇繁星蹙眉拨号,对畔铃声嘟嘟,大约三两声,即被接听。 “喂。”他嗓音低沉,透着动人的磁性。 遇繁星公事公办:“你给的合同没写清楚材料属性,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给?那就收回去,若不是为了成全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我也不稀罕要。” 对畔沉默半晌,淡淡道:“你在哪里?” 她在哪里关他什么事?遇繁星烦躁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厂房。” “我过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 “这批材料的需求比较特殊,我过去给你们解释清楚,以免出现纰漏。” 轻嗤一声,遇繁星将左边发丝捋到耳后,语气轻挑:“林深时,就一批材料,犯得上你亲自出马?你该不会是想来见我吧?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见他不应声,遇繁星勾唇,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字都带着刺,但她好像控制不住。 “材料而已,你别多想。” 遇繁星再笑一声,不理他。 “遇繁星。”顿了顿,林深时蓦地开口,“你究竟是想让我为了材料过去,还是为了去见你而过去。” “挂了,我马上过去。”他很快接话,没有给她思考或者回答的余地…… 她自然不是…… 电话挂断了许久,遇繁星靠在粗糙的水泥墙上,盯着前方的路灯杆发呆。 正确剖析自己是一件极其艰巨的任务,可怕的是她根本剖析不清楚。 对于林深时,她可能留有余情,不是可能,根本就是。 但从理智上来论,她是非常愿意抛下过往抛下先前他们荒唐的那几次交集,所以? 所以此刻她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团浆糊,遇繁星深深蹙眉,折身回厂房。 她坐着一动不动。 邹远牵埋头折腾材料,抬眸看了两次时间,最后对她道:“你已经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 猛地回神,遇繁星嗫嚅唇瓣,她站起身:“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了么?” “是有些打扰,但我不是嫌你打扰我才说话。” 轻笑,遇繁星望着他严肃的侧脸,她叹了声气,有些轻松道:“我想清楚了,小邹,我先走了,你别总闷在这儿,过几天来找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语罢,她朝他挥了挥手,拿着包拾步离开…… 出厂房,夏日灼热阳光落在身上,遇繁星以手遮住额头,飞快步入车内。 她决定了,不要再见林深时,她近日愈发变得不正常起来,原因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来厂房的宽阔大道只有一条,但在行出几千米后有一条分叉小路,路面凹凸,十分不便。 为了不撞上正赶来的他,遇繁星右转,将车开上了此道。 开出小段,她下意识睨了眼后视镜,一辆破车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遇繁星立即心生警觉,她皱眉加快速度,路上一个颠簸,“嘭”一声,爆胎了。 为什么会突然爆胎? 那辆车什么时候出现的? 回城区路途遥远,她根本撑不回去,加之这条道更加荒凉,往前开遇到人求助的几率少之又少。 她只能缓缓将车停下,因为这儿离厂房不过几分钟的车程,若后面那辆车上的人意图不轨,她起码逃生的机会更多。 定定望着后视镜,遇繁星坐在车内。 她心蓦地沉下去。 后面那辆车紧跟着她停下了…… 不下车,还是下车? 她急急翻找出手机,想给小邹打电话,翻开通讯记录,她指腹摁上去,着急之下似乎摁错了,摁到了最新联系人。 电话刚拨出去,“砰”的巨响,车窗玻璃被重物沉沉砸碎,小玻璃碎渣四处溅射,有几块朝她身上飞来,擦过她脸颊,一阵刺痛。 下意识闭目,手中一轻,电话被夺走。 遇繁星慌乱焦急地睁开眸,当看到浮现在车窗的那双猩红的恶毒眼睛,她愕然震住,是陈雷。 “林深时?”阴森盯着手机屏幕,陈雷将刚接通的电话摁断,他猛地将手机朝后丢出去,目光阴骘地锁住车里的漂亮女人。 她左面脸颊受了伤,可在这道红色血痕下,愈发显得她这张脸妩媚动人。她愿意用这幅肉体在林深时身下承欢,却不愿意搭理他?势利的女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冷笑,陈雷将手从车窗探入,试图拧开车门。 遇繁星浑身紧绷,她趁机从包里迅速拿出喷雾,用力朝他脸上狂喷,然后拿着匕首推开副驾驶座上的车门,踹掉脚上高跟鞋,往去厂房的路狂奔。 热风扑在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痛,还有脚底踩过大大小小的碎石,真疼。 人鱼公主将漂亮的尾巴化作双腿,行路时是不是也这般痛? 遇繁星越过两畔金黄的麦浪,没命的奔跑。 方才陈雷那副癫狂的模样,仿佛疯了一般,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可浑身上下透着狼狈落魄,这样的人太过恐怖,如果落在他手里,她说不定会没命…… “唔。”背部被重物砸中,似是大石头。遇繁星知道他追了上来,她不能停,可疼啊! 速度不得已慢下的一瞬间,身后寒风卷来,她被用力一推,重重摔在了地面。 陈雷气喘乎乎地压上去,手臂戛然一痛,他望着女人瞪大的眼睛,瞥向自己的左手臂,匕首利刃深深插入他胳膊,鲜血淋漓。 暗暗喊糟,遇繁星猛地拔回匕首,想再刺他胸口,但被惹怒的男人反应力和手劲格外大。陈雷桎梏住她挣扎的手腕,将匕首夺走扔掉,生气地掐她纤细修长的脖子。 “你个肮脏的贱人,陪林深时睡,陪别的有钱男人睡,还让林深时弄丢老子的饭碗,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都活该!都活该!” “我对你不好?我给你合同了,你为什么瞧不起老子不陪老子睡?为什么?” 疯狂地大声谩骂着,他神情陷入魔障。 遇繁星透不过气,她努力去掰他的双手,可坚如磐石,完全拧不动,空气愈发稀薄,她眼前陷入迷糊…… “贱人,贱人……”陈雷脸颊通红,他睁大眼睛麻木地将她拖入路旁的金黄麦地,胸膛上下起伏。她该死,但他也要在她死前狠狠地折辱她,尝尝她肮脏的味道。 第十八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八章 窒息的晕眩缓缓褪去, 遇繁星意识逐渐回笼。 地面晒得发烫,石子硌人, 她被陈雷拖拽着往下走去, 赤/裸的小腿划过绒绒青草, 两边是金黄的麦穗地。她知道, 再这样下去, 凶多吉少。 陈雷根本就疯了,她会没命的。 可能怎么办?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脖颈处生疼,透着恶心与反胃。 望着头顶刺眼的太阳,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光芒化作了五颜六色的彩泡泡, 弥漫纷飞在眸中…… 陈雷将人拖进麦穗深处, 望着金黄中躺着的女人, 他嘴角露出诡异的狞笑。 她像一件艺术品,鲜血沾染在她身上, 斑斑点点,凌乱中透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她真美,她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但他可以让她更完美点。 他要为她摘去多余的累赘, 赤身裸/体卧在这麦浪中, 耀目的白与灿烂的金黄, 他也可以融入其中, 压在她身上一下下深深刺入。 艳阳之中, 麦穗起伏,再没有比这更瑰丽旖旎的画卷…… “你自找的,遇繁星,这是你自找的,是你瞧不起我,是你的错!”唇中麻木地溢出一声声重复的呢喃,陈雷伸手去解她胸前衣扣。 右手狠狠攥住一把麦穗,遇繁星使出最后的劲,想躲开,却被他轻而易举压制住。 狼狈地扑倒在粗糙田地间,她真的绝望了,人生到现在,她第二次这般绝望。 第一次,是站在小小的阁楼门前。 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茫然无助又不知何去何从,那时她好像只能抓住林深时这根唯一的稻草,她希望他需要她。 眼眶的酸涩在他开门时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阁楼内没有开灯,他站在昏暗里,面色不明。 她努力笑道:“林深时,我给你买的笔记本电脑,我虽然不太懂这个,但是我问了,这台电脑可好了,你无论用它设计什么程序都很流畅,这样你就可以省去好多麻烦,好好在家学习那些编程,你……” 他眸光有些冷,不等她说完,退开一步要关门。 “林深时,你干什么?”她伸手拦住他动作,不解地望着他,“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不喜欢么?” “你哪里来的钱?” “我……我有钱的。” “有钱?”他蓦地嗤笑一声,嗓音冷沉,“我不需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和我不般配。” “林深时,你……”她凑过去,右手被门挤压,惊呼一声,电脑猛地从怀中摔了下去。她怔怔盯着地上的电脑,也生气了,仰头瞪向同时愣住的他,她捧着很疼的手指扬声道,“林深时,这个很贵的,你又突然生什么气,你知道它多少钱么?” 他面无表情垂眸盯着地上的电脑,嘴角讽笑:“多少钱?” “反正很贵。”她愤怒极了,不肯降低音调,冲动地朝他发脾气,“你每天抱着那些破书看有什么用?你不需要动手实践么?我好心好意给你买电脑,你不领情就罢了,你还凶我?林深时,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欺负我,我这辈子可没向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么?你就不能……” “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他打断她,头自始至终低垂着,语气漠然,“遇繁星,别再缠着我了,我没有时间去当你无聊时的调剂品,你放过我。” 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漠,她不可置信,两相对峙,终于,她忍着眼泪猛地转身“蹬蹬蹬”跑下楼…… 那晚,她抱着膝盖在深幽幽的巷子墙角下蹲了很久。 她以为,林深时都是说说而已,他很快就后悔,他很快就会从阁楼上追下来,他会来找她道歉。 会原谅的,只要被哄哄就好,他不知道,她那时有多需要他。 可等啊等,一直等到绝望,也没听到他好听的嗓音焦急的呼唤她名字…… “遇繁星。” “遇繁星。” “遇繁星你在哪?” “遇繁星,你出下声,遇繁星,遇繁星……” 是幻觉么? 她好像听到了林深时的声音?焦急的慌乱的担忧的,像一道亮光霎时灌入漆黑的深海。 登时睁大眼,遇繁星望着眼前突然止住解她衣扣动作的陈雷,他神情瞬间崩塌,恐惧紧张疯狂交织转换。 所以—— 所以这些呼唤都是真的,不是她的错觉?是林深时来找她了! 她努力张嘴,可咽喉方才被嘞得喘不过气,她竟喊不出声音,林深时,她在这里…… 陈雷手忙脚乱地从她身上起来,瞳孔遽然放大。 他癫狂地左右四顾,倏地整个人窜入右边金黄的麦浪中,窸窸窣窣,一片声响。 听到动静,站在道上的林深时面色骤变。 他大步跃进无边无际的麦田,双臂不断拨开金黄麦穗,循着微末的簌簌声一路飞速狂奔,不停的喊:“遇繁星,遇繁星……” 她在这里。 右手努力抓住一旁麦穗,遇繁星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不断晃动,她在这里。 没有方向没有头绪地站在漫天金黄中,林深时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转身看着四面八方,天与地仿佛都在没命的旋转,整个世界仿若颠倒。 风声、摩擦声,摩擦声! 林深时蓦地朝前方望去,漆黑阴沉的眸中被一盏星光点亮。 白色衬衣沾满了黄色粉末,冷汗在艳阳下串成珠的坠,林深时暴躁地打开挡路的麦穗,透过狭小的缝隙,模模糊糊看到一具身体躺在金黄之中。 浑身颤抖。 林深时怔了半秒,疾步冲过去。 “遇繁星。”他跌倒在她身旁,视线从头到脚地打量她,眸中涌出惊恐,血,很多的血。 伸手触碰她腿上血渍,林深时立即抱住她,检查她周身。 她衣衫略凌乱,脖颈深深一圈瘀痕,脸颊有道鲜血凝固的伤痕,但似乎并没明显的伤口。 “有没有哪里受伤?”林深时将她揽在怀里,眸中赤红,他战栗地伸手从兜里取出手机,颤着嗓子安抚她,“别怕,没事,我马上叫救护车,我们去医院。” “先、先报……”遇繁星窝在他怀里,眼泪这才扑扑簌簌往下不止地掉。 她方才不是不想哭,而是害怕得压根就忘了。 况且眼泪在恶人面前没有一丝作用,那她的眼泪在林深时面前有用么?他会心疼么?她不知道,也管不了那么多,就是想哭就是需要发泄而已。 “没事。”林深时听着她的抽噎声,心好似搅成了一团,他单臂紧紧搂住她,迅速拨通电话。 伏在他胸膛,遇繁星无力地抓住他腰,她想说先报警。 得先报警,她艰难的出声:“是陈……” 话语戛然而止,遇繁星血都凉了,她怔怔盯着前方陡然出现在眼帘里的那双半旧褐色运动鞋,目光猛地往上移。 男人立在他们身后,满脸的青筋凸起,像是要爆炸开来。 陈雷高高举着一块柚子般大的石头,他眸光阴骘狠戾,猛地重重朝他后脑勺砸下去…… “林深时。”尖锐的嗓音冲破云霄,像利刃划过生铁,“呲呲”般扎耳。 眸中闪过警惕,林深时抱着她猛地往边侧一滚,躲开了这几乎致命的一击。 两个男人即刻扭打在一起,遇繁星在地上摸到林深时摔落在地的手机,拨打110. 她嗓音干涸的报了地址,哭着喊:“要出人命了……” 听到报警,陈雷着了急,他眸中充斥着殷红血丝,不要命地挥舞双手双脚,仿佛要拉着他们一同进地狱。 顾着旁边的她,林深时动作有些拘束,他睨了眼陈雷受伤的手臂,大力朝他胳膊踹了一脚,两人纠缠着扑倒在麦穗地。 摇摇晃晃起身,遇繁星捡起刚刚从陈磊手中掉落的石头,踉跄着朝打斗中的二人扑过去,她重心不稳,话语却冷静:“让开。” 林深时闻言偏头避让,看她用了狠劲,抱着石头用力砸在陈磊双腿膝盖上,旋即惊起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丢开染血的石块,遇繁星再动弹不得地跌摔在地。 林深时晃了晃头,缠斗中,他被石块边角砸到后脑勺,此刻晕晕乎乎的。 硬撑着走到她身边,林深时弯腰抱起她,脚步虚浮地步出这片狼藉的麦田。 上田埂,被绊了下,他倾斜着跌倒,却仍将她抱得算稳。 “林深时,你怎么了?” “没事。”他撑起上半身,眸前恍恍惚惚,用力拂开这些迷雾,他看到了她苍白的脸颊,还有那浸着担忧的双眸。 “我没事。”重复一遍,林深时俯身紧紧抱住她,“对不起。” 这些全都是他的错。 是他招惹到了那个可怖的男人,可他为什么要针对无辜的她?有什么可以朝他来,若不是今日他恰巧赶至,后果会如何? “对不起。”林深时不敢再深想下去,他全身发冷,唇瓣不停嗫嚅,除了来来回回这三个字,再无其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嗓音渐小,直至彻底消失在耳畔。遇繁星惊慌地捧住他头,手中却湿黏黏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恐惧地低眉盯着自己掌心,全是殷红色的鲜血,是林深时的血…… 第十九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九章 他为她叫的救护车, 最后却抬走了满身鲜血的他。 遇繁星想笑,眼泪却悄无声息淌入鬓角发丝。 费劲掀起眼皮, 入目是一团刺眼的白, 她怔怔盯着, 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是医院。 “繁星, 繁星……”呼唤声由天边一点点由远至近,然后清晰落在耳畔。 林含岫与邹远牵快步走到床边,皆心疼地望着她,林含岫率先问:“还好么?” 她艰难启唇,声音沙哑:“他呢?” “在隔壁。”林含岫反应过来地蹙眉,“伤口缝了十几针, 伴有脑震荡。本来应该联系他家人, 但我们都不知道该联系谁, 你知道么?” “我……”被问住,遇繁星低眉, 她也不知道的。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过亲人家庭,他亦是。 “我去看他。” “他没醒。”邹远牵看她一眼,“你再休息休息, 待会儿过去。” “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我没受什么外伤, 就是脖子这儿说起话来有些疼。” “那你就别说话。”林含岫面色愠怒, 她望着那圈颜色深了不少的瘀痕, 激动道, “他就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这种人就该死,他……” 遇繁星掀开薄毯,没吭声,陈雷被她砸伤了腿,瘫在麦田嗷嗷叫痛,定已被拘捕,她不想再提及这个名字。 扯了扯林含岫,眼神示意她别说了。邹远牵上前搀住她,将她扶到隔壁病房。 遇繁星坐在靠背椅,看了眼病榻上面色如纸的男人。 触手摸了摸脖颈,她找林含岫讨来一条丝巾,将骇人的瘀痕全都遮掩住。 林深时醒时已入夜。 华灯初上,窗外是一片璀璨。 她守在一旁,穿着横条纹长衫长裤,脖颈上系了条浅蓝色的丝巾,眸子直直盯着小窗外,看得仿佛入了神。 “你在看什么?”他轻声问。 遇繁星惊醒,望向他的眼中透着欣喜:“疼么?” “嗯。”停顿片刻,林深时盯着她看,“但受得住,你在看什么?” “看……有没有星星。”遇繁星随便扯了句慌,其实她什么都没看入眼,只是在发呆罢了!她静静在这坐了好几个小时,脑子里的画面不断涌现,好像又重新走过了一遍她与他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本以为这么多年了,有些记忆大概已模糊,可奇怪的是,她竟然连细枝末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嗯。”林深时应声后,气氛蓦地陷入沉默。 一时无话,遇繁星略尴尬。 他们共处一室,好像已不知该怎么好好相处,时间带来的隔阂与变化,如此明显。 “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你应该很累!”林深时抿唇望向她,认真道。 “好。”遇繁星起身,“那我不打扰你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动作,林深时拧眉,他想说不打扰,但—— “遇繁星。”他叫住走到门口的她,盯着她透着疑惑的眸子,“怕吗?”不待她回答,他嗓音铿锵有力,透着安抚,“别怕,没事了。” 朝他笑了笑,遇繁星走出病房,她背靠在关好的门上,眼泪顷刻没有感觉的往下汩汩流淌。 怕么?当然怕。 事后想起来,更加恐惧。 她差点没命,差点屈辱的死在无人知晓的麦地里。 又或者,他和她差点一起死在那儿,人的生命,看似坚韧,却也脆弱的不堪一击。 但她不会做噩梦的,不会,她只会记得他终于找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二次绝望,在阴森森地朝她逼近时终于被光明化为一团虚无,她应该庆幸…… 翌日。 林含岫给她送营养汤,一式两份。 很明显,另份为林深时而特意准备。 “你问他家人了么?”林含岫问。 蹙眉摇头,遇繁星道:“给忘了。” “纤纤本要过来,但我怕她吵着你,昨儿她还担心你和林叔叔担心得哭了好几回。” 遇繁星弯唇笑:“你过去陪她,我没事儿,她一个小孩子,容易无聊,再者离手术时间没多久了。” “好。”林含岫侧头向她示意搁在桌上的汤水,“趁热喝,我特意把小邹使唤来给你俩在家煲的。” 颔首道谢,等她离开,遇繁星整理好自己,抱着营养汤去隔壁病房。 她走到门边,正要抬手轻叩,听到里面传出他沉沉的说话声…… “让他死。” “收集他在公司里全部的罪证,这么多年待在晟正,少不了猫腻。” “死不了就永远别让他有机会出来,绝不。” 句句冷厉,字字狠辣,遇繁星有一瞬间的恍惚,不是觉得陈雷不该死,而是从没想过,林深时如潺潺涓流的嗓音有朝一日能变得这般阴森。 等里面恢复寂静,她收拾好情绪,叩门进入。 林深时将掌心手机藏到枕下,眸中阴云狂风褪去,化为一汪平静的清澈潭水。 “纤纤妈妈送来的汤。”她抱进去放到桌上,犹豫了一瞬,偏头道,“要不要我为你联系家人?” “不用。” “哦!”遇繁星点头,她拧开保温盒,将汤一勺一勺盛出来,是排骨山药玉米汤,很浓郁的香气。 “我……”林深时望着她恬静的面颊,那道小伤口已经结痂,但丝毫不会影响到她的美,他犹豫着解释,怕她误会,“我没有家人,父亲车祸去世,没几年,母亲生了重病,家里积蓄用得差不多后,她就死了。” 手上动作戛然顿住,他语气淡然,平铺直叙。遇繁星心中微痛,同时,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 终于明白,明白这个人在大家都肆意挥洒青春的年纪时,为什么他嘴里全都是挣钱这些事情。他不住学校,住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阁楼,冬冷夏热,一年四季都没舒服的时候,夏日炎炎,小破电扇呼呼吹着,响得震天动地,她超生气他舍得买贵得要死的书,却不肯买个新电扇。 “你就买学校外面地摊上的啊,很便宜的。” “对面街的小明下个月就不找我补习了。” “你看书能看得下去么?呼呼轰轰的,我耳朵都要炸啦!你就不能给我换个啊?” “那你就走,别待在这儿,这儿本就不是你家。” “你舍得我走么?” 他抬眸看她一眼:“当然,你耽误我念书。” “怎么耽误了?” 他不吱声了,但傍晚天气凉后,他送她回学校的途中却买了个小电扇,选的淡绿色,她选的。 汤冒着热气,一圈圈盘旋着往上,将那些回忆覆上一层永远都无法再走进的浓雾。 遇繁星眸中氤氲着水汽,人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脑容量很小?她那时都想不到这些,也从没有试图去了解他异于同龄人的成熟沉闷性子是如何形成的。 她就喜欢他,嘴上不停喊着而已。 现在想想,他对她明明很好。 为什么最后要…… 倘若是为了追求更好的未来,他好好跟她说,哪怕闹腾,她也会心甘情愿地松开手。 所以,不得不想,他对她的好可能只是出于愧疚,愧疚那一夜的荒唐。 “林深时。”她咬唇定定望着他,眸中沉淀着太多的问题。 目目相触,半晌,遇繁星垂眉将汤递给他:“趁热喝,别凉了。” 他接过去后,她坐在桌旁,盛了一碗默不作声地喝。 差点忘了,现在不是九年前,她不必再执着答案,他救了她,并不意味着他有多么在乎她。 这份喜欢,她延长了九年,再次看到他后那些喜欢一点点被唤醒。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她,成年人更注重理智与尊严,她不能无所顾忌地去划开两人如今表面上的平静…… 无言的一同吃完营养汤,遇繁星提着保温盒出去时恰巧撞上前来探病的霍天琪。 被堵在半路,遇繁星进退两难。 “你们俩这回可真是遭了大罪!”霍天琪放了一大堆买来的营养品在桌上,摇头叹道,“喏,不分了啊,反正你们俩一家人。” 遇繁星站在病房中间,知道他一直误会着他们的关系。不过—— 犯不着解释,她与他一面之缘,当然没有资格去分赃他买来的慰问品。 “你怎么知道?”林深时看她一眼,见她对此话没有辩驳,便抬眸盯着霍天琪。 “祝老现在不在公司,你就是被众人紧盯的对象。”耸了耸肩,霍天琪语气随意,“早上听我哥在餐桌上说的,让我替他来结交结交你。” “你哥天之骄子实力雄厚,哪用得着主动向我抛橄榄枝,不敢当。” “哎你别跟我讲这么客气的话了,听着怪累人的。”一屁股坐在床榻边,霍天琪夸张地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见那颗漂亮的星星嘴角微弯,忙揶揄着歪嘴笑道,“星星你真得管管他,你们家这位太装了,你说你怎么受得住?整天说话装腔作势,非得拿捏做作,好好一句话不能捋直舌头说是不是?难不成星星你说你喜欢他的时候,他也要谦虚客气一套,这不能吧?” 挑起眉梢,霍天琪佯装严肃地望着她:“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要真这样,这恋爱谈得起来真不容易,星星你辛苦了。” 气氛蓦地一静,空气里弥漫着窘迫的尴尬。 林深时微微别头望向窗外,不吱声了。 第二十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二十章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霍天琪拆开自己拎来的水果篮, 翻出个香梨咬了口,眼神在二人身上游移。 “我先回隔壁病房, 你们聊。” “哎别!”霍天琪急了, 他慌忙拦住意图离开的遇繁星, 语气十分嫌弃, “你这一走, 就我跟他,有什么可聊的啊?才说了这人特别装。” 林深时面无表情从窗外收回视线,盯着霍天琪:“那你可以走了。” “我偏不走。”咬了口梨,霍天琪挑衅味十足地抬了抬下颔,上前把人拉回来,他洗了个粉红粉红的苹果给她, 满脸堆笑, “星星你别走, 好好坐在这儿,我跟你说, 你不知道林深时在国外这些年的情史吧?我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掰扯完了,咱们该算账就算账, 该体罚就体罚, 绝不能姑息……” “你胡说什么?” “瞧, 急了!”故意不搭理他, 霍天琪笑着把人按在床边座椅上, 拿走她抱着的保温桶, 放到桌上,“星星,我跟你说,有个外国妞儿,特别漂亮,腰细腿长,又青春又有活力……” “霍天琪。”林深时蹙眉,警告性的出声。 “不让说呢!不让说代表什么?代表他心里有鬼!” 遇繁星闻言看了眼林深时。 林深时对上她眸光,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嗫嚅唇瓣,方要解释,她却淡淡游移走视线。 他只好将未组织好的话语重新咽了下去。 贼笑出声,霍天琪挑眉:“星星,你相信他这些年没谈恋爱?外国妞儿火辣性感,遇上喜欢的男人,主动积极,漂亮些的基本一追一个准。” 遇繁星低眉咬了口苹果。 她有些想走了。 重逢的这些日子乱糟糟的,真没时间去想这些。 当年林深时出国留学才十八岁,如今都奔三了,她怎么敢说他没有感情史? 正如霍天琪所说,漂亮女孩儿的殷勤,鲜有男人能拒绝。 他离开她后,会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会和别的女人拥抱接吻,甚至是做/爱! 之前他们的荒唐……他可一点儿都不像没有经验的样子,九年前,他分明很青涩…… 苹果甜脆可口,却味同嚼蜡。 咬了两口,遇繁星起身将它放到一旁,不吃了。 “不信。”她语气淡淡,“我困了,想回去休息,失陪。” “星星……”察觉不妙的要去拦她,然而她神情微暗,长得妩媚的女人皱起眉来尤外冷艳,似乎很不好招惹的样子。他迟疑的这一秒,人很快就走了出去,门还被她礼貌地紧紧关上。 病房内旋即一片寂静。 林深时沉默地盯着他不说话。 怂怂回头睨他一眼,霍天琪委屈:“苍天可鉴,我本是想替你增加光环的,先达到让她失望的效果,再告诉她你身守得可如玉了,这样她就会突然觉得你特别忠贞不二,特别爱她。” 不作声,林深时眸色不变,依旧沉沉望着他不言不语。 “我去帮你给她解释吧!” “不用。”林深时僵硬地别开目光,“你可以走了。” “我走了你一个人呆在病房有意思么?不寂寞空虚冷啊?我陪你聊会天呗!” “我这个人特别装,和我聊天没意思。” 霍天琪:“……”他知道林深时大抵是真生气了,其实事情不该这样发展的啊……怎么人那么轻易的就被气跑了? “你知道她走意味着什么?”霍天琪恍然大悟,突然笑出了声,“证明她很在意你啊!” 眸中微闪,林深时无动于衷:“你不懂。” “你说我不懂?就你?你有资格么?”霍天琪摇头,“算了,不跟你说,我先走了,明儿顺路再来看你,你自己先反思反思吧!还有真不要我去给她解释?”见林深时摇头,霍天琪把那颗星星才咬了两口的苹果递给他,坏笑道,“吃了吧,多浪费!星星的你不能嫌弃吧?” “你不要?嫌弃?” 林深时瞥他一眼:“别喊她星星。” 耸肩,霍天琪不搭理,作势要扔掉手里的苹果,“真不要?” 蓦地伸手接过来,林深时捧着苹果,低眉望着她咬过的一小团痕迹。 “啧,你就继续装吧……”转身挥了挥手,霍天琪好笑地离开病房。 站在走廊,霍天琪顿住步伐,他好生想了想,决定替林深时解释清楚。祸是他惹的,拍拍屁股走人不地道,两人才经历这般大罪,要那颗星星对此有了芥蒂,林深时不得抑郁至死?倒白白受了这英雄救美的罪。 再者星星不就住在隔壁病房么?多方便! 霍天琪转身,脚步轻浅地靠过去。 门未关严实,露出一条缝隙,里面传来星星的轻笑声,还有小女孩儿在说话。 “纤纤,别闹小妈,你答应妈妈会乖的。” “我没闹,就是让小妈给我选搭配裙子的皇冠呀!” 女声温润:“那小妈给你挑完后,你可不许再缠着她给你的洋娃娃梳发型。” “没事,我根本没有大碍,再住两天,就能出院了。”这是星星的声音。 霍天琪偏身,透过缝隙看向病房内。 星星低头与小女孩摆弄着洋娃娃,另边一个女人站在桌旁插花。 视线不经意落在女人大半张侧脸上,蓦地一怔。 林含岫?霍天琪立即认出…… 他猛地往左边闪避,脸上不可置信,这个女人原来都结婚了?都有孩子了?可他哥至今都还拖着,始终不肯做出最后的妥协与家族定下的联姻对象结婚。 若他哥知道,不,他们早都已经过去了…… 霍天琪不好再逗留,蹙眉快步离开医院。 下午三点。 林深时在床上翻来覆去,后脑伤口一阵阵抽痛。 他眼帘里总是浮现出她方才漠然的神情,以及她淡淡说出的那两个字,“不信”。 为什么不信? 她不了解他么?除了她,他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林深时瞥了眼被她遗落在桌上的保温桶,他抿唇想了想,伸手掀起薄毯,抱着它走出病房。 站在她门前,他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叩门。 “门没锁。” 林深时拧住手柄,扭开房门,走进去。 微微一怔,遇繁星望着出现在病房的男人,眸露讶异,她以为是纤纤或者林含岫,却没想过来人是林深时。目光落在他抱着的保温桶上,她即刻恍然。 上前从他手里接过保温盒,她道:“我刚忘了,其实你不用送来,等我想起,自己就过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想起?” “啊?”遇繁星愣了下,以为他在指责她记性不好,尴尬道,“会想起来的,再者就一个保温桶而已,我们家还挺多的。” “我们家?”林深时有些别扭,他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露/骨,而且都那么露/骨了,她也没懂,他或许应该为她的迟钝而感到庆幸! “嗯,我和纤纤母女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 林深时颔首:“很安全。” 将保温桶搁在桌上,遇繁星等了半晌,不见他要走。 只好委婉地提示道:“你伤势未愈,又有脑震荡,站着不好。” “那我能坐会儿么?” “当然可以。”顿了两秒,遇繁星似乎才听清他说了什么。她反应过来的把窗下沙发椅挪到床边,等等,这个放在窗下岂不是更好?她蹙眉刚想挪回去,林深时已经走了过来。 怕他太累,她没辙,只好就这么着吧! 林深时坐下,坐得很规矩,双手平搭在腿上,眼睛从窗外挪到她身上,“霍天琪走的时候跟你道别了么?” 摇头,遇繁星回:“没。”她坐到另边床榻边,与他拉开距离。 “霍天琪这个人虽然没有坏心眼,但他的话,你只能信三分。” “哦!”遇繁星应得颇为敷衍,她与霍天琪打不上交道,自然不介意他说话几分真几分假。 “其实……” 半晌没等来他后续,遇繁星掀起眼皮望向他:“什么?” “没什么。”林深时双眉深深簇起,“我走了。” “好。”她想起身送他,不知为何,蓦地察觉他此时整个人有些怪怪的,遇繁星思忖,猜想他是不是闷在医院太过无聊,所以特地来找她唠嗑的?怎么说他也是因为她才受伤住院,遇繁星迟疑着道,“你要是睡不着可以留下聊会儿天。” “聊什么?” 遇繁星无语:“不知道。”她又紧跟着把死了的话题抢救回来,“可以聊聊你这些年的生活。” “我的生活很无趣。” “有你的那本《建筑理论》无趣么?” 林深时蓦地轻笑,转而一顿,望着她的眼睛生出熠熠光辉:“你还记得?” “只是……记得名字罢了。”遇繁星笑容消失在嘴角,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提到过去,她不该这么放松的。 “那你呢?”林深时问她,“你这些年好么?” “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遇繁星对他的刨根到底有点烦,她掩饰住不耐:“就是所有方面都马马虎虎的意思,工作马马虎虎,感情马马虎虎,不敌你哪方面都如鱼得水。” “你看,我才说了你不要相信霍天琪的话。”林深时蓦地蹙眉,语气郁闷,“你根本没当做一回事是不是?” 挑眉,遇繁星没想到他现在脾气渐长,便轻飘飘反击回去道:“不好意思,你明明说的是只能信三分。” 第二十一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二十一章 送走林深时, 遇繁星关上房门,坐到床上回想他方才嗫嚅结巴的样子。 他面颊染上微红, 眼睛瞪着她, 你啊你的, 分明要说什么, 却又你不出来, 最后好像郁闷得不行,直接抿唇缄默无语地甩手走人。 她没想到简简单单一句回击,就将林深时给怼走了。 无语的同时,又觉得熟悉和可爱。 这事儿他从前可没少干,吵起架或者起了争执时,他总是结结巴巴, 一副望着她很想开口但又不开口的神情, 然后沉默地低头看书, 书都拿倒还一无所觉。 她起先喜欢逼他把话都给说出来,失败数次, 她干脆嗤之以鼻,爱说不说憋死他得了…… 后来有几回他被逼急了,会气鼓鼓地对她说:“遇繁星, 你怎么那么笨?” 当然, 她是无法苟同这句评价的, 她觉得, 这可能是林深时平常太不会吵架, 在他人生字典里, 这句就算很具有攻击性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今他成熟了那么多,冷漠儒雅的壳子还是一戳就破。 摇摇头,遇繁星好笑地靠在床头,拿着手机打发时间。 她身上外伤都是些磕磕碰碰的小伤口,不碍事,倒是脖颈这一圈瘀痕,估摸着还要再等上半月多才能恢复如初。 所以明日她便可以出院了。 指腹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微顿,遇繁星蹙眉。她与林深时,只怕再难彻底的形同陌路。 心情倏地低落,她蔫蔫丢开手机,抱着枕头无力地侧躺在榻上,眼睛呆呆望向窗外昏黄初现的天色…… 他救了她,因她受伤而躺在医院。她还怎么理直气壮的对他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起码得照顾他直至出院吧?出了院,路上偶遇,不能不打招呼吧?打招呼的时候不能不笑吧? 想到这些她就不得不感叹人生的路真是艰难。 遇繁星闭上双眼,轻叹一声长气。 她需要做好准备了。 做好面对他心如止水不起波澜的准备…… 一夜无事,第二天中午,邹远牵亲自过来送营养汤,顺便探望她。 依旧是两份,遇繁星盯着汤,灵机一动,打着工作之名,带着邹远牵去了隔壁病房。 两个人尴尬,那三个人呢? 这样她就没有时间和机会胡思乱想了! 他们叩门进入,林深时抬眸时愣了愣,眼中蓦地平淡了些。 两个男人都属于话少的沉闷性子,彼此问候便各自无话。 邹远牵得了遇繁星命令,不准走,要谈工作,他只好缄默地坐到远处沙发,一言不吭。 遇繁星将汤搁在桌上,同昨日般,用勺子将香喷喷的排骨盛出来,递给林深时。 她继续为自己盛了一碗,扭头问邹远牵:“小邹你吃了么?” “吃了。” “那你再吃个水果。”遇繁星怕他们用餐,留他一人窘迫,便随意地上前从果篮里取出一个苹果,同水果刀一起递给他。 邹远牵接过来,目光与正朝他看来的林深时在半空对上。 他挪开视线,道谢后垂头开始削水果。 “你之前不是要亲自到厂房叮嘱材料的种类?”遇繁星咬着玉米,朝林深时抬了抬下颔,示意他看坐在后面的邹远牵,“这是小邹,特别厉害,我们工作室的很多材料都是他加工研制出来,实际运用时比市面同种材料的水平要高出很多,你若亲自了解就会知道。” 林深时低眉喝汤,神情寡淡,动作很慢。 等了会儿,不见他吱声,连头也不抬。遇繁星放下勺儿,定定望着他斯文的侧脸:“你怎么不说话?” 淡淡睨她一眼,林深时语气沉闷:“你要我吃饭时还谈工作?” 不可以么? 很多工作不都是在饭桌酒桌上促成的? 而且就只是几句话罢了。 遇繁星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妥协:“那等你吃完再说。” 她继续喝汤,与邹远牵时不时的谈论,或是工作或是生活,还有天气。 “你还没吃完?”将碗筷收拾好,遇繁星起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深时,为了配合他,她都又磨磨蹭蹭多喝了一碗汤了。 “头疼,没有食欲。” “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林深时搁下汤匙,眸中幽深:“叫医生有用么?” 噎住,遇繁星望着他,觉得这人有情绪,难不成还在记仇昨天的事儿? 站在病榻边,遇繁星尴尬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她看了眼疑似闹情绪的林深时,又看了眼一直等在这里的小邹,很想说,她头也疼。 犹豫的一瞬间,兜里手机突然响起,遇繁星取出来瞥了眼来电显示,是合作方的电话。 她抿唇道:“我出门接个电话,马上回来。” 伴着她离去,室内霎时陷入静寂。 邹远牵起身将片成块的苹果碟搁到床边桌上,他望向病榻上面色沉沉的男人,启唇道:“你不要再用警惕的目光看我,我一直只拿她当姐姐看。” 缄默中,林深时掀起眼皮,他攫住邹远牵淡然的面色,语气平静,矢口否认:“我没有用警惕的眼神看你。” “嗯,你没有。”不与他争辩,邹远牵折身走回去,重新坐在沙发上。 林深时独自闷了会儿,别扭道:“她说你做的材料很厉害?明天取几份小样过来给我看看,还有材料试验结果。” “好。” 遇繁星接完电话,回来后小邹便起身告辞,要走。 她斜了眼坐在榻上面色依旧寡淡的林深时,歉愧地送小邹出去:“不好意思啊,把你枯留在这儿,却什么事儿都没做。” “没有,我们已经谈完了。” “嗯?”讶异地瞪大眼,遇繁星问:“就我打电话的功夫,你们俩就谈完了?” 颔首,邹远牵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低眉望着她笑:“你跟他在一起不累么?” 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而且—— 遇繁星挑眉盯着他:“你好像比他好不了多少?” 邹远牵不作声了,他瞥了眼她,沉默。 “好啦,开玩笑。”笑着将人送入电梯,遇繁星转身回到林深时病房,她把保温桶和汤匙全部收拾好,不给他吐槽她记忆力不好的机会! “傍晚要不要出门走走?”离去前,遇繁星试探道,“可以在后院散散心什么的。” “我一个人?” “不是,我陪你。” 林深时顿了几秒,点头。 “那我先走。”见他还算配合,她心底略松了口气。 与他约定好后,遇繁星回病房睡了会午觉,然后换好衣服,起身去办出院手续。 下午四点半,她去找林深时。 他看起来无聊透顶,因着脑震荡,不能看书,便侧眸望着窗外,呆呆的。 听到开门声,林深时偏头望去,微微一怔。 她已换下了病号服,穿着浅蓝色的长连衣裙,遮住了胳膊与腿上轻轻浅浅的伤痕,脖颈处绕了一条同色丝巾,走起路来,那轻薄的纱随风飘逸。 “我办了出院手续。”遇繁星朝他解释,又补充道,“但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随你便。” 遇繁星当没听到他的咕哝,她上前搀扶他下床,却被他微微避开。 两人出门,乘电梯下楼,并肩无言地走到后院。 院子里人很多,有老人,也有小孩。 此时的阳光已不炽热,照在人身上并不觉难忍。 他们徐徐穿过小片树林,听着耳畔各种各样的嘈杂声。 “你究竟会不会按摩?手劲这么小?是不是根本不想伺候我这个老婆子?” 和谐的氛围里,遇繁星被这道突然的尖锐谩骂声吸引目光,她抬眸朝声源望去。不远处,一个老妇人满脸嫌弃地瞪着站在她身后的年轻女人,那被骂的,却是唐莲。 “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好吃懒做,工作没用,全靠我儿子养着。” “连着两个孩子都没保住,都怪你年轻时候不检点,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有你这么个媳妇儿!” “煲个汤都不会,我看你存心是想让我吃不下饭……” …… 林深时蹙眉,俨然也认了出来。 他牵着她手避开她们,朝另边走去。 依然沉默着,遇繁星漫步往前,胸有感慨,关于唐莲,只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走了好几分钟,她才慢半拍意识到得手心好热,原来林深时还牵着她。 怎么没松开呢? 他忘了? 顿足不前,遇繁星抬眸望着他。 “怎么?”林深时以为她还在想方才看到的画面,便抿唇攫住她眸子皱眉道:“上次说了,我跟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你是不是又没放在心上?” “不是。”低眉望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遇繁星微微用力,从他手中挣脱。她转头望向不远处的空长椅,佯装轻松的转移话题,“我们去那儿坐坐吧!”语毕,率先踱步朝前。 手中空落落的。 林深时驻足望着她背影,须臾,默默跟上去。 “你出院后能不能帮我个忙。”他坐下,等了片刻,主动开口。 “好,什么忙?” 林深时睨她一眼,视线挪开,望向前方几个在吹泡泡的小孩子:“帮我去家里拿几套换洗衣物。” “好,你家在哪?” 报了地址,林深时将房卡钥匙全交给她,闷声道,“内裤都放在衣橱左边倒数第二个抽屉里。” “只拿……”遇繁星低头把玩着卡和钥匙,“只拿内裤么?” “嗯,只拿内裤,谢谢。” 第二十二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二十二章 次日遇繁星开车去他家取……内裤, 想想,这多少令人有点尴尬。 驱车抵达城中地段的某高端商业现代化小区, 她泊好车, 上电梯刷卡进门。 室内装修十分低调简洁, 遇繁星没多看, 进卧室翻他的……内裤。 打开抽屉, 遇繁星低眉瞄了一眼,基本都是单调的深色,她抿唇随手拿了一叠,要走,又怕不够。她只好窘迫地数了数,再拿了一叠, 心想, 这下应该够了哦? 用手提袋装好。 她回家煲汤, 一起送去医院。 到时霍天琪恰巧也在。 遇繁星不自在地将手提袋往背后藏了藏,偷偷放到远处沙发上, 过去伺候林深时喝汤。 她给他煲的补血的当归炖鸡,揭开盖儿,香气扑鼻。 霍天琪碍于上次亏心的那些事儿, 一个劲在旁边夸她:“星星你真棒,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简直完美!” “都是按照网上食谱来的, 谁都会。” “可不是谁都有心给他煲汤嘛!”霍天琪眸色一转, 机灵地朝林深时抛去一个眼神, 振振有词道,“咱们林总监也不是谁煲的营养汤都喝的。” 林深时本忌惮着,怕他这张嘴再说出些让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冤情,但这句话…… 他抿了抿唇,看她一眼。 遇繁星正在用勺子将汤盛出来,她偏头对上他微微含笑的眼神。暗暗腹诽,前几日小邹接连送来的煲汤,他不是喝得挺欢快么? “星星,我上次离开时,似乎听到你房间有小女孩说话的声音,谁呀?” “朋友家小孩。” “她似乎穿着病号服,生病了?” 遇繁星眉头微皱:“嗯,在住院,马上准备手术。” 林深时接过她手里的汤,面色跟着她严肃:“纤纤治愈的成功率大不大?怎么不送去国外治疗?听说美国在髓母细胞瘤这方面颇有研究!” “不是没想过,只是……”遇繁星低声道,“她一个单亲妈妈,很多方面都……而且,这家医院的主治医生很有名,医疗设备先进,已经不错了。” “单亲妈妈?”刚准备在沙发上坐下的霍天琪猛地弹起,右臂碰到搁在边角的手提袋,霎时一地崭新的男士内裤,还有一条浅灰色的挂在沙发边缘。 遇繁星惊住,她怔了一瞬,慌忙放下手上的保温桶,立即跑过去将内裤给捡起来。 胡乱塞进手提袋,遇繁星面色逐渐发烫…… “不好意思。”照平常,霍天琪铁定不会放过这个调侃的机会,但他现在没有心情,“星星,你说单亲妈妈?她没有结婚?” “单亲妈妈怎么了?我不清楚这些事情,但我确实听纤纤说她没有爸爸。”遇繁星拎着手提袋,窘迫地转身放到别处,疑惑地侧眸看他一眼,“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没什么。”讷讷摇头,霍天琪脑袋空白地坐下,他低眉盯着地砖,半晌问,“髓母细胞瘤是什么,很难治?” 林深时蹙眉,意识到不对劲,他定定打量霍天琪骤然生变的面色,沉声答:“颅内恶性肿瘤,多发于十四岁以下儿童。” “癌症?”霍天琪魂不守舍,“她多大了?” “八岁?”林深时求证地朝遇繁星望去,待得到她肯定,重复道,“没错,八岁。” 八岁?这……算起来,差不多刚好是当初他哥与林含岫分开的年份?这孩子应该不会是? 霍天琪唇色发白,他霍然起身,匆匆道:“我有事,我先走了,下次再过来。” 语罢,脚步慌乱地快速离开,门“砰”地关上。 “他怎么了?” 林深时眸中略过一丝深意,嘴上却安抚她:“大概是真的有急事。” “嗯。”遇繁星颔首,顿了半晌,轻声道,“那个……东西给你取来了。”说着,她低头从包里将卡与钥匙还给他。 “好,刚刚已经看见,谢谢。” 遇繁星:“……”她不可置信睨他一眼,觉得这人正经得有些不正经。内裤是很私密性的贴身衣物,他让她去拿,是不是太不把她当外人? 不过—— 他们如今的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分明先前做了两次,但大家现在都闭口不提。 这样的相处分明是畸形的!却避无可避。 她多多少少有些生气,气他淡定自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他不淡定自如又该如何?避她如蛇蝎?那她会不会更生气? “再过三天,我就出院。” “这么快?”遇繁星蓦地抬眸,不赞同道,“医生怎么说?” “只是脑震荡而已。” “不还缝了十几针么?” 林深时望向她:“外伤不碍事。” 别开视线,遇繁星不吭声了,默默在心底回他,不知昨天是谁喊痛连饭都吃不下去。但身体是他的,爱怎样就怎样吧! “你决定那么快出院,还让我给你拿内裤?”遇繁星眸中一沉,掀起眼皮望着他,她上午怕不够,第一次拿了五条,后头又追加了五条,敢情都不需要? 怔了怔,林深时支吾一声:“以为还要住院很久,突然发现并不需要。” 这算什么理由?遇繁星抿唇开始收拾保温桶,语气淡淡的,“我下午有事,明天过来看你可不可以?” “你既然忙,明日不用过来。” “哦。”遇繁星应下,提着保温桶与他道别,“那我先走了,再见,你好好休息,下午躺厌了就去院子里走走,散散心。” 林深时噎住,他闷声睨她一眼,面无表情。 “我走了。”他不言不语,遇繁星习以为常,在她印象里,这人就这样,闷葫芦一个,所以也没指望他回答,她拧开门,直接走出去。 病房霎时陷入沉寂。 林深时一动不动发了会呆,躺着望向炎热的窗外。 斜了眼手机时间,来时十一点四十五,现在一点半,她可真忙。 等黄昏,等灯星共璀璨,等日出,等午饭。 转眼都到了第二天的晌午,但他的午饭还没来,明明已经十二点,难道她真的不准备来了?正想着,门外蓦地响起一阵“笃笃”叩门声…… 林深时偏头盯着那扇门,嘴角弯起:“门没有锁。” “啪嗒”,门被推开,当看到出现在视线里的女人,他面色微微一滞。 “繁星这两天比较忙,因为我经常在医院,她体恤我,很多事情都一个人扛。”林含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我在餐厅给你叫了外卖,这汤不错,很滋补。” “谢谢。”林深时眸中趋于平淡,客气疏离道。 “不用谢。”上前将汤搁在桌上,林含岫笑道,“我帮你盛出来。” “我自己来就可以,谢谢。” “好,那我不打扰你用餐。”林含岫与他告别,旋即转身离去。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林深时皱眉,突然想起昨日霍天琪不对劲的样子,但霍天琪不主动提及,他却是没有妄自打探别人私事的资格。 转头觑了眼旁边的营养汤,他垂眉,纤长睫毛覆在下眼睑,苦笑。 他让她别来,她果然就不来,多年不见,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翻了个身,林深时没有胃口地闭上双眼,脑中沉沉,她究竟是忙?还是别的什么? 迷迷糊糊陷入昏睡。 再度醒来,天色已暗。 夜风轻轻卷动着窗帘,林深时盯着远处的一点星火,睡久了,人便有些迟钝。 他翻身,目光不经意扫去,登时一怔。 半明半暗里,她匍匐在床边,轮廓柔软。露出了小半张侧脸,蜷曲发丝几缕扑在鼻尖,随轻浅呼吸起伏。 林深时定定看了半晌。 一整日的抑郁仿佛都瞬间散去,光明不一定是天亮,黑暗也不一定是日落。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总有一个人的出现能点亮你的黑夜?而她点亮的又不止是黑夜…… 轻手轻脚掀起薄毯,林深时半坐起身。 他往她那边悄悄挪动,俯首望着她睡得静谧的脸。 不敢开灯,不想吵醒她。 伸手用指腹拂走她脸颊的发丝,林深时蓦地低眉,渐渐朝她唇靠近。 从前,他坐在窗下小书桌旁看书,她大咧咧躺在床上读漫画。 眼睛疲累时,他会直接躺在桌上闭眼休憩片刻。 她则像猫儿般跳下床,轻轻唤他,“林深时,林深时,你睡着了吗?” 没睡着,只是不想搭理她,又想瞧瞧,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样调皮喜欢恶作剧的人,肯定拿钢笔在他额头画乌龟,又或者在他鼻尖点黑痣是不是? 他都猜到了,简直毫无新意,与三岁小孩儿有什么区别? 这样暗暗腹诽着,直至一片温软落在他唇间,打破了他所有毫无新意的猜想。 不同于他略干涸的唇瓣,她像水一样,润润香香的。 心跳在加剧,血液在身体里翻滚…… 一如此刻。 林深时盯着她唇,轻轻吻下去。 他感受到了她的呼吸,透着暖意,还有细细的痒。 停顿几秒,怕惊醒她,林深时退开。 他不知道她那时有没有胆战心惊,生怕偷亲的这个人蓦地睁开眼睛。 尽管他那次并未睡着,但他没有掀开眼皮,后面的一次又一次,他都没有。 “林深时,你要是睡着了我就亲你哦!”她软软的嗓音贴在他耳廓。 他醒还是不醒呢? 每每犹豫之时,吻便落了下来…… “林深时,你偷亲我?” 好不容易平稳的心猛地提起,林深时不可置信望着她突然睁开的眼睛。 遇繁星揉了揉酸软的手臂,起身,她用手理了理微乱的发丝,顺便看向沉在昏暗里的男人。但光线不明,看不太清他此刻的面部神情。 轻笑,遇繁星勾唇,方要忍不住讽刺,耳畔却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嗯。” 嗯? 他居然敢承认? 遇繁星讶异,两相沉默,她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反正……”林深时闷了半晌,语速很快很轻,一晃而去生怕被她听见一样,“反正这事你以前也没少做!” 第二十三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请耐心等待36小时  第十一章 “谢谢。”步出医院, 遇繁星低声朝身旁的男人道。她不会察觉不到林深时是在替她解围, 尽管对他们来说, 都算天降恶祸。 “我没有。”须臾,他淡淡开口。 “啊?”遇繁星偏头, 望着他阳光下精致挺立的侧脸。他声音很低很浅,就三个字。她听得不明不白,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 定定攫住她眸, 林深时收回手,停留了一个瞬间,旋即再无别话地转身朝停车场而去…… 肩膀处被他暖热的温度一点点随风而逝。遇繁星驻足原地,目送他驾驶黑色汽车离开,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可能是在说他没有对唐莲告白过? 扯唇,遇繁星望向远处,他却早已淹没在来来往往的车海中。 她知道的, 她没有相信唐莲嘴里的话。 林深时告白?那样的画面她竟想象不出,尤其是高中时代的林深时,在彼时的他眼底,可能与她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如多看几页书?事实证明, 看书好啊,她当年若能不那么恋爱脑, 把花在他身上的精力都花在学习上, 特别是那股执拗劲儿, 他上耶鲁,她考上清华北大不难吧? 不过,也不后悔的! 回想起这二十大几年的人生,好像就只有她曾认真用力的喜欢过他林深时这件事特别能拿得出手。 医院人来人往,这地方囊括了太多喜怒哀乐。 遇繁星折身进去时,一楼的人早换了一拨,窗口固定的工作人员忙着解答患者家属们的咨询,疲惫得无暇顾及其它。 方才小小的闹剧早挥散得一干二净,一切回归平和。 遇繁星淡定搭乘电梯上楼,病房里林含岫已经回来。 “繁星,吃午餐了么?”林含岫笑着招呼她,“刚开车去沈记排队买了叉烧包,挺多的,你过来一起吃。” 摇头,遇繁星实在没有胃口,她走过去坐下,朝榻上正吃得一本满足的纤纤勉强笑了笑。 “小妈,那个叔叔他是不是喜欢你?”鼓着油亮亮的嘴,林纤纤问。 “不是。” 才不信,林纤纤与林含岫对视一眼,天真的嗓音里存着小孩子的打趣,“那小妈是不是喜欢那个叔叔?” 遇繁星不吱声,这么多年,她早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虽然偶尔想起他时会忍不住眼眶微湿,但这些情绪可以归纳为缅怀逝去的青春。那昨晚呢?所谓一夜风流,为什么不是别的男人都可以?因为她和林深时是睡过的关系,所以再睡一次没所谓吗?可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太能站得住脚。她好像不得不承认,他吻她时,她心中像夜晚月光下被风吹拂的湖面,是有波动的。 “繁星。”见她沉默,林含岫这才眸中诧异,追她的男人不少,但她大多都是不屑一顾。因此见她流露出这种神情,她特别震惊,“纤纤口中的林叔叔……” “曾经的高中同学。”遇繁星不想再谈及林深时,刻意转移话题,“晟正那个合同,敲定了。” “是么?繁星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可以!”顿了顿,低眉,林颔首嗓音温软,透着感激,“这两年若不是你,我和纤纤……好像有你在,我就特别有安全感。” 林纤纤突然插嘴,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妈妈还说小妈你把买裙子买包包的钱都拿来给纤纤治病了,所以小妈你今天才没有以前漂亮么……” “纤纤。”林含岫哭笑不得的打断她,脸上挂着不好意思。 童言无忌,倒令人心情突然好转了些,遇繁星失笑,逗她道,“小妈今天很难看?” “不难看。”上下打量她,林纤纤举着叉烧包,弯唇甜笑道,“只是没有从前那么超好看,小妈,等纤纤病好,长大了,纤纤就赚钱给你买一堆漂亮裙子,让你和妈妈做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大家都笑了。 林含岫起身去卫生间,转身的刹那,遇繁星看到她正在抹眼角。 嘴角笑容淡了些,遇繁星努力控制情绪,与纤纤继续说笑。 “小妈,那个叔叔说还会来看我,真的么?” “不知道,他很忙,或许……随口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遇繁星削水果的动作顿了顿,面上不大自然。 “可纤纤觉得他说话很认真呀!他应该会来的!” 弯唇,不再回应,遇繁星尽量专注地削苹果。确实,过去的林深时是个说话极其算数的人,从不撒谎,从不轻易许下承诺,所以他没说过喜欢她,也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但现在,谁知道呢? 起码他说话算数的给了她合同,用这种屈辱的方式。 “小妈……” 惊呼声中,遇繁星吃痛,她低头看着指尖上沁出的一团殷红血珠,忙安抚林纤纤,“没事,小伤口而已,有创可贴。” 起身去卫生间,遇繁星清洗伤口,找出创可贴包扎指尖,处理毕,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好像真的不算好看…… 往常她绝不允许自己以这么寡淡苍白的面容见人,今天倒是破了例。 从包里找出口红,她薄薄涂了一层,气色瞬间变化。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妆容,但好像一支口红一支眉笔,它们就能瞬间勾勒出一层铠甲,让她在面对所有的狼狈时都能显得更从容淡定,哪怕只是伪装而已。 靠在墙壁,遇繁星偏头,望向卫生间的小窗外。 阳光很好,特别好…… 人来车往,耳畔喧嚣。 没有回酒店,林深时漫不经心随意开着车,最后也不知停在了哪儿。 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应该很有了些年头,不然长不出这样沧桑又庄重的样子。 摇下车窗,他怔怔盯着空中某一点。 后悔么? 不知道。 曾经慌乱中醒来看到昏睡沉沉的她,是懊悔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还不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大多数人都懵懵懂懂着,但他并不,他很早就知道责任意味着什么。 但她呢?她好像一直都懵懵懂懂的。 至于昨晚…… 他醉了么?醉了。 毫无意识么?怎么可能?林深时蓦地勾唇嗤笑,他恨自己没醉得彻底,否则,不必坐在这里思过,又或者是在思别的乱七八糟纯属浪费时间的东西。 头顶太阳慢慢滑落,近黄昏。 前方不知何时来了个流浪男歌手,他调好弦,随意地盘坐在地开始唱歌。 他嗓音略带嘶哑,不知是烟酒嗓还是天生的,很有味道。 “有些时候,你怀念从前日子,可天真离开时,你却没说一个字。你只是挥一挥手,像扔掉废纸,说是人生必经的事。” “酒喝到七分,却又感觉怅然若失,镜子里面,像看到人生终点……” 林深时不太熟悉华语歌,英文或者别的文,都不熟悉。 旋律缓缓流淌在耳畔,他听着这些歌词,每一句,好像都轻轻叩在他心尖。 “习惯说谎,就是变得成熟了吗?有一套房子之后,才能去爱别人吗?” “总是以为,成功之后,就能抚平伤痕。” “欲望边埋着错过的人,当青春耗尽,只剩面目可憎……” …… 推开车门。 林深时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闭眼弹唱的流浪歌手走去,从钱包里随意抽了几张人民币放在盒子里,他转身上车,启动,离开此地。 车渐行渐远,歌声被嘈杂吞没,再听不见。 第三章 在他凛冽目光下,王安霆微微垂眸。林总监其人,短短几日接触下来,连见惯牛鬼蛇神的他都有些捉摸不透。 “私生活?”扯了扯唇,林深时低眉。 王安霆答:“是,好像是秦公子正在追求屿森的负责人,想在她面前献个殷勤。” 轻笑,林深时深邃的眸色逐渐趋于平淡,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凉凉道,“由着他闹!他有这个资本,况且,不过是一批可有可无的材料罢了!” 果不其然! 王安霆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这个社会就这样,无人能免俗。 只是—— 林总监这句话的语气,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过于寡淡,寡淡得近乎刻意…… 从上午到下午,遇繁星依然在约见客户,她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晟正,这不明智。 可惜生意谈得不冷不热!对方是男性,有的男人话语里总似有若无透着暗示,接下茬儿他就能顺顺利利讨个便宜,不接,就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 实在是累了!遇繁星懒得再蹉跎时间,她找了个由头,起身离开,惹得对面男人脸上讽笑不断。 回程路途,进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畔未说话,却率先笑了几声,“遇繁星,陪我吃饭这事儿你陪定了!”他嗓音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遇繁星蹙眉,努力回忆,想起那日在楼梯间拦住她的轻佻公子哥儿。 她不吭声,对面“喂”了声,继续道,“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这事儿!如今三家公司进入最终待选阶段,你是其中之一。明日上午他们会约你过来详细洽谈,谈完之后呢你就陪我吃饭,我保证合同后天就能敲定签字。” 第二十四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连续三日, 她很忙很忙,只午夜梦回似醒非醒时, 那些陈年旧事才如海潮般涌来,将她从头到脚的淹没。 或许她应该让自己更忙碌, 让所有的悲秋伤怀找不着缝隙伺机渗入她心与肺,没错,就该这样…… 医院回家路上, 进了一通电话。 塞耳机, 遇繁星“喂”了声。 “您好, 请问是屿森的遇繁星遇小姐么?” “没错。” “您好, 我这边是晟正……” 摁断电话, 遇繁星蹙眉。 马路上密集的铁皮盒子拥堵成蜿蜒曲折的线,她撑着方向盘,怔怔盯着远处发愣! 晟正那边让她明天上午九点带着材料样板重新参加筛选。 她……要去么? 翌日。 包好材料小样放在后座,遇繁星深吸一口气, 开车前去晟正集团。 不管这个机会与林深时有无关系,不, 他不会给她任何优待。 他竟如此厌恶她,连九年的时间都不能将这份厌恶褪去半分半毫? 摇头苦笑,专注驾驶。抵达目的地,泊车, 遇繁星取出材料斜抱着入楼。 紧张, 前所未有的紧张, 不是担忧合作能否顺利,只因为—— 他在那里。 仰头迎着灼眼日光,遇繁星望了眼高处,拾阶而上。 进入大堂。 遇繁星根据简讯内容上三楼。 上班时间,人多,她折身前往楼梯口。 “秦公子,这边请,林总监在楼上等您。” 一记轻笑声在她背后响起,旋即是浸着不屑的嗓音,“林总监?让他等着呗,我还能立刻飞上去不成?” 遇繁星脚步微顿,林深时? 她侧眸朝声源处望去,看到两个男人。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与卑躬屈膝的男职工。 短暂一瞥,收回视线,拔步往前。 “秦公子?秦公子……”男职工周志强一连唤了几声。 耳畔嗡嗡,秦景宁怔住,她回眸的刹那芳华,真是过目不忘,美极艳极,像一幅色彩旖旎的油画! “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她倩影消失在转角,秦景宁单手插入裤兜,眸中微深地转头定定盯着周志强。 摇头,周志强迷茫,“不认识。” “这么美艳的女员工你居然连她芳名都不知?”秦景宁不可置信。 “若是集团上下同事,不可能不知。但晟正合作单位数不胜数,还有旗下诸多分司,所以可能是她是过来办事儿的!”尴尬一笑,周志强尽管不悦,却认同这番话,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在公司,哪能藏掖得住?只怕早就引得追求者门庭若市。 “既然她能来这里,肯定有迹可循,去查查!”抬了抬下颔,秦景宁示意。 “秦公子,林总监在等着您,我……” “我自己上去呗!”皱眉,秦景宁嗤笑,“哪怕我舅舅在,我也从没必要上赶着去朝见吧?” “不是,林总监马上有个集团会议,所以才……” “行了行了!”不耐摆手,“我立即就去,出来时你必须好好给我查清那女人详细情况!” 撇开跟屁虫,秦景宁独上电梯。他脑海里仍念念不忘女人回眸间的惊艳容颜,美,美得动人心魄!明艳却不庸俗,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佳人! 须臾,电梯门开,秦景宁撇嘴,林深时?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他舅舅倒是不怕引狼入室…… 绕过前台,直接推门而入,秦景宁抬眸,目光并不友好的上下打量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 也就长那样儿!靠一副苦行僧的假正经模样蛊惑诱骗众人?实际上? “听说你是我舅舅曾经资助留学的穷学生之一?”信步上前,秦景宁双臂颇具挑衅地撑在办公桌,掀起眼皮睨着面前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 林深时将一份文件朝他推了推,面色不变,“你的履历我已看过,莫斯科国立大学肄业,主修经济学。”顿了顿,淡淡对上他目光,“既然你肯吃苦从基层做起,晟正这里有一个职位适合你。”语罢,拨打电话。 面色微变,秦景宁冷冷盯着他,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短促几分钟,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敲门进来。 “袁经理,秦公子交由你负责!祝总及秦夫人有交待,公子从基层做起,无需优待!”林深时言简意赅。 “是,林总监。” “带他下去了解公司及其部门业务。” “是。”袁书凯微笑,他识人有术,并不因这番话而改变态度,恭维客气地伸手指引,他笑道,“秦公子,您这边请。” 转身就走,秦景宁跟着袁书凯下楼。才出电梯,恰好撞见正等着他的周志强。眸中一亮,他甩下后面跟着的袁书凯,迎上去,问,“名字!” “遇繁星。” “遇、繁、星。”沉醉的逐字品了品,秦景宁嘴角微弯,赞道,“人如其名,美,遇见她,有如遇见漫天繁星!妙极!”继续追问,“快说说她具体情况。” 周志强低声道,“一个小工作室的负责人之一,到晟正是为卖一批记忆合金的建筑材料。” “她现在人呢?” “如果人没走,应该还在三楼!” 秦景宁不悦道,“你就应该等在那儿替我把她拦着!” “秦公子。”见他转身离开,袁书凯面无表情地抬眸,“林总监让我带您……” “什么林总监?我现在可没国际时间跟你熟悉什么业务,办完事儿后回来找你。”秦景宁语气不耐,可电梯却停在七层不动,他调头便往楼梯间跑。 “咚咚咚!”迅速攀爬楼梯,秦景宁脑海里全是她方才蓦然一回眸的画面! 他在上楼,有人却在下楼。 余角视线里,女人及膝紫罗兰色裙摆翩跹,小腿匀称修长白皙,一股暗香涌动,空气里仿佛氤氲起一股清甜微风。 心跳漏了一拍,秦景宁似有所感地抬头,果然是她! 擦肩而过,她一缕蜷曲秀发在空中晃动,像飘飞的柳絮坠落在了他心尖,奇痒难耐! “遇繁星!”他猛地转身,开口。 止步,侧眸。 遇繁星静静望向他。 “你好。”词穷一瞬,秦景宁轻笑着朝她眨了眨眼,“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共进午餐。” “不好意思,有事。” “诶,你先别走。”下楼拦住冷漠的女人,秦景宁挑眉,“你在争取与晟正的合作?我可以帮你,一句话,绝对ok,但你先得赏脸陪我吃顿饭!” 她不言不语,眸中流转着盈盈波光,像剔透的水晶。蓦地,她戛然一笑,剔透水晶瞬息化为万紫千红的花瓣,一片片朝他涌来。 秦景宁霎时怔住,原来世上真存在这样的女人,她一笑,他骨头就酥了。 “先生,可听过空手套白狼?”遇繁星面上含笑。 秦景宁愣了愣,“不,你误会了,其实只要我一句话,何止是一批材料,哪怕……” “抱歉,高攀不上。”不再浪费口舌,遇繁星兴趣缺缺地转身拾阶而下。 面色微变,秦景宁自觉碰了壁,什么空手套白狼?他可是很有诚意的,盯着女人远去的背影,他笃定在她身后轻笑道,“不就一批材料么?等着,待我办妥这事儿,遇繁星,你一定要陪我吃饭!” 女人没有回头,窈窕背影毫不犹豫消失在尽头…… 两日后,晟正集团大楼,总监办公室。 “林总监,程总下午临时有事,秘书致电,想将预约改至明日。” “嗯。”应声,林深时蹙眉,蓦地抬头,顿了顿,低眉似随意问,“那批材料,定下了?” 怔了须臾,王安霆反应过来,他话里指的应该是陈磊因公谋私的那批材料合作,“还未最终定下,会在三家公司里选取最合适的一家。” “嗯!”薄唇溢出一声低应,再无话语。 王安霆见他很快投入工作中,欲转身,却顿住,他迟疑着开口,“林总监,秦公子……” “如何?” “秦公子近日一直在给相关部门施压和走关系,似乎是个人私生活方面的原因,极力促成屿森得到这次合作。” “屿森?”手上动作顿住,林深时蓦地掀起眼皮,眸中微冷。 一周转瞬即逝。 周日夜里十点,林深时麻木地踩着霓虹彩灯,如约抵达本市最受年轻人追捧的seabed酒吧。 泊车,他抬头望着这栋高调的奢华建筑,步入大门。内里人满为患,dj磁性电音环绕在大厅每一个角落,舞池上年轻男女疯狂扭动着姣好身躯,发丝肆意飞舞,张扬着青春。 略蹙眉,林深时跟随侍者进入指定包厢。 门开,热烘烘的气氛暂停一瞬,一个穿t恤潮裤左耳戴重金属耳钉的年轻男人从沙发里起身,兴奋朝他挥手,“林深时,这儿!” “来,都好好瞧瞧,这就是我常跟你们唠叨的才回国的哥们儿,林深时。”他眉飞色舞对包厢里另外的五男三女介绍,又转头对林深时咧嘴一笑,“这些都和我一样,混吃等死的一帮兄弟。” “霍天琪,谁是你兄弟?”角落里低头盯着手机的女孩儿闻声掀起眼皮,却在看到他旁边站着的男人时愣了愣。 “行行行,姐妹行了吧?我的蓉儿妹妹。” 邱融蓉回神,抿唇笑了笑,目光几不可察地再瞥了眼那个男人,怎么说?并不是为他长相所惊艳,而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赫然有股清风霁月跌入俗世尘埃的感觉。 颔首,林深时报以微笑。 第二十五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嗯嗯。”顿了一秒, 林纤纤抬头, 望着她咧嘴一笑,露出刚换的小牙齿。 小孩大都好哄得很, 遇繁星松了口气, 目光不经意略过坐在床畔的林深时。 他正好望向她这边, 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上, 遇繁星率先别过眼, 心中因纤纤方才的问题变得有些尴尬,想必林深时也应该是。 为什么不回来找她?这实在是个可笑的问题。 因为不是所有分别的人最终都一定要找到彼此,如果需要这么费尽心力的去找, 当初怎会那般轻而易举的分开?这世界说小很渺小, 说大很广阔, 人山人海之中, 又哪能这么容易想找就找得到? 病房内气氛蓦地低沉,好在林含岫及时归来。 她与林深时双方礼节性的问候, 以纤纤作为话题圆心, 展开了疏离客气的聊天。 彼此不认识, 这很容易冷场,加上林深时本就不是热络的人。 林含岫求助地望向窗下的遇繁星,见她自始至终垂眸不语, 心下为难, 她视线瞥到桌上的圆钟, 眸中微亮, “时间过得真快,都十一点半了。纤纤昨儿说想吃披萨,你们若不嫌弃,我马上点些快餐一起吃如何?我要照顾纤纤,没办法请你们出去吃饭,真是失礼,还请见谅!” 起身,遇繁星拿起包,语气略淡:“不了,你们用吧,我约了人谈业务。” “我也告辞。”林深时跟着站起来,他朝纤纤笑了笑,道别。 “林叔叔小妈你们都要走呀?” 看出女儿的依依不舍,林含岫挽留他们道:“是啊,再坐会儿吧!”她望着不大对劲的遇繁星,知道他们两人关系怕是不简单,这位林先生为何要来探望非亲非故的纤纤?其中缘由很是耐人寻味,想来定是与繁星有关。 “不了,纤纤你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再过来。”林深时嗓音尽量温和。 “那我坐会儿再走,反正约的地点就在附近。”遇繁星脚步却戛然而止,她旋身重新踱回窗下沙发,施施然坐下,神情平静。 笑容牵强,林含岫知道她应该是故意的。 “林先生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一顿简陋的午餐?”她抬眸问。 “不了,谢谢。”林深时偏头淡淡朝窗下女人投去一瞥,转而收回目光,与床榻上望着他灿笑的林纤纤微笑,拾步毫不犹豫地走出病房。 遇繁星坐着一动不动,林含岫只得跟出去,将人送到电梯,她回到病房,掩上房门,眸光复杂,“繁星,你……” “我坐会儿就走。”遇繁星打断她的话,走到床边,拿着漫画书与纤纤笑着讨论里面的漂亮裙子。 摇了摇头,林含岫无奈,当着纤纤的面儿,她其实也不好多说大人们之间的情感问题。 二十分钟后,遇繁星离开医院。 她没有约人,方才不过是借口罢了,她不想与林深时一路同行。 下电梯,她走到医院地面停车场,从包里翻出车钥匙,刚按下解锁,抬眸,蓦地怔住。 她车旁不知何时停靠着一辆并不陌生的黑色汽车,而那个更不陌生的男人正站在两辆车狭小的缝隙内,淡淡看着她。 低眉,遇繁星面上无动于衷,眸中愠色一闪而逝。 当做没有看到他,她拉开车门,却被他走过来伸手拦住。 遇繁星蹙眉避开,往后退一步,不看他:“什么事?” 深深攫住她低垂的面庞,林深时言简意赅:“确实有事,你等着。” 他旋身从车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她。 以为是上次合同有什么问题,遇繁星伸手接过,翻开,当看到一排排黑色汉字时,她全身有一瞬间的僵硬,包括面部肌肉。 缓了几秒,她狠狠攥住这份所谓的合同,抬起下巴仰视面前的男人,扯唇轻蔑道,“林深时,你想先上车后补票,怎么不先问问我价钱?” “你们工作室材料质量过关,恰巧分部需要,工作而已。” “工作而已?”遇繁星冷冷将合同递还给他,“我不需要它。” 林深时不接,他凝视她盘旋着漠然愤怒的双眸,语气放缓了些:“纤纤的病不好治,她们需要钱。” “但还没到需要我卖身赚医药费的地步。” “遇繁星。”声音不自觉加重,沉闷中透着阴骘,林深时定定锁住她弥漫着漫不经心的眼睛,明显动了怒。 轻笑,遇繁星勾唇。 他生什么气?她不都还没生气么? 两相对峙,遇繁星甩了甩被风扑到额前的秀发,她收回拿着合同的手,慵懒靠在车身:“若你觉得非要这样才好受的话,那我成全你啊!只不过——林深时,原来你也是会开后门的人啊!”她轻飘飘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从头到脚,然后朝他那边挪了挪,仰头望着他笑道,“你真的是有出息了。以前陪你一夜,第二天就给几颗奶糖哄哄我而已,如今手笔一次比一次大方,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笑看他手背青筋鼓起,遇繁星颇有些解气,她上前,用空着的手给他整理白色衬衫衣领,望着他黑黢黢的眼眸:“突然觉得挺划算的,你以后要是有生理需要,可以联系我。当然,价格我们先谈好,放心,老相识了,不会比这份合同贵。” “遇繁星。”兀然用力拽住她手腕,林深时切齿道。 “拦住我干嘛?不让我走?现在就要?”遇繁星挑眉斜了眼身旁的空车,淡淡道,“青天白日,车里怕是不方便,带我去酒店好了。” 盯着她饱满诱人的红唇,林深时一把甩开她手,转身扯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猛地狠踩油门,驱车离开…… 望着汽车瞬间消失在视线尽头,仿佛逃命般似的,遇繁星好笑地捋了捋额发,眸中却一片冷清。她将合同丢进车内,再不多看一眼,系上安全带,随之开离医院。 医院大门檐下。 男人猩红的眼睛阴森盯着分别离去的男女,唇间溢出一声冷笑,喃喃道:“遇繁星,好你个遇繁星,原来都是你们害我变成这样。” 陈磊捂着包扎好的右臂,靠在方柱上,面颊抽搐。 林深时?那个自以为是勒令他离职的年轻总监?还有那个遇繁星,难怪,难怪他一向在晟正如鱼得水却突然被革职。竟然是遇繁星这个妖艳女人攀上了林深时,所以在他耳畔吹枕边风对不对?凭什么林深时与她苟且给她合同,他就不能给别人合同?可恶! 都是他们一对狗男女将他变成如今的凄惨模样!他被人耻笑,意难平喝醉酒,不小心撞死了个老女人,所有积蓄抵出去才不用坐牢。现在却被亲朋好友嘲讽嫌弃,老婆疯狂闹离婚,他如丧家之犬般处处受制,跟条流浪狗一样…… 他饶不了他们,尤其遇繁星,遇繁星…… 陈磊面色狠戾,一步步下楼,沉沉走出医院,背影消失在川流不息中。 日中,艳阳炙烤着大地,柏油公路滚烫。 林深时面色阴霾地开着车,脑子里一句句回荡着她讽刺的话语。 她自然是故意的,故意激怒他,她很成功! 攥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筋凸起,林深时猛地将车靠边停,他闭上眼,用力深呼吸,曾经的记忆犹如海潮般朝他汹涌袭来…… 清晨的小阁楼光线很好,几缕晨阳透过陈旧的窗,一道道横纹影子落在墙上贴着的世界地图上。 他宿醉醒来,怀中软绵绵一团。那刹间,他神智是麻木的,脑子空茫茫,什么都想不出。 她随后醒来,沉默地穿好满是褶皱的衣裳。可能是疼,她动作不大自然。 “早餐吃什么?”他干巴巴道:“我去买回来。” 她没看他,坐在床边,脚丫晃着,白得刺眼,“不饿,但想吃点甜的。” 他慌乱挪开视线:“糖行么?” “嗯。” 穿鞋离开,他走到附近最大的超市,站在糖区,望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糖果,还有价格。 拿了一包转身就走,大概十多步,他折身退回去,将手里的放到原先位置。侧眸盯着另边的淡粉色包装袋,眸露迟疑。这种糖一袋只有几颗,却分外昂贵,他母亲爱吃,从前父亲下班回家会时不时带上一包,母亲笑着拆开,递给他几颗,他摇头,不喜欢,但却一直记得那股甜味,是很甜的。 伸手拿起它,他结账离开,沿着蜿蜒道路左转右拐,绕回阴暗的小巷子里…… “你现在很爱喝酒。”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遇繁星顿了顿,轻笑道:“以后少喝点,别稀里糊涂睡了难缠的女人。” 这话别有深意,林深时整理衬衫袖边的动作顿了顿,他掀起眼皮望着她轻勾的嘴角,蹙眉不语。 车内霎时陷入缄默。 遇繁星穿戴整齐,随手把肩上薄毯丢到后座,转头又将放倒的驾驶座调整好,她对着镜子撩了撩略微凌乱的长卷发,顺便觑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不到。 “你身上酒味浓郁,我好人做到底,现在开车送你回酒店?”似想起什么,遇繁星紧接着耸肩,“忘了你不住酒店,那你现在住哪儿?” 第二十六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遇繁星醒了,她睁开双眸, 视线有所察觉地飘向窗下, 他已穿好衣服, 背对她站在明亮处, 但光未盛, 他笼罩在浅浅弱弱的晨阳下, 身长玉立。 愣了小半分钟, 遇繁星略皱眉,手肘撑着床往上挪了挪。 圆润的肩裸/露在外, 她扯了扯薄毯盖住自己, 在满是折痕的凌乱床榻上寻找衣物。 内衣歪斜地躺在地板上。 她欲伸手去拾起,余光微晃,落在榻角。 那里整整齐齐叠着一套女式衣裙, 崭新, 黑色,胸罩内裤俱是黑色。 遇繁星用右脚将它们勾过来, 她随意一划,便将规规矩矩的豆腐块弄得乱七八糟, 裙子好上脚,小巧的内裤与胸罩却遗落在半途。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林深时回神,他一侧身便看到她修长匀称的大腿从薄毯里伸出, 正懒懒散散地用脚够取衣物, 姿态随意, 却风情万种。 不自然地偏过头,他蹙了蹙眉,余光落在床沿。内裤被她弄得不进反退,一半已经倾斜,似乎快掉落下去。脚尖微转,来不及拔步向前,林深时余光瞥到她突然的动作,倏地转过身,面向窗外,彻底背对她。 遇繁星淡淡睨他一眼。 她半坐着,薄毯已褪至腰下,没有停顿的将胸罩穿上,再穿上长袖黑色连衣裙,她半跪着用手抓住边缘上的内裤。 估算她整理得差不多,林深时面无表情转身,他没看她,顾自走到床畔桌台,从抽屉里取出档案袋,递给她合同,薄唇翕合,“签字。” 低眉扫了眼他手上的纸张,遇繁星僵硬地扬了扬眉梢,勾唇。 她从桌上找到精致钢笔,努力稳住颤抖,双手用力拔开笔帽,她就着他手龙飞凤舞地签上大名。轻飘飘将钢笔搁回桌上,坐在榻上,遇繁星微微后仰,掀起眼皮攫住他眼眸,当酒精与色/欲褪去,里头便幽幽一团,恢复了以往的古井无波。 “公平交易。”遇繁星慵懒轻笑,漫不经心道,“你说得对,与其找其他人搞定这份合同,不如找你。你的肉体对我来说,熟悉且年轻,正好也可以借机回忆一下满是青春的豆蔻年华。所以严格算起来,应该是我占了便宜。”她笑着伸手握住他掌心的那份合同,拽了拽,没能成功拿走。 遇繁星收敛笑意,定定望向高高在上的他。 他面上看似沉静,或许是背对着整片微光,眼眸显得暗沉森冷了几分。 察觉到他动了怒!遇繁星不以为意地弯唇,她再度用力扯了扯那份合同,依旧未能得逞。干脆松手,她略耸了下肩,动作随意的往后拨了拨蜷曲的长发,重新望向他,眸中沁出些明媚的笑意,“怎么?听我这么说,觉得吃亏了?”目光自然地划过他腰下,遇繁星思索着建议道,“没关系,听说男人清晨都会有生理反应,要不在我拿着合同走之前抓紧时间再来一次?” 紧紧攥着合同,手上青筋凸起,林深时低眉锁住她媚眼如丝的神态,眸中如冰。 冷冷盯着她无所谓的样子,他将合同扔在她怀里,漠然望向窗外。 轻笑出声。 遇繁星从床上起身。 他都已经酒醒了,哪还能控制不住自己? 无论她怎么撩拨,只怕都难再见昨晚他沉沦的模样。 拿着合同,遇繁星赤脚踩过地上皱巴巴的蕾丝内裤与白色衬衫,出了卧室。 她的包还摔在客厅里,里面被她昨晚翻得乱七八糟。 遇繁星弯腰将零碎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装进包,拎着换上高跟鞋,开门离去。 “砰”,不轻不重,没有刻意的发泄,只是普通的关门声。 顿足在门口站了几秒,遇繁星不再停留地加快脚步匆匆去搭电梯。 取车,将包与合同放在副驾驶座,她喘了口气,双手伏在方向盘,埋头,头发蓬松地扑在脸颊。 苦笑一声,遇繁星用手梳着乱糟糟的长发,她方才的一气呵成与伶牙俐齿,是这些年在社会上磨砺出来的本能伪装,要走,自然要当着他面漂漂亮亮的走,不能像曾经,走得那样落寞…… 酒店卧室。 冷眼俯瞰高楼下的世界,林深时紧攥成拳的手徐徐松开。 人走室空,他侧眸,目光定在地面,一片狼藉。 她昨晚穿来的一身衣裳散落在地,包括她企图穿走的他的白色衬衫。 黑色连衣裙与白衬衫纠缠堆叠在一起,黑与白,对比鲜明。 抬手摁了摁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林深时转身,抬脚迈过地上的凌乱,走进浴室。 背后一串悠扬手机铃声却蓦地响起,步伐戛然而止,林深时蹙眉站在门槛处,这并不是他的手机来电。 眸色略深,他折身走到床榻边,跟随铃声,在床与柜的缝隙里找到了遗落于此的手机。 扫了眼屏幕,来电显示人被她备注成“小宝贝”。 小宝贝? 嗤笑一声,林深时滑下接听,率先冷冷“喂”了声。 对畔似是怔住,半晌没声音,直至听筒里传来一记遥远的女人笑声,“纤纤,又在跟你的漂亮妈妈打电话啊?别用太长时间知道么?” “好,可是……”软糯乖巧的女孩声音氤氲在耳畔,林深时面色骤变,妈妈?他抿唇,“遇繁星是你妈妈?” “那你又是谁?” “你父亲呢?” “我没有爸爸,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是你接电话?我……” “她手机忘拿,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林深时打断她脆生的嗓音,一口气急促问道,说完,才猛地闭眸,他忘了电话那头只是个小女孩,不该用这种严厉质问的语气,深吸一口气,林深时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他放缓声音,“别怕,我是你妈妈朋友,你先告诉我,我等下就把手机拿去还给她。” 电话摁断。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林深时失力地靠在落地窗。 东边太阳往上攀升,温度渐高,搅得他浑身血液都像煮沸了的水,翻涌滚动着。 林纤纤?八岁?她姓林,八岁了?八岁…… 疯狂想找到她质问,可她的手机正在他手中。林深时抹了把额头汗渍,从玻璃柜找出车钥匙,随意换了身衣服,他茫然空洞地加快脚步一路疾行,从车库取车。 黑色汽车飞驰在高速公路。 林深时双眼直直盯着前方,脑中一刹那划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有多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有更荒唐的昨晚,她笑起来的眼眸,她站在阁楼门前望着他的不可置信的目光…… “林深时,这个很贵的,你又突然生什么气,你知道它多少钱么……” “林深时,这个很贵的,你又突然……” “林深时,很贵的……” 绿灯,他猛地大力深吸一口气,在十字路口戛然踩下刹车,轮胎“嗤”一声,紧急停止。 窗外人群熙熙攘攘,男女老少五颜六色,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晃花了人眼。 摇了摇头,林深时闭眼抹了把额头汩汩冷汗,他拾起一旁矿泉水,拧开盖一口灌下,水渍沿着嘴角往下颔蔓延,然后淌入他胸口,濡湿了白色衬衫。 他胸口起伏,后背重重倒入驾驶座…… 在他凛冽目光下,王安霆微微垂眸。 “私生活?”扯了扯唇,林深时低眉。 王安霆答:“是,好像是秦公子正在追求屿森的负责人,想在她面前献个殷勤。” 轻笑,林深时深邃的眸色逐渐趋于平淡,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凉凉道,“由着他闹!他有这个资本,况且,不过是一批可有可无的材料罢了!” 果不其然! 王安霆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这个社会就这样。 只是—— 林总监这句话的语气,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过于寡淡,寡淡得近乎刻意…… 从上午直至下午,遇繁星依然在约见客户,她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晟正,这不明智。 可惜生意谈得不冷不热!对方是男性,有的男人话语里总似有若无透着暗示,接下茬儿他就能顺顺利利讨个便宜,不接,就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 实在是累了!遇繁星懒得再蹉跎时间,她找了个由头,起身离开,惹得对面男人脸上讽笑不断。 回程路途,进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畔未说话,却率先笑了几声,“遇繁星,陪我吃饭这事儿你陪定了!”他嗓音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遇繁星蹙眉,努力回忆,想起那日在楼梯间拦住她的轻佻公子哥儿。 她不吭声,对面“喂”了声,继续道,“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这事儿!如今三家公司进入最终待选阶段,你是其中之一。明日上午他们会约你过来详细洽谈,谈完之后呢你就陪我吃饭,我保证合同后天就能敲定签字。” 对畔毫无回应,秦景宁等了等,疑问道,“遇繁星,你有在听么?”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也没有给你任何让你误解的承诺!” “是是是,你当然没承诺什么。”他笑声落在她耳畔,透着几丝讨好,“是我秦景宁诚心邀请你遇繁星吃饭,材料那事儿表达的是我一点点诚意,希望你能喜欢。”嗓音蓦地低沉,秦景宁道,“我现在就已经无比期待着那刻的到来,前所未有的期待!遇繁星,我们明日见……” 第二十七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请耐心等待36小时  肩上锁骨处似乎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 以及他方才狠狠用手碾压过的痛感…… “够了, 别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幼稚的手段!”攥住她手腕,他轻而易举将她抵在电梯逼仄角落, 眼底沁出几许淡淡的漠然。 他模样罕见的未被岁月侵蚀改变, 清秀中透着冽,一如田埂上迎风而立的一株青麦。 这姿势很熟悉,不过调换了个位置。 曾几何时,她就是这般将他抵在教学楼后的红墙上, 那墙上攀生了许多绿油油的爬山虎,娇嫩青翠, 像衬托着他这朵寡淡深处便浓艳的花…… 顿足不前, 遇繁星站在香樟树下, 闭眸。参差不齐的阴影落在她眉眼之间, 随微风轻轻摇曳。 林深时,怎么又遇见他了?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脑海中凌乱纷飞的画面像城市夜晚里的霓虹彩灯, 晃得人头晕眼花。 九年,他们九年未见,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毕竟,这世界对无缘人来说,很大—— 三小时前。 广贸世界中心一楼咖啡厅。 临窗位置下的男人扯了扯衬衫衣领, 目光似有若无打量对面美艳女人, “遇小姐, 很遗憾,您这批记忆合金材料与我们要求不符。” “为什么?”遇繁星微抿红唇,搅拌咖啡的右手略顿,“陈经理,您清楚目前市场形势,我们屿森无论从质量或是报价,绝对是您最优选择,况且我们之前有过良好的……” “遇小姐,我很想与你保持合作,但……遗憾呐!”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属眼镜,陈磊心生鄙夷,这女人貌美肤白,红唇饱满,该纤细的蛮腰不盈一握,该丰腴的胸脯鼓鼓囊囊,性感明艳,却非在他面前装清纯假矜持。去年他放弃其它大品牌而选择与小作坊屿森合作,除却利益,就是想得到她,可她总是敷衍应付,拿当他傻x糊弄是不是? “叮”,桌上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陈磊摸起手机,打开聊天界面,一张年轻美女露出半面酥胸的照片弹跳出来。 “陈经理,人家已经拿着合同在酒店等你了哦,你怎么还不来?[委屈][委屈]” 下身绷紧,陈磊扫过图片上ps过度白得发光的半面酥胸与脸庞,虽然明煌公司的这个女人与遇繁星相比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好歹直爽不做作。 迫不及待地回了句“马上就来”,陈磊将手机放入裤兜,急急起身,睨一眼她雪白纤细的脖颈,撇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面色微冷,遇繁星视力好,一眼瞥到了他手机里露骨的“艳照”。 “陈经理,您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分明在生产前我们已经谈得八/九不离十,您现在这样令我们很为难。” “遇小姐。”赶着时间,陈磊面色不耐,他已不满足于意淫,他需要一个身娇体软的女人躺在他身下顺从臣服他,哪怕那女人姿色连中等都算不上,“实不相瞒遇小姐,我们晟正是知名大集团,去年我选择与遇小姐合作是因为你我之间非常投缘,加上你们材料质量确实不错。但今年不同,我们集团空降了一名林总监,代理总裁之职,纽约归国,履历令人咂舌,厉害得紧。新官上任什么都管,这批材料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得林总监过目定夺,所以遇小姐第一道就涮了下去,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完全没用,那林总监就认品牌名气,无奈啊……” 目送男人夹着大腿迅速离去。 遇繁星嗤笑着买单,拿起包转身走人。 知名大集团?林总监?他唬三岁小孩儿?就一批材料还要才回国新上任的总监亲自监管?何必将锅甩给旁人来糊弄她? 阳光炽热,遇繁星撩开被风吹乱的卷发,行去停车场。 解锁拉开门,她刚上车,接到了林含岫的电话。 “繁星,成了么?” “没那么快!”手机里的声音疲惫嘶哑,遇繁星倒在驾驶座。转移话题,“纤纤好些了?有没有乖乖吃药打针?” “嗯她很乖,刚刚她还在医院说想小妈了,想见你。” 眼眸弯弯,遇繁星展颜,“我……” “繁星,我才从医生那儿出来,他说……”顿了顿,哽咽,“他说纤纤月底前可以尝试再做一次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繁星,我害怕!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别怕!”剩余的话堵在咽喉,团成团,冲不出禁锢,眼泪却不承重地坠了下来。 林纤纤,八岁,去年岁末查出髓母细胞瘤。第一次手术不算成功,恶瘤很快复发。这忐忑心惊的第二次手术,即将到来。 挂断电话,遇繁星摁了摁寒飕飕的太阳穴。 她为她方才的口拙木讷感到抱歉崩溃,林含岫如今正是需要宽慰鼓舞的时候,她却——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会拿心爱的红蘑菇发卡戴在她头上,笑盈盈道,“虽然纤纤没有爸爸,可我有两个爱我的妈妈!我很幸福!” 眼眶揉出红肿,双手狠狠攥住方向盘,遇繁星倒车,笃定地开往晟正集团总部。 她与林含岫没有亲人,在这个繁华孤独的世界撞来撞去,真的需要这一抹软糯的温暖来治愈所有的头破血流。 这是一场漫长的硬仗,首先,她们需要钱。 停车场泊好车。 遇繁星补了个妆,掩去痕迹。 抬眸望着这幢高耸入云的蓝色大楼,她拾阶而上。 “我与陈经理约好洽谈合作。”将名片递去前台,遇繁星露出职业性微笑。 她不是第一次来,美貌妖艳的女人在女人们心中,同样印象深刻。 “请稍等,我给陈经理打电话确认一下。”前台小姐起身拿起听筒,伸出食指拨号,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腕拦住她动作。 “方才联系过,他人办差在外,大约半小时后回公司,让我直接上会客室等他就可以!”遇繁星解释,心底认定,陈磊此行怕没几个小时不能全身而退。 女人明媚笑颜如耀眼光芒,灼得人生不出厌,更生不出喜。前台小姐睨她一眼,公事公办,依然拨打电话确认。 铃音嘟嘟,无人接听。连拨两次,皆是如此。 遇繁星噙着笑,不开口,不催促。 迟疑半晌,前台小姐思忖着按照经验妥协。 “谢谢!”遇繁星转身,大大方方入电梯。 电梯空阔,寥寥数人。 她瞥了眼楼层数字,摁下顶楼。 行到五楼,有两个女员工捧着一叠资料进来,遇繁星朝内避了避。 短发女人瞅她一眼,被旁边另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转移走注意力。 “听说林总监是祝总特地请来的?林总监倒是低调,上周来公司没摆什么排场,估计迄今没几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你这会儿给他送人事档案,趁机快瞧瞧他长什么样儿!” 短发女人轻笑,同样压低声线,“没听前线人员发来的快报?模样周正,气质清冷,看起来很……禁欲!” “禁欲?这个形容词够特别!” “附议。”短发女人颔首,“前线评价很高,说找不着最合适的描述,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大帅哥,却有令人挪不开眼的特殊魅力,不像吃荤的,像茹素僧人。” “食草系?” “唔,这什么词,还怪贴切……” “叮”,电梯门划开。 “我走了啊!”其中一个女人离开电梯。 一路来来去去,电梯内只余二人,遇繁星立即跟着走出去,她与短发女人目的地相同,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半晌。 遇繁星重新搭乘电梯上楼。 每层都要刷卡才能进入办公区域,她站在白色廊道,望着封闭玻璃门,右转半隐在拐角墙面后。 没有预约,难以面见。 等,除了等,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尽管此行欠妥,但人已在这里,退缩不值当…… 陈磊应该是在利用公职谋取私利,所以她不想放弃与这个大集团保持合作的一丝可能性。 蹲在楼梯处,遇繁星从包里拿出手机玩一款打发时间的消除游戏。 脚步声中,短发女人离开,一切恢复寂静。 两小时左右,耳畔传来轻微动静,门开了。 “林总监,祝总出国前未取消行程,现在我联系不上祝总,您看明日的行程是……” “我看看。” 男人似乎走了回去,声音低沉,再听不见。 遇繁星收起手机,目光微闪,一抹迟疑在眼底悄悄蔓延开。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很久很久前曾听过…… 五分钟左右。 “林总监慢走。” “你们也准时下班。” “好的林总监!” 轻浅脚步声不急不缓,很稳的节奏曲调。 遇繁星揉着酸麻小腿,起身。 第二十八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在他凛冽目光下, 王安霆微微垂眸。 “私生活?”扯了扯唇,林深时低眉。 王安霆答:“是, 好像是秦公子正在追求屿森的负责人, 想在她面前献个殷勤。” 轻笑, 林深时深邃的眸色逐渐趋于平淡,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凉凉道, “由着他闹!他有这个资本, 况且,不过是一批可有可无的材料罢了!” 果不其然! 王安霆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 这个社会就这样。 只是—— 林总监这句话的语气,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过于寡淡,寡淡得近乎刻意…… 从上午直至下午, 遇繁星依然在约见客户,她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晟正,这不明智。 可惜生意谈得不冷不热!对方是男性, 有的男人话语里总似有若无透着暗示, 接下茬儿他就能顺顺利利讨个便宜, 不接, 就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 实在是累了!遇繁星懒得再蹉跎时间, 她找了个由头, 起身离开, 惹得对面男人脸上讽笑不断。 回程路途,进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畔未说话,却率先笑了几声,“遇繁星,陪我吃饭这事儿你陪定了!”他嗓音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遇繁星蹙眉,努力回忆,想起那日在楼梯间拦住她的轻佻公子哥儿。 她不吭声,对面“喂”了声,继续道,“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这事儿!如今三家公司进入最终待选阶段,你是其中之一。明日上午他们会约你过来详细洽谈,谈完之后呢你就陪我吃饭,我保证合同后天就能敲定签字。” 对畔毫无回应,秦景宁等了等,疑问道,“遇繁星,你有在听么?”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也没有给你任何让你误解的承诺!” “是是是,你当然没承诺什么。”他笑声落在她耳畔,透着几丝讨好,“是我秦景宁诚心邀请你遇繁星吃饭,材料那事儿表达的是我一点点诚意,希望你能喜欢。”嗓音蓦地低沉,秦景宁道,“我现在就已经无比期待着那刻的到来,前所未有的期待!遇繁星,我们明日见……” 直接摁电话。 遇繁星略微烦躁。 不多久,晟正那边紧跟着来了消息,约她明日上午九点去集团总部面谈。 “不好意思,明日上午临时有些事情,不知可否下午再去?”遇繁星笑着解释。 “可以,那遇小姐,我们明日下午两点见!” “好,谢谢,麻烦了!”挂断,将耳机摘下,遇繁星望向茫茫前方悠长的路途,嘴角划过一丝讽刺。这位莫名其妙的秦公子,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他真正所图的,难道就是一场饭约? 翌日下午两点整。 遇繁星如约抵达晟正后,与接替被革职的陈磊负责这些业务的经理刘廷义洽谈。 该解释的事情必须说清楚,她不想去承受被动的代价,望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遇繁星不卑不亢道,“刘经理,屿森之前与贵集团有过良好合作,相信您对我们的材料有所了解,希望您最终的选择是基于我们公司的诚意与品质!而不是其它无关紧要的原因。” 刘廷义挑了挑眉,很快有所领悟,知道她指的是秦公子那档子事儿。 说起来,秦公子为了这个女人,当真下了不少功夫。在他看来,遇繁星确实有这个资本。女人长得太漂亮,有时是优势,有时也会是一件苦恼的麻烦。 他玩味地笑了笑,手上漫不经心转动着一支钢笔,其实屿森本身在质量上就不错,虽是个小作坊,但与另两家材料的水平不相上下,可影响选择的因素很多,譬如秦公子的介入!但她此时似乎在拒绝潜/规/则…… 谈完,搭乘电梯下楼,遇繁星松了口气。 走出集团大门,她站在檐下,蓦然回首,望向大楼深处。 林深时,他们时隔九年第一次见,怕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日后……再没有机会了! 想用一记微笑告别曾经与现在,却笑不出来,遇繁星闭了闭眸,转身,拾步下楼。 眼前却蓦地闪现出一抹高大暗影,直直挡住她去路。 愕然抬眸,看着来人,遇繁星几不可察地皱眉。 秦景宁伸出手臂横在她身前,因走得急,胸脯上下起伏,他喘着气儿,歇了须臾才道,“遇繁星,你躲我?”俯首攫住她完美无瑕的脸蛋,怒气逐渐褪去些许,对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实在说不出重话,“你不肯接受我的善意?我只是想给你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你开口,我都会尽力办到。况且一批材料而已,只要你愿意,我秦景宁能给你更多。” “是么?” “当然。”眸中浮出喜色,秦景宁忙不迭点头,“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我的就是你的,我都给你。” 遇繁星轻笑,不搭话。 “我本来想请你在奥塔夫共进午餐,后来才得知你上午有事儿没来。”从胸前衬衫口袋取出一张房卡,秦景宁弯唇,“所以我临时准备了这个,你知道这座城市最闻名的酒店是哪家?”将卡递去她面前,他挑眉道,“就是这里,星如雨,坐落繁华都市中心,以旖旎星空夜景闻名。我特地订了位置最好的一间套房,今日天气好,夜里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品酒聊天看星星。你觉得如何?遇繁星,星如雨,这一定会是个无与伦比的夜晚!” 斜了眼那张房卡,遇繁星面色淡漠。 见她不肯接,秦景宁将卡强行塞到她手里,“你别误会,咱们就单纯品酒聊天看星星,晚上八点,你一定要来,我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惊喜!”语毕,秦景宁展颜轻笑,转身匆匆离开,挥着手不忘与她嘱咐,“我先去准备,遇繁星,晚上不见不散,我会给你电话,等我亲自去接你……” 别误会? 都是成年人了,在宾馆浪漫套房单纯的品酒聊天看星星?碍于公众场合,又是集团大楼前,遇繁星不想与这个公子哥儿推让拉扯惹得来往行人指点。右手食指中指夹着房卡,她用力,却没能如愿将它折断。 她扫了眼远处的环保垃圾箱,重新拾步…… 可不知为何,胸口微闷,有股怪怪的直觉! 脚步慢下,她略有所觉地偏头,霎时怔住。 循着几缕白光望去,那静静伫立在玻璃墙后的清隽男人,是……林深时! 他穿着款式大方的衬衫西裤,背脊挺直,目光淡淡望向远方,而那个远方里的人或物,显然并不包括她! 尽管如此,遇繁星身体仍一阵发寒。 下意识将右手里的房卡藏到背后,她甚至开始懊恼后悔,为什么要与秦景宁站在这里说话?为什么要顾及颜面不与他纠缠推却? 他何时站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什么?会不会误解…… 僵硬地干站着,她忘记了离开。 当然,也没有勇气或者理由走到他面前。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她曾经接近他调侃他捉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道理,纯粹就是想罢了! 可现在—— 现在好像无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需要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而她找不到! 她望着他! 他视线不曾有一瞬的挪移。 蓦地,他微微抬步,走出集团大门,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步履不慌不忙。 一辆黑车慢悠悠驶来,停在他棕色皮鞋前。 拉开车门,上车,阖窗,一气呵成。黑色轿车启动,很快没入人山车海,再瞧不见! 遇繁星攥紧房卡。 下阶梯,将它丢入垃圾桶。 “姐姐,我要扔东西,你站在垃圾桶前面做什么?” 遇繁星慢半拍地意识到这声“姐姐”喊的是她,连忙朝一侧避开空出位置,她俯首略带歉意地望着手里捏了冰棍纸袋的小男孩。 “姐姐,你是不是丢错东西了?”眨巴着漆黑的圆眸,男孩仰头,“很重要?” “没有。”摇头,遇繁星弯唇,“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半知半解地颔首,小男孩将纸袋团成团掷进去,笑着朝她挥手,转身跑远。 目送他离去,遇繁星轻扯红唇,真是个长得漂亮的男孩。眼帘中,他背影一点点缩小,彻底湮没在灿烂日光里…… 眸中溢出浅浅笑意,遇繁星突然想起从前有一次,她骗他,“林深时,我好像怀孕了,是个男孩儿!” 他震得一动不动,寡淡平静的面色第二次浮现出如此失措的神态,那画面她至今不忘! 他目光从她脸上一直下移,定定落在她平坦的腹部,又从她腹部重新落在她面颊,浅色唇瓣嗫嚅,很久很久,他声音干巴巴的,像老化的机械齿轮,“咔嚓咔嚓”艰难缓慢地转动着,“才、才多久?就能知道是男是女、女?” 扑哧一笑,她不知羞地轻咳,故意学他道,“什么才、才多久?” 面色瞬间绯红,连脖颈都透着一层粉色,他干瞪她半晌,才意识到她在骗人!既然……没多久,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怀孕? 不可能?林深时回来了?这个几率分明微乎其微! 第二十九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定定攫住她眸, 林深时收回手,停留了一个瞬间,旋即再无别话地转身朝停车场而去…… 肩膀处被他暖热的温度一点点随风而逝。遇繁星驻足原地,目送他驾驶黑色汽车离开,后知后觉意识到, 他可能是在说他没有对唐莲告白过? 扯唇, 遇繁星望向远处,他却早已淹没在来来往往的车海中。 她知道的, 她没有相信唐莲嘴里的话。 林深时告白?那样的画面她竟想象不出,尤其是高中时代的林深时,在彼时的他眼底,可能与她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如多看几页书?事实证明, 看书好啊,她当年若能不那么恋爱脑,把花在他身上的精力都花在学习上,特别是那股执拗劲儿,他上耶鲁, 她考上清华北大不难吧? 不过, 也不后悔的! 回想起这二十大几年的人生,好像就只有她曾认真用力的喜欢过他林深时这件事特别能拿得出手。 医院人来人往, 这地方囊括了太多喜怒哀乐。 遇繁星折身进去时, 一楼的人早换了一拨, 窗口固定的工作人员忙着解答患者家属们的咨询, 疲惫得无暇顾及其它。 方才小小的闹剧早挥散得一干二净,一切回归平和。 遇繁星淡定搭乘电梯上楼,病房里林含岫已经回来。 “繁星,吃午餐了么?”林含岫笑着招呼她,“刚开车去沈记排队买了叉烧包,挺多的,你过来一起吃。” 摇头,遇繁星实在没有胃口,她走过去坐下,朝榻上正吃得一本满足的纤纤勉强笑了笑。 “小妈,那个叔叔他是不是喜欢你?”鼓着油亮亮的嘴,林纤纤问。 “不是。” 才不信,林纤纤与林含岫对视一眼,天真的嗓音里存着小孩子的打趣,“那小妈是不是喜欢那个叔叔?” 遇繁星不吱声,这么多年,她早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虽然偶尔想起他时会忍不住眼眶微湿,但这些情绪可以归纳为缅怀逝去的青春。那昨晚呢?所谓一夜风流,为什么不是别的男人都可以?因为她和林深时是睡过的关系,所以再睡一次没所谓吗?可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太能站得住脚。她好像不得不承认,他吻她时,她心中像夜晚月光下被风吹拂的湖面,是有波动的。 “繁星。”见她沉默,林含岫这才眸中诧异,追她的男人不少,但她大多都是不屑一顾。因此见她流露出这种神情,她特别震惊,“纤纤口中的林叔叔……” “曾经的高中同学。”遇繁星不想再谈及林深时,刻意转移话题,“晟正那个合同,敲定了。” “是么?繁星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可以!”顿了顿,低眉,林颔首嗓音温软,透着感激,“这两年若不是你,我和纤纤……好像有你在,我就特别有安全感。” 林纤纤突然插嘴,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妈妈还说小妈你把买裙子买包包的钱都拿来给纤纤治病了,所以小妈你今天才没有以前漂亮么……” “纤纤。”林含岫哭笑不得的打断她,脸上挂着不好意思。 童言无忌,倒令人心情突然好转了些,遇繁星失笑,逗她道,“小妈今天很难看?” “不难看。”上下打量她,林纤纤举着叉烧包,弯唇甜笑道,“只是没有从前那么超好看,小妈,等纤纤病好,长大了,纤纤就赚钱给你买一堆漂亮裙子,让你和妈妈做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大家都笑了。 林含岫起身去卫生间,转身的刹那,遇繁星看到她正在抹眼角。 嘴角笑容淡了些,遇繁星努力控制情绪,与纤纤继续说笑。 “小妈,那个叔叔说还会来看我,真的么?” “不知道,他很忙,或许……随口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遇繁星削水果的动作顿了顿,面上不大自然。 “可纤纤觉得他说话很认真呀!他应该会来的!” 弯唇,不再回应,遇繁星尽量专注地削苹果。确实,过去的林深时是个说话极其算数的人,从不撒谎,从不轻易许下承诺,所以他没说过喜欢她,也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但现在,谁知道呢? 起码他说话算数的给了她合同,用这种屈辱的方式。 “小妈……” 惊呼声中,遇繁星吃痛,她低头看着指尖上沁出的一团殷红血珠,忙安抚林纤纤,“没事,小伤口而已,有创可贴。” 起身去卫生间,遇繁星清洗伤口,找出创可贴包扎指尖,处理毕,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好像真的不算好看…… 往常她绝不允许自己以这么寡淡苍白的面容见人,今天倒是破了例。 从包里找出口红,她薄薄涂了一层,气色瞬间变化。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妆容,但好像一支口红一支眉笔,它们就能瞬间勾勒出一层铠甲,让她在面对所有的狼狈时都能显得更从容淡定,哪怕只是伪装而已。 靠在墙壁,遇繁星偏头,望向卫生间的小窗外。 阳光很好,特别好…… 人来车往,耳畔喧嚣。 没有回酒店,林深时漫不经心随意开着车,最后也不知停在了哪儿。 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应该很有了些年头,不然长不出这样沧桑又庄重的样子。 摇下车窗,他怔怔盯着空中某一点。 后悔么? 不知道。 曾经慌乱中醒来看到昏睡沉沉的她,是懊悔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还不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大多数人都懵懵懂懂着,但他并不,他很早就知道责任意味着什么。 但她呢?她好像一直都懵懵懂懂的。 至于昨晚…… 他醉了么?醉了。 毫无意识么?怎么可能?林深时蓦地勾唇嗤笑,他恨自己没醉得彻底,否则,不必坐在这里思过,又或者是在思别的乱七八糟纯属浪费时间的东西。 头顶太阳慢慢滑落,近黄昏。 前方不知何时来了个流浪男歌手,他调好弦,随意地盘坐在地开始唱歌。 他嗓音略带嘶哑,不知是烟酒嗓还是天生的,很有味道。 “有些时候,你怀念从前日子,可天真离开时,你却没说一个字。你只是挥一挥手,像扔掉废纸,说是人生必经的事。” “酒喝到七分,却又感觉怅然若失,镜子里面,像看到人生终点……” 林深时不太熟悉华语歌,英文或者别的文,都不熟悉。 旋律缓缓流淌在耳畔,他听着这些歌词,每一句,好像都轻轻叩在他心尖。 “习惯说谎,就是变得成熟了吗?有一套房子之后,才能去爱别人吗?” “总是以为,成功之后,就能抚平伤痕。” “欲望边埋着错过的人,当青春耗尽,只剩面目可憎……” …… 推开车门。 林深时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闭眼弹唱的流浪歌手走去,从钱包里随意抽了几张人民币放在盒子里,他转身上车,启动,离开此地。 车渐行渐远,歌声被嘈杂吞没,再听不见。 “够了,别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幼稚的手段!”攥住她手腕,他轻而易举将她抵在电梯逼仄角落,眼底沁出几许淡淡的漠然。 他模样罕见的未被岁月侵蚀改变,清秀中透着冽,一如田埂上迎风而立的一株青麦。 这姿势很熟悉,不过调换了个位置。 曾几何时,她就是这般将他抵在教学楼后的红墙上,那墙上攀生了许多绿油油的爬山虎,娇嫩青翠,像衬托着他这朵寡淡深处便浓艳的花…… 顿足不前,遇繁星站在香樟树下,闭眸。参差不齐的阴影落在她眉眼之间,随微风轻轻摇曳。 林深时,怎么又遇见他了?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脑海中凌乱纷飞的画面像城市夜晚里的霓虹彩灯,晃得人头晕眼花。 九年,他们九年未见,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毕竟,这世界对无缘人来说,很大—— 三小时前。 广贸世界中心一楼咖啡厅。 临窗位置下的男人扯了扯衬衫衣领,目光似有若无打量对面美艳女人,“遇小姐,很遗憾,您这批记忆合金材料与我们要求不符。” “为什么?”遇繁星微抿红唇,搅拌咖啡的右手略顿,“陈经理,您清楚目前市场形势,我们屿森无论从质量或是报价,绝对是您最优选择,况且我们之前有过良好的……” “遇小姐,我很想与你保持合作,但……遗憾呐!”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属眼镜,陈磊心生鄙夷,这女人貌美肤白,红唇饱满,该纤细的蛮腰不盈一握,该丰腴的胸脯鼓鼓囊囊,性感明艳,却非在他面前装清纯假矜持。去年他放弃其它大品牌而选择与小作坊屿森合作,除却利益,就是想得到她,可她总是敷衍应付,拿当他傻x糊弄是不是? “叮”,桌上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陈磊摸起手机,打开聊天界面,一张年轻美女露出半面酥胸的照片弹跳出来。 “陈经理,人家已经拿着合同在酒店等你了哦,你怎么还不来?[委屈][委屈]” 下身绷紧,陈磊扫过图片上ps过度白得发光的半面酥胸与脸庞,虽然明煌公司的这个女人与遇繁星相比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好歹直爽不做作。 第三十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周日夜里十点, 林深时麻木地踩着霓虹彩灯, 如约抵达本市最受年轻人追捧的seabed酒吧。 泊车,他抬头望着这栋高调的奢华建筑,步入大门。内里人满为患,dj磁性电音环绕在大厅每一个角落, 舞池上年轻男女疯狂扭动着姣好身躯, 发丝肆意飞舞, 张扬着青春。 略蹙眉,林深时跟随侍者进入指定包厢。 门开,热烘烘的气氛暂停一瞬,一个穿t恤潮裤左耳戴重金属耳钉的年轻男人从沙发里起身, 兴奋朝他挥手, “林深时, 这儿!” “来,都好好瞧瞧,这就是我常跟你们唠叨的才回国的哥们儿,林深时。”他眉飞色舞对包厢里另外的五男三女介绍, 又转头对林深时咧嘴一笑, “这些都和我一样, 混吃等死的一帮兄弟。” “霍天琪,谁是你兄弟?”角落里低头盯着手机的女孩儿闻声掀起眼皮, 却在看到他旁边站着的男人时愣了愣。 “行行行, 姐妹行了吧?我的蓉儿妹妹。” 邱融蓉回神, 抿唇笑了笑,目光几不可察地再瞥了眼那个男人,怎么说?并不是为他长相所惊艳,而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赫然有股清风霁月跌入俗世尘埃的感觉。 颔首,林深时报以微笑。 随招呼他的霍天琪落座,林深时客随主便,来了杯威士忌。 许是因为他穿得太过正式,包厢里气氛滞缓了会儿,才逐渐恢复热闹。 “霍天琪,你这破烂样儿是怎么交到他这种朋友的?” “去,什么叫我这破烂样儿?”踹了对面说话的常飞宇一脚,霍天琪挑眉,右臂搭在林深时肩膀,挤眉弄眼朝众人嗤道,“这中间有我血泪史,且听我慢慢道来。” 他这刻意拿捏的京剧腔顿时招得大家伙儿一阵挤兑。 求饶地抱拳,霍天琪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大学时候吧,我看上一外国妞儿,胸大腰细,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那模样儿,说是人间极品都不为过。这么漂亮的妞儿,我得不要脸不要皮的追吧,那段日子,爷爷我谄媚奉承得都快跟狗一样了,结果人不屑搭理,却特别主动的朝隔壁建筑系的‘中华小陀螺’投怀送抱,喏,就是这个每天除了学习学习就是打工打工的中华小陀螺。”语气带酸,他用力锤了把林深时肩膀,转头瞪他,“你老实交待,林深时,你就真没动心?那妞儿唇形特好看,像清晨树上挂着的一颗红色樱桃,是吧?” 抿了口酒,林深时摇头,“没印象。” 众人捧腹大笑,邱融蓉将手机丢进包里,揶揄霍天琪,“就你那审美,我看悬。” “什么叫悬?那可是我见过的姑娘里最美的一个,林深时……”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男人,霍天琪急道,“你凭良心说,那姑娘长相在你见过的妞儿中排第几?” 看了眼霍天琪,林深时皱眉,他真没什么印象,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他不驳他面子,却也很难妥协,他徐徐启唇,“不算第一。” 闻此,一帮年轻男女继续哈哈哈笑得乱颤。 话题起了一个又一个,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林深时有问必答,却并不主动开口。 他静静听着这帮不知忧愁疾苦的天之骄子们互相调侃,默默饮酒。霍天琪是国内地产巨鳄霍家国的二公子,而另外几位,林深时虽不认识,但凭着姓名和谈吐间少量透露的信息,可以得知常飞宇是原迪集团掌门人的曾孙,邱融蓉乃珠宝大亨最为疼爱的老来娇女。单单这三位,已足以窥见其他人的身份地位。 所以这约,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他没什么朋友,倘若有朋友,为人洒脱的霍天琪应算一个。 “听说你是国际建筑圈子里总结出的当代十大后起新秀之一?怎么这么想不开来经商?多俗气呀!”另个女孩抱着手机不知查到了什么,眨着眼突然问他。 林深时愣了愣,笑,“工作不分贵贱,都是营生活儿,本就难逃俗气。” “这话在理,咱们就活在这个俗气的世上,追求什么清高啊!来来来喝酒!” 几个大男孩活跃气氛,喝酒海聊玩游戏,倒也算其乐融融。 林深时不擅长他们玩的东西,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愿去琢磨,输了便罚酒。 灯光旖旎缤纷,他喝得多,脑子有些昏沉。酒这东西似乎很容易喝上瘾,起码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停。 霍天琪大概也喝多了,他端着酒杯醉醺醺地拉住林深时,叹声长气,“那妞儿真特别好看,林、林深时,你怎么就不喜欢她?多漂亮啊!我现在都记得她那样儿呢!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投怀送炮都不约,你就跟咱们这帮人头顶上的兄长一样,整日规规矩矩的上班工作,吃饭时间都得按行程来,累不累?我哥就说特别羡慕我过的这混样儿,想要什么妞就要,他却不行……”摇头,霍天琪赫然想起的又将话题绕回来,他眯眼打量他,试探着朝他下/身偷瞄,“你不会还是童子之身吧!” 这话声音不大,但包厢气氛却瞬间凝滞。 林深时倒没什么尴尬,他将玻璃杯里的透明酒液一饮而尽,语气极淡,“不是。” 语毕,男人们流露出这才正常的神情,而几个女孩儿,则挑了挑眉梢,兴趣缺缺。 最好奇的还是霍天琪,大学几年,他能不了解这名副其实的“中华小陀螺”么?连那么漂亮的妞儿都拒绝,他哪有时间和别的女人上床?也就是说这事儿要么在毕业之前,要么是在毕业之后咯?按他推理,或许现在进行时也不一定? “什么样的女人?”他两眼放光,十分八卦。 林深时不吭声,缄默地递给他一杯酒。 “你不回答,该你喝酒呗!”霍天琪将酒杯反推给他,“罚三杯!” 弯唇,摇了摇盛满五彩灯光的酒水,林深时连饮三杯,脑中蓦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轮廓剪影,她明媚精致的眉眼,她的唇,还有她落在他耳畔压抑的喘息声。 过去一周了,他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 望着倒在沙发上意识混沌的林深时,霍天琪真没料到将他灌醉居然这么容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不过酒倒浪费了不少。 他转了转眼珠,从他身上翻找出手机,试着输入圆周率解锁,得,成了! “你干嘛?”邱融蓉沉声问。 “你们不了解我这哥们儿。”头也不抬的翻找通讯录,霍天琪从鼻腔里嗡声道,“说他有女人了我才不信,要是有我一定要找出来瞧瞧,看什么样儿的天仙能把他搞定,就那顶漂亮身材顶好的外国妞儿他都看不上,他得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另道声音也不赞同,“可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动作顿了顿,霍天琪犹豫地嗫嚅唇瓣,转而振振有词,“他醉成这样,找人来接他成不成?既然有女人了,那她不该来接她男人?再说万一这家伙唬我呢……”低眉看了眼神情不太舒展的林深时,霍天琪狐疑地抿唇,拿出自己手机,试着连续拨了几通电话,一听到男音,立即就道歉,“不好意思打错了打错了,不好意思。” 连续五六通,都是男人,中间还有他认识的叔伯之类,吓得霍天琪够呛,生怕被认出来,匆匆挂了。 “我看他唬我呢!”摇了摇头,霍天琪愁,自言自语呢喃:“我待会儿把他送哪儿去?听说他没住酒店了,搬了家,可我也不知道地址啊!” 指腹在最近联系人目录滑动,霍天琪完全没再抱什么期望,他随意滑动,突然一怔。 有一通电话,格外与众不同。 林深时没给存名字,用的一个星星符号,单调而浪漫的一颗黄色星星?啧,有戏…… 凭直觉,霍天琪慎重地在自己手机上输入这串电话号码,屏息等待。 漫长的一阵嘟嘟嘟嘟…… 接听了。 “喂。”年轻女声慵懒微哑,似乎是被吵醒,几丝淡淡的不耐。 朝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霍天琪笑道,“你认识林深时吧?我是他朋友。” 对畔迟疑了半晌,“认识。” 认识就好认识就好,霍天琪轻咳,“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深更半夜,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提到了林深时? 遇繁星掀开薄毯,坐在床上朝落地窗外看,微风拂动米白色纱帘,她思绪跟着起伏,她跟他什么关系? 蓦地回神,遇繁星抿唇,“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林深时喝多了,酩酊大醉。我们大家伙儿也都喝了酒,没法开车,所以……” “他让你给我打电话?”遇繁星觉得不可思议,这不可能,她攥紧薄毯,转而警惕道,“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拿他手机跟你视频通话成不成?” 霍天琪觉得这事儿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他拿起林深时的手机按了视频通话,放到他面前,推攘他,“这个星星,星星的电话。” 第三十一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略蹙眉,林深时跟随侍者进入指定包厢。 门开,热烘烘的气氛暂停一瞬,一个穿t恤潮裤左耳戴重金属耳钉的年轻男人从沙发里起身, 兴奋朝他挥手, “林深时,这儿!” “来,都好好瞧瞧,这就是我常跟你们唠叨的才回国的哥们儿,林深时。”他眉飞色舞对包厢里另外的五男三女介绍,又转头对林深时咧嘴一笑,“这些都和我一样, 混吃等死的一帮兄弟。” “霍天琪, 谁是你兄弟?”角落里低头盯着手机的女孩儿闻声掀起眼皮,却在看到他旁边站着的男人时愣了愣。 “行行行,姐妹行了吧?我的蓉儿妹妹。” 邱融蓉回神, 抿唇笑了笑,目光几不可察地再瞥了眼那个男人, 怎么说?并不是为他长相所惊艳,而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 赫然有股清风霁月跌入俗世尘埃的感觉。 颔首,林深时报以微笑。 随招呼他的霍天琪落座, 林深时客随主便, 来了杯威士忌。 许是因为他穿得太过正式, 包厢里气氛滞缓了会儿,才逐渐恢复热闹。 “霍天琪,你这破烂样儿是怎么交到他这种朋友的?” “去,什么叫我这破烂样儿?”踹了对面说话的常飞宇一脚,霍天琪挑眉,右臂搭在林深时肩膀,挤眉弄眼朝众人嗤道,“这中间有我血泪史,且听我慢慢道来。” 他这刻意拿捏的京剧腔顿时招得大家伙儿一阵挤兑。 求饶地抱拳,霍天琪开始绘声绘色的描述,“大学时候吧,我看上一外国妞儿,胸大腰细,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那模样儿,说是人间极品都不为过。这么漂亮的妞儿,我得不要脸不要皮的追吧,那段日子,爷爷我谄媚奉承得都快跟狗一样了,结果人不屑搭理,却特别主动的朝隔壁建筑系的‘中华小陀螺’投怀送抱,喏,就是这个每天除了学习学习就是打工打工的中华小陀螺。”语气带酸,他用力锤了把林深时肩膀,转头瞪他,“你老实交待,林深时,你就真没动心?那妞儿唇形特好看,像清晨树上挂着的一颗红色樱桃,是吧?” 抿了口酒,林深时摇头,“没印象。” 众人捧腹大笑,邱融蓉将手机丢进包里,揶揄霍天琪,“就你那审美,我看悬。” “什么叫悬?那可是我见过的姑娘里最美的一个,林深时……”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男人,霍天琪急道,“你凭良心说,那姑娘长相在你见过的妞儿中排第几?” 看了眼霍天琪,林深时皱眉,他真没什么印象,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他不驳他面子,却也很难妥协,他徐徐启唇,“不算第一。” 闻此,一帮年轻男女继续哈哈哈笑得乱颤。 话题起了一个又一个,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林深时有问必答,却并不主动开口。 他静静听着这帮不知忧愁疾苦的天之骄子们互相调侃,默默饮酒。霍天琪是国内地产巨鳄霍家国的二公子,而另外几位,林深时虽不认识,但凭着姓名和谈吐间少量透露的信息,可以得知常飞宇是原迪集团掌门人的曾孙,邱融蓉乃珠宝大亨最为疼爱的老来娇女。单单这三位,已足以窥见其他人的身份地位。 所以这约,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何况他没什么朋友,倘若有朋友,为人洒脱的霍天琪应算一个。 “听说你是国际建筑圈子里总结出的当代十大后起新秀之一?怎么这么想不开来经商?多俗气呀!”另个女孩抱着手机不知查到了什么,眨着眼突然问他。 林深时愣了愣,笑,“工作不分贵贱,都是营生活儿,本就难逃俗气。” “这话在理,咱们就活在这个俗气的世上,追求什么清高啊!来来来喝酒!” 几个大男孩活跃气氛,喝酒海聊玩游戏,倒也算其乐融融。 林深时不擅长他们玩的东西,也有些心不在焉,不愿去琢磨,输了便罚酒。 灯光旖旎缤纷,他喝得多,脑子有些昏沉。酒这东西似乎很容易喝上瘾,起码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停。 霍天琪大概也喝多了,他端着酒杯醉醺醺地拉住林深时,叹声长气,“那妞儿真特别好看,林、林深时,你怎么就不喜欢她?多漂亮啊!我现在都记得她那样儿呢!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投怀送炮都不约,你就跟咱们这帮人头顶上的兄长一样,整日规规矩矩的上班工作,吃饭时间都得按行程来,累不累?我哥就说特别羡慕我过的这混样儿,想要什么妞就要,他却不行……”摇头,霍天琪赫然想起的又将话题绕回来,他眯眼打量他,试探着朝他下/身偷瞄,“你不会还是童子之身吧!” 这话声音不大,但包厢气氛却瞬间凝滞。 林深时倒没什么尴尬,他将玻璃杯里的透明酒液一饮而尽,语气极淡,“不是。” 语毕,男人们流露出这才正常的神情,而几个女孩儿,则挑了挑眉梢,兴趣缺缺。 最好奇的还是霍天琪,大学几年,他能不了解这名副其实的“中华小陀螺”么?连那么漂亮的妞儿都拒绝,他哪有时间和别的女人上床?也就是说这事儿要么在毕业之前,要么是在毕业之后咯?按他推理,或许现在进行时也不一定? “什么样的女人?”他两眼放光,十分八卦。 林深时不吭声,缄默地递给他一杯酒。 “你不回答,该你喝酒呗!”霍天琪将酒杯反推给他,“罚三杯!” 弯唇,摇了摇盛满五彩灯光的酒水,林深时连饮三杯,脑中蓦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轮廓剪影,她明媚精致的眉眼,她的唇,还有她落在他耳畔压抑的喘息声。 过去一周了,他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 望着倒在沙发上意识混沌的林深时,霍天琪真没料到将他灌醉居然这么容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不过酒倒浪费了不少。 他转了转眼珠,从他身上翻找出手机,试着输入圆周率解锁,得,成了! “你干嘛?”邱融蓉沉声问。 “你们不了解我这哥们儿。”头也不抬的翻找通讯录,霍天琪从鼻腔里嗡声道,“说他有女人了我才不信,要是有我一定要找出来瞧瞧,看什么样儿的天仙能把他搞定,就那顶漂亮身材顶好的外国妞儿他都看不上,他得喜欢什么样儿的啊……” 另道声音也不赞同,“可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动作顿了顿,霍天琪犹豫地嗫嚅唇瓣,转而振振有词,“他醉成这样,找人来接他成不成?既然有女人了,那她不该来接她男人?再说万一这家伙唬我呢……”低眉看了眼神情不太舒展的林深时,霍天琪狐疑地抿唇,拿出自己手机,试着连续拨了几通电话,一听到男音,立即就道歉,“不好意思打错了打错了,不好意思。” 连续五六通,都是男人,中间还有他认识的叔伯之类,吓得霍天琪够呛,生怕被认出来,匆匆挂了。 “我看他唬我呢!”摇了摇头,霍天琪愁,自言自语呢喃:“我待会儿把他送哪儿去?听说他没住酒店了,搬了家,可我也不知道地址啊!” 指腹在最近联系人目录滑动,霍天琪完全没再抱什么期望,他随意滑动,突然一怔。 有一通电话,格外与众不同。 林深时没给存名字,用的一个星星符号,单调而浪漫的一颗黄色星星?啧,有戏…… 凭直觉,霍天琪慎重地在自己手机上输入这串电话号码,屏息等待。 漫长的一阵嘟嘟嘟嘟…… 接听了。 “喂。”年轻女声慵懒微哑,似乎是被吵醒,几丝淡淡的不耐。 朝众人比了个“嘘”的手势,霍天琪笑道,“你认识林深时吧?我是他朋友。” 对畔迟疑了半晌,“认识。” 认识就好认识就好,霍天琪轻咳,“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深更半夜,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提到了林深时? 遇繁星掀开薄毯,坐在床上朝落地窗外看,微风拂动米白色纱帘,她思绪跟着起伏,她跟他什么关系? 蓦地回神,遇繁星抿唇,“问这个做什么?” “是这样,林深时喝多了,酩酊大醉。我们大家伙儿也都喝了酒,没法开车,所以……” “他让你给我打电话?”遇繁星觉得不可思议,这不可能,她攥紧薄毯,转而警惕道,“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拿他手机跟你视频通话成不成?” 霍天琪觉得这事儿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他拿起林深时的手机按了视频通话,放到他面前,推攘他,“这个星星,星星的电话。” 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林深时难受地紧紧拧眉,他艰难睁开眼,手机屏幕里黑乎乎的,只有特别朦胧的浅浅轮廓,他看不清,又觉得熟悉,“星星?”嘴角微勾,他摁了摁太阳穴,轻笑,语气低浅,像是糅杂进了一地温柔月光,“遇繁星?” 翻烂了通讯录,联系约见,吃饭饮茶。可生意难做,来来往往的博弈谁都不肯率先妥协。 连续三日,她很忙很忙,只午夜梦回似醒非醒时,那些陈年旧事才如海潮般涌来,将她从头到脚的淹没。 或许她应该让自己更忙碌,让所有的悲秋伤怀找不着缝隙伺机渗入她心与肺,没错,就该这样…… 医院回家路上,进了一通电话。 塞耳机,遇繁星“喂”了声。 “您好,请问是屿森的遇繁星遇小姐么?” 第三十二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你现在很爱喝酒。”不是疑问, 而是肯定的语气。遇繁星顿了顿,轻笑道:“以后少喝点, 别稀里糊涂睡了难缠的女人。” 这话别有深意, 林深时整理衬衫袖边的动作顿了顿,他掀起眼皮望着她轻勾的嘴角,蹙眉不语。 车内霎时陷入缄默。 遇繁星穿戴整齐, 随手把肩上薄毯丢到后座, 转头又将放倒的驾驶座调整好, 她对着镜子撩了撩略微凌乱的长卷发, 顺便觑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不到。 “你身上酒味浓郁,我好人做到底,现在开车送你回酒店?”似想起什么,遇繁星紧接着耸肩, “忘了你不住酒店, 那你现在住哪儿?” “你先回去。”林深时望着前方,淡淡开口。 “好。”顿了一秒, 遇繁星侧身打开车门,右臂却突然被他倾身攥住。 她面色愠怒, 扭头瞪着他。 林深时一怔,箍着她手腕的劲道微松, 他知道她误会了, 便讷讷启唇道, “开我的车回去。”又多作解释,“你先开车回家。” 虽说了两遍,可意思并没有任何变化,林深时眉心紧紧拧住。 原来是这个意思? 遇繁星睨他一眼,愠色稍缓,她以为他是想跟她彻彻底底划开界限,不愿告知他住址。 她说了,她不是难缠的女人。男女双方纯属自愿的鱼水之欢中,若彼此都得到了美妙的享受与高.潮,那就不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所以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慰藉罢了! 低眉,遇繁星认真考虑他的说辞。 昨晚她接到电话时人正睡得迷糊,加之是去酒吧接他,便没有开车。 另外,她刚刚才与他翻来覆去的折腾过,没沐浴,身上缠绕着未散去的欢/爱气息,跑去打出租车似乎…… 思及此,没有拒绝,她“砰”一声关上车门,双手搭在方向盘,踩下油门,速度颇快的立即冲入行道。 车窗摇下,清晨的风透着爽利,遇繁星打开电台音乐,飞驰在人烟车辆皆稀少的宽阔大街。 左拐右转,开了十多分钟,她将车停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门前。 “下车买个东西。”解开腰间安全带,遇繁星轻飘飘道。 “买什么?”望着近在眼前的药店,林深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侧头盯着她,眸中裹着团团墨色,说不清道不明都是些什么情绪。 遇繁星很讨厌他的眼神。 什么意思? 她冷冷回望着他,目光讥诮。 他是在讽刺鄙夷轻视她么?因为昨晚她放下狠话,敢睡她她就敢生下他的孩子?结果他睡了她,她却胆怯懦弱的去买避孕药? 可都是开玩笑而已,她长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怎么可能不要脸?用孩子捆绑住一个男人是多么愚不可及的做法,她正值年轻,风华正茂,为什么要作死?为什么要连累一个有可能的无辜小生命。 对峙半晌,林深时突然轻笑,他偏过头不再看她,语气寡淡,“你去吧!” 遇繁星一脚踹开车门,她沉着脸绕过车上台阶,药店玻璃门自动朝两侧滑开,她踏入前脚步却兀然止住。 很生气! 说不出的生气! 停顿半晌,改变主意地旋身走下阶梯,遇繁星拧开车门坐到驾驶座。 没说一个字,她沉默地狠狠踩油门,将车开离此处…… 天逐渐亮了,仅剩的黑暗一点点被光明彻底吞噬,金色晨光挥洒,均匀公平地落在大地每个角落。 迎着日光,遇繁星将车开到小区门口,她默不作声地解安全带,“你怎么回去?” “打出租。” “那车呢?”话问出口,遇繁星便后悔,她不该多此一举。 “停在你这里。”林深时面色不改,很平静,但耳后根却微微发烫。 “没有多的停车位。” 她话语冷漠,林深时滞了下,继续道:“那你帮我开到附近商场或酒店停着。” 遇繁星抿唇,她挑了挑眉梢,斜睨他一眼,帮他? 将额发捋到耳后,遇繁星默不作声的将车驶入小区,停好,淡淡开口:“纤纤妈妈的车位,她一般在医院。” 拔下车钥匙丢给他,推开车门,遇繁星转身走入居民楼,头也未回。 站在车旁,林深时望着她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又定定站了半晌,徐徐踱步离开…… 上楼开门,遇繁星丢下包,无力地倒在沙发。 她这是在做什么? 林深时又是在做什么? 将头埋入枕头里,遇繁星轻叹一声长气,算了,不想了!想又有什么用?她起身去浴室,将身上他残留的味道一点点冲洗干净…… 后面连着三日,遇繁星每天出门回家,停车时都发现那辆黑色汽车仍在旁边,纹丝不动。 虽然有他联系方式,不过她没打算跟林深时再有瓜葛或者牵扯。 睡过又如何? 她在睡前与他说的话很认真,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她不应该再上赶着去作践自己,更何况林深时他根本不需要。 周六,遇繁星起床梳洗毕,下楼取车。 走到停车场,她微微一愣,车不在了。 而后摇头失笑,这不是很正常么?他的车早不该停在这里。 驱车抵达附近一家口味不错的甜品店,遇繁星进去挑了些口味清淡的蛋糕与奶酪,买单后放在副驾驶座,前往医院探望纤纤。 双休医院来往人群尤其多,她找了个停车位泊车,提着糕点上电梯。 她今日专程打扮过。 纤纤在她熏陶下,是个爱美的小姑娘,不光自己爱美,也喜欢别人穿得美美的。 脑瘤这个病,说实话,遇繁星不知能不能…… 她一直不敢在林含岫面前多说,甚至悲伤的表情都不敢流露,怕她受不住。 站在病房外,遇繁星深呼吸,她堆出一抹自然的笑容,拧门进入。 门开的一瞬间,耳畔传来低低浅浅的说笑声,男人?并且他的嗓音很熟悉。 她反应过来时,想退避已来不及,林纤纤坐在床榻猛地闻声抬头,高兴的朝她喊道,“小妈,林叔叔来看我了。” 伴着这句清脆的嗓音,林深时随之侧眸,他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短暂停顿,旋即挪开视线。 遇繁星驻足几秒,踏入病房,旋身将门关上。 说好了再不要见面,可她能怎么办?她总不能看到他拔腿就跑? 倒显得她很亏心…… 关键她怎么亏心了?他虽然次次都烂醉如泥,但怎么都不能算作是她乘人之危占他便宜。 “妈妈呢?” “去和周医师商量手术时间了。”林纤纤乖巧的有问必答。 颔首,遇繁星刻意避开林深时,她走到另边将手上糕点放下,“这是我……”余光微瞥,话语噎住,旁边放着一堆甜品,精致的礼盒上印着与她同样的品牌店名。 “林叔叔买的。”林纤纤解释,又转头对林深时甜笑道,“虽然小妈说林叔叔很忙,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但我就知道林叔叔一定会来看我的。” 弯唇,林深时语气温和,却明显是在反驳她,“我从不随口乱说。” 遇繁星顿了顿,扯唇将甜品丢到桌上。 她坐到远处窗下,拿起桌上一本漫画书,《美女与野兽》,随手翻到中间,野兽同意让焦急的贝儿离开城堡回去找她父亲。 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漫画内容里,耳边却飘来二人的说话声。 “林叔叔,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嗯,因为我在美国。” “哇,那你是回来找我小妈的么?” “不是。”林深时望着她天真可爱的脸颊,弯唇道,“工作。” 似懂非懂地点头,林纤纤歪头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小妈?” 身体僵硬,林深时余光觑见她不为所动地坐在窗下,几道明媚的光斜倾在她长发与红裙上,美得仿佛孩童吹的彩色泡泡,轻轻用手一触,就碎了,旋即无影无踪…… 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其实当初离开她,很大一部分原因只是为了回来找她。 但岁月漫长,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惦念着她,渐渐地,麻木了,随着年纪增长,人变得理智世俗,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没法活着,相应的,没有谁会在原地一直等着谁。 她没有在等他,他也不必再抱着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 九年前,他日日都在努力让未来的自己能够赚很多的钱,她是莽莽撞撞跌进他人生中的一抹色彩。 而九年后,除却挣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 “谢谢。”步出医院,遇繁星低声朝身旁的男人道。她不会察觉不到林深时是在替她解围,尽管对他们来说,都算天降恶祸。 “我没有。”须臾,他淡淡开口。 “啊?”遇繁星偏头,望着他阳光下精致挺立的侧脸。他声音很低很浅,就三个字。她听得不明不白,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 定定攫住她眸,林深时收回手,停留了一个瞬间,旋即再无别话地转身朝停车场而去…… 肩膀处被他暖热的温度一点点随风而逝。遇繁星驻足原地,目送他驾驶黑色汽车离开,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可能是在说他没有对唐莲告白过? 第三十三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遇繁星,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玩弄的傻瓜?” 脑中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回旋着他这句轻飘飘的话。失魂落魄地行在暗青色方砖路,遇繁星右手无力垂拎着包,底部不时摩擦着砖面,一无所觉。 肩上锁骨处似乎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 以及他方才狠狠用手碾压过的痛感…… “够了,别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幼稚的手段!”攥住她手腕, 他轻而易举将她抵在电梯逼仄角落,眼底沁出几许淡淡的漠然。 他模样罕见的未被岁月侵蚀改变,清秀中透着冽,一如田埂上迎风而立的一株青麦。 这姿势很熟悉, 不过调换了个位置。 曾几何时, 她就是这般将他抵在教学楼后的红墙上, 那墙上攀生了许多绿油油的爬山虎,娇嫩青翠, 像衬托着他这朵寡淡深处便浓艳的花…… 顿足不前,遇繁星站在香樟树下,闭眸。参差不齐的阴影落在她眉眼之间, 随微风轻轻摇曳。 林深时,怎么又遇见他了?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脑海中凌乱纷飞的画面像城市夜晚里的霓虹彩灯, 晃得人头晕眼花。 九年, 他们九年未见, 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毕竟,这世界对无缘人来说,很大—— 三小时前。 广贸世界中心一楼咖啡厅。 临窗位置下的男人扯了扯衬衫衣领,目光似有若无打量对面美艳女人,“遇小姐,很遗憾,您这批记忆合金材料与我们要求不符。” “为什么?”遇繁星微抿红唇,搅拌咖啡的右手略顿,“陈经理,您清楚目前市场形势,我们屿森无论从质量或是报价,绝对是您最优选择,况且我们之前有过良好的……” “遇小姐,我很想与你保持合作,但……遗憾呐!”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属眼镜,陈磊心生鄙夷,这女人貌美肤白,红唇饱满,该纤细的蛮腰不盈一握,该丰腴的胸脯鼓鼓囊囊,性感明艳,却非在他面前装清纯假矜持。去年他放弃其它大品牌而选择与小作坊屿森合作,除却利益,就是想得到她,可她总是敷衍应付,拿当他傻x糊弄是不是? “叮”,桌上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陈磊摸起手机,打开聊天界面,一张年轻美女露出半面酥胸的照片弹跳出来。 “陈经理,人家已经拿着合同在酒店等你了哦,你怎么还不来?[委屈][委屈]” 下身绷紧,陈磊扫过图片上ps过度白得发光的半面酥胸与脸庞,虽然明煌公司的这个女人与遇繁星相比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好歹直爽不做作。 迫不及待地回了句“马上就来”,陈磊将手机放入裤兜,急急起身,睨一眼她雪白纤细的脖颈,撇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面色微冷,遇繁星视力好,一眼瞥到了他手机里露骨的“艳照”。 “陈经理,您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分明在生产前我们已经谈得八/九不离十,您现在这样令我们很为难。” “遇小姐。”赶着时间,陈磊面色不耐,他已不满足于意淫,他需要一个身娇体软的女人躺在他身下顺从臣服他,哪怕那女人姿色连中等都算不上,“实不相瞒遇小姐,我们晟正是知名大集团,去年我选择与遇小姐合作是因为你我之间非常投缘,加上你们材料质量确实不错。但今年不同,我们集团空降了一名林总监,代理总裁之职,纽约归国,履历令人咂舌,厉害得紧。新官上任什么都管,这批材料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得林总监过目定夺,所以遇小姐第一道就涮了下去,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完全没用,那林总监就认品牌名气,无奈啊……” 目送男人夹着大腿迅速离去。 遇繁星嗤笑着买单,拿起包转身走人。 知名大集团?林总监?他唬三岁小孩儿?就一批材料还要才回国新上任的总监亲自监管?何必将锅甩给旁人来糊弄她? 阳光炽热,遇繁星撩开被风吹乱的卷发,行去停车场。 解锁拉开门,她刚上车,接到了林含岫的电话。 “繁星,成了么?” “没那么快!”手机里的声音疲惫嘶哑,遇繁星倒在驾驶座。转移话题,“纤纤好些了?有没有乖乖吃药打针?” “嗯她很乖,刚刚她还在医院说想小妈了,想见你。” 眼眸弯弯,遇繁星展颜,“我……” “繁星,我才从医生那儿出来,他说……”顿了顿,哽咽,“他说纤纤月底前可以尝试再做一次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繁星,我害怕!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别怕!”剩余的话堵在咽喉,团成团,冲不出禁锢,眼泪却不承重地坠了下来。 林纤纤,八岁,去年岁末查出髓母细胞瘤。第一次手术不算成功,恶瘤很快复发。这忐忑心惊的第二次手术,即将到来。 挂断电话,遇繁星摁了摁寒飕飕的太阳穴。 她为她方才的口拙木讷感到抱歉崩溃,林含岫如今正是需要宽慰鼓舞的时候,她却——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会拿心爱的红蘑菇发卡戴在她头上,笑盈盈道,“虽然纤纤没有爸爸,可我有两个爱我的妈妈!我很幸福!” 眼眶揉出红肿,双手狠狠攥住方向盘,遇繁星倒车,笃定地开往晟正集团总部。 她与林含岫没有亲人,在这个繁华孤独的世界撞来撞去,真的需要这一抹软糯的温暖来治愈所有的头破血流。 这是一场漫长的硬仗,首先,她们需要钱。 停车场泊好车。 遇繁星补了个妆,掩去痕迹。 抬眸望着这幢高耸入云的蓝色大楼,她拾阶而上。 “我与陈经理约好洽谈合作。”将名片递去前台,遇繁星露出职业性微笑。 她不是第一次来,美貌妖艳的女人在女人们心中,同样印象深刻。 “请稍等,我给陈经理打电话确认一下。”前台小姐起身拿起听筒,伸出食指拨号,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腕拦住她动作。 “方才联系过,他人办差在外,大约半小时后回公司,让我直接上会客室等他就可以!”遇繁星解释,心底认定,陈磊此行怕没几个小时不能全身而退。 女人明媚笑颜如耀眼光芒,灼得人生不出厌,更生不出喜。前台小姐睨她一眼,公事公办,依然拨打电话确认。 铃音嘟嘟,无人接听。连拨两次,皆是如此。 遇繁星噙着笑,不开口,不催促。 迟疑半晌,前台小姐思忖着按照经验妥协。 “谢谢!”遇繁星转身,大大方方入电梯。 电梯空阔,寥寥数人。 她瞥了眼楼层数字,摁下顶楼。 行到五楼,有两个女员工捧着一叠资料进来,遇繁星朝内避了避。 短发女人瞅她一眼,被旁边另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转移走注意力。 “听说林总监是祝总特地请来的?林总监倒是低调,上周来公司没摆什么排场,估计迄今没几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你这会儿给他送人事档案,趁机快瞧瞧他长什么样儿!” 短发女人轻笑,同样压低声线,“没听前线人员发来的快报?模样周正,气质清冷,看起来很……禁欲!” “禁欲?这个形容词够特别!” “附议。”短发女人颔首,“前线评价很高,说找不着最合适的描述,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大帅哥,却有令人挪不开眼的特殊魅力,不像吃荤的,像茹素僧人。” “食草系?” “唔,这什么词,还怪贴切……” “叮”,电梯门划开。 “我走了啊!”其中一个女人离开电梯。 一路来来去去,电梯内只余二人,遇繁星立即跟着走出去,她与短发女人目的地相同,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半晌。 遇繁星重新搭乘电梯上楼。 每层都要刷卡才能进入办公区域,她站在白色廊道,望着封闭玻璃门,右转半隐在拐角墙面后。 没有预约,难以面见。 等,除了等,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尽管此行欠妥,但人已在这里,退缩不值当…… 陈磊应该是在利用公职谋取私利,所以她不想放弃与这个大集团保持合作的一丝可能性。 蹲在楼梯处,遇繁星从包里拿出手机玩一款打发时间的消除游戏。 脚步声中,短发女人离开,一切恢复寂静。 两小时左右,耳畔传来轻微动静,门开了。 “林总监,祝总出国前未取消行程,现在我联系不上祝总,您看明日的行程是……” “我看看。” 男人似乎走了回去,声音低沉,再听不见。 遇繁星收起手机,目光微闪,一抹迟疑在眼底悄悄蔓延开。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很久很久前曾听过…… 五分钟左右。 “林总监慢走。” “你们也准时下班。” “好的林总监!” 轻浅脚步声不急不缓,很稳的节奏曲调。 遇繁星揉着酸麻小腿,起身。 电梯发出“叮”一声,她踩着细高跟急急冲出去,赶在电梯门关上前闯入。 “稍等——”她略狼狈地抬眸,恰巧对面清隽男人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 一眼仿佛万年。 然而精确时间,或许只有短短两秒。 “林深时。”她艰难启唇,眸光落在他陌生又熟悉的脸颊上。 难怪,她们口中谈论的对象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撇开目光,他面无表情伸出修长食指,摁电梯按钮,门开,要出去。 “别。”下意识伸出胳膊横在他身前,遇繁星心中羞愤,他自然认出了她,“林深时,那批材料,你知道是我所以不愿合作?你就这么讨厌我?” 分明知道不合理,却失去理智的问出了这番话。 而最后一句,她早该问,却自始至终没机会问出口…… 他一动不动。 拦在他身前的左臂颤抖着,遇繁星勉力硬撑。她面皮不薄,日渐深厚,却抵抗不住他无言的沉默。僵持着,想放弃了!遇繁星徐徐垂下手腕。 “遇繁星,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玩弄的傻瓜?”他语气轻飘飘的,嘴角噙着讽刺!但无论什么神情,他总是只流露两三分,永远显得冷静自持。 她愕然望向他,唇瓣嗫嚅。 “够了!”捉住她未完全收回的手腕,林深时攥着她抵在电梯一角,左手捏住她裸/露在外的削肩,他俯首贴近她耳畔,一团带着温热的气息拂来,“别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幼稚的手段!” 有短暂刹那,岁月好像回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彼此身体都有成熟的变化,探索的吻杂乱无章地落在脸颊、下颔、脖颈,甚至胸口。林深时攥住她故意在他腰上使劲揉捏点火的手,狠狠含住她唇舌,惩罚性地啮啃吮吸,他讨厌她所有主动的方式方法,是不是换作其他男人,她也如此放肆放纵的在身下媚态尽显? 黑色连衣裙愈加显得碍事。 林深时右手探到她后背,摩挲到拉链扣,他用力扯了扯,顿时一顺到底。 掌住她纤细的腰肢,他啃咬她白皙脖颈,沿锁骨不停往下…… 全身滚烫敏感,每一次接触都是一阵难言的战栗,遇繁星被他牢牢箍住,无法动弹。 有一瞬间,她甚至不相信他是林深时。 难以置信,有朝一日,他的眼眸染尽了情/欲,压在她身上疯狂而狠戾。 内裤被扯掉,他挤入她双腿之间。 第三十四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做完这一切, 她偏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漆黑夜幕, 上前拉好窗帘, 折身去浴室洗澡。 明日她要去郊区厂房, 查看材料的最新生产进度, 以及顺便将最近签的几个合同明细送去给邹远牵。屿森是专门做记忆合金材料的工作室, 研发生产统归邹远牵负责, 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由她与林含岫完成,她是后加入的,这些年, 三人合作得非常和谐。 定好闹钟, 遇繁星上床休息。 次日七点,她拿着钥匙圈下楼取车, 开往厂房。 阳光明媚的清晨, 一望无际的宽道, 两畔金黄的麦浪, 还有新鲜的好空气。 遇繁星这阵子郁结的心情稍微好转,她摇下车窗,感受大自然献给人类的馈赠…… 抵达厂房后,遇繁星找到邹远牵,他是个沉默的年轻男人,清瘦, 五官好看, 做事认真, 一旦用心投入便很容易沉迷在工作里。 “这是最近的单子。”遇繁星递给他。 邹远牵脱掉脏兮兮的手套,接过来低眉看:“工人们两天后才有时间,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行不行?” “当然可以了。”遇繁星歪头一笑,看着他身后桌子上的几份材料,“小邹,你又研究出什么好东西了?” “想试试材料的抗震自我修复性。” “哇,听起来就好高端的样子,前不久好像听说别的国家已经开始用抗震记忆合金材料建造大型桥梁了对么?”遇繁星挑眉,“等你研制出来哦!” 邹远牵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极淡的笑意:“只是闲来试试。” “我相信你。”遇繁星笑道:“别整日闷在这儿,有时间来找我吃饭。” “纤纤最近如何?” “快手术了。” 气氛因为这个严肃的话题变得凝滞。 邹远牵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样子,他低头看着合同,突然抬眸望着她:“晟正的这份合同材料方面没写太细致,他们要的那种记忆合金又分三种。” “里面没写?”遇繁星凑过去。 “嗯,要联系他们。” 对上邹远牵肯定的眸光,遇繁星迟疑了下,这份合同她攥在手里本就滚烫,而且与上一份不同,这些日子并没有合同项目负责人来联系她,所以一旦有什么问题她只能找林深时。 “我去外面打个电话。”扯唇,遇繁星僵硬转身,面上笑容旋即逝去。 她沉重地走到厂房外,从包里翻找出手机。 抿唇,遇繁星甚至怀疑林深时是不是故意的,可她实在找不到他这样做的出发点。 低头盯着墙缝顽强生长出的几丛杂草,遇繁星蹙眉拨号,对畔铃声嘟嘟,大约三两声,即被接听。 “喂。”他嗓音低沉,透着动人的磁性。 遇繁星公事公办:“你给的合同没写清楚材料属性,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给?那就收回去,若不是为了成全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我也不稀罕要。” 对畔沉默半晌,淡淡道:“你在哪里?” 她在哪里关他什么事?遇繁星烦躁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厂房。” “我过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 “这批材料的需求比较特殊,我过去给你们解释清楚,以免出现纰漏。” 轻嗤一声,遇繁星将左边发丝捋到耳后,语气轻挑:“林深时,就一批材料,犯得上你亲自出马?你该不会是想来见我吧?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见他不应声,遇繁星勾唇,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字都带着刺,但她好像控制不住。 “材料而已,你别多想。” 遇繁星再笑一声,不理他。 “遇繁星。”顿了顿,林深时蓦地开口,“你究竟是想让我为了材料过去,还是为了去见你而过去。” “挂了,我马上过去。”他很快接话,没有给她思考或者回答的余地…… 她自然不是…… 电话挂断了许久,遇繁星靠在粗糙的水泥墙上,盯着前方的路灯杆发呆。 正确剖析自己是一件极其艰巨的任务,可怕的是她根本剖析不清楚。 对于林深时,她可能留有余情,不是可能,根本就是。 但从理智上来论,她是非常愿意抛下过往抛下先前他们荒唐的那几次交集,所以? 所以此刻她脑子里乱七八糟一团浆糊,遇繁星深深蹙眉,折身回厂房。 她坐着一动不动。 邹远牵埋头折腾材料,抬眸看了两次时间,最后对她道:“你已经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呆。” 猛地回神,遇繁星嗫嚅唇瓣,她站起身:“不好意思,我打扰你了么?” “是有些打扰,但我不是嫌你打扰我才说话。” 轻笑,遇繁星望着他严肃的侧脸,她叹了声气,有些轻松道:“我想清楚了,小邹,我先走了,你别总闷在这儿,过几天来找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语罢,她朝他挥了挥手,拿着包拾步离开…… 出厂房,夏日灼热阳光落在身上,遇繁星以手遮住额头,飞快步入车内。 她决定了,不要再见林深时,她近日愈发变得不正常起来,原因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来厂房的宽阔大道只有一条,但在行出几千米后有一条分叉小路,路面凹凸,十分不便。 为了不撞上正赶来的他,遇繁星右转,将车开上了此道。 开出小段,她下意识睨了眼后视镜,一辆破车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遇繁星立即心生警觉,她皱眉加快速度,路上一个颠簸,“嘭”一声,爆胎了。 为什么会突然爆胎? 那辆车什么时候出现的? 回城区路途遥远,她根本撑不回去,加之这条道更加荒凉,往前开遇到人求助的几率少之又少。 她只能缓缓将车停下,因为这儿离厂房不过几分钟的车程,若后面那辆车上的人意图不轨,她起码逃生的机会更多。 定定望着后视镜,遇繁星坐在车内。 她心蓦地沉下去。 后面那辆车紧跟着她停下了…… 不下车,还是下车? 她急急翻找出手机,想给小邹打电话,翻开通讯记录,她指腹摁上去,着急之下似乎摁错了,摁到了最新联系人。 电话刚拨出去,“砰”的巨响,车窗玻璃被重物沉沉砸碎,小玻璃碎渣四处溅射,有几块朝她身上飞来,擦过她脸颊,一阵刺痛。 下意识闭目,手中一轻,电话被夺走。 遇繁星慌乱焦急地睁开眸,当看到浮现在车窗的那双猩红的恶毒眼睛,她愕然震住,是陈磊。 “林深时?”阴森盯着手机屏幕,陈磊将刚接通的电话摁断,他猛地将手机朝后丢出去,目光阴骘地锁住车里的漂亮女人。 她左面脸颊受了伤,可在这道红色血痕下,愈发显得她这张脸妩媚动人。她愿意用这幅肉体在林深时身下承欢,却不愿意搭理他?势利的女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冷笑,陈磊将手从车窗探入,试图拧开车门。 遇繁星浑身紧绷,她趁机从包里迅速拿出喷雾,用力朝他脸上狂喷,然后拿着匕首推开副驾驶座上的车门,踹掉脚上高跟鞋,往去厂房的路狂奔。 热风扑在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痛,还有脚底踩过大大小小的碎石,真疼。 人鱼公主将漂亮的尾巴化作双腿,行路时是不是也这般痛? 遇繁星越过两畔金黄的麦浪,没命的奔跑。 方才陈磊那副癫狂的模样,仿佛疯了一般,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可浑身上下透着狼狈落魄,这样的人太过恐怖,如果落在他手里,她说不定会没命…… “唔。”背部被重物砸中,似是大石头。遇繁星知道他追了上来,她不能停,可疼啊! 速度不得已慢下的一瞬间,身后寒风卷来,她被用力一推,重重摔在了地面。 陈磊气喘乎乎地压上去,手臂戛然一痛,他望着女人瞪大的眼睛,瞥向自己的左手臂,匕首利刃深深插入他胳膊,鲜血淋漓。 暗暗喊糟,遇繁星猛地拔回匕首,想再刺他胸口,但被惹怒的男人反应力和手劲格外大。陈磊桎梏住她挣扎的手腕,将匕首夺走扔掉,生气地掐她纤细修长的脖子。 “你个肮脏的贱人,陪林深时睡,陪别的有钱男人睡,还让林深时弄丢老子的饭碗,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都活该!都活该!” “我对你不好?我给你合同了,你为什么瞧不起老子不陪老子睡?为什么?” 疯狂地大声谩骂着,他神情陷入魔障。 遇繁星透不过气,她努力去掰他的双手,可坚如磐石,完全拧不动,空气愈发稀薄,她眼前陷入迷糊…… “贱人,贱人……”陈磊脸颊通红,他睁大眼睛麻木地将她拖入路旁的金黄麦地,胸膛上下起伏。她该死,但他也要在她死前狠狠地折辱她,尝尝她肮脏的味道。 “霍天琪,谁是你兄弟?”角落里低头盯着手机的女孩儿闻声掀起眼皮,却在看到他旁边站着的男人时愣了愣。 “行行行,姐妹行了吧?我的蓉儿妹妹。” 邱融蓉回神,抿唇笑了笑,目光几不可察地再瞥了眼那个男人,怎么说?并不是为他长相所惊艳,而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间,赫然有股清风霁月跌入俗世尘埃的感觉。 颔首,林深时报以微笑。 随招呼他的霍天琪落座,林深时客随主便,来了杯威士忌。 许是因为他穿得太过正式,包厢里气氛滞缓了会儿,才逐渐恢复热闹。 “霍天琪,你这破烂样儿是怎么交到他这种朋友的?” 第三十五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抵达医院,林深时冷汗淋漓的靠边泊车。 拔了钥匙, 他踉跄下地, 半扶着车门,眩晕不止。日中四面八方的光线仿佛连成了一片偌大的蜘蛛网, 密密麻麻从头到脚的将他笼罩其中, 无处可逃。 用力深呼吸,他脚步略虚浮地攀上阶梯, 一层层往上,进医院大门。 扑面药味儿随风飘来,驻足一秒, 林深时掩饰眼底的排斥, 蹙眉经过前院, 依照林纤纤给的楼号房号去搭乘电梯…… 白色群楼高高耸立, 医院门前人来人往,或是病患,或是家属, 神情或是愁云不展,或是如释重负。悲欢离合永远在这儿循环不息的上演。 与此同时, 医院大门前的临江大道上,遇繁星正马不停蹄从家里赶往医院。 她来不及换下衣服,仍穿着从酒店里出来的那一身长及脚踝的黑色连衣裙。 可惜这条路一向拥堵, 烦躁地抬手将额发往脑后捋, 遇繁星望向水泄不通的路况, 狠狠闭眼又睁开。 先前从酒店离开后,她麻木回了家,并未察觉手机给丢了。 愣愣蹲在沙发前发怔,足足半晌,她才想起来的起身前去洗漱,家里座机却戛然“叮铃铃”响起。 原来是纤纤。 她强撑着笑容与她好生说话,孰料她带给她的消息实在令她再做不出任何伪装的平静假象。 林深时要去医院找纤纤? 说要还给她手机? 敏感察觉到不对劲,她追问细节,脑海中不得不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答案。 林深时他、他该不是以为纤纤是他女儿吧?虽然纤纤一直亲热的叫她小妈,但她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况且林纤纤…… 她姓林完全是因为随她母亲林含岫啊! 这应该算是个很好笑的误会,可遇繁星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她就是觉得林深时怎会变得如此冲动?他这样聪明理性的人,哪怕再多问几句,也能顷刻得到否认的结果。 他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或是?他是迫不及待地找她兴师问罪亦或是? 前方无数的铁皮盒子排着队一动不动,遇繁星坐在其中的这个铁皮盒子里,突然跟着荒谬的想,如果是真的,倘若她当年真的怀了孕,生下了他们的孩子,现在他会做出哪种反应和处理方式? 无非只是想想罢了! 残酷的现实警醒她,空想这种浪费时间浪费情感的事情,何必呢?还是放过自己吧! 遇繁星苦笑着摇了摇头。 渐渐地,马路上的铁皮盒子终于开始缓缓挪动。 她跟着如蜗牛般往前挪,颇具阿q精神的安慰自己,没事儿,是林深时他自己误会,并非她给他那样的误导,怨不着她! 堵车就堵车吧,林深时要是比她早到医院,那等她过去时,大概他已经弄清真相了?倒也省得她去解释,徒增尴尬! 尽管试图这样的说服自己,她心底终归还是焦切。 经过漫长地行驶,终于到了。 将车驶入医院门前的停车场,遇繁星拿着包推开门,匆匆往医院里赶。 一楼电梯门开,她跟着周围的人一同挤进去。 红色数字往上跳动,“叮”,楼层到,遇繁星惴惴不安地冲出电梯门,廊道右转第三间,她猛地伸手推开虚掩着的大门,霎时一怔。 跟随病榻上纤纤的目光流转,她才惊觉他竟靠在门边的墙壁上。 遇繁星侧眸,与他目光突然撞上。 他面色很白很白,额头上一层细密汗渍。 有些像中暑虚脱的样子,他背部蔫蔫靠在壁面,仿佛脱离这扇墙,就会顷刻重心不稳。 林深时他…… “小妈,你来啦!”床上纤纤弯唇笑得很灿烂,她是个乖巧的孩子,因为脑瘤没有办法留头发,遇繁星便给她变着花样儿的买了许多顶假发,今日她戴的是一顶蘑菇头,刘海上别了向日葵发卡。 “小妈,叔叔好像很热,可是护士阿姨说现在天气不算很热,让我先不要随便开冷气。” 歪了歪头,林纤纤眸中闪烁着好奇,继续问道,“小妈,叔叔说和你是同学,是这样子的么?” “嗯。”遇繁星朝她笑了笑,见她精神状态不错,便转身朝林深时走了两步,她目光担忧地落在他格外不对劲的脸颊上,伸手想去搀他,又怕他误会,遇繁星压低嗓音细声道,“林深时,纤纤她、她不是……” 薄唇溢出一声轻笑,藏着浓郁的自我讽刺。林深时猛地避开她的触碰,他抬起沉重僵硬的右臂,虚抹了把额头冷汗。 她不是她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孩子。 是啊,她姓林又如何?她今年八岁又如何?他大概真的是魔障了,所以才会在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脑细胞全部死亡,他像个不会思考的提线木偶,仅凭自己的想象就像个傻子般疯狂地跑来这里,甚至在这个小女孩开口说话前,他的神智都没能有丝毫的清醒,他以为这间可怕的病房躺着他与她可怜的女儿…… 他与她的女儿? 林深时,他喘不上气地狠狠阖上双眼,在心底鄙夷嘲弄自己。 为什么要把自己那么当做一回事?她遇繁星,可不是那种会偷偷生下他孩子的女人。 若是当年她怀了孕,她怎么可能放他走,她不会,她不会的…… “对不起,一路匆忙,我、我下次再来看你。”两手空空,连脑子里都是空茫一片,林深时寒碜地扯了扯唇,他根本笑不出来,望着对面病榻上可爱年幼的小姑娘,他努力牵强的笑,尽管知道她并非他女儿,但这样小的孩子却生了这种重病,自然令人痛惜。 “我下、下次来看你。”语气寡淡的反复说了两遍,林深时支起身子,他踉跄着扶了把墙,低头越过遇繁星,略摇晃地离开病房。 “小妈……”林纤纤望着他们,敏感的觉得气氛不大对劲。 “有事按铃叫护士阿姨,小妈出去下,马上回。”遇繁星紧紧蹙眉嘱咐她道。 “嗯嗯。”林纤纤望了眼墙上挂钟,笑道,“妈妈说十五分钟就回来,还有五分钟,小妈你去吧,叔叔身体似乎不舒服。” “好。”急急应声,遇繁星仓促地转身朝廊道前方追去,林深时那副模样,她怕他身体真的哪儿不适…… “林深时。”叫住他,遇繁星小跑着拦在他身前。 他却垂头不语的越过她继续往前走,魂不守舍般。 拉住他白色衬衫衣袖,遇繁星顾不上尴尬或是避嫌,又或是别的什么,她认真问,“林深时,你需要看医生么?你这样怕是开不了车,你……” “可笑么?”蓦地抬起下巴,林深时勾了勾唇,冷笑着打断她的声音。他深邃眼眸定定攫住她,眸中如同一潭搅乱了的黑水,“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她不答,林深时颓废地晃开她扯住他衣袖的手,重重跌靠在廊道墙壁,他掀起眼皮,嗤笑道,“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 “林深时……” “别叫我。”感受着墙壁散发的冷寒之气,林深时抬手扶住额头,喃喃低语,“你别叫我名字。” 盯着脚面,遇繁星抿唇,她沉默了几秒,笑着望向他,“林深时,你别怕,我没怀孕过,从来没有,这次也不会。” 眸中愈发森冷,林深时面色凛然地直直回望着她带笑的眸,是啊,他魔怔了而已,只是他魔怔了。 再度轻笑。 林深时侧眸,重拾步伐往前,恰好电梯门开,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踟蹰片刻,遇繁星在电梯门阖上前,跟着步入。 两人沉默无言,下了几层后,陆续有人进电梯,逐渐拥堵起来。 抵达一楼,遇繁星落后几步跟着他往前走,直至他拾阶而下,不疾不徐行在前院,即将走出大门…… 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遇繁星转身折回。 “遇繁星?”一道含着疑惑的女声蓦地在她耳畔响起。 不知是幻听或是真实,遇繁星摇了摇头恢复几分清醒,朝声源处望去。 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瘦削女子手上提着保温餐盒,她长发披肩,面色略憔悴。遇繁星看着她朝此走来,然后站定在她面前。 “你该不会都记不得我了吧?我是唐莲。”瘦削女人笑了笑,上下打量她,哪怕只是一袭普通款式的黑色连衣裙,也藏不住那一身凹凸有致,甚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仿佛刻意诱着男人解开她修长脖颈间的那几粒纽扣。 笑容淡了些,她语气微妙,夸得颇有些嘴不对心,“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和高中时一模一样。” 遇繁星对这个名字只有微乎其微的印象,她高中转了学,已经不记得唐莲是她哪所高中的同学,便礼貌问道,“你也来医院?” “对,我婆婆前不久做了个手术,我给她送点营养汤。”不太自然的回答,唐莲挑了挑眉,像是不经意般提及道,“你还记得林深时么?他现在啊,应该是我们那所高中最有出息的人吧!倒是令人咋舌,他人闷闷的,从前在学校里平凡无奇庸庸碌碌,没想到居然运气这么好,听人说他从耶鲁建筑系毕业后,一连参与了好几个国外大型项目,早已是人中龙凤。哎,要是早知他有这番际遇,哪个女生都会紧紧抓住他死皮赖脸都不松手吧?不过男人嘛,档次不一样了,自然也看不上曾经同档次的女人了……” 遇繁星望着她喋喋不休的嘴,有些好笑。 不是听不出她的别有深意,只是有一点,关于林深时是颗拂尘明珠这件事,她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怀疑过。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四章 黑色轿车匀速行驶在高速公路。 林深时面无表情坐着后座,他本是依照约定赶去与方正程总会面,不曾想竟会撞见这一出好戏。 阖目,眼前便是她闪躲着将那张房卡藏在背后的动作,分明已收下,为何却要在他面前多此一举? 遇繁星!心底默念着这三个字,他掀起眼皮,眸中深色一闪即逝…… “林总监,您的意思是让秦公子临时加入团队,当晚跟我们一起乘机去岭市参与这个项目?可秦公子他能愿意么?”电话那畔的男人为难不已,语气纠结。 第三十六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王安霆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 这个社会就这样。 只是—— 林总监这句话的语气, 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过于寡淡,寡淡得近乎刻意…… 从上午直至下午,遇繁星依然在约见客户,她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晟正, 这不明智。 可惜生意谈得不冷不热!对方是男性, 有的男人话语里总似有若无透着暗示,接下茬儿他就能顺顺利利讨个便宜,不接,就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 实在是累了!遇繁星懒得再蹉跎时间,她找了个由头,起身离开,惹得对面男人脸上讽笑不断。 回程路途,进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畔未说话,却率先笑了几声,“遇繁星, 陪我吃饭这事儿你陪定了!”他嗓音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遇繁星蹙眉,努力回忆,想起那日在楼梯间拦住她的轻佻公子哥儿。 她不吭声, 对面“喂”了声, 继续道, “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这事儿!如今三家公司进入最终待选阶段, 你是其中之一。明日上午他们会约你过来详细洽谈,谈完之后呢你就陪我吃饭,我保证合同后天就能敲定签字。” 对畔毫无回应,秦景宁等了等,疑问道,“遇繁星,你有在听么?”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也没有给你任何让你误解的承诺!” “是是是,你当然没承诺什么。”他笑声落在她耳畔,透着几丝讨好,“是我秦景宁诚心邀请你遇繁星吃饭,材料那事儿表达的是我一点点诚意,希望你能喜欢。”嗓音蓦地低沉,秦景宁道,“我现在就已经无比期待着那刻的到来,前所未有的期待!遇繁星,我们明日见……” 直接摁电话。 遇繁星略微烦躁。 不多久,晟正那边紧跟着来了消息,约她明日上午九点去集团总部面谈。 “不好意思,明日上午临时有些事情,不知可否下午再去?”遇繁星笑着解释。 “可以,那遇小姐,我们明日下午两点见!” “好,谢谢,麻烦了!”挂断,将耳机摘下,遇繁星望向茫茫前方悠长的路途,嘴角划过一丝讽刺。这位莫名其妙的秦公子,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他真正所图的,难道就是一场饭约? 翌日下午两点整。 遇繁星如约抵达晟正后,与接替被革职的陈磊负责这些业务的经理刘廷义洽谈。 该解释的事情必须说清楚,她不想去承受被动的代价,望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遇繁星不卑不亢道,“刘经理,屿森之前与贵集团有过良好合作,相信您对我们的材料有所了解,希望您最终的选择是基于我们公司的诚意与品质!而不是其它无关紧要的原因。” 刘廷义挑了挑眉,很快有所领悟,知道她指的是秦公子那档子事儿。 说起来,秦公子为了这个女人,当真下了不少功夫。在他看来,遇繁星确实有这个资本。女人长得太漂亮,有时是优势,有时也会是一件苦恼的麻烦。 他玩味地笑了笑,手上漫不经心转动着一支钢笔,其实屿森本身在质量上就不错,虽是个小作坊,但与另两家材料的水平不相上下,可影响选择的因素很多,譬如秦公子的介入!但她此时似乎在拒绝潜/规/则…… 谈完,搭乘电梯下楼,遇繁星松了口气。 走出集团大门,她站在檐下,蓦然回首,望向大楼深处。 林深时,他们时隔九年第一次见,怕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日后……再没有机会了! 想用一记微笑告别曾经与现在,却笑不出来,遇繁星闭了闭眸,转身,拾步下楼。 眼前却蓦地闪现出一抹高大暗影,直直挡住她去路。 愕然抬眸,看着来人,遇繁星几不可察地皱眉。 秦景宁伸出手臂横在她身前,因走得急,胸脯上下起伏,他喘着气儿,歇了须臾才道,“遇繁星,你躲我?”俯首攫住她完美无瑕的脸蛋,怒气逐渐褪去些许,对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实在说不出重话,“你不肯接受我的善意?我只是想给你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你开口,我都会尽力办到。况且一批材料而已,只要你愿意,我秦景宁能给你更多。” “是么?” “当然。”眸中浮出喜色,秦景宁忙不迭点头,“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我的就是你的,我都给你。” 遇繁星轻笑,不搭话。 “我本来想请你在奥塔夫共进午餐,后来才得知你上午有事儿没来。”从胸前衬衫口袋取出一张房卡,秦景宁弯唇,“所以我临时准备了这个,你知道这座城市最闻名的酒店是哪家?”将卡递去她面前,他挑眉道,“就是这里,星如雨,坐落繁华都市中心,以旖旎星空夜景闻名。我特地订了位置最好的一间套房,今日天气好,夜里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品酒聊天看星星。你觉得如何?遇繁星,星如雨,这一定会是个无与伦比的夜晚!” 斜了眼那张房卡,遇繁星面色淡漠。 见她不肯接,秦景宁将卡强行塞到她手里,“你别误会,咱们就单纯品酒聊天看星星,晚上八点,你一定要来,我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惊喜!”语毕,秦景宁展颜轻笑,转身匆匆离开,挥着手不忘与她嘱咐,“我先去准备,遇繁星,晚上不见不散,我会给你电话,等我亲自去接你……” 别误会? 都是成年人了,在宾馆浪漫套房单纯的品酒聊天看星星?碍于公众场合,又是集团大楼前,遇繁星不想与这个公子哥儿推让拉扯惹得来往行人指点。右手食指中指夹着房卡,她用力,却没能如愿将它折断。 她扫了眼远处的环保垃圾箱,重新拾步…… 可不知为何,胸口微闷,有股怪怪的直觉! 脚步慢下,她略有所觉地偏头,霎时怔住。 循着几缕白光望去,那静静伫立在玻璃墙后的清隽男人,是……林深时! 他穿着款式大方的衬衫西裤,背脊挺直,目光淡淡望向远方,而那个远方里的人或物,显然并不包括她! 尽管如此,遇繁星身体仍一阵发寒。 下意识将右手里的房卡藏到背后,她甚至开始懊恼后悔,为什么要与秦景宁站在这里说话?为什么要顾及颜面不与他纠缠推却? 他何时站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什么?会不会误解…… 僵硬地干站着,她忘记了离开。 当然,也没有勇气或者理由走到他面前。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她曾经接近他调侃他捉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道理,纯粹就是想罢了! 可现在—— 现在好像无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需要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而她找不到! 她望着他! 他视线不曾有一瞬的挪移。 蓦地,他微微抬步,走出集团大门,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步履不慌不忙。 一辆黑车慢悠悠驶来,停在他棕色皮鞋前。 拉开车门,上车,阖窗,一气呵成。黑色轿车启动,很快没入人山车海,再瞧不见! 遇繁星攥紧房卡。 下阶梯,将它丢入垃圾桶。 “姐姐,我要扔东西,你站在垃圾桶前面做什么?” 遇繁星慢半拍地意识到这声“姐姐”喊的是她,连忙朝一侧避开空出位置,她俯首略带歉意地望着手里捏了冰棍纸袋的小男孩。 “姐姐,你是不是丢错东西了?”眨巴着漆黑的圆眸,男孩仰头,“很重要?” 第三十七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唐莲?好像与她是同班同学?如果可以浅薄的用上“朋友”这个词语来形容她们曾经的关系, 那她们一定是最不“朋友”的“朋友”。 “他以前向我告白过, 你不知道吧?” “确实不知道。” 唐莲微挑秀气的眉梢,“我当你是朋友, 知道你那会儿正在热烈的追求他, 而且……”顿了顿,唐莲轻笑, 像是有些惋惜, 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苍凉, “那时谁能知道平平无奇的林深时竟能鱼跃龙门?他沉默寡言得像块木头, 在学校顶多就是个穷酸的路人,我……” 话语中断,唐莲蹙眉,对于遇繁星的走神,她非常不满, 抿唇随着她突然怔住的目光朝后看,她眸中渐渐露出一抹迟疑。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逆光, 他的脸被昏暗笼罩住, 瞧不太清楚。 是瘦高的身形, 白衬衫+黑色西裤,普通至极的常规打扮最考验气质, 显然他是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人。 关键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很另类, 像是一种独特清新的香味, 瞬间从尘世凡浊中脱颖而出。 人来人往,他定定望着这边,蓦地拾步。 分明是拥攘吵闹繁杂的背景,他却如一缕淡淡的微风,步步生出濯清涟而不妖的莲。 他走得不急不缓,走出了那片逆光之地,面容浮现在夺目日光里…… 林、林深时? 是了,除却他,很难再找到给人这种感觉的男人,寡淡如白开水一样的男人。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同? 他长相没有很多变化,时间真是过分,在他与遇繁星的脸上好像格外手下留情。 尽管不想承认,唐莲却没办法欺骗自己,遇繁星越发妩媚,像是彻底成熟了的水蜜桃。而林深时呢?那时她在心底暗讽他穷酸小家子气,是没有见识还是不懂欣赏? 一步两步,他终于站定在她们身前。 唐莲愣愣仰视他,他从前身上的那股穷酸寡淡更浓郁了,但依她现在的眼光和审美,这明明是扑面而来的清隽儒雅气息。 长大了,才知怎样的男人最为可贵。 毫无疑问,从不拈花惹草从不招惹是非从不逞强好胜,甚至连对着遇繁星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能无动于衷的林深时,才是真正所有女人都向往心仪的完美男人。更何况他在这样的年轻的年纪,已经算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学历收入地位,他样样都是人上人。 不过—— 林深时?遇繁星?他们为什么还有联系?难道他们一直都藕断丝连?难道禁欲如林深时也抵抗不住妖媚的狐狸精? 比起这个,唐莲赫然想起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番话,他就站在她们身后,并没有太远的距离。 所以他是不是听得一清二楚,耳根烧透了,唐莲羞愤懊恼又尴尬,无地自容。 目光没有丝毫游移或者好奇,林深时低眉攫住她精致面容,将掌心中握着的手机递给她,“你落在酒店的。” 林深时折身而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不然呢?他还能是因为什么?遇繁星扯唇,伸手接住,“谢谢。” 她触到手机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他温热的手,但只是短短的瞬间,便分开。 没再搭腔,林深时静静看她一眼,转身,朝出口而去…… “林深时。”听着他们的对话,唐莲胸中百感交集,她站在身后,突然冲动的开口叫住他。 她嗓音不算轻,一瞬间,引得周遭过往路人纷纷侧目投来一瞥,尔后眸中闪过几丝兴味,两女一男站在医院,模样又都不差,实在容易让无聊的人浮想联翩。 驻足,林深时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那目光,没有责怨没有鄙夷,根本没有一丝情绪,可他刚刚望着遇繁星,不是这样儿的,好吧,大概男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繁华世界的诱惑? “林深时,你现在成功了,你有金钱有地位了,但你就不嫌弃她脏么?”唐莲讽刺地勾唇,她冷冷睨了眼对面的女人,朝他讥诮道。 遇繁星有一秒的蒙圈。 所以这出祸事是怎么蔓延到她身上的? 她脏? 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莲,遇繁星轻视地勾唇,眼神渐沉,她感受着路人落在她身上或谴责或蔑然的目光,到底不适。 她喜欢她的长相,她热衷于打扮她这张老天爷馈赠的脸,甚至是身材。关键她今日还不够低调么?清汤挂面,黑不溜秋一点都不暴露的连衣裙,人心脏,所以说的话,看人的目光,才那么的脏!仅凭一句话,便自以为是推测出了前因后果?这世道包拯好多啊…… 低头将手机扔进包里,遇繁星不想杵在这儿再与唐莲胡搅蛮缠。 正义不需要摇旗呐喊,而围观的那么多人他们也不一定需要真相。 脚尖微转,遇繁星方要拾步,伫立不动的男人却突然快步朝她走来,距离本就近,加之他步履急促,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她身前。 “林……”遇繁星张了张嘴,蓦地僵住。 他修长右臂亲昵地揽住她肩,没有说话,他薄唇紧抿,手上使了劲,毫不停顿地带她离开医院大楼。 低眉看了眼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昨晚他们距离更近,毫无空隙,但却不大一样。他此时此刻,是无比清醒地搂着她,他们步伐一致,频率一致,在不少鄙夷的目光中像一对奸夫淫/妇般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这真可笑。 步出大楼后,遇繁星在心里如是想道。 唐莲?好像与她是同班同学?如果可以浅薄的用上“朋友”这个词语来形容她们曾经的关系,那她们一定是最不“朋友”的“朋友”。 “他以前向我告白过,你不知道吧?” “确实不知道。” 唐莲微挑秀气的眉梢,“我当你是朋友,知道你那会儿正在热烈的追求他,而且……”顿了顿,唐莲轻笑,像是有些惋惜,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苍凉,“那时谁能知道平平无奇的林深时竟能鱼跃龙门?他沉默寡言得像块木头,在学校顶多就是个穷酸的路人,我……” 第三十八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王安霆答:“是,好像是秦公子正在追求屿森的负责人, 想在她面前献个殷勤。” 轻笑,林深时深邃的眸色逐渐趋于平淡,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 凉凉道, “由着他闹!他有这个资本, 况且, 不过是一批可有可无的材料罢了!” 果不其然! 王安霆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这个社会就这样。 只是—— 林总监这句话的语气,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过于寡淡, 寡淡得近乎刻意…… 从上午直至下午, 遇繁星依然在约见客户,她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晟正,这不明智。 可惜生意谈得不冷不热!对方是男性, 有的男人话语里总似有若无透着暗示,接下茬儿他就能顺顺利利讨个便宜,不接,就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 实在是累了!遇繁星懒得再蹉跎时间,她找了个由头, 起身离开, 惹得对面男人脸上讽笑不断。 回程路途, 进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畔未说话, 却率先笑了几声,“遇繁星,陪我吃饭这事儿你陪定了!”他嗓音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遇繁星蹙眉,努力回忆,想起那日在楼梯间拦住她的轻佻公子哥儿。 她不吭声,对面“喂”了声,继续道,“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这事儿!如今三家公司进入最终待选阶段,你是其中之一。明日上午他们会约你过来详细洽谈,谈完之后呢你就陪我吃饭,我保证合同后天就能敲定签字。” 对畔毫无回应,秦景宁等了等,疑问道,“遇繁星,你有在听么?”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也没有给你任何让你误解的承诺!” “是是是,你当然没承诺什么。”他笑声落在她耳畔,透着几丝讨好,“是我秦景宁诚心邀请你遇繁星吃饭,材料那事儿表达的是我一点点诚意,希望你能喜欢。”嗓音蓦地低沉,秦景宁道,“我现在就已经无比期待着那刻的到来,前所未有的期待!遇繁星,我们明日见……” 直接摁电话。 遇繁星略微烦躁。 不多久,晟正那边紧跟着来了消息,约她明日上午九点去集团总部面谈。 “不好意思,明日上午临时有些事情,不知可否下午再去?”遇繁星笑着解释。 “可以,那遇小姐,我们明日下午两点见!” “好,谢谢,麻烦了!”挂断,将耳机摘下,遇繁星望向茫茫前方悠长的路途,嘴角划过一丝讽刺。这位莫名其妙的秦公子,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他真正所图的,难道就是一场饭约? 翌日下午两点整。 遇繁星如约抵达晟正后,与接替被革职的陈磊负责这些业务的经理刘廷义洽谈。 该解释的事情必须说清楚,她不想去承受被动的代价,望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遇繁星不卑不亢道,“刘经理,屿森之前与贵集团有过良好合作,相信您对我们的材料有所了解,希望您最终的选择是基于我们公司的诚意与品质!而不是其它无关紧要的原因。” 刘廷义挑了挑眉,很快有所领悟,知道她指的是秦公子那档子事儿。 说起来,秦公子为了这个女人,当真下了不少功夫。在他看来,遇繁星确实有这个资本。女人长得太漂亮,有时是优势,有时也会是一件苦恼的麻烦。 他玩味地笑了笑,手上漫不经心转动着一支钢笔,其实屿森本身在质量上就不错,虽是个小作坊,但与另两家材料的水平不相上下,可影响选择的因素很多,譬如秦公子的介入!但她此时似乎在拒绝潜/规/则…… 谈完,搭乘电梯下楼,遇繁星松了口气。 走出集团大门,她站在檐下,蓦然回首,望向大楼深处。 林深时,他们时隔九年第一次见,怕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日后……再没有机会了! 想用一记微笑告别曾经与现在,却笑不出来,遇繁星闭了闭眸,转身,拾步下楼。 眼前却蓦地闪现出一抹高大暗影,直直挡住她去路。 愕然抬眸,看着来人,遇繁星几不可察地皱眉。 秦景宁伸出手臂横在她身前,因走得急,胸脯上下起伏,他喘着气儿,歇了须臾才道,“遇繁星,你躲我?”俯首攫住她完美无瑕的脸蛋,怒气逐渐褪去些许,对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实在说不出重话,“你不肯接受我的善意?我只是想给你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你开口,我都会尽力办到。况且一批材料而已,只要你愿意,我秦景宁能给你更多。” “是么?” “当然。”眸中浮出喜色,秦景宁忙不迭点头,“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我的就是你的,我都给你。” 遇繁星轻笑,不搭话。 “我本来想请你在奥塔夫共进午餐,后来才得知你上午有事儿没来。”从胸前衬衫口袋取出一张房卡,秦景宁弯唇,“所以我临时准备了这个,你知道这座城市最闻名的酒店是哪家?”将卡递去她面前,他挑眉道,“就是这里,星如雨,坐落繁华都市中心,以旖旎星空夜景闻名。我特地订了位置最好的一间套房,今日天气好,夜里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品酒聊天看星星。你觉得如何?遇繁星,星如雨,这一定会是个无与伦比的夜晚!” 斜了眼那张房卡,遇繁星面色淡漠。 见她不肯接,秦景宁将卡强行塞到她手里,“你别误会,咱们就单纯品酒聊天看星星,晚上八点,你一定要来,我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惊喜!”语毕,秦景宁展颜轻笑,转身匆匆离开,挥着手不忘与她嘱咐,“我先去准备,遇繁星,晚上不见不散,我会给你电话,等我亲自去接你……” 别误会? 都是成年人了,在宾馆浪漫套房单纯的品酒聊天看星星?碍于公众场合,又是集团大楼前,遇繁星不想与这个公子哥儿推让拉扯惹得来往行人指点。右手食指中指夹着房卡,她用力,却没能如愿将它折断。 她扫了眼远处的环保垃圾箱,重新拾步…… 可不知为何,胸口微闷,有股怪怪的直觉! 脚步慢下,她略有所觉地偏头,霎时怔住。 循着几缕白光望去,那静静伫立在玻璃墙后的清隽男人,是……林深时! 他穿着款式大方的衬衫西裤,背脊挺直,目光淡淡望向远方,而那个远方里的人或物,显然并不包括她! 尽管如此,遇繁星身体仍一阵发寒。 下意识将右手里的房卡藏到背后,她甚至开始懊恼后悔,为什么要与秦景宁站在这里说话?为什么要顾及颜面不与他纠缠推却? 第三十九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她知道的,她没有相信唐莲嘴里的话。 林深时告白?那样的画面她竟想象不出,尤其是高中时代的林深时, 在彼时的他眼底, 可能与她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如多看几页书?事实证明,看书好啊, 她当年若能不那么恋爱脑, 把花在他身上的精力都花在学习上,特别是那股执拗劲儿, 他上耶鲁, 她考上清华北大不难吧? 不过,也不后悔的! 回想起这二十大几年的人生, 好像就只有她曾认真用力的喜欢过他林深时这件事特别能拿得出手。 医院人来人往,这地方囊括了太多喜怒哀乐。 遇繁星折身进去时,一楼的人早换了一拨,窗口固定的工作人员忙着解答患者家属们的咨询, 疲惫得无暇顾及其它。 方才小小的闹剧早挥散得一干二净,一切回归平和。 遇繁星淡定搭乘电梯上楼, 病房里林含岫已经回来。 “繁星, 吃午餐了么?”林含岫笑着招呼她,“刚开车去沈记排队买了叉烧包,挺多的, 你过来一起吃。” 摇头, 遇繁星实在没有胃口, 她走过去坐下,朝榻上正吃得一本满足的纤纤勉强笑了笑。 “小妈,那个叔叔他是不是喜欢你?”鼓着油亮亮的嘴,林纤纤问。 “不是。” 才不信,林纤纤与林含岫对视一眼,天真的嗓音里存着小孩子的打趣,“那小妈是不是喜欢那个叔叔?” 遇繁星不吱声,这么多年,她早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虽然偶尔想起他时会忍不住眼眶微湿,但这些情绪可以归纳为缅怀逝去的青春。那昨晚呢?所谓一夜风流,为什么不是别的男人都可以?因为她和林深时是睡过的关系,所以再睡一次没所谓吗?可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太能站得住脚。她好像不得不承认,他吻她时,她心中像夜晚月光下被风吹拂的湖面,是有波动的。 “繁星。”见她沉默,林含岫这才眸中诧异,追她的男人不少,但她大多都是不屑一顾。因此见她流露出这种神情,她特别震惊,“纤纤口中的林叔叔……” “曾经的高中同学。”遇繁星不想再谈及林深时,刻意转移话题,“晟正那个合同,敲定了。” “是么?繁星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可以!”顿了顿,低眉,林颔首嗓音温软,透着感激,“这两年若不是你,我和纤纤……好像有你在,我就特别有安全感。” 林纤纤突然插嘴,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妈妈还说小妈你把买裙子买包包的钱都拿来给纤纤治病了,所以小妈你今天才没有以前漂亮么……” “纤纤。”林含岫哭笑不得的打断她,脸上挂着不好意思。 童言无忌,倒令人心情突然好转了些,遇繁星失笑,逗她道,“小妈今天很难看?” “不难看。”上下打量她,林纤纤举着叉烧包,弯唇甜笑道,“只是没有从前那么超好看,小妈,等纤纤病好,长大了,纤纤就赚钱给你买一堆漂亮裙子,让你和妈妈做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大家都笑了。 林含岫起身去卫生间,转身的刹那,遇繁星看到她正在抹眼角。 嘴角笑容淡了些,遇繁星努力控制情绪,与纤纤继续说笑。 “小妈,那个叔叔说还会来看我,真的么?” “不知道,他很忙,或许……随口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遇繁星削水果的动作顿了顿,面上不大自然。 “可纤纤觉得他说话很认真呀!他应该会来的!” 弯唇,不再回应,遇繁星尽量专注地削苹果。确实,过去的林深时是个说话极其算数的人,从不撒谎,从不轻易许下承诺,所以他没说过喜欢她,也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但现在,谁知道呢? 起码他说话算数的给了她合同,用这种屈辱的方式。 “小妈……” 惊呼声中,遇繁星吃痛,她低头看着指尖上沁出的一团殷红血珠,忙安抚林纤纤,“没事,小伤口而已,有创可贴。” 起身去卫生间,遇繁星清洗伤口,找出创可贴包扎指尖,处理毕,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好像真的不算好看…… 往常她绝不允许自己以这么寡淡苍白的面容见人,今天倒是破了例。 从包里找出口红,她薄薄涂了一层,气色瞬间变化。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妆容,但好像一支口红一支眉笔,它们就能瞬间勾勒出一层铠甲,让她在面对所有的狼狈时都能显得更从容淡定,哪怕只是伪装而已。 靠在墙壁,遇繁星偏头,望向卫生间的小窗外。 阳光很好,特别好…… 人来车往,耳畔喧嚣。 没有回酒店,林深时漫不经心随意开着车,最后也不知停在了哪儿。 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应该很有了些年头,不然长不出这样沧桑又庄重的样子。 摇下车窗,他怔怔盯着空中某一点。 后悔么? 不知道。 曾经慌乱中醒来看到昏睡沉沉的她,是懊悔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还不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大多数人都懵懵懂懂着,但他并不,他很早就知道责任意味着什么。 但她呢?她好像一直都懵懵懂懂的。 至于昨晚…… 他醉了么?醉了。 毫无意识么?怎么可能?林深时蓦地勾唇嗤笑,他恨自己没醉得彻底,否则,不必坐在这里思过,又或者是在思别的乱七八糟纯属浪费时间的东西。 头顶太阳慢慢滑落,近黄昏。 前方不知何时来了个流浪男歌手,他调好弦,随意地盘坐在地开始唱歌。 他嗓音略带嘶哑,不知是烟酒嗓还是天生的,很有味道。 “有些时候,你怀念从前日子,可天真离开时,你却没说一个字。你只是挥一挥手,像扔掉废纸,说是人生必经的事。” “酒喝到七分,却又感觉怅然若失,镜子里面,像看到人生终点……” 林深时不太熟悉华语歌,英文或者别的文,都不熟悉。 旋律缓缓流淌在耳畔,他听着这些歌词,每一句,好像都轻轻叩在他心尖。 “习惯说谎,就是变得成熟了吗?有一套房子之后,才能去爱别人吗?” “总是以为,成功之后,就能抚平伤痕。” “欲望边埋着错过的人,当青春耗尽,只剩面目可憎……” …… 推开车门。 林深时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闭眼弹唱的流浪歌手走去,从钱包里随意抽了几张人民币放在盒子里,他转身上车,启动,离开此地。 车渐行渐远,歌声被嘈杂吞没,再听不见。 一周转瞬即逝。 周日夜里十点,林深时麻木地踩着霓虹彩灯,如约抵达本市最受年轻人追捧的seabed酒吧。 泊车,他抬头望着这栋高调的奢华建筑,步入大门。内里人满为患,dj磁性电音环绕在大厅每一个角落,舞池上年轻男女疯狂扭动着姣好身躯,发丝肆意飞舞,张扬着青春。 略蹙眉,林深时跟随侍者进入指定包厢。 门开,热烘烘的气氛暂停一瞬,一个穿t恤潮裤左耳戴重金属耳钉的年轻男人从沙发里起身,兴奋朝他挥手,“林深时,这儿!” 第四十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小妈明天给你带些新款娃娃连衣裙和发饰过来, 你给它换一套漂亮的新衣怎么样?” “嗯嗯。”顿了一秒,林纤纤抬头, 望着她咧嘴一笑,露出刚换的小牙齿。 小孩大都好哄得很, 遇繁星松了口气,目光不经意略过坐在床畔的林深时。 他正好望向她这边, 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上,遇繁星率先别过眼, 心中因纤纤方才的问题变得有些尴尬, 想必林深时也应该是。 为什么不回来找她?这实在是个可笑的问题。 因为不是所有分别的人最终都一定要找到彼此, 如果需要这么费尽心力的去找, 当初怎会那般轻而易举的分开?这世界说小很渺小,说大很广阔,人山人海之中, 又哪能这么容易想找就找得到? 病房内气氛蓦地低沉,好在林含岫及时归来。 她与林深时双方礼节性的问候,以纤纤作为话题圆心, 展开了疏离客气的聊天。 彼此不认识,这很容易冷场,加上林深时本就不是热络的人。 林含岫求助地望向窗下的遇繁星, 见她自始至终垂眸不语, 心下为难, 她视线瞥到桌上的圆钟, 眸中微亮,“时间过得真快,都十一点半了。纤纤昨儿说想吃披萨,你们若不嫌弃,我马上点些快餐一起吃如何?我要照顾纤纤,没办法请你们出去吃饭,真是失礼,还请见谅!” 起身,遇繁星拿起包,语气略淡:“不了,你们用吧,我约了人谈业务。” “我也告辞。”林深时跟着站起来,他朝纤纤笑了笑,道别。 “林叔叔小妈你们都要走呀?” 看出女儿的依依不舍,林含岫挽留他们道:“是啊,再坐会儿吧!”她望着不大对劲的遇繁星,知道他们两人关系怕是不简单,这位林先生为何要来探望非亲非故的纤纤?其中缘由很是耐人寻味,想来定是与繁星有关。 “不了,纤纤你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再过来。”林深时嗓音尽量温和。 “那我坐会儿再走,反正约的地点就在附近。”遇繁星脚步却戛然而止,她旋身重新踱回窗下沙发,施施然坐下,神情平静。 笑容牵强,林含岫知道她应该是故意的。 “林先生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一顿简陋的午餐?”她抬眸问。 “不了,谢谢。”林深时偏头淡淡朝窗下女人投去一瞥,转而收回目光,与床榻上望着他灿笑的林纤纤微笑,拾步毫不犹豫地走出病房。 遇繁星坐着一动不动,林含岫只得跟出去,将人送到电梯,她回到病房,掩上房门,眸光复杂,“繁星,你……” “我坐会儿就走。”遇繁星打断她的话,走到床边,拿着漫画书与纤纤笑着讨论里面的漂亮裙子。 摇了摇头,林含岫无奈,当着纤纤的面儿,她其实也不好多说大人们之间的情感问题。 二十分钟后,遇繁星离开医院。 她没有约人,方才不过是借口罢了,她不想与林深时一路同行。 下电梯,她走到医院地面停车场,从包里翻出车钥匙,刚按下解锁,抬眸,蓦地怔住。 她车旁不知何时停靠着一辆并不陌生的黑色汽车,而那个更不陌生的男人正站在两辆车狭小的缝隙内,淡淡看着她。 低眉,遇繁星面上无动于衷,眸中愠色一闪而逝。 当做没有看到他,她拉开车门,却被他走过来伸手拦住。 遇繁星蹙眉避开,往后退一步,不看他:“什么事?” 深深攫住她低垂的面庞,林深时言简意赅:“确实有事,你等着。” 他旋身从车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她。 以为是上次合同有什么问题,遇繁星伸手接过,翻开,当看到一排排黑色汉字时,她全身有一瞬间的僵硬,包括面部肌肉。 缓了几秒,她狠狠攥住这份所谓的合同,抬起下巴仰视面前的男人,扯唇轻蔑道,“林深时,你想先上车后补票,怎么不先问问我价钱?” “你们工作室材料质量过关,恰巧分部需要,工作而已。” “工作而已?”遇繁星冷冷将合同递还给他,“我不需要它。” 林深时不接,他凝视她盘旋着漠然愤怒的双眸,语气放缓了些:“纤纤的病不好治,她们需要钱。” “但还没到需要我卖身赚医药费的地步。” “遇繁星。”声音不自觉加重,沉闷中透着阴骘,林深时定定锁住她弥漫着漫不经心的眼睛,明显动了怒。 轻笑,遇繁星勾唇。 他生什么气?她不都还没生气么? 两相对峙,遇繁星甩了甩被风扑到额前的秀发,她收回拿着合同的手,慵懒靠在车身:“若你觉得非要这样才好受的话,那我成全你啊!只不过——林深时,原来你也是会开后门的人啊!”她轻飘飘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从头到脚,然后朝他那边挪了挪,仰头望着他笑道,“你真的是有出息了。以前陪你一夜,第二天就给几颗奶糖哄哄我而已,如今手笔一次比一次大方,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笑看他手背青筋鼓起,遇繁星颇有些解气,她上前,用空着的手给他整理白色衬衫衣领,望着他黑黢黢的眼眸:“突然觉得挺划算的,你以后要是有生理需要,可以联系我。当然,价格我们先谈好,放心,老相识了,不会比这份合同贵。” “遇繁星。”兀然用力拽住她手腕,林深时切齿道。 “拦住我干嘛?不让我走?现在就要?”遇繁星挑眉斜了眼身旁的空车,淡淡道,“青天白日,车里怕是不方便,带我去酒店好了。” 盯着她饱满诱人的红唇,林深时一把甩开她手,转身扯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猛地狠踩油门,驱车离开…… 望着汽车瞬间消失在视线尽头,仿佛逃命般似的,遇繁星好笑地捋了捋额发,眸中却一片冷清。她将合同丢进车内,再不多看一眼,系上安全带,随之开离医院。 医院大门檐下。 男人猩红的眼睛阴森盯着分别离去的男女,唇间溢出一声冷笑,喃喃道:“遇繁星,好你个遇繁星,原来都是你们害我变成这样。” 陈磊捂着包扎好的右臂,靠在方柱上,面颊抽搐。 林深时?那个自以为是勒令他离职的年轻总监?还有那个遇繁星,难怪,难怪他一向在晟正如鱼得水却突然被革职。竟然是遇繁星这个妖艳女人攀上了林深时,所以在他耳畔吹枕边风对不对?凭什么林深时与她苟且给她合同,他就不能给别人合同?可恶! 都是他们一对狗男女将他变成如今的凄惨模样!他被人耻笑,意难平喝醉酒,不小心撞死了个老女人,所有积蓄抵出去才不用坐牢。现在却被亲朋好友嘲讽嫌弃,老婆疯狂闹离婚,他如丧家之犬般处处受制,跟条流浪狗一样…… 他饶不了他们,尤其遇繁星,遇繁星…… 陈磊面色狠戾,一步步下楼,沉沉走出医院,背影消失在川流不息中。 日中,艳阳炙烤着大地,柏油公路滚烫。 林深时面色阴霾地开着车,脑子里一句句回荡着她讽刺的话语。 她自然是故意的,故意激怒他,她很成功! 攥着方向盘的双手青筋凸起,林深时猛地将车靠边停,他闭上眼,用力深呼吸,曾经的记忆犹如海潮般朝他汹涌袭来…… 清晨的小阁楼光线很好,几缕晨阳透过陈旧的窗,一道道横纹影子落在墙上贴着的世界地图上。 他宿醉醒来,怀中软绵绵一团。那刹间,他神智是麻木的,脑子空茫茫,什么都想不出。 她随后醒来,沉默地穿好满是褶皱的衣裳。可能是疼,她动作不大自然。 “早餐吃什么?”他干巴巴道:“我去买回来。” 她没看他,坐在床边,脚丫晃着,白得刺眼,“不饿,但想吃点甜的。” 他慌乱挪开视线:“糖行么?” “嗯。” 穿鞋离开,他走到附近最大的超市,站在糖区,望着一排排各式各样的糖果,还有价格。 拿了一包转身就走,大概十多步,他折身退回去,将手里的放到原先位置。侧眸盯着另边的淡粉色包装袋,眸露迟疑。这种糖一袋只有几颗,却分外昂贵,他母亲爱吃,从前父亲下班回家会时不时带上一包,母亲笑着拆开,递给他几颗,他摇头,不喜欢,但却一直记得那股甜味,是很甜的。 伸手拿起它,他结账离开,沿着蜿蜒道路左转右拐,绕回阴暗的小巷子里…… 第七章 酒店客厅外传来窸窣的开门声响。 坐在衣柜里的遇繁星猛地一惊,她忙起身,紧紧攥住穿在身上的他的白色衬衫衣领。 不可能?林深时回来了?这个几率分明微乎其微! 第四十一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确实不知道。” 唐莲微挑秀气的眉梢,“我当你是朋友,知道你那会儿正在热烈的追求他, 而且……”顿了顿, 唐莲轻笑, 像是有些惋惜,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苍凉, “那时谁能知道平平无奇的林深时竟能鱼跃龙门?他沉默寡言得像块木头, 在学校顶多就是个穷酸的路人,我……” 话语中断,唐莲蹙眉,对于遇繁星的走神,她非常不满,抿唇随着她突然怔住的目光朝后看,她眸中渐渐露出一抹迟疑。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逆光,他的脸被昏暗笼罩住,瞧不太清楚。 是瘦高的身形,白衬衫+黑色西裤,普通至极的常规打扮最考验气质,显然他是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人。 关键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很另类, 像是一种独特清新的香味, 瞬间从尘世凡浊中脱颖而出。 人来人往, 他定定望着这边, 蓦地拾步。 分明是拥攘吵闹繁杂的背景,他却如一缕淡淡的微风,步步生出濯清涟而不妖的莲。 他走得不急不缓,走出了那片逆光之地,面容浮现在夺目日光里…… 林、林深时? 是了,除却他,很难再找到给人这种感觉的男人,寡淡如白开水一样的男人。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同? 他长相没有很多变化,时间真是过分,在他与遇繁星的脸上好像格外手下留情。 尽管不想承认,唐莲却没办法欺骗自己,遇繁星越发妩媚,像是彻底成熟了的水蜜桃。而林深时呢?那时她在心底暗讽他穷酸小家子气,是没有见识还是不懂欣赏? 一步两步,他终于站定在她们身前。 唐莲愣愣仰视他,他从前身上的那股穷酸寡淡更浓郁了,但依她现在的眼光和审美,这明明是扑面而来的清隽儒雅气息。 长大了,才知怎样的男人最为可贵。 毫无疑问,从不拈花惹草从不招惹是非从不逞强好胜,甚至连对着遇繁星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能无动于衷的林深时,才是真正所有女人都向往心仪的完美男人。更何况他在这样的年轻的年纪,已经算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学历收入地位,他样样都是人上人。 不过—— 林深时?遇繁星?他们为什么还有联系?难道他们一直都藕断丝连?难道禁欲如林深时也抵抗不住妖媚的狐狸精? 比起这个,唐莲赫然想起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番话,他就站在她们身后,并没有太远的距离。 所以他是不是听得一清二楚,耳根烧透了,唐莲羞愤懊恼又尴尬,无地自容。 目光没有丝毫游移或者好奇,林深时低眉攫住她精致面容,将掌心中握着的手机递给她,“你落在酒店的。” 林深时折身而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不然呢?他还能是因为什么?遇繁星扯唇,伸手接住,“谢谢。” 她触到手机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他温热的手,但只是短短的瞬间,便分开。 没再搭腔,林深时静静看她一眼,转身,朝出口而去…… “林深时。”听着他们的对话,唐莲胸中百感交集,她站在身后,突然冲动的开口叫住他。 她嗓音不算轻,一瞬间,引得周遭过往路人纷纷侧目投来一瞥,尔后眸中闪过几丝兴味,两女一男站在医院,模样又都不差,实在容易让无聊的人浮想联翩。 驻足,林深时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那目光,没有责怨没有鄙夷,根本没有一丝情绪,可他刚刚望着遇繁星,不是这样儿的,好吧,大概男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繁华世界的诱惑? “林深时,你现在成功了,你有金钱有地位了,但你就不嫌弃她脏么?”唐莲讽刺地勾唇,她冷冷睨了眼对面的女人,朝他讥诮道。 遇繁星有一秒的蒙圈。 所以这出祸事是怎么蔓延到她身上的? 她脏? 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莲,遇繁星轻视地勾唇,眼神渐沉,她感受着路人落在她身上或谴责或蔑然的目光,到底不适。 她喜欢她的长相,她热衷于打扮她这张老天爷馈赠的脸,甚至是身材。关键她今日还不够低调么?清汤挂面,黑不溜秋一点都不暴露的连衣裙,人心脏,所以说的话,看人的目光,才那么的脏!仅凭一句话,便自以为是推测出了前因后果?这世道包拯好多啊…… 低头将手机扔进包里,遇繁星不想杵在这儿再与唐莲胡搅蛮缠。 正义不需要摇旗呐喊,而围观的那么多人他们也不一定需要真相。 脚尖微转,遇繁星方要拾步,伫立不动的男人却突然快步朝她走来,距离本就近,加之他步履急促,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她身前。 “林……”遇繁星张了张嘴,蓦地僵住。 他修长右臂亲昵地揽住她肩,没有说话,他薄唇紧抿,手上使了劲,毫不停顿地带她离开医院大楼。 低眉看了眼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昨晚他们距离更近,毫无空隙,但却不大一样。他此时此刻,是无比清醒地搂着她,他们步伐一致,频率一致,在不少鄙夷的目光中像一对奸夫淫/妇般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这真可笑。 步出大楼后,遇繁星在心里如是想道。 第四章 黑色轿车匀速行驶在高速公路。 林深时面无表情坐着后座,他本是依照约定赶去与方正程总会面,不曾想竟会撞见这一出好戏。 阖目,眼前便是她闪躲着将那张房卡藏在背后的动作,分明已收下,为何却要在他面前多此一举? 遇繁星!心底默念着这三个字,他掀起眼皮,眸中深色一闪即逝…… “林总监,您的意思是让秦公子临时加入团队,当晚跟我们一起乘机去岭市参与这个项目?可秦公子他能愿意么?”电话那畔的男人为难不已,语气纠结。 “秦家有企业,秦夫人却坚持送他进晟正磨砺。”林深时音色没有明显起伏,“你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所以如果秦公子不服从,您是让我去找……”男声很快领悟,“好的林总监!” 摁断电话,林深时将手机丢到一边,面色晦暗不明。 他缓慢抬手,指腹用力覆在太阳穴处。 窗外车水马龙,一排排油桐树被抛在身后。他兀然轻笑一声,嘲讽自己。 说她多此一举,他又何尝不是?他也在犯同样的错误! 抵达公馆时,接到了回复简讯。 “林总监,事情已办妥,秦公子答应七点准时出现在机场,与我们同去岭市。” 林深时一眼扫过,他将手机设置静音,收起来,抬眸前去雅间与程总洽谈商务合作。 这场会面比他想象中更无趣。 晚餐在觥筹交错中进行,方正的韩经理过来给他递烟,他摆了摆手,撞上对面程总的笑脸,林深时弯唇,执起桌上的大半杯汾酒,昂首一饮而尽。 程华荣挑眉,似讶异,“小林年纪轻轻酒量倒是不错!我听老祝说,你是新锐建筑大师,拿了建筑与商管的双学位,前两年躁动一时的南非海岛上竣工的那什么时什么窗新世界就有你参与设计,还是你上学时参与的?真是厉害!”说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工程庞大,不过是参与其中一环罢了!不值一提。”林深时抬眸,“倒是一直听说程总白手起家,如今在电商行业中稳稳占据鳌首地位,这才教人心生崇敬!” 爽朗大笑,程华荣望着他略有深意道,“像我们这种出身贫寒的人与他们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不同,一个字,拼!” 林深时闻言,俯首替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举杯,不说多话,“敬程总!”语罢,一饮而尽。 他喝酒时的样子很斯文儒雅,整杯入腹,面不改色。程华荣受到了小辈的恭维,自然顺心,他眸中渗出一丝赞许,“果然好酒量!” 席至中途。 林深时借去卫生间的由头躲会儿清净。 他站在廊道,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烟味儿,他蹙眉,从裤兜取出已静音的手机。 两通未接来电,一则简讯。 面色渐深,点开。 “林总监,我们马上要登机,秦公子本来答应要过来,但人却毫无影踪,他电话也已关机,实在联系不上人。不好意思林总监,有负嘱托!” 目光落在屏幕左上角,北京时间19:38. 收起手机,林深时回雅间坐下,与席上众人继续交杯换盏。 时间分分秒秒逝去…… “有事?” 林深时闻声抬眸看向对面男人。 抿唇举了举酒杯,程华荣抬起下颚,睨了眼他左手腕上的石英表,“你看了两次。”顿了顿,挑眉,“虽都只是轻轻一瞥,但小林你为人谨慎守礼,若非有事在身,应当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跟着轻笑,林深时答:“不是什么大事儿!扰了程总雅兴!” “不。”摇头,程华荣放下酒杯,以过来人的口吻轻飘飘道,“在我看来,能扰乱个人心绪的事情都不容小觑。” 林深时无言,嘴角笑容略牵强。 第四十二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他以前向我告白过,你不知道吧?” “确实不知道。” 唐莲微挑秀气的眉梢,“我当你是朋友, 知道你那会儿正在热烈的追求他, 而且……”顿了顿, 唐莲轻笑,像是有些惋惜, 又或者是物是人非的苍凉, “那时谁能知道平平无奇的林深时竟能鱼跃龙门?他沉默寡言得像块木头,在学校顶多就是个穷酸的路人, 我……” 话语中断, 唐莲蹙眉,对于遇繁星的走神,她非常不满,抿唇随着她突然怔住的目光朝后看, 她眸中渐渐露出一抹迟疑。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逆光, 他的脸被昏暗笼罩住,瞧不太清楚。 是瘦高的身形, 白衬衫+黑色西裤, 普通至极的常规打扮最考验气质,显然他是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人。 关键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很另类, 像是一种独特清新的香味, 瞬间从尘世凡浊中脱颖而出。 人来人往, 他定定望着这边,蓦地拾步。 分明是拥攘吵闹繁杂的背景,他却如一缕淡淡的微风,步步生出濯清涟而不妖的莲。 他走得不急不缓,走出了那片逆光之地,面容浮现在夺目日光里…… 林、林深时? 是了,除却他,很难再找到给人这种感觉的男人,寡淡如白开水一样的男人。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同? 他长相没有很多变化,时间真是过分,在他与遇繁星的脸上好像格外手下留情。 尽管不想承认,唐莲却没办法欺骗自己,遇繁星越发妩媚,像是彻底成熟了的水蜜桃。而林深时呢?那时她在心底暗讽他穷酸小家子气,是没有见识还是不懂欣赏? 一步两步,他终于站定在她们身前。 唐莲愣愣仰视他,他从前身上的那股穷酸寡淡更浓郁了,但依她现在的眼光和审美,这明明是扑面而来的清隽儒雅气息。 长大了,才知怎样的男人最为可贵。 毫无疑问,从不拈花惹草从不招惹是非从不逞强好胜,甚至连对着遇繁星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能无动于衷的林深时,才是真正所有女人都向往心仪的完美男人。更何况他在这样的年轻的年纪,已经算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学历收入地位,他样样都是人上人。 不过—— 林深时?遇繁星?他们为什么还有联系?难道他们一直都藕断丝连?难道禁欲如林深时也抵抗不住妖媚的狐狸精? 比起这个,唐莲赫然想起方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番话,他就站在她们身后,并没有太远的距离。 所以他是不是听得一清二楚,耳根烧透了,唐莲羞愤懊恼又尴尬,无地自容。 目光没有丝毫游移或者好奇,林深时低眉攫住她精致面容,将掌心中握着的手机递给她,“你落在酒店的。” 林深时折身而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不然呢?他还能是因为什么?遇繁星扯唇,伸手接住,“谢谢。” 她触到手机的时候,不经意碰到他温热的手,但只是短短的瞬间,便分开。 没再搭腔,林深时静静看她一眼,转身,朝出口而去…… “林深时。”听着他们的对话,唐莲胸中百感交集,她站在身后,突然冲动的开口叫住他。 她嗓音不算轻,一瞬间,引得周遭过往路人纷纷侧目投来一瞥,尔后眸中闪过几丝兴味,两女一男站在医院,模样又都不差,实在容易让无聊的人浮想联翩。 驻足,林深时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那目光,没有责怨没有鄙夷,根本没有一丝情绪,可他刚刚望着遇繁星,不是这样儿的,好吧,大概男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繁华世界的诱惑? “林深时,你现在成功了,你有金钱有地位了,但你就不嫌弃她脏么?”唐莲讽刺地勾唇,她冷冷睨了眼对面的女人,朝他讥诮道。 遇繁星有一秒的蒙圈。 所以这出祸事是怎么蔓延到她身上的? 她脏? 不可置信地看着唐莲,遇繁星轻视地勾唇,眼神渐沉,她感受着路人落在她身上或谴责或蔑然的目光,到底不适。 她喜欢她的长相,她热衷于打扮她这张老天爷馈赠的脸,甚至是身材。关键她今日还不够低调么?清汤挂面,黑不溜秋一点都不暴露的连衣裙,人心脏,所以说的话,看人的目光,才那么的脏!仅凭一句话,便自以为是推测出了前因后果?这世道包拯好多啊…… 低头将手机扔进包里,遇繁星不想杵在这儿再与唐莲胡搅蛮缠。 正义不需要摇旗呐喊,而围观的那么多人他们也不一定需要真相。 脚尖微转,遇繁星方要拾步,伫立不动的男人却突然快步朝她走来,距离本就近,加之他步履急促,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她身前。 “林……”遇繁星张了张嘴,蓦地僵住。 他修长右臂亲昵地揽住她肩,没有说话,他薄唇紧抿,手上使了劲,毫不停顿地带她离开医院大楼。 低眉看了眼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昨晚他们距离更近,毫无空隙,但却不大一样。他此时此刻,是无比清醒地搂着她,他们步伐一致,频率一致,在不少鄙夷的目光中像一对奸夫淫/妇般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这真可笑。 步出大楼后,遇繁星在心里如是想道。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一章 “遇繁星,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玩弄的傻瓜?” 脑中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回旋着他这句轻飘飘的话。失魂落魄地行在暗青色方砖路,遇繁星右手无力垂拎着包,底部不时摩擦着砖面,一无所觉。 肩上锁骨处似乎残留着他指尖的余温,以及他方才狠狠用手碾压过的痛感…… “够了,别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幼稚的手段!”攥住她手腕,他轻而易举将她抵在电梯逼仄角落,眼底沁出几许淡淡的漠然。 他模样罕见的未被岁月侵蚀改变,清秀中透着冽,一如田埂上迎风而立的一株青麦。 这姿势很熟悉,不过调换了个位置。 曾几何时,她就是这般将他抵在教学楼后的红墙上,那墙上攀生了许多绿油油的爬山虎,娇嫩青翠,像衬托着他这朵寡淡深处便浓艳的花…… 顿足不前,遇繁星站在香樟树下,闭眸。参差不齐的阴影落在她眉眼之间,随微风轻轻摇曳。 林深时,怎么又遇见他了?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脑海中凌乱纷飞的画面像城市夜晚里的霓虹彩灯,晃得人头晕眼花。 九年,他们九年未见,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相见,毕竟,这世界对无缘人来说,很大—— 三小时前。 广贸世界中心一楼咖啡厅。 临窗位置下的男人扯了扯衬衫衣领,目光似有若无打量对面美艳女人,“遇小姐,很遗憾,您这批记忆合金材料与我们要求不符。” “为什么?”遇繁星微抿红唇,搅拌咖啡的右手略顿,“陈经理,您清楚目前市场形势,我们屿森无论从质量或是报价,绝对是您最优选择,况且我们之前有过良好的……” “遇小姐,我很想与你保持合作,但……遗憾呐!”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属眼镜,陈磊心生鄙夷,这女人貌美肤白,红唇饱满,该纤细的蛮腰不盈一握,该丰腴的胸脯鼓鼓囊囊,性感明艳,却非在他面前装清纯假矜持。去年他放弃其它大品牌而选择与小作坊屿森合作,除却利益,就是想得到她,可她总是敷衍应付,拿当他傻x糊弄是不是? “叮”,桌上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陈磊摸起手机,打开聊天界面,一张年轻美女露出半面酥胸的照片弹跳出来。 “陈经理,人家已经拿着合同在酒店等你了哦,你怎么还不来?[委屈][委屈]” 下身绷紧,陈磊扫过图片上ps过度白得发光的半面酥胸与脸庞,虽然明煌公司的这个女人与遇繁星相比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好歹直爽不做作。 迫不及待地回了句“马上就来”,陈磊将手机放入裤兜,急急起身,睨一眼她雪白纤细的脖颈,撇嘴,“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面色微冷,遇繁星视力好,一眼瞥到了他手机里露骨的“艳照”。 “陈经理,您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分明在生产前我们已经谈得八/九不离十,您现在这样令我们很为难。” “遇小姐。”赶着时间,陈磊面色不耐,他已不满足于意淫,他需要一个身娇体软的女人躺在他身下顺从臣服他,哪怕那女人姿色连中等都算不上,“实不相瞒遇小姐,我们晟正是知名大集团,去年我选择与遇小姐合作是因为你我之间非常投缘,加上你们材料质量确实不错。但今年不同,我们集团空降了一名林总监,代理总裁之职,纽约归国,履历令人咂舌,厉害得紧。新官上任什么都管,这批材料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得林总监过目定夺,所以遇小姐第一道就涮了下去,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完全没用,那林总监就认品牌名气,无奈啊……” 目送男人夹着大腿迅速离去。 遇繁星嗤笑着买单,拿起包转身走人。 知名大集团?林总监?他唬三岁小孩儿?就一批材料还要才回国新上任的总监亲自监管?何必将锅甩给旁人来糊弄她? 阳光炽热,遇繁星撩开被风吹乱的卷发,行去停车场。 解锁拉开门,她刚上车,接到了林含岫的电话。 “繁星,成了么?” “没那么快!”手机里的声音疲惫嘶哑,遇繁星倒在驾驶座。转移话题,“纤纤好些了?有没有乖乖吃药打针?” “嗯她很乖,刚刚她还在医院说想小妈了,想见你。” 眼眸弯弯,遇繁星展颜,“我……” “繁星,我才从医生那儿出来,他说……”顿了顿,哽咽,“他说纤纤月底前可以尝试再做一次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繁星,我害怕!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别怕!”剩余的话堵在咽喉,团成团,冲不出禁锢,眼泪却不承重地坠了下来。 林纤纤,八岁,去年岁末查出髓母细胞瘤。第一次手术不算成功,恶瘤很快复发。这忐忑心惊的第二次手术,即将到来。 挂断电话,遇繁星摁了摁寒飕飕的太阳穴。 她为她方才的口拙木讷感到抱歉崩溃,林含岫如今正是需要宽慰鼓舞的时候,她却—— 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会拿心爱的红蘑菇发卡戴在她头上,笑盈盈道,“虽然纤纤没有爸爸,可我有两个爱我的妈妈!我很幸福!” 眼眶揉出红肿,双手狠狠攥住方向盘,遇繁星倒车,笃定地开往晟正集团总部。 她与林含岫没有亲人,在这个繁华孤独的世界撞来撞去,真的需要这一抹软糯的温暖来治愈所有的头破血流。 这是一场漫长的硬仗,首先,她们需要钱。 停车场泊好车。 遇繁星补了个妆,掩去痕迹。 抬眸望着这幢高耸入云的蓝色大楼,她拾阶而上。 “我与陈经理约好洽谈合作。”将名片递去前台,遇繁星露出职业性微笑。 她不是第一次来,美貌妖艳的女人在女人们心中,同样印象深刻。 “请稍等,我给陈经理打电话确认一下。”前台小姐起身拿起听筒,伸出食指拨号,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腕拦住她动作。 “方才联系过,他人办差在外,大约半小时后回公司,让我直接上会客室等他就可以!”遇繁星解释,心底认定,陈磊此行怕没几个小时不能全身而退。 女人明媚笑颜如耀眼光芒,灼得人生不出厌,更生不出喜。前台小姐睨她一眼,公事公办,依然拨打电话确认。 铃音嘟嘟,无人接听。连拨两次,皆是如此。 遇繁星噙着笑,不开口,不催促。 迟疑半晌,前台小姐思忖着按照经验妥协。 “谢谢!”遇繁星转身,大大方方入电梯。 电梯空阔,寥寥数人。 她瞥了眼楼层数字,摁下顶楼。 行到五楼,有两个女员工捧着一叠资料进来,遇繁星朝内避了避。 短发女人瞅她一眼,被旁边另人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转移走注意力。 “听说林总监是祝总特地请来的?林总监倒是低调,上周来公司没摆什么排场,估计迄今没几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你这会儿给他送人事档案,趁机快瞧瞧他长什么样儿!” 短发女人轻笑,同样压低声线,“没听前线人员发来的快报?模样周正,气质清冷,看起来很……禁欲!” “禁欲?这个形容词够特别!” “附议。”短发女人颔首,“前线评价很高,说找不着最合适的描述,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大帅哥,却有令人挪不开眼的特殊魅力,不像吃荤的,像茹素僧人。” “食草系?” “唔,这什么词,还怪贴切……” “叮”,电梯门划开。 “我走了啊!”其中一个女人离开电梯。 一路来来去去,电梯内只余二人,遇繁星立即跟着走出去,她与短发女人目的地相同,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半晌。 遇繁星重新搭乘电梯上楼。 每层都要刷卡才能进入办公区域,她站在白色廊道,望着封闭玻璃门,右转半隐在拐角墙面后。 没有预约,难以面见。 等,除了等,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尽管此行欠妥,但人已在这里,退缩不值当…… 陈磊应该是在利用公职谋取私利,所以她不想放弃与这个大集团保持合作的一丝可能性。 蹲在楼梯处,遇繁星从包里拿出手机玩一款打发时间的消除游戏。 脚步声中,短发女人离开,一切恢复寂静。 两小时左右,耳畔传来轻微动静,门开了。 “林总监,祝总出国前未取消行程,现在我联系不上祝总,您看明日的行程是……” “我看看。” 男人似乎走了回去,声音低沉,再听不见。 遇繁星收起手机,目光微闪,一抹迟疑在眼底悄悄蔓延开。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很久很久前曾听过…… 五分钟左右。 “林总监慢走。” “你们也准时下班。” “好的林总监!” 轻浅脚步声不急不缓,很稳的节奏曲调。 遇繁星揉着酸麻小腿,起身。 电梯发出“叮”一声,她踩着细高跟急急冲出去,赶在电梯门关上前闯入。 “稍等——”她略狼狈地抬眸,恰巧对面清隽男人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 一眼仿佛万年。 然而精确时间,或许只有短短两秒。 “林深时。”她艰难启唇,眸光落在他陌生又熟悉的脸颊上。 难怪,她们口中谈论的对象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撇开目光,他面无表情伸出修长食指,摁电梯按钮,门开,要出去。 “别。”下意识伸出胳膊横在他身前,遇繁星心中羞愤,他自然认出了她,“林深时,那批材料,你知道是我所以不愿合作?你就这么讨厌我?” 分明知道不合理,却失去理智的问出了这番话。 而最后一句,她早该问,却自始至终没机会问出口…… 他一动不动。 拦在他身前的左臂颤抖着,遇繁星勉力硬撑。她面皮不薄,日渐深厚,却抵抗不住他无言的沉默。僵持着,想放弃了!遇繁星徐徐垂下手腕。 “遇繁星,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你玩弄的傻瓜?”他语气轻飘飘的,嘴角噙着讽刺!但无论什么神情,他总是只流露两三分,永远显得冷静自持。 她愕然望向他,唇瓣嗫嚅。 “够了!”捉住她未完全收回的手腕,林深时攥着她抵在电梯一角,左手捏住她裸/露在外的削肩,他俯首贴近她耳畔,一团带着温热的气息拂来,“别再在我面前耍这种幼稚的手段!” 自周六从医院离开,后面四五日,遇繁星偶尔会感到有些怪怪的。 莫名有种被尾随的直觉,却不是时时都有,间或性的,不知是不是错觉,或许只是错觉吧…… 但她是个很注重安危的人,当即找物业查了小区录像,并没有可疑人物。 日常出行没有固定场所,她很难再找到线索,只好谨慎的在包里准备了匕首辣椒喷雾与钥匙圈报警器,以防不测。 单身女性在社会上被害率很高,尤其年轻女人。 遇繁星往包里塞了所有的防身小工具后,稍微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她偏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的漆黑夜幕,上前拉好窗帘,折身去浴室洗澡。 明日她要去郊区厂房,查看材料的最新生产进度,以及顺便将最近签的几个合同明细送去给邹远牵。屿森是专门做记忆合金材料的工作室,研发生产统归邹远牵负责,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由她与林含岫完成,她是后加入的,这些年,三人合作得非常和谐。 定好闹钟,遇繁星上床休息。 次日七点,她拿着钥匙圈下楼取车,开往厂房。 阳光明媚的清晨,一望无际的宽道,两畔金黄的麦浪,还有新鲜的好空气。 遇繁星这阵子郁结的心情稍微好转,她摇下车窗,感受大自然献给人类的馈赠…… 第四十三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只是—— 林总监这句话的语气,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过于寡淡, 寡淡得近乎刻意…… 从上午直至下午,遇繁星依然在约见客户,她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晟正, 这不明智。 可惜生意谈得不冷不热!对方是男性,有的男人话语里总似有若无透着暗示,接下茬儿他就能顺顺利利讨个便宜,不接, 就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 实在是累了!遇繁星懒得再蹉跎时间,她找了个由头,起身离开, 惹得对面男人脸上讽笑不断。 回程路途, 进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畔未说话, 却率先笑了几声, “遇繁星,陪我吃饭这事儿你陪定了!”他嗓音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遇繁星蹙眉,努力回忆,想起那日在楼梯间拦住她的轻佻公子哥儿。 她不吭声, 对面“喂”了声, 继续道, “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这事儿!如今三家公司进入最终待选阶段, 你是其中之一。明日上午他们会约你过来详细洽谈, 谈完之后呢你就陪我吃饭,我保证合同后天就能敲定签字。” 对畔毫无回应,秦景宁等了等,疑问道,“遇繁星,你有在听么?” “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答应什么,也没有给你任何让你误解的承诺!” “是是是,你当然没承诺什么。”他笑声落在她耳畔,透着几丝讨好,“是我秦景宁诚心邀请你遇繁星吃饭,材料那事儿表达的是我一点点诚意,希望你能喜欢。”嗓音蓦地低沉,秦景宁道,“我现在就已经无比期待着那刻的到来,前所未有的期待!遇繁星,我们明日见……” 直接摁电话。 遇繁星略微烦躁。 不多久,晟正那边紧跟着来了消息,约她明日上午九点去集团总部面谈。 “不好意思,明日上午临时有些事情,不知可否下午再去?”遇繁星笑着解释。 “可以,那遇小姐,我们明日下午两点见!” “好,谢谢,麻烦了!”挂断,将耳机摘下,遇繁星望向茫茫前方悠长的路途,嘴角划过一丝讽刺。这位莫名其妙的秦公子,她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他真正所图的,难道就是一场饭约? 翌日下午两点整。 遇繁星如约抵达晟正后,与接替被革职的陈磊负责这些业务的经理刘廷义洽谈。 该解释的事情必须说清楚,她不想去承受被动的代价,望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遇繁星不卑不亢道,“刘经理,屿森之前与贵集团有过良好合作,相信您对我们的材料有所了解,希望您最终的选择是基于我们公司的诚意与品质!而不是其它无关紧要的原因。” 刘廷义挑了挑眉,很快有所领悟,知道她指的是秦公子那档子事儿。 说起来,秦公子为了这个女人,当真下了不少功夫。在他看来,遇繁星确实有这个资本。女人长得太漂亮,有时是优势,有时也会是一件苦恼的麻烦。 他玩味地笑了笑,手上漫不经心转动着一支钢笔,其实屿森本身在质量上就不错,虽是个小作坊,但与另两家材料的水平不相上下,可影响选择的因素很多,譬如秦公子的介入!但她此时似乎在拒绝潜/规/则…… 谈完,搭乘电梯下楼,遇繁星松了口气。 走出集团大门,她站在檐下,蓦然回首,望向大楼深处。 林深时,他们时隔九年第一次见,怕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日后……再没有机会了! 想用一记微笑告别曾经与现在,却笑不出来,遇繁星闭了闭眸,转身,拾步下楼。 眼前却蓦地闪现出一抹高大暗影,直直挡住她去路。 愕然抬眸,看着来人,遇繁星几不可察地皱眉。 秦景宁伸出手臂横在她身前,因走得急,胸脯上下起伏,他喘着气儿,歇了须臾才道,“遇繁星,你躲我?”俯首攫住她完美无瑕的脸蛋,怒气逐渐褪去些许,对着这么漂亮的女人,他实在说不出重话,“你不肯接受我的善意?我只是想给你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你开口,我都会尽力办到。况且一批材料而已,只要你愿意,我秦景宁能给你更多。” “是么?” “当然。”眸中浮出喜色,秦景宁忙不迭点头,“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我的就是你的,我都给你。” 遇繁星轻笑,不搭话。 “我本来想请你在奥塔夫共进午餐,后来才得知你上午有事儿没来。”从胸前衬衫口袋取出一张房卡,秦景宁弯唇,“所以我临时准备了这个,你知道这座城市最闻名的酒店是哪家?”将卡递去她面前,他挑眉道,“就是这里,星如雨,坐落繁华都市中心,以旖旎星空夜景闻名。我特地订了位置最好的一间套房,今日天气好,夜里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品酒聊天看星星。你觉得如何?遇繁星,星如雨,这一定会是个无与伦比的夜晚!” 斜了眼那张房卡,遇繁星面色淡漠。 见她不肯接,秦景宁将卡强行塞到她手里,“你别误会,咱们就单纯品酒聊天看星星,晚上八点,你一定要来,我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惊喜!”语毕,秦景宁展颜轻笑,转身匆匆离开,挥着手不忘与她嘱咐,“我先去准备,遇繁星,晚上不见不散,我会给你电话,等我亲自去接你……” 别误会? 都是成年人了,在宾馆浪漫套房单纯的品酒聊天看星星?碍于公众场合,又是集团大楼前,遇繁星不想与这个公子哥儿推让拉扯惹得来往行人指点。右手食指中指夹着房卡,她用力,却没能如愿将它折断。 她扫了眼远处的环保垃圾箱,重新拾步…… 可不知为何,胸口微闷,有股怪怪的直觉! 脚步慢下,她略有所觉地偏头,霎时怔住。 循着几缕白光望去,那静静伫立在玻璃墙后的清隽男人,是……林深时! 他穿着款式大方的衬衫西裤,背脊挺直,目光淡淡望向远方,而那个远方里的人或物,显然并不包括她! 尽管如此,遇繁星身体仍一阵发寒。 下意识将右手里的房卡藏到背后,她甚至开始懊恼后悔,为什么要与秦景宁站在这里说话?为什么要顾及颜面不与他纠缠推却? 他何时站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什么?会不会误解…… 僵硬地干站着,她忘记了离开。 当然,也没有勇气或者理由走到他面前。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她曾经接近他调侃他捉弄他,根本不需要任何道理,纯粹就是想罢了! 可现在—— 现在好像无论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需要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而她找不到! 她望着他! 他视线不曾有一瞬的挪移。 蓦地,他微微抬步,走出集团大门,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步履不慌不忙。 一辆黑车慢悠悠驶来,停在他棕色皮鞋前。 拉开车门,上车,阖窗,一气呵成。黑色轿车启动,很快没入人山车海,再瞧不见! 遇繁星攥紧房卡。 下阶梯,将它丢入垃圾桶。 “姐姐,我要扔东西,你站在垃圾桶前面做什么?” 遇繁星慢半拍地意识到这声“姐姐”喊的是她,连忙朝一侧避开空出位置,她俯首略带歉意地望着手里捏了冰棍纸袋的小男孩。 “姐姐,你是不是丢错东西了?”眨巴着漆黑的圆眸,男孩仰头,“很重要?” “没有。”摇头,遇繁星弯唇,“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半知半解地颔首,小男孩将纸袋团成团掷进去,笑着朝她挥手,转身跑远。 目送他离去,遇繁星轻扯红唇,真是个长得漂亮的男孩。眼帘中,他背影一点点缩小,彻底湮没在灿烂日光里…… 眸中溢出浅浅笑意,遇繁星突然想起从前有一次,她骗他,“林深时,我好像怀孕了,是个男孩儿!” 他震得一动不动,寡淡平静的面色第二次浮现出如此失措的神态,那画面她至今不忘! 他目光从她脸上一直下移,定定落在她平坦的腹部,又从她腹部重新落在她面颊,浅色唇瓣嗫嚅,很久很久,他声音干巴巴的,像老化的机械齿轮,“咔嚓咔嚓”艰难缓慢地转动着,“才、才多久?就能知道是男是女、女?” 扑哧一笑,她不知羞地轻咳,故意学他道,“什么才、才多久?” 面色瞬间绯红,连脖颈都透着一层粉色,他干瞪她半晌,才意识到她在骗人!既然……没多久,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怀孕?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八章 第四十四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 请耐心等待36小时 酒店客厅外传来窸窣的开门声响。 坐在衣柜里的遇繁星猛地一惊,她忙起身, 紧紧攥住穿在身上的他的白色衬衫衣领。 不可能?林深时回来了?这个几率分明微乎其微! 蹙眉, 她匆匆从卧室走出去, 方行数步, 门口便浮现出一抹身影…… 他浑身酒气。 慵懒侧靠在门边,短发已经风干, 柔顺垂下。 淡淡掀起眼皮, 林深时望着她身上的衣裳, 半晌,似是领悟,勾唇笑了下。 遇繁星别开视线,这件衬衣很大, 袖边来不及卷,包住她手后还长了不少。 他人瘦且高, 从前就是如此, 只不过那时她与他身高差距貌似没这么大。一件衣服而已,遇繁星没什么不好意思,她掌心用力扣住手机, 从他身边越过去。 袖口却被抓住。 抿唇,遇繁星迟疑地抬眸看他。他眼中都像是浸了酒气,雾蒙蒙湿漉漉的, 干净剔透, 与方才狠戾冷漠的样子迥然不同。 这才应该是她记忆中不曾模糊的林深时。 “遇繁星。”他嗓音低低哑哑的, 左手扯了扯她袖口,并顺着捉住她手腕,俯身贴过来抱她。 他很沉,下巴搁在她肩窝。 重心不稳,遇繁星踉跄着往后倒退两小步,撞在冰冷墙壁上,他跟着她踉跄,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遇繁星推了推,没推动。他呼吸平稳,醇香酒气一下下扑在她脖颈,旋即萦绕至鼻尖。 他从前不会喝酒,也不爱喝酒。可时过境迁,那么多年了,他有所变化很正常。 但她却一直肯定,林深时绝非池中物,事实证明,如今年纪轻轻的他,确实已抵达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攀顶的高度。 被他困着,遇繁星轻叹一声气。 “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她泄气地揽住他腰,搀着他摇摇晃晃地往里走。短短几步路,额头沁出些汗渍。 到了床畔,她扶他躺下,却被他缠绕得同时摔了下去,手一松,掌心手机跌出去。 发丝扑了满脸,遇繁星累得喘气。几绺蜷曲的发丝伴着她呼吸拂动,起起伏伏。 林深时近在咫尺凝视着她,意动地伸手拨开那几缕不安分的发丝,露出她姣好面庞。 他动作突兀,遇繁星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却撞上他攫住她的目光,他眸中沉静,如有一弯涓涓细水在慢流。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那晚橘黄色的朦胧灯晕,一圈圈,被风吹得如绿波荡漾。 支起上半身,她俯身捧住他脸。 房顶是奢华水晶灯,明亮如白昼,清晰勾勒出他五官轮廓。 外貌当然还是有细微的变化,他变得更成熟了,不知是不是太久不见,她甚至觉得他睫毛都长了许多,扑闪着,衬得他眼眸愈加生动。 弯唇轻笑,遇繁星指腹落在他眉梢。 这些年,她一直再没遇上喜欢的人,可能有他珠玉在前,也可能是还未真正遇到对的人。 所以她偶尔会对过去耿耿于怀,大抵是他们分开的太过突然,痛过后她便记得深了。 倘若好好告别,为那段青涩的过去画上一个完美句号,或许她就能潇潇洒洒转身阔步离开,再见他亦能自然的弯唇一笑。毕竟大多数人都这样,完美与残缺,倾向于记住后者,而她,不过就是冥冥众生的其中之一罢了! 低首吻住他唇,酒香浓烈。 遇繁星在他温软唇瓣上顿了顿,起身退开,她要走了。 “你过得很好,真替你高兴。”微笑,遇繁星望入他漂亮的眼睛,眉眼弯起。 少年时的憧憬与爱慕都太固执,人长大的唯一好处是更理智更清醒,她与他,能这样说再见,哪怕不是十分完美,也能有七八分。 替他高兴?他过得很好? 他过得好不好,她怎么会知道? 林深时跟着弯唇,她头发又垂了下来,轻轻摩挲着他脸,痒痒的。 她想走?凭直觉单手扣住她腰,林深时蹙眉凝望着她。 瞥了眼腰间,遇繁星伸手去掰开他的禁锢。 刚得逞,他另只手又攀了上来。 着恼地瞪他,他却忽的一笑,竟还笑出了声。 遇繁星怔忪了瞬,很快回神。 “林深时。”她愠道。 “嗯。”他应了,双手都扣住她腰,似乎想借她力起身。 可他那般沉,遇繁星努力稳了稳,没稳住,反被他带连得扑到了他胸膛上,有些疼。 目光碰撞在一起,恍惚中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 大约是气氛? 他朝她唇吻来时,与那晚一模一样,微醺的眼神,炽热的呼吸,还有他偏爱的小动作。 而她对他一直没有抵抗力,尤其是这样子的他。 不再是蛮横粗鲁的侵占,他吻得十分轻柔,徐徐深入,试探的吮吸与摩挲。 酒店位置得天独厚,卧室整扇落地窗外,一幢幢建筑像孩童手里的积木,高低错落,天上星与地下灯交相辉映,连成一片。她目光游离,仿佛有了错觉,好像那些星与灯都化作了会飞的萤火虫,它们争先恐后的纷纷朝她扑来。 分明楼层很高,她依稀还是听到了汽车鸣笛声。 那晚的小阁楼,楼下也有汽车经过,车灯透过窗照来,特别亮。她虽胆大,却吓得不轻,低头便猛地钻进他炽热的胸膛里。夜里比白日宁静多了,却时不时有脚步声响起,还有夜间收摊了,小商贩拖着小货车轱辘辘碾压进小胡同巷子里。她一颗心被杂乱的动静闹得七上八下,没有心思再逞强与他较劲争个主动权,她躺在那些冷硬的书上,吃力咬住唇瓣,忍住所有的喘息声,被动承受他一波又一波的骇浪。 而一贯矜持拘束的他,似乎并没有将这些小事放在眼底,又或者他压根没听到,他吻她的动作没停,一直没有停…… 这算是喜欢么? 她以前认为,他就是她的了。 像床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都是他的一样,这叫归属权。 但她现在不那么天真了。 就算再睡上一觉,他们不过是旖旎气氛下双方都未把持住的一夜风流。 他被酒精蒙蔽了神智,她呢?可能她的罪过比较大,因为她清醒着。 就是—— 他吻她时,她也很想吻他。 他扯她衣服时,她也不想看见他一本正经纹丝不乱的样子。 她忍不住想喘息出声时,他眸中绝不能古井无波。 终究她骨子里,也存着与他博弈的倔强。或者说,既然是一夜风流,那就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朝阳升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黑色汽车里,遇繁星忽略身下异感,裹着他给她披上的薄毯,低眉摸索到内衣穿好,然后将连衣裙胸前的纽扣一颗颗系上。 昨夜荒唐程度不亚于在酒店的那晚,相比甚至还更激烈些,若两人上次属于平分秋色,这次明显是林深时占据着主导地位,所以,他此时清醒后是不是更懊恼? “你现在很爱喝酒。”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遇繁星顿了顿,轻笑道:“以后少喝点,别稀里糊涂睡了难缠的女人。” 这话别有深意,林深时整理衬衫袖边的动作顿了顿,他掀起眼皮望着她轻勾的嘴角,蹙眉不语。 车内霎时陷入缄默。 遇繁星穿戴整齐,随手把肩上薄毯丢到后座,转头又将放倒的驾驶座调整好,她对着镜子撩了撩略微凌乱的长卷发,顺便觑了眼时间,凌晨五点不到。 “你身上酒味浓郁,我好人做到底,现在开车送你回酒店?”似想起什么,遇繁星紧接着耸肩,“忘了你不住酒店,那你现在住哪儿?” “你先回去。”林深时望着前方,淡淡开口。 “好。”顿了一秒,遇繁星侧身打开车门,右臂却突然被他倾身攥住。 她面色愠怒,扭头瞪着他。 林深时一怔,箍着她手腕的劲道微松,他知道她误会了,便讷讷启唇道,“开我的车回去。”又多作解释,“你先开车回家。” 虽说了两遍,可意思并没有任何变化,林深时眉心紧紧拧住。 原来是这个意思? 遇繁星睨他一眼,愠色稍缓,她以为他是想跟她彻彻底底划开界限,不愿告知他住址。 她说了,她不是难缠的女人。男女双方纯属自愿的鱼水之欢中,若彼此都得到了美妙的享受与高.潮,那就不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所以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慰藉罢了! 低眉,遇繁星认真考虑他的说辞。 昨晚她接到电话时人正睡得迷糊,加之是去酒吧接他,便没有开车。 第四十五章 本文订阅率不够70%的暂时看不到最新章节,请耐心等待36小时 不像亲热, 更似博弈。 林深时愠意渐浓, 恼她不知廉耻的话语, 恨她不断贴近的柔软身躯,却难以抵抗她的攻击。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喘息声嘶哑,还有不断升温的空气。 有短暂刹那,岁月好像回溯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彼此身体都有成熟的变化,探索的吻杂乱无章地落在脸颊、下颔、脖颈,甚至胸口。林深时攥住她故意在他腰上使劲揉捏点火的手, 狠狠含住她唇舌, 惩罚性地啮啃吮吸,他讨厌她所有主动的方式方法,是不是换作其他男人,她也如此放肆放纵的在身下媚态尽显? 黑色连衣裙愈加显得碍事。 林深时右手探到她后背,摩挲到拉链扣,他用力扯了扯,顿时一顺到底。 掌住她纤细的腰肢, 他啃咬她白皙脖颈, 沿锁骨不停往下…… 全身滚烫敏感, 每一次接触都是一阵难言的战栗, 遇繁星被他牢牢箍住, 无法动弹。 有一瞬间, 她甚至不相信他是林深时。 难以置信, 有朝一日,他的眼眸染尽了情/欲,压在她身上疯狂而狠戾。 内裤被扯掉,他挤入她双腿之间。 两人目光赫然近距离碰撞在一起,遇繁星轻喘着,眸中盛着旖旎的水光,盛着动情的媚色,盛着震惊的讶异! 动作戛然止住。 汗渍从额间滑落,林深时眸色深邃的定定攫住愕然的脸。 他讥讽地勾了勾唇,朝她更进一步。这就觉得陌生了?不认识他了? 房中寂静。 唯有喘息声暧昧的流淌不息。 林深时紧紧抓住她手腕,冲动的欲望撞破了理智,却剩单薄的最后一层堡垒。 想不顾一切的狠狠占有蹂/躏她…… 但为什么? 因为可笑的爱?还是因为无法收敛的欲望?可连最无用的欲望都控制不住的男人算什么? 瞧瞧她陌生的眼神。 她喜欢的从来都只是她想象中的他的样子。 更何况,那份喜欢浅薄的根本不值一提。 松开她手,林深时艰难地从她身上挪开。 他喘着气整理衣衫,抬袖随意抹了把额上细细密密的汗渍。 没再看她一眼,他拾起桌上的半听啤酒,昂首一饮而尽,酒水从嘴角肆无忌惮地滴落。 林深时用力捏瘪了啤酒瓶,却轻稳搁在桌面,他闭了闭眼,转身毫无犹豫地开门离开套房…… 怔了半晌。 遇繁星撑着沙发半坐起身。 全身上下似乎都残留着他的味道,她双手颤抖地将褪到腰间的连衣裙穿上。 拉拉链,却不知为何,总拉不上。 猛地咬牙用劲,“刺啦”一声,直接将锁扣拽了下来。 烦不胜烦地将之摔在地上,遇繁星往后背扫了眼,觉得一切都糟糕透顶!她无力起身,走了两步,眸中泛起水雾。 蹲在沙发边,她将头埋入膝盖。 她了解林深时,他后悔了!果然,他再怎么变,骨子里却一如从前。 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能令他真正的闯出桎梏奋不顾身。 至少她不行,都做到了这步,依然不行…… 找到丢在地上的包,遇繁星翻了个底朝天。 包小,没有装上防晒披巾。 翻找手机通讯录,也没有合适的人随传即到!所以她要怎么走出这间酒店?裸/露着后背内衣走出去? 视线逡巡四周,遇繁星拿着手机起身,她凭感觉走到卧室,拉开衣柜,满满一排浅色系调男士衬衫。想必这里是他暂时落榻的酒店?遇繁星了然地垂眸,她伸手随意拿出一件衬衫,慢条斯理穿在身上。 不用着急,急什么?他不会回来。 轻笑一声,她跌坐在衣柜,仰头望着琳琅满目的衬衫,头晕目眩…… 一路搭乘电梯下楼。 林深时逃似地走出酒店大楼,站在檐下,他漠然望向远处,忽地折身,去柜台拿了两瓶白酒。 其实在很久之前,他完全都不会喝酒。 找到一方僻静处,林深时坐在红木长椅。 娴熟打开瓶盖,他仰头灌了一口,还是会觉得辣,但并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丢人,呛得个咳嗽不停面红耳赤。 怔怔喝着酒,仰头望向幽深的天空,林深时才突然发觉,今夜的星子不算少,一颗一颗又一颗。繁星,遇繁星? 耳畔蓦地萦绕起一股从遥远记忆中传来的清脆笑声…… “林深时,你不会没喝过酒吧?”她晃着手里一罐啤酒,递过来,“不喝?”拎起地上一瓶白酒,她拧开,挑起眉梢道,“那你喝这个?” “喝酒不好。”话语冷淡,他不接,潜台词是女孩子喝酒更不好…… 嘁了声,她置之不理,一口一口喝着啤酒,接连喝了两罐,转头看他,眼睛里璀璨着切碎的星光,“林深时,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哪里?”或许压根不需要他回答,她托腮睁着明亮的眼睛,不挪眼地瞧着他,“我就喜欢你从不动摇从不犹豫,你不喜欢我,我就更喜欢你。” 别过头,他蹙眉懒得搭理她。 “林深时,在这世界上,我最讨厌钱,最喜欢你。” “你正在喝的酒就是钱买的!” “你能不能别打断我?”拧了下他胳膊,她瞪他一眼,转而又笑起来,不顾他挣扎,她无赖地抱住他胳膊,俯首闻了闻,“林深时,你身上一点都没有钱的腐朽肮脏味,清爽好闻,我喜欢,世界上一定再没有像你这样的人,不染尘埃,眼睛干净,你不是人,你是……是……” 他偏目淡淡望着她纠结的神情,他身上没有钱的拂袖肮脏味?的确没有,但不是因为什么干净透彻!而是因为,他穷! 拾起她脚畔的一瓶白酒,他猛地仰头灌了一口,辛辣刺鼻的怪味瞬息在舌尖炸开,头晕脑钝,他顷刻大力咳嗽起来…… 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翻。 在他不停歇的咳嗽声下…… 曾经那般狼狈。 如今却早已面不改色。 一瓶白酒见底,林深时拎起第二瓶,撬开瓶盖,他仰头灌下满满一大口。 醉了么?他需要醉,勉强牵唇,继续饮。 第二瓶亦空了,林深时抬头,眼睛疲惫地盯着夜空,星星有了重影,恍恍惚惚大片星河。 大抵是醉了,唔,他忽的一笑,觉得这会儿才是繁星,真正的遇繁星…… 踉跄起身,他拎着空酒瓶丢入垃圾桶,略摇晃地朝酒店而行。 路灯昏黄,望着地上孤独的影子,林深时揉了揉太阳穴。 那个晚上,他喝醉了,可笑,几口白酒醉得一塌糊涂,迷迷糊糊被她搀着,沿着长长的街,夜里,明月和着清风和着星辰,他们穿过一颗颗氤氲着光晕的高大香樟树。地上两道影子左偏右拐,踏进狭窄脏乱的小巷,彼此搀着吃力地爬上最顶层的阁楼,开门,歪歪斜斜倒在单人床。 “林深时,你怎么连床上都铺满了乱七八糟的书?我的天,你这屋子哪儿哪儿都是乱七八糟的书!” “不是乱、乱七八糟!” 她笑了,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床上用手锤了下他胸口,不可置信道,“瞧瞧这都是什么,《建筑理论》、《勒·柯布西耶建筑创作中的九个原型》、《软件架构设计》,居然还有医学和商业经济方面的,我的天呐,林深时,你是想成神么?你有多闲才看这么多种类的砖头书?” 他不闲,很累很累。 但是未来不确定,他需要逐一判断了解,才能找到最容易赚钱最能赚钱的专业。 她懂什么? “是是是,我不懂。”轻笑着扑在他身上,她用手指戳他脸,“你好好看啊,以后等你成神了我就是神夫人!” 他拍开她手,模模糊糊听到了这怪异的词语,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好笑。 破旧的老灯泡悬在房顶中央,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微摇晃,却尽力尽责地散发着暗沉朦胧的暖光。它们丝丝缕缕坠落在她莹润的脸颊,点缀着她灿烂耀眼的笑容。 应该怪距离太近,一伸手就触到了她柔嫩的肌肤,他指腹下意识压在她唇瓣,微微用力辗转,很明显不够,想要更多,却不知要什么。他口中干燥难耐,明明醉了,怎么还有力气撑起头,甚至含住了她唇? 年轻的身体只能凭借所有的本能,她吻他鼻尖,吻他眉眼,像春风拂过,他想抓住这股温柔的风…… 单人床狭小,她躺在散乱的群书上,他翻身压住她,床“吱吱呀呀”的叫。 醉得神志不清,醉得只剩本能,但他从来都分得清身下躺着的人是谁。吻得越来越深入,所有的累赘牵绊被胡乱扯去,他们像刚出生的婴儿,不着寸缕,紧紧纠缠在一起。汗水与喘息,温暖与拥抱,他右手插/入她浓密乌黑的长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狠狠揉进他的身体里…… 晋.江.文.学.城.独.发. 第十一章 “谢谢。”步出医院,遇繁星低声朝身旁的男人道。她不会察觉不到林深时是在替她解围,尽管对他们来说,都算天降恶祸。 “我没有。”须臾,他淡淡开口。 “啊?”遇繁星偏头,望着他阳光下精致挺立的侧脸。他声音很低很浅,就三个字。她听得不明不白,然而他似乎并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 定定攫住她眸,林深时收回手,停留了一个瞬间,旋即再无别话地转身朝停车场而去…… 肩膀处被他暖热的温度一点点随风而逝。遇繁星驻足原地,目送他驾驶黑色汽车离开,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可能是在说他没有对唐莲告白过? 扯唇,遇繁星望向远处,他却早已淹没在来来往往的车海中。 她知道的,她没有相信唐莲嘴里的话。 林深时告白?那样的画面她竟想象不出,尤其是高中时代的林深时,在彼时的他眼底,可能与她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如多看几页书?事实证明,看书好啊,她当年若能不那么恋爱脑,把花在他身上的精力都花在学习上,特别是那股执拗劲儿,他上耶鲁,她考上清华北大不难吧? 不过,也不后悔的! 回想起这二十大几年的人生,好像就只有她曾认真用力的喜欢过他林深时这件事特别能拿得出手。 医院人来人往,这地方囊括了太多喜怒哀乐。 遇繁星折身进去时,一楼的人早换了一拨,窗口固定的工作人员忙着解答患者家属们的咨询,疲惫得无暇顾及其它。 方才小小的闹剧早挥散得一干二净,一切回归平和。 遇繁星淡定搭乘电梯上楼,病房里林含岫已经回来。 “繁星,吃午餐了么?”林含岫笑着招呼她,“刚开车去沈记排队买了叉烧包,挺多的,你过来一起吃。” 摇头,遇繁星实在没有胃口,她走过去坐下,朝榻上正吃得一本满足的纤纤勉强笑了笑。 “小妈,那个叔叔他是不是喜欢你?”鼓着油亮亮的嘴,林纤纤问。 “不是。” 才不信,林纤纤与林含岫对视一眼,天真的嗓音里存着小孩子的打趣,“那小妈是不是喜欢那个叔叔?” 遇繁星不吱声,这么多年,她早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虽然偶尔想起他时会忍不住眼眶微湿,但这些情绪可以归纳为缅怀逝去的青春。那昨晚呢?所谓一夜风流,为什么不是别的男人都可以?因为她和林深时是睡过的关系,所以再睡一次没所谓吗?可这个理由似乎并不太能站得住脚。她好像不得不承认,他吻她时,她心中像夜晚月光下被风吹拂的湖面,是有波动的。 “繁星。”见她沉默,林含岫这才眸中诧异,追她的男人不少,但她大多都是不屑一顾。因此见她流露出这种神情,她特别震惊,“纤纤口中的林叔叔……” “曾经的高中同学。”遇繁星不想再谈及林深时,刻意转移话题,“晟正那个合同,敲定了。” “是么?繁星你真厉害,我就知道你可以!”顿了顿,低眉,林颔首嗓音温软,透着感激,“这两年若不是你,我和纤纤……好像有你在,我就特别有安全感。” 林纤纤突然插嘴,一脸认真地望着她,“妈妈还说小妈你把买裙子买包包的钱都拿来给纤纤治病了,所以小妈你今天才没有以前漂亮么……” “纤纤。”林含岫哭笑不得的打断她,脸上挂着不好意思。 童言无忌,倒令人心情突然好转了些,遇繁星失笑,逗她道,“小妈今天很难看?” “不难看。”上下打量她,林纤纤举着叉烧包,弯唇甜笑道,“只是没有从前那么超好看,小妈,等纤纤病好,长大了,纤纤就赚钱给你买一堆漂亮裙子,让你和妈妈做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大家都笑了。 林含岫起身去卫生间,转身的刹那,遇繁星看到她正在抹眼角。 嘴角笑容淡了些,遇繁星努力控制情绪,与纤纤继续说笑。 “小妈,那个叔叔说还会来看我,真的么?” “不知道,他很忙,或许……随口说说而已,你不要当真!”遇繁星削水果的动作顿了顿,面上不大自然。 “可纤纤觉得他说话很认真呀!他应该会来的!” 弯唇,不再回应,遇繁星尽量专注地削苹果。确实,过去的林深时是个说话极其算数的人,从不撒谎,从不轻易许下承诺,所以他没说过喜欢她,也没给过她任何承诺…… 但现在,谁知道呢? 起码他说话算数的给了她合同,用这种屈辱的方式。 “小妈……” 惊呼声中,遇繁星吃痛,她低头看着指尖上沁出的一团殷红血珠,忙安抚林纤纤,“没事,小伤口而已,有创可贴。” 起身去卫生间,遇繁星清洗伤口,找出创可贴包扎指尖,处理毕,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脸,好像真的不算好看…… 往常她绝不允许自己以这么寡淡苍白的面容见人,今天倒是破了例。 从包里找出口红,她薄薄涂了一层,气色瞬间变化。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妆容,但好像一支口红一支眉笔,它们就能瞬间勾勒出一层铠甲,让她在面对所有的狼狈时都能显得更从容淡定,哪怕只是伪装而已。 靠在墙壁,遇繁星偏头,望向卫生间的小窗外。 阳光很好,特别好…… 人来车往,耳畔喧嚣。 没有回酒店,林深时漫不经心随意开着车,最后也不知停在了哪儿。 道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应该很有了些年头,不然长不出这样沧桑又庄重的样子。 摇下车窗,他怔怔盯着空中某一点。 后悔么? 不知道。 曾经慌乱中醒来看到昏睡沉沉的她,是懊悔的。 十七八岁的年纪,还不太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大多数人都懵懵懂懂着,但他并不,他很早就知道责任意味着什么。 但她呢?她好像一直都懵懵懂懂的。 至于昨晚…… 他醉了么?醉了。 毫无意识么?怎么可能?林深时蓦地勾唇嗤笑,他恨自己没醉得彻底,否则,不必坐在这里思过,又或者是在思别的乱七八糟纯属浪费时间的东西。 头顶太阳慢慢滑落,近黄昏。 前方不知何时来了个流浪男歌手,他调好弦,随意地盘坐在地开始唱歌。 他嗓音略带嘶哑,不知是烟酒嗓还是天生的,很有味道。 “有些时候,你怀念从前日子,可天真离开时,你却没说一个字。你只是挥一挥手,像扔掉废纸,说是人生必经的事。” “酒喝到七分,却又感觉怅然若失,镜子里面,像看到人生终点……” 林深时不太熟悉华语歌,英文或者别的文,都不熟悉。 旋律缓缓流淌在耳畔,他听着这些歌词,每一句,好像都轻轻叩在他心尖。 “习惯说谎,就是变得成熟了吗?有一套房子之后,才能去爱别人吗?” “总是以为,成功之后,就能抚平伤痕。” “欲望边埋着错过的人,当青春耗尽,只剩面目可憎……” …… 推开车门。 林深时朝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闭眼弹唱的流浪歌手走去,从钱包里随意抽了几张人民币放在盒子里,他转身上车,启动,离开此地。 车渐行渐远,歌声被嘈杂吞没,再听不见。 轻笑,林深时深邃的眸色逐渐趋于平淡,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公事上,凉凉道,“由着他闹!他有这个资本,况且,不过是一批可有可无的材料罢了!” 果不其然! 王安霆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这个社会就这样。 只是—— 林总监这句话的语气,总让人感觉有些怪怪的,过于寡淡,寡淡得近乎刻意…… 从上午直至下午,遇繁星依然在约见客户,她并未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晟正,这不明智。 可惜生意谈得不冷不热!对方是男性,有的男人话语里总似有若无透着暗示,接下茬儿他就能顺顺利利讨个便宜,不接,就云里雾里的绕来绕去。 实在是累了!遇繁星懒得再蹉跎时间,她找了个由头,起身离开,惹得对面男人脸上讽笑不断。 回程路途,进了一通陌生电话。 对畔未说话,却率先笑了几声,“遇繁星,陪我吃饭这事儿你陪定了!”他嗓音透着几分胜券在握。 遇繁星蹙眉,努力回忆,想起那日在楼梯间拦住她的轻佻公子哥儿。 她不吭声,对面“喂”了声,继续道,“我已经替你办妥了这事儿!如今三家公司进入最终待选阶段,你是其中之一。明日上午他们会约你过来详细洽谈,谈完之后呢你就陪我吃饭,我保证合同后天就能敲定签字。” 对畔毫无回应,秦景宁等了等,疑问道,“遇繁星,你有在听么?”